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醉玉有时候真的会想, 贺楼到底记了他说的多少话,那么久之前的随口一句,竟然如今还能拿来引用, 他自己都恍惚了一阵才想起来。

  小徒弟又聪明又笨拙,还知道编故事, 可惜故事编得错漏百出,毫无说服力, 作为睁眼说瞎话的祖宗, 前面大半在晏醉玉看来,都是不及格的。

  可最后那一句分量十足, 一下就拉高了整段话的量级,像一朵横冲直撞的焰火, 狠狠砸进晏醉玉心里, 开得五光十色, 绚烂无比。

  晏醉玉想, 我应该随身带着留音符的,将这段话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日后要是真把持不住,吓得小徒弟要跑,就将这段话拿出来放给他听。

  一遍一遍, 放给他听。

  ——一辈子在一起,就我们两个。

  自己说的话, 要算数。

  他迟迟不做声,贺楼耐心告罄,有些急了, “你不愿意吗?你自己说不想收徒弟的, 而且, 而且我们斜竹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

  贺楼死死攥着晏醉玉的袖子,开始时还满眼期冀,后来在晏醉玉长久的沉默中眼眶渐渐泛红,最终沮丧地垂下脑袋,他闷声说:“对不起师尊,我又逾越了。”

  他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给晏醉玉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转身往院里走去。

  晏醉玉倏然回神。

  “站住。”

  贺楼现在心态很奇怪,他一会儿觉得,师尊已经对自己仁至义尽,不应该再得寸进尺,一会儿又按捺不住生气恼火,总想朝晏醉玉发点脾气。

  但不管哪种心态,相同的是,晏醉玉一出声,他脚就挪不动了。

  贺楼偷偷骂自己不争气。

  他不肯回头,拿个后脑勺对着晏醉玉,背着身一步一步往后挪。说听话也听话,说叛逆也叛逆。

  晏醉玉无法遏制地扬起唇角。

  “转过身来。”

  贺楼停顿了一会儿,握紧拳头,拉着脸转身。

  晏醉玉定睛端详他,“哟,还气哭了?”

  贺楼不由自主地委屈噘嘴,旋即意识到什么,硬将嘴角往下撇,撇成一道可怜巴巴的上拱弧。

  晏醉玉会心一笑,放软声音,“我没说不愿意,我愿意。”

  上拱弧消失,贺楼嘴角上翘,目光灼灼。

  “你说的第一种,我觉得挺好的,我同意。”

  贺楼雀跃起来,笑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白牙,“对吧,主要是,我们斜竹里住不下……”

  晏醉玉按捺笑意,“那要不要写份誓约书?立个字据?”

  贺楼犹豫着,“这就不用了吧,要不然……拉勾?”

  他觉得这主意很不错,还伸出一只尾指,可爱地朝晏醉玉弯了弯。

  晏醉玉:“那是小孩子的把戏。”

  贺楼苦恼:“可誓约书也太正经了……”

  晏醉玉道:“仙门倒是有个简单的仪式,你闭眼。”

  贺楼疑惑地眨眨眼,听话闭上了,还顺势仰起脸。

  他感受到晏醉玉的指尖落在眉心,轻轻摁了一下。

  “天地为证,日月山河所见。”

  指腹滑动,渐渐往下,落在鼻骨。

  “我忠于誓约,永不背弃,若有辜负……”

  手指再度往下,擦过唇峰,微微停顿一下,忽然移开了。

  晏醉玉想,古人改邪归正还得有个金盆洗手的仪式呢,他勤勤恳恳斩断情丝,总要有个正经的开端吧?

  在把自己修成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活佛之前,如果连个正儿八经的吻都没有,这份情感是否太憋屈了?

  这个逻辑十分完美。

  我得亲他一下,这是必须要做的,晏醉玉被自己说服后,这样想道。

  贺楼仰着脸巴巴地等,等了好久也没等来旁的举动,他犹疑着要不要睁眼看看,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重新覆上来,柔软微凉,似乎还有些湿润,总之不像手指。

  “若有辜负……哼,下辈子当小狗。”

  ——

  贺楼怀揣着对仙门誓约词的质疑,将信将疑地往院内走。

  晏醉玉抱着胳膊斜倚院墙,唇畔上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晏醉玉让贺楼把钟关叫出来。

  钟关出来时,他坐在院外一颗大石头上,遥望着西行的旭日,双手合十,表情虔诚。

  钟关怪异地瞄他一眼,道:“你这是……在祷告?”

  晏醉玉肃穆地回答他,“不,我在向诸天神佛忏悔,请他们原谅我的过错。”

  钟关:“你错什么了?”

  晏醉玉一本正经地说:“刚刚当了一回畜生。”

  钟关:“……”

  所以你得猪瘟果然是有理由的对吧!

