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盯着未眠干什么?”
楚辞把他招呼在编辑部的茶水间里,给江寒冲了杯咖啡递给他。
江寒接过来抿了一口,他摇摇头,摸着脑门说:“我就是感觉她有些眼熟,不光是长相,还有声音,都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老感觉在哪儿见过似的,可就是……”他敲了敲脑袋,“我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那很正常,见过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因为都想泡她。
“她也不是大众脸啊。”楚辞补了一句。
别未眠确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一双丹凤眼,看着格外有精神,眼角微微上挑,很标准的瓜子脸,笑起来感觉很甜,像是把水果糖放在嘴里咬碎爆溢出的那种甜。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寒大概懂楚辞的意思,但他才不是什么见色起意就去搭讪的登徒子。他怔怔地看着楚辞,“我就……怎么说呢……就感觉……”
“我脑海里一定有段是关于她的记忆,可是……被……被删除了,所以我才想不起来。但是凭着肌肉记忆,我敢肯定,以前我和她关系一定很好。”
楚辞听到“肌肉记忆”四个字不由得笑了笑。“你又没和她牵手拥抱,哪来的肌肉记忆?”
“眼睛内部的肌肉记忆。”江寒说出来才发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绕口,楚辞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有些尴尬,低下了头。
江寒看到楚辞右手食指搭在下巴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这么一说,倒和她挺像的。”
“谁?”
“未眠啊。我记得,未眠她得过一场大病。”
“她从2003年十月份开始就一直昏迷,到2015年的七月份才醒过来,就那么睡了十二年。冥界的医圣瞧过,说是魂体不稳,精神流失,需要静养,所以她就一直静静地睡在冥界的落雪谷里,那里荟聚了天地灵气,很适合修养魂体。”
“那,那她是怎么醒的?”江寒听着楚辞说完,才慢慢开口问他。
“我记得她醒过来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
“就在我们都以为她会长睡不醒时,她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苏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哭了许久,一直揉着后脑勺,好像那里受了伤一样。可医圣检查过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们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很憋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憋屈。”
据冥界的造梦大师绿幸说,那是梦魇。
未眠被困在里面十二年,梦魇像是时间凝固法阵一样,让人陷入沉睡状态。有些人会早早地醒来,而有些人却会长睡不起。这取决于你对梦魇里世界的感情,感情越深,越容易迷失。醒不过来,就只能做一辈子的梦。
是美梦,还是噩梦,只有自己知道。
但你醒来后,梦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忘记,这便是做梦的代价。
梦里你会体验到另一种人生,但醒来后那些记忆也会化作虚影随风飘散。
楚辞曾在她姐姐别未浠的请求下去窥探过她的记忆。他发现,未眠那段记忆是空白的,同时,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去修补她那残缺的回忆。
江寒听楚辞说完,不由得感慨,这妹子的经历倒真是精彩啊。
“算了,有空再细说吧,我去拜访她姐姐一趟,你就坐这儿别动,知道吗?”楚辞指了一下编辑部最里面的那个门对他说。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江寒不耐烦地抱着胳膊,他很反感别人用命令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楚辞左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右手对着纸打了个响指后,黄纸漂浮在空中成了纸灰,那道有着“主编办公室”几个大字的铁门才缓缓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江寒看到有不少灰尘落到了空气里,跟随着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一起无形的漂泊。似乎好多年没有人动过那扇门一样,楚辞推开门,江寒往前探了探头,他看到门里一片黑暗,像是另一个暗无光日的封闭空间一样。
他看着楚辞走进去,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江寒坐在编辑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觉得无聊,便拿出手机上线登录游戏,开了局排位。
这个办公室似乎有什么屏蔽器在屏蔽着自己的信号。江寒没连WiFi,用的流量也卡的一顿一顿的。
昨天想着去办卡的,吃了个牛肉面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
最近记性是越来越差,他拍着脑袋。网太卡他索性直接原地挂机,现在时间还早,也才八点零几分。
江寒想起从宿舍楼下来时还没来得及去吃早饭,他心里琢磨着,楚辞不让他乱动,可他出去觅个食应该没事吧。
再说了,是楚辞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又不是他主动请愿想来的。而且还带限制人身自由的,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反正编辑部的几个人也是各忙各的,也没人留意他在干什么。
他擦着墙走过去出了铁门,下了楼梯后顺手关上了司南蜀工作室一楼的玻璃门。
江寒记得刚才和楚辞一起过来这边时,听到环城路旁边的小巷口附近有人吆喝着卖豆浆油条的。
他寻过去,巷口倒是摆了几个卖早餐的小摊,看着还不错,也挺卫生的。江寒走过去问老板要了几根油条和一杯豆浆。
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老妈
每次接她的电话江寒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先想想自己这段时间又干什么坏事了,她揪住了把柄才会打电话问你。
我这段时间没干什么吧?
应该没有。
他这才按了接听,“喂。”
“喂什么喂,不知道叫妈啊?”安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知道知道,妈,您给我打电话是……有啥事吗?”
