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病情反复无常, 三两日便须得去一趟周府瞧瞧,一来一往又是好一通折腾,陆云琛同牙商转了好几家商铺都不甚满意, 急得满处上火,人跟着都瘦了一圈。

  惹得秦慕言一阵心疼,一个劲儿地劝慰他要沉住气,租赁商铺这事儿急不得。

  这日,刚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二人正收拾推车上的东西, 离着食摊儿不远处一卖杂货铺的掌柜,端了一碗浆糊, 将几张纸铺在了门框上。

  “老孙,这铺子干得好好的,怎地要租出去咧..”隔壁布庄的老板娘吆喝道。

  “我那口子这两年身子骨不行了, 身边离不了人, 干了一辈子我也累了, 想歇歇, 把这铺子租出去, 收点租金凑活过日子得了..”老孙头叹了口气, 将烀在门窗上的宣纸用力按了按。

  “孙大爷, 您这铺子要往外租吗?”陆云琛竖起耳朵听了一嘴。

  “是呢..”老孙头也是陆云琛小食摊儿的常客, 自然是相熟的,见他问起来, 猛然想起这小子最近好像是在找商铺,许是对自家这铺子有兴致。

  “孙大爷, 您是打算是连着后面的屋院一起租, 还是单独的商铺?”陆云琛追问道, 这一排的商铺, 都带着小院儿和几间青砖瓦房,倘若能一并租下来,前面靠着泗水街的商铺做食肆,后院的屋子用来住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一块租,前铺后院不分家,我那儿子孝顺得很,非要我们老两口子搬过去一块住,儿媳妇也天天催,陆小老板,你若是想租,我算您一年十五两银子的租金可好?”老孙头估摸着开了个价。

  一年十五两银子...陆云琛心里合计了一番,眼下手里的银钱想要租下这铺子倒是不成问题,他隔三差五地去杂货铺买东西,对里面的布局也十分了解,商铺虽说只有一平层,但面积不算小,大堂可放得下七八张桌椅,还余下两个储物间,一间继续留作储物,一件改成庖屋正合适。

  他没急着答应老孙头,租赁商铺不是小事儿,怎的也得跟秦慕言商量商量,“孙大爷,我得回家同内子商议一下,明日给您答复可好?”

  “好好好,你若是想租,我便给你先留一留,左右收拾出来得费些功夫,也不很着急..”自己家的屋子,与其租给不认识的人,成日里担心被糟蹋了,倒不如租给这陆小老板,说来这陆小老板两口子也是脚踏实地的实在人,平时摆摊用的那小推车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从没听说过有吃了他们家东西闹肚子的。

  ......

  夜里入睡前,陆云琛将商铺的情况说于秦慕言,他们要开食肆,不光要租下这铺子,屋内陈设要改,桌椅板凳这些都要配置,一通折腾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后院的青砖瓦房稍稍收拾一番便能入住。

  秦慕言撅着屁/股从炕头下面翻出个陶罐来,这些时日赚的银钱都被他收在这里,眼下拿起来已是沉甸甸,他将银钱悉数倒出来,认认真真数了一遍,十五两的年租绰绰有余,老太太看病吃药还得用钱,余下留给他们修缮的银钱并不很多,他略一沉吟,又从衣柜中找出个黛青色包袱。

  陆云琛打眼一瞧,只觉得眼熟得很,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当初刚分家时,他给秦慕言准备的那个,里面夹着一封和离书,还有六两碎银子拿来给他当路费和餐食费,如今这小东西将它重新翻出来是何用意?

  只见秦慕言打开荷包,将碎银子同原先陶罐里的银两放在了一起,拿包袱拢起来,一并递到陆云琛手中,一脸虔诚,信誓旦旦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银钱花没了,总归是能再赚来的,我不怕吃苦,再穷的日子也能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好...”

  陆云琛眼眶一热,小家伙三言两语地戳得他心窝子暖烘烘的,这包袱里包着的可是他俩全部的家当了,租下这商铺,赚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赔了日子可就难过了,但小夫郎十分信任皆交于他,自己哪能叫他跟着吃苦受穷。

  ......