  等他忏悔完毕,钟关没好气地问:“钟铭怎么样?我跟你说的……考虑如何?”

  晏醉玉意味深长地朝院内一瞥,笑吟吟道:“品性上佳,天赋上佳,但我不能收他。”

  “操。”钟关骂了一声,急得乡音都出来了,“为啥啊?”

  晏醉玉道:“你跟他聊过吗?”

  钟关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为什么放低身段来跟我求人情?拜托我照顾他?”

  钟关纳闷:“他学剑的,当然是因为他想跟你学啊……”

  钟关锻体,钟铭却练剑,兄弟俩相差二十余岁,当年钟关早早离家求道,钟铭出生时也没有回去看一眼,后来家乡遭受天灾,父母都在那一场灾难中殉世,五岁的钟铭颠沛流离,两年后才被钟关找到,因为心中有愧,钟关对这个弟弟反而不能像手底下的弟子一样无所顾忌,又因为他们修炼的方向天差地别,钟关能教他的有限,导致这几年兄弟两的交流少之又少,相处之间总隔着一层。

  “他跟你说的?”晏醉玉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钟关迟疑,“倒……倒是没亲口说,但他仰慕你是真的,也说过想跟你学剑。”

  “他想跟我学剑,却不一定想入我门下。”晏醉玉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他跟着你寄居飞燕宗,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师父,但他在飞燕长大,大家都默认他是飞燕宗的人,默认他是你徒弟——包括他自己。你这时让他拜来我门下,不管是在外人眼中抑或是他自己心里,都是一种背叛。”

  钟关眉心皱出三道刻痕。

  “他想跟我学剑,是为了变强;他想变强,是想保护你。”

  钟关错愕。

  “啥?”

  钟关在飞燕宗地位不低,但不是顶尖强者,偏偏他战力不俗,所以宗门内苦活累活、旁的仙尊不好出面的活,都是他接,就像此次驻守香取山庄,宗门生怕再折损一名仙尊,可委派已接,不能不管,便留了钟关。

  自古体修粗犷,越往后外貌变化越大,跟衣袂飘飘的众仙门完全是两个画风。另有即便低等级下,体修可以完全碾压别的道修,可后期一旦境界提升,体修的突破就变得异常困难,哪怕是从洪荒开始数,能修到至臻有名有姓的体修,一只手都能掐过来。正是这两点,修真界普遍不看好锻体之术。

  飞燕宗恐怕也是相同的心态,导致钟关在宗门内定位尴尬,不上不下,还时常有闲言碎语。这些钟关不是不知道,他懒得理,只觉得问心无愧就好,可本人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钟铭就是在意的那个。

  钟铭在剑道上的天赋确实非凡,无人教导,自己摸索着能到今日,实属不易,若再有人指点一番,定能扶摇直上。钟关的弟弟钟铭,不会让飞燕宗重视,但天赋异禀的年轻剑修钟铭,足以让飞燕乃至整个修真界重新审视这对兄弟的分量。当初常德老儿要死要活非要让风彩翼拿魁首,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听晏醉玉说完,钟关怔忪了老半天,“他想得这么多呢?”

  晏醉玉叹息一声,起身拍拍他的肩,“别老把他当祖宗供着,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你一拘束,他不跟着拘谨起来了?”

  水流排查完,山庄湖底去过,手头的事差不多都收尾,众人一下子闲下来。

  晏醉玉终于理解第一天到时飞燕弟子春游似的惬意,这几日他也是天天搬把躺椅在树下歇凉,无聊了就去山庄里视察一下,跟皇帝出巡似的。钟关闲不下来,自己做了一把鱼竿,每天早晚去曲水湖钓鱼,能消磨大把时间,弟子们更闲,钟关一出门,他们就摆桌子推牌九,还拔秃了二十几只鸡屁股,做了十个毽子,每天早上踢毽子醒脑。

  晏醉玉摇着蒲扇,安闲自得,“啊呀……要是每次委派,都这么清闲就好了……”

  妖物们也不知道懂点事,向香取山庄的这位学习学习,大家要是都固定一个活动周期,以后仙尊出门除祟也不至于日日蹲守,忙成陀螺。

  院子里热闹非凡,贺楼躲在屋内练字,跟这热闹格格不入。

  又过两日,晏醉玉按捺不住,觉得再晒太阳,他身上就要长草了。

  于是他在院子东侧开拓出一个简易的校场,弟子们每日在校场练剑,他就窝在角落里,偶尔点拨两句,当然,重点关注对象是钟铭——他答应钟关要指点钟铭的剑法。

  可能是成长时期缺乏长辈引导,钟铭说话有些直,性格冲动,跟同是暴躁脾气的唐书呆在一个空间,就如同沸油里浇水。

  钟铭:“你下盘根本不稳,这样练什么剑?回房睡觉算了。”

  唐书:“你稳,你稳得跟狗似的。”

  钟铭:“你们都练错了!刚刚那一招要腹部发力,下肢不要动,谁教你们的大腿发力?!”

