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佳乐的身世

  夜,整个皇城被白雪覆盖,窗外风呼呼的吹着,巡逻的内侍双手缩着,脚下的棉鞋猜得雪地「咯吱」作响。雪从枝头落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紫宸宫内静谧一片,就连守夜的宫女和内侍也蜷缩着身子偷偷打起了盹。

  寝宫内传来争吵声,明明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却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如泣如诉。

  这种病状在现代叫人格分裂,可以进精神病院,可若在古代,怕是药石难医。

  “我必须要去南王的庆功宴。”南宫佳乐少有的倔强,前世她记得,就是这一仗,南王爷萧南卿被加封为皇叔父摄政王,与天子共同执政。

  萧南卿是先帝的最小的弟弟,成祖最小的儿子,萧墨川的九叔。

  手握重兵,楚晋最有势力与皇权抗衡的王爷。其母来自清河世家崔氏,成祖的皇后,可惜红颜薄命,留下一子便是萧南卿。

  崔氏担心地位不稳,又恐萧南卿在宫内没有依靠,便将嫡次女崔若芙送入宫中,成了成祖继后。

  崔若芙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入宫后并无所出,一直将萧南卿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培养成才。萧南卿亦视崔若芙为亲生母亲,母子感情深厚。

  成祖驾崩后,崔家力挺萧南卿登基,奈何其年幼。几番争斗下,崔氏落了下风,先帝登基。

  现如今先帝驾崩,萧墨川靠南宫家和苏家继位,地位不稳。

  萧南卿手握兵权,身后又有清河崔氏支持,又打了胜仗。若与他联手萧墨川和苏家必然会处于下风。

  夏星眠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摸了摸下巴,由此看来,这萧南卿确实挺重要的。

  “你跟萧南卿很熟?”夏星眠问道,若俩人相熟,这事办起来倒也容易。

  南宫佳乐摇摇头,神色晦暗,“我与萧南卿只不过见过两面,一次是大婚,还有一次……”

  夏星眠有些泄气,敢情她不认识萧南卿。南宫佳乐是重生了,可人萧南卿没有重生啊,冒然接近不太合适啊。

  “所以我们必须去参加庆功宴。”南宫佳乐斩钉截铁的说道。

  “妹妹,你那个挂名丈夫说了,让那个姓苏的小妖精代替你去。”夏星眠打击道。

  南宫佳乐并未气馁,“所以你要帮我啊?”

  “帮你?为什么啊?”夏星眠有些心累,这两天自己的活得比在现代累多了。

  她虽然年薪千万,可往大里说,终究只是个厨子啊,没有兴趣卷入他们的爱情情仇,争权夺利当中去。

  安安静静的做做饭,喝点小酒,睡睡觉不好吗?现在的她被困在宫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当一条咸鱼。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我不开心也会影响你的。”南宫佳乐试图说服她,她自知性格懦弱,不如夏星眠有主见。

  “这个理由不成立,我自己开心就行了。”夏星眠打了个哈切,慵懒的把玩着一根发簪。

  南宫佳乐有些失落,眼帘低垂,忧伤的说道:“其实我并非南宫家的嫡女,我的父亲姓赵,只是个七品县令。我本名叫赵佳乐。”

  赵佳乐?夏星眠有些糊涂了。

  南宫佳乐继续说道:“我的母亲是南宫家的嫡女,在一次游园会上对出生寒门的父亲一见倾心,被他才气所吸引,发誓非君不嫁。而父亲得知母亲是南宫世家的嫡长女,便千方百计讨好,期望通过联姻改变自己的命运。”

  夏星眠耐心倾听着。

  “外祖母和舅父南宫宏远自然是不同意的,觉得父亲凉薄。奈何母亲坚持,外祖母又疼惜这唯一的女儿,只能同意,给了丰厚的嫁妆。

  舅父心中有怨,只让人给父亲安排了一个七品县令的官职。

  许是没到达心中的期许,父亲逐渐对母亲冷落,生下我后,更是连母亲的院子也不曾踏入一步。”南宫佳乐顿了顿,神色哀伤。

  “然后呐?”夏星眠耐心的当起了吃瓜群众。

  南宫佳乐苦笑一声,“接着父亲便一个接一个的纳妾,短短两年纳了九个姨娘。”

  “你那个爹怎么不怕精尽人亡的。”夏星眠吐槽道。

  “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一年不过八十两银子。姨娘们开销大,父亲便打起了母亲嫁妆的主意。初开始用假的换真的。”

  南宫佳乐眼圈泛红,叹了口气又说道,“无意间母亲在一个姨娘手腕上发现了那鎏金镯子跟自己陪嫁的很像,以假换真的事情败露了,父亲索性不在遮掩,光明真大的拿了。”

  天,这楚晋的男人都这么渣的吗?南宫佳乐之前研究魏氏菜谱搜索过一些古代的资料,古代女子的嫁妆只有自己可以只配,夫家是不能动的。即使女子死了,也是娘家派人来收回。这南宫佳乐的生父也真不是东西。

  “母亲跟父亲大吵一架,父亲更加不待见她。母亲因为当初自己执意要嫁的事跟舅父闹翻,自然不好意思回家哭诉。

  姨娘们见母亲不得宠,一个个都趾高气昂,丝毫不把当家主母放在眼中,明里暗里使绊子,指桑骂槐。母亲心生郁症,药石无医,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南宫佳乐开始哽咽。

  夏星眠用锦帕擦拭了眼角的泪珠,让她继续说。

  “母亲死后,我彻底没了依靠,那些姨娘便想着法子欺负我,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姨娘们胆子更大了,渐渐地连家里的弟妹和下人也跟着欺负我。

  舅父来父亲的任地公干,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南宫家,认做自己的女儿,改名南宫佳乐,养在外祖母膝下。至此我就成了南宫世家的嫡长女。”南宫佳乐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夏星眠不知作何安慰,她发现南宫佳乐伤心难过的时候,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伤感起来,难道她们真的被绑在一起了?

