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我怀了太子他皇叔的崽>第47章 . 废黜 传朕旨意,废太子。

  熹微的光亮破开云层映照进窗牗, 国公府上下一团喜气,嘈杂的乐声吵嚷不已。

  沈晚懒懒地翻了个身,掀开沉重的眼皮, 含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柳儿急步跑进来, 手里捧着叠好的衣裳, “小姐该起身了, 嘉仪县主的喜轿已经到门口了。”

  沈晚坐起身,惺忪的眼眸登时有了光亮, “柳儿快为我梳妆。”

  柳儿应声转到屏风后收拾出两件衣裳, 沈晚起身洁面坐到妆奁前,理着凌乱的鬓发。

  梳完妇人髻沈晚换了身胭脂红金绣衣裙, 为免喧宾夺主襟口的珠玉摘了下来放进锦匣。

  今日素来沉寂的国公府又热闹了一回,廊下屋檐结着彩灯,红绸布自廊角一蔓延到花厅大红灯笼高挂在匾额下, 两个大大的喜字洋溢着喜气。

  沈景延所住的院落放眼望去满目的红色。了,喜庆的鞭炮声在前院鸣响。

  沈晚来到花厅, 前院的宾客悉数进屋, 嘴上是恭贺的祝辞。

  沈常棣还有江采薇强撑着笑意迎客, 络绎的宾客很快就挤满了花厅。

  沈晚走上前,低声道:“哥哥还没回来吗?”

  江采薇忙着接待宾客,忽而听到她的语声,压低了声线:“你兄长还在路上呢。”

  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穿梭在街上, 身着正红喜袍的沈景延面无表情的骑着马,慢慢朝言侯府行进。

  十里红妆, 明媒正娶,如此大的阵仗又是国公府的大少爷成婚,引得百姓纷纷争相窥看。

  “果真是郎才女貌, 你们瞧嘉仪县主还有沈公子站在一起多般配。”

  “国公府还真是好福气,端端一月间,已故大郎家的女儿成了太子侧妃,嫡女则嫁给了容王,现下大公子也要娶县主过门,果真是一荣俱荣。”

  “这福气给你你怕是要不得哦,沈家大公子娶了县主从今以后就和仕途无缘咯,可怜他苦读多年圣贤书,都败给了县主。”

  “胡说八道什么呢,嘉仪县主是言侯的掌上明珠,光嫁妆就比当年陛下迎娶皇后还要多出一倍不止,要我说啊,还不是沈国公府占了便宜。”

  百姓各执己见,有人觉得沈国公府此番是赢了荣华富贵,而也有人觉得他们是输了前程。

  沈景延心知肚明以后会有怎样的路在等着他,国公府爵位与他失之交臂,枉费他多年的寒窗苦读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不多时,迎亲的花轿停在侯府门前。

  沈景延翻身下马静静等候,蒙着鸳鸯戏水红盖头的嘉仪被嬷嬷扶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握住嘉仪的手,将她送上花轿。

  起轿那瞬,人群中似有人在喊话,但四周吵嚷的鞭炮乐鼓声还有此起彼伏鼎沸的人声掩盖住了那微弱的声音。

  高处楼阁凭栏,卫琅睥睨着喜轿眸色一沉他顺着长街看着一抹抹大红,低声道:“我要找的人来了吗?”

  长生立在他身侧,蓦地听他言语思忖道:“付溪应该去找了,马上带到。”

  卫琅看着沉下去的茶叶,顿了下道:“我见他的这件事不许外传。”

  长生应是,旋即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主子要付溪找一个穷酸秀才做什么?”

  况且听那秀才的名就知道是个百无一用的人,科考多年还未曾入仕,换做旁人早就放弃,偏他还是疯了似的赶考,现如今朝不保夕,也不知逞什么能。

  卫琅垂着头,低声道:“待会儿你见了就知道。”

  长生怔怔的看着他,满脸不解。

  少顷,付溪带了一名年轻的书生踏进雅间。

  “还不拜见容王殿下。”

  顾守言甫一跪地,就道:“容王殿下盛情,草民恐受之有愧。”

  他惊讶容王会找他,但同时他害怕自己和沈雁的私情败露,而且容王为何会突然出手救他。

  卫琅淡瞥他,随口道:“本王没想到顾公子倒是个痴情种,为了沈侧妃竟想要净身入宫,可你不怨沈雁为了权贵而抛弃你?”