  唐书:“老子爱用哪里使劲就用哪里使劲,少对我指指点点,稀得理你。”

  钟铭炸毛:“你剑削我头发啦!”

  唐书喷回去:“下回戳你屁股行了吧?!”

  陆百川不参与这种幼稚的战争,但同在一个校场,他也免不了被钟铭无差别「指点」,少年总是心高气傲的,到底不服气,所以后来跟唐书统一战线,每天拿鼻孔看钟铭。

  晏醉玉躲在阴凉处,不仅不阻止,还乐得看热闹。钟铭虽然话不中听,但眼光毒辣,句句都说在点上,三个人中,他比陆百川还要强些,确实是个好苗子。

  他们玩得热火朝天,在屋内发愤图强的贺楼坐不住了,没几天就弃文从武,也让晏醉玉教他剑术。

  他一出现,钟铭就心虚地移开目光。

  两人第一次见面钟铭就认出他来,自以为戳了人家痛处,面对贺楼时总是底气不足,却又拉不下脸道歉。

  贺楼如今的状况,扎扎马步练练基础还行,剑术根本练不了。晏醉玉只好改变策略——上午教剑法,下午教经纶。

  然后每天下午上课之前给众弟子传阅宝贝徒弟昨日练的新字,并一番如此这般天花乱坠的夸赞,美得贺楼每天饭都能多吃两碗。

  这样轻松的氛围下,时间走得飞快,月圆之夜,眨眼便至。

  驻守的飞燕弟子早一天被送进虞云城。要不要带弟子们下去,钟关问过晏醉玉的意见,当时贺楼三人也在,个个眼巴巴看着,毕竟是出行历练,总不能永远让他们避开危险,晏醉玉一狠心,“带,我带他们三个,你带钟铭。”

  这样的人数正正好,在他可掌控的范围内,即便湖底下真有什么穷凶极恶的邪祟,他也能及时反应。

  夜色逐渐深浓,天上的月亮高高挂起,圆润如银盘,天幕上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六人或坐或倚,守在门口,严阵以待。

  忽然,晏醉玉眼睛一眯,“来了。”

  他话音落下,四周的树林间翻涌起肉眼可见的浓重白雾,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农家小院就被裹挟进雾气中,钟关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几块黑巾,挨个让弟子们系上。

  递到晏醉玉时,他竖起手掌,“我不用,我试毒。”

  这句话虎得贺楼当时就变了脸色,黑巾蒙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瞪得圆溜溜地看他。

  可晏醉玉无暇去体谅贺楼的担忧,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止,他已经夸张地吸了一口浓雾,蹙着眉头细品。

  “如何?”钟关也是胆战心惊。

  “不如何,暂时没什么反应,再看。”晏醉玉脸色如常,倚着门沿继续耐心等待。

  大约过了半刻钟,唐书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站起来。

  陆百川看他要往外走,忙拉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呢?!危险!”

  唐书被拉得一个踉跄,坐回原位,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浑身僵硬地站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

  晏醉玉提着他的后领将他提回来,翻过来脸对脸一看——唐书两眼翻白,明显早没了意识。

  钟关脸色难看地扯下遮脸布巾,“面巾用草药浸透过,有一定的防毒功效。”

  晏醉玉点点头,“所以如果是毒,应该不在浓雾里。”

  钟铭也想解下面巾,被钟关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戴着!万一两种毒呢?!”

  钟铭不甘不愿地系上结。

  唐书失去意识,四肢却仍在僵硬地划动,像木偶傀儡一样,一将他撒开,他就目标明确地往外走。

  “怪不得那些村民会自己走进庄子……要么是庄子里有东西对现在状态的他们来说极具吸引力,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摄取神魂,远程操控了他们。”

  晏醉玉给唐书把脉,缓缓皱起眉,脸色称不上好看。

  “脉象滞缓,完全异常,探不出来症结在哪。”

  他又挨个给弟子们探了一遍脉,暂且没有中毒的迹象。

  可暂且没有迹象,不代表体内没有潜伏什么东西,晏醉玉问:“你们学过「内窥」吗?能否自行查探体内情形?”

  贺楼三人皆是一脸茫然。

  倒是钟铭,举了一下手,犹犹豫豫,“我……学过一点,要不我试试?”

