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江城子>第九章

  真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仰天打了个哈欠,夜幽趴在九凤清吟上昏昏欲睡。

  怎么回事,真是怪异——祁沧寒忽然不见了,雪未央也不知去了哪里,就连红苕丫鬟也不见踪影。刚刚习惯那么多人一起生活,他们就一起放她鸽子。

  ……待她可真好啊……

  唉,真是靠不住。至于朱岫玥则是永远在不该出现的清晨来挖她起床,因为他多下的时间要分给那三个怪物,为他的人生目标奋斗。正是所谓“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出现”。

  现在的她真是无聊到亮晶晶。只有一个守在门外的绿漪,心神具惫地护着正被她压在下面当枕头的九凤清吟。

  忽然,门一开,红苕慌慌张张地跌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虽然我很无聊,”夜幽凉凉地看了一眼红苕“美妙”的姿势,道;“但你也不必摆出这么‘可爱’的姿势来逗我。”

  “什么呀!小姐,”红苕跑得气喘吁吁,“雪姑娘被人掳走了!”

  脸上的笑意顿时凝滞。“什么人?”

  “没看清。好象穿着红衫子。——我和雪姑娘在街上逛的时候,突然有条人影从屋顶上冲下来,抓走雪姑娘。……小姐,你在干吗?”红苕奇怪地看着她抽出如霜刀,解下汗巾裹好,负在背后。

  “准备救人。”夜幽推开门,吩咐绿漪好好看守九凤清吟。

  “喂,小姐,太危险了……那个祁沧寒呢?没他跟着怎么行……小姐!”红苕在她身后一阵慌乱,却无济于事。

  开什么玩笑!闷得都快长蛆了。夜幽头也不回地出门。好不容易有件事可以做,怎么可以白白坐在这里等祁沧寒那个家伙呢?少无聊了。她可是全城闻名的琴绝哎,她可是本朝吏部尚书千金哎,,怎么可能乖乖坐在房间里等。

  岂不变化石了?!

  不过……

  冲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她忽然呆住。对呀,她去哪里救人?红苕不知道,没有说。

  哎,不会要她站在这里发呆一整天吧?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在房里趴在琴上淌口水哩。

  真是时运不济……

  “东方夜幽!”忽然有叫声从天上传来,仰头,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站在屋顶上。

  “莲吉?”她一眼认出当夜行刺她的杀手,她童年的玩伴,“是你掳走雪未央的?”

  莲吉冷冷地笑,扬了扬下巴。“想救她的话,就跟着来吧。”说罢,便窜了出去。

  有没有搞错?踩别人的屋顶,而且还在街上高来高去,堂堂吏部千金,被百姓看到成何体统?太没面子了!她决不可以……

  想归想,一看到前面的目标快要脱离视线范围,早已跃到屋顶上,一路踩了过去。

  唉,只可怜她的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半个时辰后,莲吉带她到城郊一座废弃的宅院。雪未央就倒在大堂角落,似乎是昏过去了。

  “抓我师姐的目的,只是要诱我来这里吧?”

  “这里离琴斋远得很,我倒是不相信祁沧寒还能来救你。”

  “为什么要杀我,莲吉?难道你忘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吗?”夜幽凝视她的眸,没有童年的影子。温情、善良、快乐统统都没有,就像初见祁沧寒时一样冰冷的眸,充满仇恨。是什么样的经历,什么样的训练,可以把一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女孩变成这样?

  蓦然心痛、,为着这噩梦般折磨曾在他身上也发生过。即使他从未跟她提过只字片语,从莲吉的身上,她看到他的影子。

  “我只记得要杀你!”她厉声道,剑出鞘,直刺夜幽咽喉。

  她当然记得。尤其记得她是何等无辜,被误认打下山崖。从此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有什么错?如果有的话,就是错在认识东方夜幽。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教她怎能不恨?

  如霜刀割破汗巾,已到夜幽手中,架住她急刺而来的剑。缠斗的身影似一曲曼妙的舞。急转的刀锋与破空的剑刃相互辉映。

  即使明白莲吉已非当日两小无猜的伙伴,可是仍是无法下手。那朵粉莲胎记敌在眼前晃,伴随的是对童年的回忆。——同桌食同床卧,一起采花涉溪,双手相握的美好日子怎能这样忘记?

