眼前是色彩缤纷的土地。成片成片的草原从视线中延伸出去,灿烂的鲜花肆意绽放。身后,一条宽阔笔直的路通向远方。清风抚来,吹得额头的碎发沙沙作响,青草微微伏低身躯,露出一直探头探脑的野兔。
伊恩蹲在地上,怔怔地对着面前的一丛青草发呆。那里原本是米饭倒下的位置。只有草丛中躺着的那根绿色钗子,还能证明曾经发生的一切不是虚妄。
身边忽然落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珠动了动。
莫宁蹲下|身,歪头看了他一眼,捡起那根钗子递到他面前:“给。”
他扭头看进对方的眸子里,短促地笑了一下:“我没事。”
“嗯,我知道你没事。”清越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莫宁就着蹲着的姿势,伸手抱住了伊恩。他微微笑道:“但是我想抱你一下。”
干燥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说来也奇怪,在这熟悉的气息的包裹下,伊恩渐渐安定了下来,就像悬空已久的心找到了着陆点。
他放纵地让自己沉湎于此。
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怀抱中传来:“这算什么。”
“嗯?”
“这算什么?”伊恩抬起头,故意凶巴巴地说,“这个怀抱也好,之前的那个吻也好,都算什么?”
莫宁点了一下伊恩微微染上薄红的耳垂,手被恶狠狠拍掉也不懊恼,笑眯眯地说:“你猜。”
“不喜欢我就不要做这些……我会误会的。”
“喜欢。”
“什么?”伊恩倏然抬头。
莫宁看着他,一字一字重复:“我喜欢你三年了。”
伊恩瞪大了眼:“可……”明
明那天莫宁说他想太多了……
“那时候说不喜欢你,是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因为我父母不是死于任务,而是被人追杀致死的。上次那个用双手剑的中年人也好,这次酒馆外的追杀也好,这群人显然不想放过任何寻找失落国度的人。很不幸,莫家、我父母,包括我,都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回头。”
莫宁把伊恩拉起来,掸掉他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草屑,又顺手替他抚了抚上面的褶皱,语带嘲讽地说:“可是我却没注意到,因为我的关系,你早就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原来……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包括我的感情、我们家族的那些事,大概是被迷障了吧。”莫宁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敛了下来,“如果我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反而去追逐家族啊使命啊之类遥不可及的东西,那我和我的父母还有什么区别?我一边痛恨他们,一边活得像他们,自欺欺人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那天才会回吻……?
莫宁看了伊恩良久,垂下眼略带悲伤地说:“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伊恩摇了摇头。
没有莫宁,他也会进入副本,认识威尔他们。只要有系统存在,他就会注定会被卷入这场关于“失落国度”的斗争。
“所以——”
伊恩抬头,罕见地看到莫宁局促地握紧剑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所以,”莫宁清了清嗓子,“我可以追求你吗?”
伊恩久久看着他,最终短促地抱了他一下。
“别误会。”他捉狭地笑了,“这是一个安慰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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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身后的那条路,两人左拐右拐,终于在半天后一脚踩在了终点的大门上。
这么说是因为,他们面前真的有一扇水晶做的门!
大门敞开,门扉又晶亮,却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抽出武器握在手上,慢慢逼近那扇门。往里一看,一片刺目的白中,隐约看得到一个人影端坐在一张桌子的首位,他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靠近,抬起头咧嘴一笑:“欢迎光临。”
话音刚落,白光炸开。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到了门内。
与门外见到的一样,门内惨白一片,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由纯白色组成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长长的西式餐桌,西餐桌旁边一共十三个位置,伊恩和莫宁就占据了其中之二。除了首位,其他位置上坐着不少面带惴惴之色的人,有男有女。至于首位,穿着夸张的服饰,带着小丑的头饰,嘴角咧开的弧度,与刚刚在门外窥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十二、十三。”小丑指着他和莫宁,高兴地说,“人数齐了,可以开饭了。”
开饭?伊恩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餐桌,只见每个位置面前都摆放着一个餐盘,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食物,餐盘旁是一杯红酒。
“客人们,欢迎来到最后的晚餐。”小丑拍了拍手,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你们面前有十三份食物,但只有一份是没有毒的哦。最先找到那一份并吃下去的那位,就是这次迷宫最后的优胜者。”
“嗯?你们说其他人?其他人——”他咧开嘴巴狂笑,“其他人当然是去死了!”
话音刚落,餐桌上无害的一双双眼睛顿时变得犀利起来了,对视间火|药味十足。
“很好,非常好,就是这种眼神!”见到这一幕,小丑的声音激动得打颤。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他收起笑容,左手一挥,原本静止的桌面忽然就动了。以桌子中间的花瓶为圆心,餐盘们以缓慢的速度顺时针转动了起来。
餐盘里有一整块牛排、一小团拉面,几种油炸物。十三个盘子,十三份食物,一模一样。
怎么办?
伊恩以眼神询问莫宁。
莫宁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缓缓转动的盘子。
食物、盘子、红酒杯、彩球迷宫、彩球体……总感觉好像忽视了什么,所有碎片都挤在大脑中,搅成一团,到底是什么呢?最关键的那个碎片,到底是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有人耐不住,猛地抓起刚好转到面前的食物塞进了嘴巴里。座椅上的其他人都被他的动作一惊,继而或紧张或期待地看过去。“嗬嗬嗬——”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那人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手颤抖地指着小丑,随即口吐白沫“噗通”一声倒在餐桌上再也没有起来。
身边的人一探鼻子,呼吸都没了。
至少证明了吃了盘子里的食物的确会死。
现场死寂一片。
“哦,忘了说了,限时一个小时哦。一个小时内没人找到,你们——,”在凝固的气氛中,小丑浓墨重彩的面容愈发狰狞,“都、得、死!”
伊恩一下子收紧了手中的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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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纳贝亚城,某处府邸。
乌云压境,狂风大作,雨将下未下之际,漆黑的夜晚显得更加阴沉。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就着围廊外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脚|交织架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任务失败了。”来人啪地跪在地上,深深低下头颅请罪。
“失败了吗?”坐着的那个人面容隐在黑暗中,语句模糊不清,“这也难免,莫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家……”
“轰隆”,闪电在这一刻炸响。天地的狂怒吞没了他的话音,风中只听得到模糊的只言片语。
“人贵在精不在多,多带点高阶吧。”
“是。”
“啊对了。”那人坐直了身体。
“轰隆隆”,又一阵闪电在耳边炸开,瞬间照亮了那人的脸。金色的头发、斜挑的眼、总是浮着若有若无笑容的红唇,——欧格斯特!
“让艾伦也加快速度吧。”
那张红唇在模糊的黑暗中微微划出一个弧度,“该收网了。”
哗啦啦,暴雨在此刻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