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之恩

  一名长安宫的嬷嬷神色慌张的闯入紫宸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重重的磕头祈求夏星眠救太皇太后一命。

  紫宸殿的内侍和宫女自然拼命阻拦,吵吵嚷嚷乱成一团。夏星眠已经歇下,隐约听到外面有人争吵。

  “出什么事了?”她起身,面带疑惑,似乎有人叫她。

  织锦摇摇头,吩咐守在寝殿外的侍女去看一下。侍女回来禀告说,长安宫的一个老嬷嬷急着求见娘娘。

  长安宫?太皇太后的人,这大半夜的来求见她?夏星眠有些意外,还是让人放那嬷嬷进来。

  “娘娘,娘娘救命。”那嬷嬷一见到夏星眠立刻跪在地上,头如捣蒜,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哭声吵得夏星眠脑仁疼,“别哭了,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啊?”她忍不住厉声喝道。

  那嬷嬷顾不得擦拭眼泪,哽咽道:“摄政王,摄政王要杀我们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太皇太后吧!”

  萧南卿要杀崔若芙?夏星眠嗤之以鼻,崔若芙虽然不是萧南卿生母,也是姨母,将萧南卿一手带大的人,怎么会下此毒手?除非其中有不得已的隐情。

  “王爷为何要杀太皇太后?”夏星眠勾唇冷笑。

  嬷嬷闻言低下头,不敢言语。

  “本宫乏了,要歇息了,让她回吧。”想让她帮忙,又不愿说出原因,当她是傻子吗?

  织锦听夏星眠这么说,立刻吩咐人将嬷嬷架出去。

  那嬷嬷慌了,挣开内侍的束缚,跪爬到夏星眠面前,带着哭腔,战战兢兢道:“卢侧妃告诉王爷,说他母后当年的死与太皇太后有关。”

  夏星眠微微一愣,嘴角扬起讥笑,道了一句,“若真是如此,那太皇太后还真是该死。”

  嬷嬷一愣,辩解道:“可是我们太皇太后将王爷视如己出啊!”

  若萧南卿的母后不死,何须别人来将他视如己出。夏星眠无意蹚这趟浑水,但她还是想去看看萧南卿,这会儿他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

  长门宫内……

  崔若芙难以置信的看着萧南卿,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要亲手送她上路。

  “哀家即使不是你的母后,也是你的母后,含辛茹苦将你带大,为了照顾你,哀家甚至终生未育。”两行清泪从崔若芙的眼角滑落。

  萧南卿面色暗沉,苦笑道:“姨母还是不要抬举自己了,知道本王为何是父皇最后一个孩子吗?因为有一年秋闱狩猎,父皇失足落马,伤了身子,御医说父皇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件事几乎鲜为人知,只是当时他还小,御医在给父皇陈述病情时也未避着他,后来那个御医被人暗杀了。

  崔若芙面色渐渐惨白,那些年她吃了那么多的药,竟然是这个原因。

  既然她要死了,萧南卿索性也将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知道本王为何迟迟不娶亲吗?那是因为母后还在的时候,本王亲眼看到你跟父皇在母后的寝殿偷情。从那以后本王就厌恶女人,厌恶男女之事,你给本王带来的心理阴影难以磨灭。”

  萧南卿面上的肌肉微微颤动,“一直以来,本王只当母后薨了,是因为恶疾缠身,时至今日我才知道,竟然是你,亲手给她下的毒。你怎么忍心,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啊?”

  面对萧南卿的质问,崔若芙苍白的脸上突然变得狰狞,怒不可遏道:“她算什么亲姐姐,她明知道我喜欢你父皇。我求她,只要做个贵妃,哪怕是妃,她死活不肯答应。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我跟你父皇的事,郁郁寡欢,一病不起。”

  崔若芙突然狞笑起来,“知道她病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她死了皇后之位便是我的了。可惜没几天她又好了,我去看她,她再一次训斥了我。

  我当时气愤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命赵嬷嬷找来无色无味的毒药,毒死她。可她喝了毒药依然不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只能用被子将她捂死。”

  崔若芙说着看向萧南卿,一脸得意:“你知道吗?她至死还在挣扎,念叨着你的名字。”

  萧南卿双拳紧握,看着这个已经癫狂的女人,痛苦的说道:“念在你曾经照顾过本王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赐你三尺白绫,你自己了断吧!”

  “哀家是太皇太后,你无权处置哀家。”崔若芙声嘶力竭。

  “本王赐死你,你尚可保住太皇太后的封号,若是闹到大殿上,你便连最后的体面也没了。”

  萧南卿苦涩的笑了笑,纵然很想手刃了她,为母后报仇,终究念及养育之情。

  崔若芙嗫了嗫唇角,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难道你就不顾及一点养育之情吗?小时候你病了,我将你抱在怀里,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你好了我却病了。你每次出征,我都会跪在菩萨面前求上苍怜悯,保你平安。”

  “若我母亲还在,这些事她都会做。若是你有亲生儿子,还会对我这般吗?从小你跟舅父便告诉我,这楚晋的江山都是我的,我于你们而言,以前是争权夺利的工具,现在是你们光宗耀祖,荣华富贵的靠山。”萧南卿句句诛心,自始至终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利益的驱使罢了。

  崔若芙如遭电击,怔怔的看着萧南卿退到长安宫院子外,撩起袍子,缓缓跪下,一字一句命令道:“恭送姨母上路。”

  说罢,双手交叠,行了三个大礼。

  “卿儿。”崔若芙泪流满面,声音凄厉,如杜鹃悲啼。

  聂青和聂白抓起白绫,绕在崔若芙的脖颈处,用力扯住两端。崔若芙挣扎几下,眼睛微微阖上,双手无力垂下。

  夏星眠冒着风雪匆匆赶到,刚进长安宫的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内侍的高喊声:“太皇太后薨了。”

  她愣怔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南卿缓缓起身,指腹轻拭眼角。

  夏星眠缓缓走到他身边,见眼眶微微泛红,瞳孔中泛着血丝。

  “是我做的。”他以为夏星眠又要说她残暴冷血。

  “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但我的母亲不配我这么做。”夏星眠语气平淡。

  萧南卿微微一怔,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替母后报了仇,他心中并没有任何喜悦。

  风雪渐渐小了,到最后停止了。夏星眠记得上次萧南卿跟她说过,三日后雪会停,今日正好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