  顾守言低下头,沉默稍许他道:“不怨她,是我无能。”

  长生惊讶的嘴巴微张,他还以为这位顾公子平平无奇没成想,他竟与宫里那位侧妃有牵扯。

  震天的鞭炮声逐渐变弱,顾守言双耳也清晰可闻卫琅的话。

  “你想不想见沈侧妃?”

  顾守言蓦地抬头:“王爷肯帮草民?”

  卫琅执盏浅茗,点了点头:“本王自然能帮你,不过得看顾公子的诚心。”

  顾守言不明所以,却还是应道:“只要王爷愿意帮草民,草民愿意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只要你肯为太子殿下效劳。”卫琅语气轻缓。

  顾守言僵硬地跪着,“草民愿意……”

  *

  接亲的队伍绕过长街,一路回到沈国公府,花轿稳稳地落在朱门前。

  屋外宾客盈门,街市上热闹非凡。

  嘉仪玉手捏着一条红绸步下轿子,沈景延拿了另一端。

  二人分别拿了两端,一前一后往府里走,跨过火盆耳边尽是些吉祥话,入喜堂后傧相唱礼指引新人拜天地。

  这夜国公府灯火通明,宴席直到亥时才散。

  沈景延席间喝了两口酒,就被推进洞房,他款款入内,侍从替他阖上门。

  喜婆顺势递上如意称,沈景延接过捏在手心,犹疑了一瞬,他轻轻挑起红盖头。

  嘉仪攥紧了衣角,垂首并不言语。

  沈景延放下如意称,坐在嘉仪身侧,喜婆将二人衣角系在一起说了两声吉祥话,便与丫鬟一齐走出喜房。

  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滋滋的响着。

  沈景延瞧了嘉仪一眼,道:“头上的凤冠可重?”

  嘉仪稍稍一顿,“呃,无碍。”

  “我为你拿下来吧。”说话间沈景延稍稍起身为连衾摘下了凤冠,放置在小案上。

  青丝散落,嘉仪羞红了脸,沈景延复又坐下,一时间除了龙凤烛的哔剥声再无其他。

  过了半晌沈景延淡淡道:“县主歇息吧。”

  语罢沈景延起身吹灭红烛,嘉仪则是端坐在床沿不敢逾越半步,但二人并未行洞房花烛。

  嘉仪虽为新妇却事事做得极好,与沈景延新婚第一日便早早的起身收拾,待他醒后服侍沈景延更衣。

  “你其实不必这么早,凡事吩咐下人就是。”二人是新婚亦是初婚,沈景延也懂得体恤夫人。

  嘉仪为沈景延整着衣冠,柔声道:“妾身即为王爷的妻子,这些事自然也是要亲力亲为的,而且今日要奉茶,我们自然得早些。”

  换好衣裳,二人往花厅走去。

  嘉仪向沈老夫人,沈常棣还有江采薇奉过茶问过安,随后又端了茶奉给大长公主他们。

  依次奉完茶,改了口收了红封算是礼成,不过嘉仪没忘记府上还有一位容王。

  她虽然是沈晚的嫂嫂,但按照身份她还得向容王奉茶。

  沈晚垂眸浑然不觉,她想着时辰差不多,也该散了。

  嘉仪接过婢女手里的茶盏,正欲奉茶时眼中露出疑惑,她端看二人的姿态并不似寻常夫妻,但她没有多想而是将茶奉到卫琅跟前,“容王殿下请用茶。”

  依着身份尊卑,卫琅这茶自然是能喝的,但他却冷声推诿,“县主的这盏茶我还是不喝了。”

  嘉仪手微颤,轻抬眸她将茶盏放回承盘困顿的问道:“为何?是喝不得还是容王殿下嫌弃嘉仪。”

  沈晚脸色微变,她不明白卫琅的用意,这些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回来就要立下马威不成。