  突地,颈后一麻,不由自主到向前直直倒下。失去知觉前,她看到,雪未央冷冷地,站在她身后……

  

  祁沧寒死瞪着吓得发抖的红苕,要不是没有闲功夫,他一定早就扼死这个死忠得很没有用的丫鬟。

  夜幽去救雪未央,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不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一点音信也没有。而这个该死的丫鬟,竟然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是谁掳走雪未央。

  不知道夜幽是去哪里救人。

  不知道如何联络上夜幽。

  真不知道夜幽怎么会有这种傻到无药可救的丫鬟的!而那个他以为还算得上精明的女人,竟然不等他回来就自己以身犯险去了!简直几是笨笨笨笨笨,笨到天怨人怒了!

  真是气死他了!

  他只不过是去打听那块玉佩的下落,顺便潜到郝润善那边去打探了一下消息。不过才半天的工夫,夜幽就把事情弄了个一团糟,把个琴斋弄得天翻地覆。不但没救回雪未央,还把自己给弄丢了。

  唉,教他实在无话可说。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唐突且颇有怪意的声音,“女儿啊——”一个矮矮的白发老头跑了进来。

  “老爷!”红苕连忙溜到老头身后,怕被祁沧寒的目光刺穿。

  祁沧寒也认出他来——正是夜幽的老爹,当朝的吏部尚书、他前一个行刺的目标,东方尚书。

  唉,正是屋漏偏逢连雨夜,这节骨眼上这老头冒出来干嘛?要命的是身后还跟着他那两个宝贝儿子。一见他们,拳头就痒痒。

  “夜幽呢?”东方尚书环视大堂,不见宝贝女儿的影子。

  “小姐……不知道……”红苕自觉也无法交差。

  “你是……”他压根就没听见红苕说了些什么,只是将好奇的目光落在祁沧寒的身上。难得哎,他在这里,除了穆王爷就没见过什么别的男人。况且还是这种卖相不错的酷帅男人。年纪大了,又隔三差五就被人行刺的东方老爷当然不会记得这个“酷帅男人”在两个月前差点要了他的命。偶尔来探望一下女儿,就看到一个看上去长得很像他“女婿”的男人站在大堂上。不如骗他娶了她算了……

  就在东方老爷捻着胡子打如意算盘时,东方夜明和东方夜擎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死敌”。尤其是东方夜擎怎么样也不会忘记两个月前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他是如何被他的亲妹妹威胁的。——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差那么多?况且那个臭没良心的,还是姓“东方”的。

  唉,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祁沧寒翻了个白眼。一个花痴老头,两个白痴兄弟,一家子怪人!难怪他的夜幽会这么特别。和她成亲后,一定要让她尽量和这家人少接触,免得传染上怪病。

  当下所有人忘记要追究夜幽下落,唉……

  一声微响,飞镖挟着信纸牢牢钉在柱子上。

  “什么人?!”东方夜明已追出去探看。东方夜擎则条件反射地仗剑护在他老爹身前。然而并无下文。

  “夜幽呢?”直到风波渐歇,总算有人想起她。红苕据时回答后,一老二少全部都目瞪口呆。

  “那刚才的飞镖……”东方夜明低头沉思。

  “是小妹的下落!”东方夜擎一拳砸飞反应迟钝的小弟。所有人的眼睛全部都集中到柱子上。

  没有!

  除了一个被飞镖扎出来的窟窿外,整根柱子光溜溜地像个鸡蛋,什么也没有。

  “……好象被祁沧寒拿走了。”红苕小声提起某个已经消失很久的男人。

  “闭嘴!”所以的人都瞪着她吼,然后同时换上绝望的目光。

  这下子死定了。他们把夜幽给弄丢了!然后,东方老爹带领全家,喊出每个人心目中的话。

  “……我的财神爷啊!”

  怎么……还活着……?

  夜幽慢慢恢复知觉,真奇怪,怎么还活着呢?揉了揉酸麻的后颈,眼睛慢慢习惯光线。

  要死了,怎么把她关在这种比天牢还脏的地方?!

  既然现在不杀她,那恐怕就是别人要倒霉了。不知是莲吉与雪未央,还是那个到现在还不来救她的祁沧寒。

  唉,全身又酸又麻,头也昏昏沉沉的。不会是想把她困死在这里吧?

