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鸣感觉很烦，看到关鸿丰就更烦。
关鸿丰也很烦恼，看不到左鸣就更烦恼。
已经两天了，微妙的气氛一直蔓延在两人之间，旁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关侍卫……”全公公从主屋出来，寻到了关鸿丰，“王爷让你和左护卫过去呢。”
“啊，多谢公公。”关鸿丰一点头，就要往主屋去，全公公有些不解地拉住关鸿丰，“欸，左护卫呢？”
“不知道啊。”
“你们不总在一块儿吗？”
全公公不提还好，一提关鸿丰更郁闷了。
“算了，我去找找，你先去吧。”
关鸿丰本想去找左鸣，闻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了声「有劳了」就往主屋去。
主屋里，陈恪和徐清风正在对弈。
陈恪执黑，徐清风执白，关鸿丰静静站到一边，粗略扫一眼，黑棋和白棋数量相当，似乎双方旗鼓相当。
然而陈恪落子间游刃有余，而徐清风总是再三思量，好看的眉头一直蹙着。
黑子为攻方，陈恪杀气十足，布局缜密，白棋为守方，如徐清风的为人一般细微严谨，步步紧逼。
然而白棋还是一点点被黑棋围住，棋盘上黑色的部分越来越多，徐清风额头开始冒出汗水，举着棋子，迟迟拿不定主意，不论走哪里，都难以扭转局势了。
陈恪丢下棋子，取了帕子替徐清风擦拭额头的汗，“不下了……”
徐清风有些不甘地撇嘴，举着白子的手依旧悬在棋盘上，陈恪见状索性拿过棋子丢进棋笥里。
徐清风的伤需要静养，因为先前思虑过重吐了血，医嘱让徐清风切忌多思多想，陈恪看徐清风躺得闷了，才寻了副棋要与他打发时间，没想到徐清风慢慢地较真了。
“累了吧？”
“不累。”徐清风连忙摇摇头。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虚弱，没力气也是因为躺久了。
但是盘腿对着棋盘坐久了徐清风也觉得不舒服，调转过身子，重新调整了坐姿，这才看向关鸿丰，与全公公问了一样的话：“左鸣呢？”
关鸿丰摇摇头。
“你们怎么了？”徐清风有些好奇，又觉得不好意思太直白，像喜欢家长里短的妇人似的。关鸿丰不懂徐清风问的哪方面，只好又摇摇头，徐清风便不再问了。
“找你来，是想让你去趟卓州。”陈恪把棋桌拉到一边，拿过茶盅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再递给徐清风。
陈恪寻找徐清风的阵仗不比雷靖弱，且有意让雷靖知道徐清风和仁王的关系。
在陈恪找到徐清风的当晚，雷靖便默默离开了铅州。十日前关汉中到达了卓州，正着手调查青花会与魔教、与朝中的牵连，陈恪先前去了信让关汉中与林棉联系，昨日陈恪收到飞鸽传书，说是卓州方面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需要仁王提供帮助。
“去卓州？”徐清风一怔，这一去一回又要小一个月，关鸿丰作为陈恪的近侍，让关鸿丰离开这么久，好吗？
而且徐清风一直想着快点启程去居延河城，然而陈恪全然不提什么时候动身。
“实际上没那么远。”陈恪道：“关汉中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雷靖控制住，拖慢他回去的路程。”
“需要把雷靖带回来吗？”关鸿丰征询道。
陈恪摇头，他并不是很想看见雷靖，“不用，想办法绊住他就行。”
关鸿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绊住几天？”
“两天左右。”
关汉中的意思是打算布一个局，打雷靖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还缺少一个关键性的证据，以雷靖现在的速度，他们还需要两天的时间。
“卑职领命！”
“宵别如今在哪？”徐清风突然出声，自青州之后，徐清风便没有见过宵别了，说起来，会被雷靖追杀，宵别才是主要原因。
“青州之后就失去了踪影，四天前有人看见他在卓州出没。”关鸿丰如实禀告道。
“卓州……”徐清风一直怀疑宵别与青花会的关系非同一般，陈恪示意关鸿丰将书案上的字条拿过来。
字条正是昨日关汉中飞鸽传书送过来的，上头除了求助外还提到了宵别，关汉中怀疑宵别就是位姚家家主。