  卫琅摆摆手,眼神始终落在沈晚身上不曾挪开半分,他冷声道:“县主这茶本王喝不起。”

  嘉仪觉得好笑,但她不动声色,默默的站起身,“容王殿下不肯赏脸便罢了。”

  茶喝罢,众人散去,各自离开花厅。

  沈晚清眸微转,跟着卫琅走过抄手游廊,越过水榭前头有一段石子路,卫琅想扶她却叫她一手拍开。

  她缓慢的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踏过去。

  卫琅也不急,看着她倔强的自己走,眼看她脚下不稳他伸手搂住她的腰。

  沈晚腰上一紧,想要推开他却推不动,一怒之下她嗔道:“放开我!”

  卫琅听她说完抬手覆住她的唇,“你耍小性子,是为了嘉仪县主还是为了你的兄长?”

  沈晚咬着他掌心肉,“不为谁。”

  她才不会因这些琐事耍脾气。

  卫琅若有所思的凝着她:“想知道我什么不喝嘉仪县主那杯茶吗?”

  沈晚侧过身捂住耳朵,俨然一副不想听的样子,但旋即她却又放下手,低声道:“为什么?”

  卫琅拢紧她外敞的对襟长衫,“嘉仪县主并不是诚心要嫁给你的兄长,你应当知道。”

  这件事不必他多言,国公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晚神色稍霁,“你也知道那件事?”

  卫琅沉默片刻点点头。

  沈晚小声道:“那你千万向外人透露半个字,否则我们都得砍头。”

  卫琅黯然失笑:“我明白,但我怀疑此嘉仪县主非彼嘉仪县主。”

  沈晚皱着眉脑子糊涂了起来,“你又胡说。”

  卫琅深深凝着她,“等我查清楚这件事,你应该就清楚了。”

  沈晚懒得与他贫嘴,她提起裙幅转而回了漪澜苑。

  *

  入夜,月凉如水。

  沈晚掀开帷幔,学着猫儿叫了两声。

  柳儿听得声响端着食盒鬼鬼祟祟地潜入房中。

  “柳儿你怎么才来?”沈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里提的食盒。

  柳儿压声道:“奴婢方才被外头侍卫绊住,要不是他们我早就来找小姐了。”

  她暗道容王府竟这般森严,院外的侍卫眼神锐利,盯着她出入,但凡有丁点不妥之处他们就要抓住她审问。

  沈晚檀唇翕动,没说话,自搬到这王府,好似到处都有侍卫看着她们,极不自在。

  柳儿悄悄地把食盒摆到床榻上,“听守院的丫鬟说,王爷还未回府,小姐趁热快把这几个豆包吃了吧。”

  沈晚吃着豆包,边咬边问:“柳儿,这几日府里可有口信传过来?”

  柳儿摇摇头,低眸捧着食盒,“奴婢问了好几个人,她们都说国公府没有传信,但奴婢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沈晚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事?”

  柳儿怯怯说道:“王府这些侍卫都是太后娘娘派来的。”

  沈晚愕然,“太后娘娘……”

  柳儿颔首应道:“太后娘娘不喜容王殿下,怀疑他有谋逆之嫌,所以王府上下到处都是侍卫。”

  沈晚垂了垂眼心不在焉地咬了口豆包,良久道:“收起来吧,我不想吃了。”

  柳儿看着只被咬了一口的豆包,疑惑道:“小姐不再吃两口吗?小心饿了肚子里的小主子。”

  沈晚摸着小腹,“饿不着他,你拿回去吧。”

  忽然门外似乎有动静,柳儿心下一惊,忙收起食盒,自偏跑开。

  门虚掩着,卫琅推开一股寒气从外头吹了进来。

  沈晚下意识地跳下床榻,卫琅看着她赤脚跑下榻,蹙了蹙眉,他将小姑娘跑起,搁在床榻上,掀开衾被搂住她躺了上去,沈晚不安分的在他怀里扭动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束缚着。

  沈晚努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而她听着他清润如玉的声音。

  卫琅幽幽道:“你可知你雁姐姐有情郎?”

  沈晚咬唇轻声道:“你哪里听来的?”