  蓦地,锁声响起,打开门的同时,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师姐?!”她吓了一大跳,哎呦,真是险些吓死她,还以为是祁沧寒呢。要是他的话,那可真是玩完了。

  可是,怎么会是雪未央呢?看她一身血迹,不像是来“探亲”的啊。像摊烂泥躺在地上。

  “哼,你不要得意!”雪未央不甘地狠狠瞪她一眼,勉力支起上半身倚在墙上。“你以为你还可以活着回去吗?!”

  “你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她对雪未央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好奇地问。

  “狡兔死,猎狗烹。”

  也对哦。夜幽恍然大悟。要抓的人已经抓住了,要杀的人也快上钩了。雪未央对他们而言,确实已毫无作用。留着好像也只能浪费粮食。与其这样,不如一起“处理”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要能杀你,一切都值得……”她微微喘着,冷笑道。

  有没有搞错!夜幽火大得要死。明明是她快要伤重而亡的样子,还说这种屁话!

  “师姐,从小都是你照顾我。为什么现在又是你要杀我?那次用‘雪夜’偷袭我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你早知道了?!”雪未央大惊失色,“你故意不叫我回来见师父最后一面,只为了霸占九凤清吟。你太过分了!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师父和你。可你却如此不仁不义。我好恨……”

  “我并未像你所说的那样。师父临终前五日,大雨倾盆,根本就没办法下山。况且,师父的情况根本就是一刻都离不开我。至于九凤清吟,是师父的安排。他说,你重武,我重艺,这琴放在我这里也算归得其所。”

  “你撒谎。以为我这样好骗吗?”

  “事到如今,有这个必要吗?如果你早一点挑明了问我,我就会告诉你,山上所有的山民都可以告诉你那五日雨下得有多大。况且,如果心中有鬼,也不必花这么大力来救你了。你们的圈套也就落空了……”

  雪未央的脸色变得惨白,默默无语。

  夜幽也无话可说。

  世间事往往如此。为了一个目标压上所有一切,末了却发现一切都错了,害人害己。就连悔恨,也变得没有了实际意义。什么都没有了,悔恨又能如何?

  “有一个人,”雪未央忽然喃喃道,“我想要,再见他一次……”那个教她舞剑的英俊男子,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月光投在他的脸上,是一片皎洁银辉,无比俊秀。

  “我只想见祁沧寒。”她叹了口气,微笑道。

  

  

  

  就是这里吗?

  祁沧寒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有看了看眼前的破旧废屋。应该没错,就是信上的地方。

  穿过长满野草的荒芜过道,来到大堂。墙脚织满了蛛网,灰秃秃的。几张残破的桌椅或倚或躺,四处散落。

  可是,却没有要找的人。

  蓦地,风起,带动袂袂衣角。手,已握紧剑柄,因为嗅出风中的杀气,含着血腥的凉意。

  果然,雪刃裹在风中立现。

  不及细想,本能已令他拔出剑来。初次的交锋,激出零星几簇火花。电光火石间,他的剑已反削而上,袭上那一抹红。

  几缕秀发飘然而下。纤白的脖颈被利刃划破,血丝缓缓流入颈窝。

  他的剑停住,抬头对上她的眸。

  “杀了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东方夜幽在哪儿。”莲吉缓缓道,一边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手指轻轻拭去颈上的血。

  闪烁的眼神,竭力掩饰心中的恐惧。

  接受任务前,郝润善就告诉过她,他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岂止“不好对付”而已。她从未想到会一人的剑法高到一招之内,即可取她首级。凌厉的剑势,只须一眼便永生难忘。她知道,她的剑再也不可以在他面前拔出,如果她不想这么快死的话。

  这样可怕的剑,难怪郝润善坚持得不到就要毁掉。有他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夜幽呢?”他收起剑,冷冷的问。

  “你很快就可以看到她的。”莲吉轻轻击掌。立即有人将东方夜幽架出来。

  “夜幽。”祁沧寒不由踏前一步,皱下了眉。她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虽然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但是她看上去实在很虚弱。

  “你……”夜幽抬头,“要来收尸的话,就早了一点。”

  这个臭男人,要救她也不早点来!他知不知道那该死的地窖有多冷。难不成要等她冻死了,他才来救她吗?