“我问你,”安晴看着手中的那张照片,笑着问自家儿子:“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听到这句,江寒喷血,这是什么神展开?
“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又’,还有,我看上谁了?”
我看上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来,”安晴显然觉得江寒对此不买账,便继续说:“我从你书架上的一本书里找到了一张照片,那女孩长得挺不错,就是瞧着年龄有点小。”
“哪本书?什么照片?”江寒懵。
“就你初中课本啊,我看看封面啊,七年级下册英语书里夹的。”
“我课本里有照片吗?”江寒没有印象。“那你翻我书架干嘛?”
“这不是你上周买的那一整套书回来了嘛,送到快递公司了。快递员又不送货上门,我下班路过就顺便帮你取回来了,想收拾地方放着,刚好你那书架不挺好的?初中课本你也用不着了,我寻思着去卖废纸,省得还占地方。你妈我记着你不是有那个爱把东西往书里夹的臭毛病吗?我这不帮你翻着看看,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那张照片。”安晴笑着说:“那姑娘真挺不错的,我以前就没发现你和女生有多少接触,差点以为你不喜欢女生。”
“妈,到底是什么照片啊?要不你拍个照片微信给我发过来,我真不知道。”
“你还不承认?那行,我这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就先挂了,等会儿给你拍。”安晴挂断了电话。
江寒把手机捏在手里,前后思量了一圈,还是没什么印象。
自己怎么可能会在课本里夹照片?还是女生的照片?
江寒对女生一直保持着一种很隐秘的距离,不想接近她们。他班上的女生都爱在背后嚼人舌根,江寒比较反感,压根就没搭理过她们。也就除了李楠和柳茗几个不招人烦的除外,有时会说上一两句。
“小伙子,你的豆浆和油条。”他这才回过神,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已经打包好的早餐,从口袋里掏了零钱付账。
江寒原路返回回到编辑部,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着手机慢慢吃。
不巧他还没吃几口,楚辞就从那个铁门里出来了,看着他手里的豆浆油条,楚辞轻轻地笑了笑。
“别吃了,未浠要见你。”
“未浠?就是你说的那个未眠的姐姐?和你有一腿的那个?”
楚辞垂下眼睑,无语。
“你别相信未眠那丫头的话,那都是假的,我和未浠还能怎么?”楚辞靠近江寒,凑在他耳边轻轻说,“她比我大两百多岁呢。”
楚辞的气息萦绕在他耳畔,他有些不自然的躲开,回了句:“那你多少岁?”
“我嘛,”楚辞突然伸长胳膊搭在江寒肩上,轻轻说:“我肯定比你年龄大,毕竟我死的那会儿忽必烈还在世呢。”
等等!忽必烈?元朝的那个?
“对啊,就是元朝。”楚辞带着一抹邪魅的微笑。
江寒不由得后背一凉,想要躲开,却不料楚辞一把搂紧他,另一只胳膊也搭了上来,这个姿势看着像是楚辞把他圈在怀里一样。他弯着眼睛笑着看他。
这……这哥们怕不是……算了都忘了他有读心术了,元朝……
他掏出手机在百度搜索栏里打下一行字。
——元朝是公元多少年?
楚辞把头靠在他耳畔边,一手拿过江寒的手机,一手继续勾搭着他,用慵懒的语调对他说,“别搜了,你的历史怎么这么差?元朝是公元1271年建立,1368年倒闭的,我是1363年歇菜的。”
我算算,2019-1363=656……
“兄台您真高寿。”江寒抱拳。
“我673岁,歇菜那年我17。”楚辞冲他挑了挑眉。
“那你能放开我吗?”江寒看了眼还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
“好了,放开你,跟我走吧。”楚辞熟门熟路地拉起江寒的手,带着他一同走进那扇门里。
铁门里很暗,几乎没有光线。
要不是楚辞一路拉着他,江寒估计自己刚进门时就迷路了。
“你说那个未眠她姐姐要见我?为什么啊?”
“见员工啊。”
“什么?”江寒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难以置信楚辞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不是卖你。”江寒感觉到楚辞说完这句话后,把他的手握紧了几分,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这片黑暗中,“你是通灵体,难免那些冤魂小鬼日后会找上你。带你认识一下别未浠,她是负责冥界和凡界联络通讯的,要是发现有什么灵体,你可以通过她来找我或者找冥愿阁的人帮你。”
“这么说你不是冥愿阁的人?”
“我有说我是冥愿阁的人吗?”
“你昨天不是对那个饿鬼那么说的吗?”
楚辞这才想了起来,笑了几声。“我只是借冥愿阁的名号吓唬他而已,我才不是那个组织的人。”
“那冥愿阁是什么样的组织?”
“杀手组织。”
江寒看着他的背影,很是孤单寂寥的模样,但很高大,挡在他面前,把他护在身后。就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一样,江寒想到这儿笑了起来,我才不是公主,你也不是我的骑士。
楚辞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握在手心里,像是一块冰,江寒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一点,想暖热那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