  卫琅道:“你莫要管我哪里听来的,那人是不是叫顾守言。”

  沈晚沉着脸,面对他两人视线纠缠,“你认得他?”

  顾守言这个名字已是国公府的忌讳,两年前沈雁刚及笄时他就曾拜访过国公府,有求娶沈雁之心,可冯清妍并不允准,他们二人便生出私奔的念头来,可惨遭当头棒喝。

  冯清妍嫌弃顾守言身份低微,连娶妻的银钱也拿不出来,便断了这门亲事。

  可沈雁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顾守言,但这对鸳鸯终究未能成眷侣。

  卫琅目光逡巡在沈晚身上,看出她眼底的郁色,心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事,“倘若顾守言进了宫,你觉得沈侧妃会如何对他?”

  沈晚俏丽的面容略显苍白,“你不可胡说,那顾守言怎能进宫?”

  卫琅将她揽到怀里,“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沈晚狐疑地瞪他没有在意他说胡话,继续侧身闭上眼睡。

  是夜,沈晚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她仍然被沈雁踩在脚下,灌毒酒而亡,可没多久一道身影突然初见,仿若救苦救难的神仙,但他并非来救她,而是央她当他的妻子,她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沈晚难得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安稳觉,她夜里手脚发凉,但她发现身边的软枕暖和的紧,便不觉蹭了蹭,睁开潋滟的清眸身侧的暖意犹在,她眨眨眼看了看,却见融融暖光折进窗牖,洒落斑驳的碎影,有几缕光芒照在青年的侧脸。

  她隐隐嗅到了卫琅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以往只能在宫里闻到,现下倒是日日能闻见。

  卫琅醒来看到瞪着朦胧双眸瞧他的沈晚,低低笑了声然后轻拭她冰凉的面颊。

  沈晚瑟缩着往后退。

  卫琅长臂一伸擒住她娇软的腰肢,将她带到怀里厮磨圆滑的耳珠。

  沈晚思绪翻涌,思量了下还是没有推开他。

  *

  冬雪来至,素染皇城,皑皑白雪似飞旋的柳絮翩然落下,金碧巍峨的宫城银装素裹。

  沈晚出嫁后在国公府待了两月,自冬时起便住进容王府,府上不大水榭亭台唯有几处,无法于其他亲王相比拟,不过她倒也习惯了待在容王府。

  王府上下的婢女侍从都谦逊温和,不觉间她腹中的孩子已足四月,是以喜讯传到宫中。

  但没多久,沈晚却从卫琅口中听到了她不愿听到的消息。

  “为什么我们还要进宫?”

  王府待得好好的,她不想平白进宫去找罪受。

  尤其听闻沈雁也怀了身子,前不久还差人送口信,邀她进宫品茗赏梅,可惜王府的梅花就够她孤芳自赏,她几次推脱,如今还得进宫。

  卫琅摸了摸她的墨发,又轻抚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该进宫见见陛下。”

  沈晚眸光一黯,她扯了扯唇角:“我依你就是,不过进宫后,我要见见沈侧妃。”

  多日前宫里传来口信,说沈雁有孕,冯清妍笑得合不拢嘴,还扬言她生的必是儿子。

  看样子沈雁这个侧妃当的很是安稳,她也想瞧瞧。

  卫琅沉吟道:“自然可以,不过你要按照我的话做。”

  沈晚犹疑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卫琅低声道:“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哪怕给你水喝都不要理她。”

  ……

  沈雁有孕才一月有余,因不必操持东宫事,便安下心养胎。

  沈晚进宫后,先去了归雁阁,问沈晚身子可否安好:“姐姐身子可还好?”

  沈雁略有顾忌,但念沈晚也是好心便道,“一切都好,不过前几日宫里的王太医来瞧,说腹中的孩子很安稳,”

  沈晚面上擒笑瞧不出深意,“安稳就好。”

  沈雁将手搭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勾笑道:“我希望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这样太子殿下也会待我好些。”

  沈晚站了些许时候也有些乏累了,便搭着柳儿手坐在了软榻上,双眸望着沈雁的肚子,“雁姐姐有了身孕,性子也柔了许多。”

  沈雁凝着她的肚子,意有所指的反问道:“你这肚子瞧着有五个月大了,不像是四个月。”

  沈晚含笑说道:“入冬穿得多,也显得肚子格外大。”

  沈雁勾笑,淡看她冷声道:“莫非你这孩子怀的也早?”