  隔了两个时辰才来救她,动作也太慢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训练。

  “你没有事吧?”即使明知现在问这种问题不是时候,但关心则乱,嘴已不受主人控制。

  “你试试被人打一掌。”她答得有七气无力。问这种屁话!师姐的武功可不是盖的,一掌下来,没震断她的脖子就该偷笑了。要没受内伤的话,她也不至于会被人架进架出嘛。

  “她暂时不会有事,但是,”莲吉冷冷地笑。哼,当她是空气啊,随便晾一边!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夜幽的颈中。“接下来会不会有事就很难讲了。”

  “你想怎么样?”

  莲吉并未立即回答,却将脸凑近夜幽,道:“从小你的运气就比我好。现在还找到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可惜,人的运气是靠不住的。好运总有用完的一天。今天,我就要看看你倒霉的样子。”

  “莲吉,不要让我……讨厌你。”她喃喃道。

  “祁沧寒,”她抬头看着他,“那个人说了,只要你肯杀了这个女的,他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你回他身边。否则,”她掌中有一枚黑色药丸,“一命换一命,吃了这枚‘断魂丹’,我就放了这臭丫头——不要试图和我动手。只要你的剑动一下,她就死定了。或许你想知道,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夜幽不禁怔住,侧目看向她。这样恶毒的诡计,是她想出来的吗?不,她不再是那个童年的莲吉。那个莲吉已经死了,永远地死在山崖下。这一个,不过是拥有了她的躯体而已,根本就不是认识的莲吉!

  “祁沧寒,你还是走吧,我不用你救。回去告诉我的哥哥,他们会为我报仇的……”夜幽咬牙道。

  而他却似未听见半个字。

  “就这样?”祁沧寒看向莲吉。在她微微点了点头后,毫不犹豫地拿过她掌中的“断魂丹”,仰头已吞下。动作迅雷不及掩耳。

  “你……”莲吉楞住,架在夜幽脖子上的匕首不自觉到放下,走上两步,“为了这样的千金小姐,值得吗?”

  他们才是同一种人啊!同为杀手,冷酷且嗜血,对于生存的执着和坚持胜于一切。可是为什么,她竟无法理解他的情感?为了这样一个称不上“绝色”的女子,甘愿交出性命。

  她不懂。

  “祁沧寒……”夜幽一时回不过神。

  他取药吞下的动作实在太快,非但不及阻止,连接受都不能。

  “解药!解药呢?”她忽然大吼,一把推开架着她的人,跌跌撞撞冲到他身边。激动之下,内伤终于发作,鲜血沿着嘴角滴落衣襟。

  “怎么会有解药?”莲吉嗤笑。

  祁沧寒接住夜幽,轻轻拭去她嘴角的血,一言不发。

  “东方夜幽,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她转身欲走。不知为何,心中竟有无限感伤,是羡慕,还是感怀……这一刻,竟放下一丝半缕的杀气,宁愿下次再动手杀她。

  然而。老天不再给她机会。

  一个寒颤,瞪着胸前突然探出的半截长剑,鲜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极快到落到地上,成为一个血泊。终于,没了知觉。

  剑,握在夜幽的手中,自莲吉背后刺入,一剑毙命。莲吉至死都不知谁杀了她,也未料得夜幽终于伤透心对她下手。

  “不够光明正大。”他温柔地笑,将当日她的评语送还给她。顺手替她拔出尸体上的剑。

  “太迟了,是吗?”她颤声问,眼中浮上层水气,无法忽略他眉宇间的一派内隐隐青黑。

  祁沧寒拥她入怀,不愿她看着自己渐渐呈现毒发症状。胸腹间翻江倒海,如刀割般绞痛。

  “我说过,你可以带我脱离我原本生活的世界,你做到了,这已足够。”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我无法娶你了。但,我想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当然,求之,不得。”她无法抑制地泪如泉涌,伏在他耳畔低诉。心中的恐惧随着他声音的愈低而渐增,发觉他渐渐倚靠到她身上,无限伤痛,仿佛心被撕裂,所能做的惟有更紧地搂住他。

  “……爱……你……”他微微一笑,吐出最后两字。

  任由她掉入黑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