  “照你说的,你舅父和祖母对你应该很好,你在宫里这个处境,他们不管吗?”夏星眠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令南宫佳乐有些愧疚,她自小被那些姨娘们欺负,性格软弱,也不会邀宠。

  萧墨川生母只是宫内一个地位卑贱的浣衣女,偶然的机会被先帝宠幸,十月怀胎生下萧墨川。

  因生母卑贱,萧墨川在一众皇子中处处被排挤,受尽冷眼。

  宫中本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就连那些内侍和服侍的宫女也不把萧墨川母子放在眼里。那可怜的浣衣女替先帝生下一个皇子至死也没有任何名分。

  浣衣女死后,萧墨川被先帝送到苏皇后膝下抚养,他的命运跟南宫佳乐相似,两人惺惺相惜。

  苏皇后本有一子,自然不会过多照顾萧墨川。萧墨川与南宫佳乐订婚的时候依然是个不得志的皇子,娶南宫世家的嫡长女也算是高攀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那一年,苏皇后的儿子随先帝出巡,途遇刺客中箭身亡。

  悲伤过后的苏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开始在萧墨川身上花心思,在南宫家和苏家两大家族的扶持下,萧墨川击败一众皇子,顺利登基。

  世家之间为巩固自家的势力,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怪事。

  帝王也装作不知,相反还会利用此来制约平衡世家之间的权利,确保皇权独大。

  作为皇后,南宫佳乐并未给南宫世家带来任何荣耀与利益,她不喜争斗,也不会玩弄权术。只是南宫世家一直被苏家打压,许是家里已经打算放弃她了吧。

  夏星眠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家的孩子不成器。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不是常说的一句玩笑话,「大号养废了,练小号」。南宫世家定然不会只有南宫佳乐一个女儿。她开始同情这个可怜的姑娘。

  “南宫佳乐,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她终于松口。

  “谢谢你。”南宫佳乐终于露出微笑。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就会好的。”夏星眠宽慰道。

  白天闲暇无事的时候发现小厨房有一些晒干的桂花,便取了一些做了桂花糕。

  虽然不及新鲜的桂花做出来好吃,但味道也是极佳的。还有一笼没有吃完,眼下热一热就可以。

  守夜的宫女听闻主子饿了,立刻去厨房热了桂花糕送过来。

  浓郁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加热后冒着一缕白色的热气,白嫩的纤手拈起一块,细细咀嚼,软糯甘饴,甜而不腻,清香可口;

  白色的糯米上点缀了几朵金色的桂花,配上一壶龙井茶,别有一番滋味。

  “你打算怎么做啊?时间不多了。”按照上一世的记忆,萧南卿还有半个月就会抵达进程,南宫佳乐有些担忧,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让皇帝太后改变主意。

  夏星眠闭目沉思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问道:“你还记得这几日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地震、水患、蝗灾之类的?”

  南宫佳乐认真回忆,摇摇头。

  夏星眠有些失望。

  “不对有一件。”南宫佳乐忆起什么。

  “发生了什么?”夏星眠追问道。

  “七日后,会有一道闪电劈断太庙的大梁。”南宫佳乐说道,可这有什么用。

  夏星眠心中一喜,顿有主意。

  “你立刻修书一封给你父亲南宫宏远,我需要他的帮助。”夏星眠说道。

  “怎么写啊?”南宫佳乐有些困惑,家里或许早就想放弃她了,会帮自己吗?

  “一定会。”夏星眠看出她的担忧,眼下就是南宫家送来其他嫡女,也不能取代南宫佳乐皇后的位置,因为皇后的头号备胎是苏洛倾。

  自家的孩子不成器,终究是自家的,夏星眠能明白这一点,南宫宏远自然也明白。

  ……

  夜,依旧很深,皇城外的街道上一匹骏马飞驰,直奔南宫侯府,一袭黑衣戴着斗笠的女子从马上下来,叩开侯府大门,出示了皇后的令牌。看门的小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将门打开,放女子进去。

  书房内,炭火正旺,披着藏青色袍子的南宫宏远就着烛火看手中那封信。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不见喜怒。

  父亲大人在上:

  儿南宫佳乐自知不孝,不堪大用,自进宫以来未曾为南宫家族分忧,倍感愧疚。

  近日儿病了一场,突然通透,深知身为南宫家的子女,不可碌碌无为,听之任之,任人宰割,誓为南宫家做长远打算。望父兄不计前嫌……

  “娘娘这几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南宫宏远将目光看向站立在一旁的竹隐。

  竹隐低着头,回禀道:“娘娘自从昏迷过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得。”整天呆在厨房里。当然这句话竹隐没敢说出来。

  南宫宏远面露喜色,这就对了在,这孩子终于想通了。眼下即使有南宫家的女子进宫,最多也是个妃嫔,哪有皇后尊贵。既如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哪有不帮之力。

  “回去跟娘娘说,本侯已收到书信。”南宫宏远将书信点在烛火上,淡定的吩咐竹隐。

  “那奴婢这就回去复命。”竹隐领命戴上斗笠起身回宫。

  南宫宏远想起信中的内容,按捺不住唇角上扬,叹息道:“佳乐啊,佳乐,你总算长大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孩子既然还有那般心思,以前怎么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