  沈晚笑而不语,她从柳儿手中的锦匣里取了一对金锁,摆在案几上,“雁姐姐,你有了身孕我也不知送你什么,这个就当做我给未来侄儿的见面礼吧。”

  沈雁睇她一眼,敷衍的应下:“妹妹有心。”

  寒暄几句后,沈晚披着狐裘离开。

  沈雁凤眸里蕴着寒霜,抬手恨恨地捏着金锁,抚着不曾隆起的小腹,咬牙啐道:“我不会让她先比我生下孩子的。”

  见过沈雁,沈晚回到曲台殿。

  沈晚理了理织锦镶毛斗篷,暗道这天是愈发冷了,素手接过飞旋而下的白雪,却转瞬消融于掌心,“我想去梅苑瞧瞧。”

  初雪绽放的梅花,妖且并不似寻常色,朵朵红梅傲然绽于枝头,倒也值得她冒着严寒前去看一看。

  卫琅担心她受凉,走了两步便道:“曲台殿的地龙烧得很热,你还是乖乖待在里头歇着吧。”

  沈晚摇摇头,“我想看梅苑的梅花。”

  她听闻整个玉京,皇宫梅苑的梅花盛开在雪景之中是难得的景致,她虽说不是特别喜欢梅花,可如今是赏梅的好时节,怎能错过。

  卫琅拗不过她,只好说:“我陪你去。”

  “王爷,陛下唤您到紫宸殿,有要事商议。”长生追上来,喘着气打断他的话。

  卫琅眸光一凛,“看来我是没办法赏梅了。”

  沈晚掩面笑他继而带着柳儿,坐轿撵朝梅苑走去。

  淑妃匆匆赶赴梅苑,看到沈晚形单影只身边只有一名婢女伺候,便径自上前,“容王妃怀着身孕,怎么自己过来了?”

  “淑妃娘娘安。”沈晚敛眉福身,她稍显意外,竟会在此地遇见淑妃。

  淑妃轻笑道:“王妃有身孕就免了俗礼吧,今日我们有缘,不如一同去梅苑走走吧。”

  沈晚愣了一瞬,应道:“好。”

  她与淑妃走前前头,身后是一群宫婢侍从。

  淑妃看着沈晚从容的脸色,温声道:“容王妃怀了身子瞧着丰腴不少,想来容王不曾亏待王妃。”

  沈晚垂眸,低声道:“王爷待我是很好。”

  淑妃眯眼视线移到她的肚子上,她披着狐裘将肚子掩的严严实实,倒看不真切,但她总觉得她的肚子似乎有些大,“王妃身子有几个月了?”

  沈晚应道:“有四个月了。”

  淑妃了然笑道:“那应当显怀了吧,不过怎得本宫瞧着王妃的肚子……”

  沈晚皱起眉,侧身道:“淑妃娘娘想说什么?”

  淑妃眉眼舒缓,揶揄道:“是本宫说错话了,但本宫也是怀过孩子的,王妃的肚子好似有些大呢。”

  沈晚心底窘迫,面上却依旧冷静,她施施然将藏在狐裘里的袖炉,“淑妃娘娘说的应当是这个吧,王爷怕我着凉命奴婢备了袖炉给我。”

  淑妃怔了怔,忙赔笑道:“原是本宫误会了,王妃莫要记在心上。”

  沈晚淡漠道:“今日既是有缘,淑妃娘娘也愿与我一起赏梅,就不要提其他事。”

  淑妃讪笑:“王妃教训的是。”

  *

  踏路而行,青石皆被白雪所覆盖,外头雪纷纷,宛若柳絮飘洒。

  沈雁心情烦闷到梅苑散心,款款步行望去梅色妖娆花开极佳。

  她却不知梅苑不止她一人观赏景色。

  顾守言前不久成了太子的谋士,成日出入宫闱,但不见沈雁,他也不敢忤逆太子殿下,生怕太子知道内情责罚沈雁。

  几番逡巡不前,他兴致缺缺,想着雪景无趣,便想回东宫见太子。

  忽然一抹嫣红入眼,他不假思索的冲上前,跨步上前一把扯住,“雁儿!”