  二人商定好后,翌日便同商铺的主人老孙头签订了租赁协议,他们还得去衙门办理从商许可证。

  这是陆云琛打穿越过来,第一次跟管家老爷打交道,他捏着准备好的材料去衙门,同门口的衙役说明了来意后,由衙役引着进门找专门的管事儿盖章。

  正碰上县令大人同管事儿谈公事,陆云琛便在门口等了些时辰,透过门缝,他偷摸往里瞧了瞧,只见一身形颀长的男子身着官服站在桌旁,指点着面前的人在案桌上写写画画什么,想来这人便是县令大人了。

  “别乱看,在这好好待着,小心县令大人一会儿给你板子吃。”一旁的衙役凶里凶气地提醒道。

  陆云琛连忙收回目光,等得百无聊赖时,县令大人从屋中出来,衙役忙迎了上去,“大人,这人是前来找宋管事儿办从商许可证的。”

  县令大人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云琛,“办从商许可证?是做什么营生的?”

  “回县令大人的话,小的在泗水街租下一商铺卖吃食的,今日特来此办理许可证。”陆云琛微微欠身,拱手作揖回道,心中暗忖这县令大人可真够有威严,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光是看着便心生畏惧之情,但他来自后世,“官老爷”们见得多了,对上他,倒不很惶惑。

  褚寒见这小商贩行为得体,礼数周全,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倒是跟旁个一看到自己就哆哆嗦嗦浑身颤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人不太一样。

  “宋管事儿在屋中,带他进去吧。”

  衙役得了吩咐,带着陆云琛进了屋,一推开门,原本斜靠在椅子上伸懒腰的男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忙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

  “这位便是宋管事儿了,一应材料交于他便是了,只需得盖章即可..”衙役给陆云琛指点道,他收了陆云琛的钱,自然讲解地更细致些,遇上别人,不过就带进来罢了。“宋管事,这是前来办从商许可证的小商贩,叫陆云琛,还请麻烦您了..”

  说罢,衙役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二人。

  透过窗棂的逆光,陆云琛细细瞧了他一眼,他本以为宋管事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没想到一见本人,竟是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懒懒散散地没个正形儿。

  “你可是泗水街上卖锅盔和那劳什子煎饼果子的小老板?”宋岭摆弄着陆云琛递上来的资料,漫不经心地问道。

  “正是本人,宋管事可也尝过鄙人家的吃食?”未料到这宋管事竟然还知道自己,陆云琛颇有些惊讶。

  “尝过尝过,煎饼果子属实不错,只是去得晚些,总也买不到,想来还是小老板家生意太好...还有你们家的凉粉,我得幸吃过两次,祛暑解热着实不错,只是内子....拙荆总因我腹胃脆弱,不肯许我多吃,当真是遗憾。”宋岭冲着屋外瞟了两眼,压低嗓音道。

  “凉粉虽是解暑,但肠胃脆弱之人的确不能贪凉,宋管事的内人还是对您很是关切的..”陆云琛接茬道,许是这人来得不很频繁,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宋岭闻言皱皱眉头,可不关切?成天黑着个脸,跟老妈子似的追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不过就是多吃了两口凉粉罢了,就被折腾的腿软腰酸,还得被逼着发誓以后不吃了,才肯放过自己。

  一想到这,手里的力气不自觉地加重,“哐哐哐”几个印章盖得结结实实,听得陆云琛心惊肉跳,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当,触了眼前这位宋管事儿的霉头。

  “如此便好了,你且在这个位置签个字,一式两份,衙门留一份备案,你自己留一份。”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不能落下,宋岭揉了揉酸痛的腰际,将盖好章的文件又推回给陆云琛,待他签好字收进了案桌上的木盒中。

  从衙门里出来,陆云琛长长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总算是跨出去了,有了这从商许可证,自己这事业也算是步入正轨,下一步便是修缮的问题了。

  大体的装饰陆云琛心中已有了草图,因着只是个食肆,倒不用修缮得多么精致,依着前世对酒楼餐馆的记忆,他打算在进门处安置个吧台,用来收银和接待客人,也正是这些时日的了解,他发现自家小夫郎对算账一事有着浑然天成的天分,到时让他做个账房先生,只收收钱打理打理账面就好。

  大堂的布置,陆云琛合计着隔出两个雅间,收几扇屏风掩住,留给前来寻友论事的客人们用,余下的地方,安置几套四方桌椅即可。

  至于这四方桌椅,陆云琛又带着草图,登上了陈岩家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超级超级冷,记得添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