  晏醉玉露出一点讶异之色,朝他点头,钟铭得令,立刻盘腿坐下,掐诀运功。

  所谓内窥,是将识海意识凝成实质,再引入灵台,经由灵台灵气裹挟,流转过奇经八脉,由此得以「窥见」体内景象的小仙术。识海与灵台并不共通,微薄的一丝识海意识就相当于一个缩略版的人体,意识流转各处,就相当于五感流经各处,比普通的把脉细微得多。

  此类仙术并无门槛,但要将意识凝成细细一缕,全程用灵力包裹,期间一个不慎就可能损伤经脉,操作难度极高,为了弟子们安全着想,缥缈宗直到第三年才开始教习这项仙术,新弟子自然没有机会接触。

  钟铭运功的过程中,晏醉玉从屋内取了一截麻绳,将唐书五花大绑,绳的另一端交给了陆百川。

  “别让他跑了。”他如是嘱咐。

  保险起见,他带上了储物乾坤袋,额外往里多塞了五捆麻绳。唐书半个月来从未脱离大部队,吃喝拉撒都跟众人一起,这种情况下他能中招,其他人包括晏醉玉本人也有隐患,只是不知为何唐书第一个发作而已。

  一炷香过去,钟铭满头大汗地睁眼,惭愧道:“仙尊,我……”

  “没关系。”晏醉玉料到他即便会,也没有能力运转完一周天,蹲下身来,温声问:“看到什么了?”

  钟铭停顿片刻,缓慢摇头,“没……”

  犹豫了一下,他又说,“识海……”

  晏醉玉追问:“识海怎么了?”

  这次钟铭停顿了很久。

  晏醉玉警觉地盯住他涣散的瞳孔,暗道,开始了。

  “识海……有雾……”钟铭慢吞吞地吐出四个字,瞳孔完全失去焦距,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

  晏醉玉取出一捆麻绳将他绑了,递给钟关,凝重道:“恐怕我们都中招了,再试下去没有意义,直接去庄子吧。”

  钟关接过麻绳,也是满脸凝重。

  山间夜路不好走,尤其眼下浓雾弥漫,六个人提着四盏灯笼都照不亮周围方寸之地,只好放缓脚步,小心慢行。

  甫一出门,唐书和钟铭根本毋需人牵,欢天喜地目标明确直奔庄子的方向,晏醉玉特意绑住了他们的小腿,奈何行动不便也不影响他们活力四射,顽强地蛄蛹蛄蛹着往前蹦。

  走到一半,晏醉玉担心贺楼和陆百川突然发作,在迷雾之中,只怕是稍微错开两步就找不见人,于是拿麻绳将两个人的腰都缠了,牵着往前走。

  庄子门口还有晏醉玉上次留下的灯笼,不过里面烛芯燃尽,暗黄色的灯笼空荡荡的,随风而晃。

  晏醉玉给钟关打灯,“开门吧。”

  在一旁等待开门的过程中,晏醉玉隐约嗅到一股海棠花香。

  大门洞开,整座山庄静谧无声漆黑无亮,晏醉玉第一时间提醒众人捂住口鼻——海棠花香更明显了。

  钟关走在最前,一路走过一路点灯,很快,半壁山庄亮堂堂的,陆百川四下一扫,惊诧道:“仙尊,雾气没跟进来。”

  是了,山庄上空,似乎有无形的壁垒,将浓雾完全隔绝在外。

  这时,被陆百川拉着的唐书忽然激动起来,蹦跶着要往前走,陆百川吓了一跳,连忙拉回来,唐书站立不稳,摔了个瓷实,却不见行动滞缓,蹭着旁边的美人靠再度站起,活泼踊跃地往前冲去。

  晏醉玉道:“百川,放松一点,看看他要去哪儿。”

  陆百川小心翼翼地松了一点力道,唐书桎梏松却,立刻找准目标,蒙头蹦跶。

  他一路蹦,一行人一路跟,最终,微微翻涌的湖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晏醉玉啧了一声,“这湖果然有古怪。”

  他跟钟关商量一下,决定由他先下水,半刻钟后,如果他未按时归来,就由钟关下水去寻,若下面别有天地,便上来招呼一声,把弟子们带上。

  陆百川的注意力集中在唐书身上,唐书一个劲地想往湖里跳,陆百川只能咬牙将他拉回来,拉回来一次,唐书就顽强地站起来一次,回回摔个人仰马翻,回回不吃教训。

  唐书又往前蹦,不过这次力道相较前几次而言,松懈许多,陆百川无奈地叹气,扯着绳子将他拉翻在草地上。

  “啊……”唐书短促地叫了一声。

  在假山旁解衣服的晏醉玉倏地抬眸,见唐书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迟钝地动了动眼珠子。

  “啊……”他又叫了一声,缓缓转头,视线呆笨地扫过众人,好半天才含混不清地说:“这是哪儿……”

  陆百川愣在原地,晏醉玉却意味深长地勾了一下嘴角。

  “他毒解了。”

  作者有话说:

  晏醉玉——逻辑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