  沈雁闻言身子一颤,蓦然转身,惊诧的望向来人,却见顾守言立在她身侧,稍稍一愣,眸中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顾守言你放肆。”

  顾守言见她漠然不语,握着她的手道:“雁儿,你过得可还好?”

  他一时问不出什么,太子既为储君自然事事不敢怠慢,可看她神色恹恹想必她定是过的不好的,思及此,难忍心中悸动。将佳人拥入怀中,轻声唤着她的名。

  顾守言本以为再也无缘与她相见,可老天爷便是这般喜欢作弄人,在这深宫之中二人的交集还是被紧紧的缠在了一起,他原以为会忘了她,没想到今日的相遇却把这牵绊绕的愈发深。

  沈雁分不清是因何被牵绊,因而踌躇不前,她顿了顿敛去笑意,冷冷的甩开他的手:“顾大人,这儿不是你的府邸,而是皇宫,你不应该如此僭越。”

  顾守言看到她纤瘦的背影,于心不忍又情难自已一把搂过佳人入怀,他没有顾念后果而是道:“雁儿。”

  沈雁突然被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心头不禁一颤,但蓦然清醒,挣脱那怀抱,扬手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地一巴掌:“顾守言,你给我记住,你是臣子!你我之间早无瓜葛!”

  顾守言紧皱着眉头,看她挣脱出他的怀抱还给了他一巴掌,怔怔的不知所措。

  沈雁看他待在原地站着不觉冷笑,更笃定了心底的决定,“我奉劝你一句尊卑有别,尽早忘却我。”

  白茫茫的大雪吞噬了梅苑的景,但踏入梅苑两道身影甚是显眼。

  淑妃随沈晚并肩前行,走到廊庑下,她骤然停下脚步,微整髻上的八宝攒珠簪,眼眸含笑睨了眼沈晚,“哟,太子侧妃还有新科状元顾大人也在呢,倒是我们二人来的不巧。”

  沈雁正欲逃开,却见淑妃与沈晚来此,心中大惊她整了整衣衫,朝淑妃福身道:“淑妃娘娘安。”

  淑妃疑惑道:“你们方才?”

  她似乎瞧见他们二人举止亲密,好像还抱在一起。

  若是真的,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沈雁急道:“并非娘娘所看到那样,我和他之间没有关系。”

  顾守言自也瞥见了她身后二人,闻声他略有不满,想要解释却让沈雁先了一步,听她极力的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心如刀绞。

  淑妃凤眸一转,勾唇浅笑,“顾大人怎会在这?还与沈侧妃如此亲密。是当皇宫中无人了吗?”

  顾守言静静望着他们三人,略觉不对劲,这样子此事是要被告之圣上或是太子殿下,这样一来,沈雁和他就会安上通奸的罪名名,到那时候,不论是他的名声亦或是沈雁的都会被毁。

  顾守言思至此,沉下心来,道:“方才是臣失礼,见侧妃娘娘走路不稳特扶一把,此番才令二人娘娘误会。”

  淑妃心下暗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有错,好一个脚下一滑,果真天衣无缝,不怒反笑:“好一个脚下一滑,本宫怎么见到的是顾大人将沈侧妃拉入怀中,想必容王妃也看见了吧。 ”

  恰逢今日太子召顾守言进宫,这干柴烈火,难免出什么茬子。

  幸好走快了些,才捉住他们两人的奸情,否则又让他们遮掩过去了。今儿的戏可不能一人独看,若是告诉了太子,他信了沈雁必定再无东山再起之日,若不信她也必然会因此受罚。后妃通奸一事事关重大,而那奸夫又是太子身边的谋臣,兹事体大让人

  沈晚暗暗咂舌,不想除了红梅傲雪竟还看到这样的戏码,沈雁居然还与顾守言纠缠不清,她已是太子的侍妾,皇宫虽像囚笼一般,可也不能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我也隐约瞧见沈侧妃与顾大人有所拉扯。”

  沈雁原思量来此静心,却等来这么一出,可当是有口难言,即便顾守言一席话可以解释清楚,但终究是眼见为实。任他有十张嘴亦是抵不过这二人的眼。只怕今日难过此关了。

  她轻咬贝齿,只觉忿然。难道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幸苦皆要毁于此刻么?

  自己如今并非太子心尖上的人,宫中又无多少势力,虽名为良娣却不过只是个侧妃的位分,母家也指望不上,虽然有国公府千金的身份在,但现在的国公爷可是沈晚的父亲,而不是她沈雁。

  况且她的母亲勾栏院里出来的事,也被人摸得一干二净,皇后娘娘容她进东宫,当一个无足轻重的良娣为太子侧妃已是开恩。

  颦眉攥拳蓦然惊觉一事,随即勾唇浅笑:“沅沅妹妹,你我尚在府邸时就姐妹情深,你也不想我的毁了声誉吧。”

  沈晚轻笑,她既然搬出了皇家声誉还拿沈国公府说事,太子也不在此,她多说无益,反倒很容易被反咬一口,拿她腹中孩子还有卫琅说事。

  她与沈雁相争,多少人可坐收渔翁之利她并非不知,他们二人之间该断不断,纸终是包不住火,动了太子的良娣就如同掌掴未来储君,就算亲如兄弟又如何,是他身边宠幸的佞臣又如何,想必太子断断不会放过他们。

  但她不想帮她。

  “侧妃娘娘还想说什么?”

  沈雁忽觉不对,忙道:“王妃你忘了吗?他是妾身母亲娘家的表兄。”

  淑妃笑意颇深并未戳穿她扯的慌,况且她可不能抢了容王妃的风头,她们姐妹相争,自己可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本宫方才来时,瞧见你们二人有拉扯,表兄妹也未免太亲近了些,而且侧妃母亲不是姓冯吗?哪来姓顾的表亲?”

  沈雁慌了神,不知道如何解释,忽然她淡笑道:“即便有所拉扯,雪天路滑也是难免的,若要真论起方才妾身与表兄之间拉扯也不过是场误会,不久表兄就要大婚了听说要迎娶的周姑娘是名门望族的女子,今日之事传出去,那就不太好听了,容王妃,你说可对?”

  既然被怀疑,倒不如把沈晚也拉下来。

  沈晚清楚,虽然沈雁一席话可以解释清楚,但终究是眼见为实。

  任她有十张嘴亦是抵不过其他人的眼,更逃不过她的眼。

  她微微眯起眸,莞尔笑道:“侧妃的表兄,我也不曾见过,也不知道他要迎娶哪家姑娘。”

  沈雁自嫁给太子后向来得意,此时不将其置之死地,恐怕今后再无机会。可没有十分的把握,绝不能贸然行事。

  雪印红梅,煞是好看,可惜再无心情去赏,姹紫嫣红开遍,相思相连容易付断井颓垣。

  沈晚转眼望向沈雁,想太子的枕边人却念着他人,实是好笑:“顾大人是太子殿下伴读,那就不该与良娣做出这样令人猜疑的事。”

  沈雁眉目缱绻,只觉总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如今这样子已是和沈晚明显对立,但所幸此事能瞒住。

  然,能瞒几时,亦是不晓得。

  梅花傲立雪中,自是一道亮丽景色,只是还得看这梅花到底的谁人,坚毅固然可贵,但这白雪也是一个好处。

  顾守言原本只是想看看沈雁,看她过得好不好,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薄唇微抿,许久说不出话来,忽觉情势凶险,而听到沈雁所言,身子一颤,他侧眸望梅枝上簌簌掉落的白雪,只觉怅然。

  如今自己竟成她摆脱的工具,半晌后苦涩一笑,“侧妃娘娘说的说不错,下月中旬,臣将迎娶周家姑娘为妻。”

  淑妃万万没想到,顾守言竟然在这时候松口,真是要坏了她的大事,看来他到底没这胆魄,但凡他有几分底气,承认这件事她也能往下发作。

  而且哪里来的周家姑娘!玉京城里的周家姑娘最小的也才十岁,大的早就生儿育女,瞎说什么谎话。

  这场戏算是演砸了,不过看来容王妃还有沈侧妃二人看来是彻底对立,不过这位新科状元顾大人倒像是与沈侧妃有相思相连并不是要她恩断义绝的样子,不怕没有第二次。

  淑妃想了又想,看了眼沈晚,还是说道:“倒是本宫多疑了,侧妃的表兄既然下月要娶妻,本宫也该送些薄礼。”

  既然顾守言要大婚,这可比夜夜独守空房痛苦的多,位高权重又如何,高人一等又如何,沈雁是自讨苦吃。

  怕只怕顾守言单相思,沈侧妃向来得意,此时不将其置之死地,恐怕今后再无机会,但她没有十分的把握,绝不能贸然行事。

  沈雁颇有些心虚的抬起柔荑,抚了抚鬓发:“淑妃娘娘有心,只是家中一切都已经备好。”

  她声音艰涩,垂眸没有再看她们。

  淑妃略一颔首,转而朝沈晚道:“看来,等顾大人成婚,我们可以向他讨一杯喜酒喝了。”

  “不行!”话落沈雁自觉失言,仓惶地携宫婢离开。

  淑妃扫了眼沈晚,柔声道:“容王妃,本宫看顾大人也不像是沈侧妃的表兄。”

  沈晚杏眸清冷,敛眸低声道:“淑妃娘娘若想知道,就不该问我。”

  淑妃觉得扫兴转眸剜了眼顾守言,“顾大人以后还是在宫里小心些,出了岔子几个太子也保不了你。”

  顾守言缓缓点头,躬身道:“臣明白。”

  以后他会不再见沈雁了。

  一眼都不会再见。

  *

  沈雁回了归雁阁,受了惊悸斜躺在软榻上,想她自有孕开始,卫恪只来瞧过她几次。

  她虽有怨言,但也不好发作,只是心中总是难受,轻抚了隆起的小腹,喃喃道,“孩子啊,你一定是男孙,若不然娘亲一辈子都是个无所用的侧妃你父亲也不会多看娘亲几眼的。”

  沈雁犹自哀怨着,待到午膳时腹竟开始一阵阵抽疼,原先还以为是寻常的胎动,但疼的厉害,完全下不了塌才惊觉事情的不对,她身下淌了许多的血,宫婢见状忙去请了太医过来,但也是为时已晚。

  沈雁孩子没有保住,虽然才满一月,但依旧让沈雁大拗。

  孩子没了,卫恪也移驾来到了归雁阁,见到悲痛欲绝的沈雁,他冷声道:“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没本事护着孩子,还有脸哭?”

  沈雁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她失了孩子悲恸不已,然而卫恪一味的指责,让她更加痛心。

  卫恪看她哭个不停,登时失去耐心,急着回含光殿。

  而那厢紫宸殿。

  元贞帝正和卫琅商议要事,突然他见福寿神色凝重的走进紫宸殿,冷声道:“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

  福寿惴惴不安道:“沈侧妃腹中的孩子没保住。”

  元贞帝眉心紧锁,“没保住就没保住吧,太子可去瞧她了?”

  福寿却又道:“皇后娘娘听闻此事,疯了,说什么也要见沈侧妃还说要杀了她。”

  元贞帝看了眼卫琅,勃然大怒:“命人看好她!不许她放肆!”

  福寿慌忙跪地,颤巍巍道:“还有一事,奴才不知该不该禀说。”

  元贞帝额间已经冒起青筋,他忍无可忍道:“快说!”

  福寿这才将从太后那里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句也不敢隐瞒。

  “太后娘娘说,太子已私下招揽谋士,准备不日谋反篡夺皇位。”

  元贞帝锐利的眸光如刀刺向福寿,“你说什么?”

  福寿低垂着头,尤是道:“陛下可以叫太后娘娘来对峙,她也知道内情。”

  卫琅闻言琥珀色眼眸里的寒冰罕见的破开,他脸上神情莫测,“陛下让太后娘娘来一趟就知道了。”

  元贞帝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迟疑了半晌,才摆手道:“去请太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