“宵别？”徐清风有些惊讶，关汉中会这样猜测应该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徐清风先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宵别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像一个偌大商会的幕后老板。“他，嗯……”
“嗯？”陈恪把纸条递给关鸿丰示意他收好，扭头看着徐清风，等着他说话。
徐清风却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直言他觉得宵别比那些秦风馆楚风馆里的更像小倌馆吧。
“只是觉得不太像，宵别聪慧凌厉，不像表面那般艳丽明朗，但是姚家家主，青花会的幕后，应该不是宵别。”
陈恪却不甚在意，只道由关汉中去查，便让关鸿丰退下了。
关鸿丰才走，左鸣便来了，急急忙忙地，额角带了汗。徐清风这回受伤，陈恪有些迁怒左鸣，看左鸣迟了整整一刻钟，脸色有些沉。
徐清风却拿出帕子递给左鸣，“来，擦擦汗。”
左鸣看一眼陈恪的脸色，忙退开一步，自己用袖子蹭了蹭额头。
徐清风扭头瞪了陈恪一眼，他知道陈恪认为是左鸣没有保护好他才使得他受伤，不论他怎么说上封镇一事也怪他自己，陈恪都不怎么待见左鸣。
“说说上封镇现在的情况。”得了徐清风的眼神，陈恪缓了脸色问道。
“上封镇被魔教侵袭数次，是铅州周边受侵袭次数最多、破坏情况最严重的镇子。目前只存活了三户，一共十人，已经依着王爷的意思救济了些钱财，让他们自求生路去了。”
“那伙魔教呢？”
“这伙人不全是魔教教徒，而是从西疆一带过来的几名魔教教徒和前面大弥山山中的土匪。”
那几名魔教狂徒的来处正是阿满先前与徐清风说过的地方，但魔教的来历在江湖不是什么秘密，有心打听都可以知道。
令人心惊的是加入魔教不需要什么认证或者仪式，所有为非作歹之徒都可以打着魔教的名义，魔教只有两条规矩：
一、听从号令；二、终身不退。
如今世道渐乱，大弥山那些土匪便是这样加入了魔教，与那些西疆来的狂徒厮混一处，盘踞在大弥山上，不时下来骚扰周边城镇。
“那一夜我方损失十三名侍卫，剿杀对方二十七人。西疆来的七名狂徒皆在其中，包括大弥山匪寨的第二把交椅，目前大弥山剩下三十余名匪盗。”左鸣说完，等着陈恪的指令。
徐清风有意上山剿了这帮匪盗，但陈恪摇了摇头，示意先静观其变。
铅州今日依旧在戒严中，铅州城外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要求铅州府尹给出说法。
但据陈恪所知，铅州府尹何令已经病逝数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秘不发丧，铅州近日的事务全都由何令的侄子何树平打理。
铅州的混乱给大弥山的山匪创造了机会，但那一夜后的大弥山一直沉寂着，在陈恪眼里大弥山不足为惧，但是铅州的情况还是趁早解决为好。
说到铅州，徐清风担忧道：“铅州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不是乱世却饿死了不少人，铅州固守只进不出，怕是会有暴动。”
“你别想了，先养伤。”陈恪淡淡道，转头吩咐左鸣去铅州调查何府。
徐清风抿紧唇，他不喜欢陈恪这样过度保护，什么都不让他参与，想都不让他想，比之以往的霸道多了几分强硬。
如果可以造个笼子把人放进去随身带着，徐清风可以肯定陈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关进去。
“我们什么时候去居延河城？”
“不急。”
徐清风心里开始冒火，“左鸣，下去吧。”
左鸣听徐清风的声音绷得紧紧的，连忙退下去，出了主屋又为两人掩上门。
“王爷。”徐清风先深吸一口气，他预感这个问题要跟陈恪说好久。
陈恪也听出了徐清风声音的变化，要去拉徐清风的手一顿，转而去拿茶盅，“渴不渴？”
“不渴。”徐清风站起身，走到陈恪面前，“也不饿不冷不累不想躺着。”
“本宫让全信冬去寻了你感兴趣的画集子……”
“陈恪！”
“又直呼本宫名讳？”陈恪一挑眉，把人拉近怀里，故意开玩笑地弹了徐清风的额头：“该打……”
徐清风用力一撑，从陈恪怀里逃出，“你不要这样。我又不会碎，你以前也不会把我当姑娘一样这样护着……”
“所以我后悔了。”就是想着天大地大，徐清风能闯得很好，所以一赌气，放心地与他分别回了京城，知道他玩性大发整了雷涛一把时也觉得徐清风可爱。
可是当他梦到徐清风遇袭，看到徐清风瘦得撑不起衣裳，两眼空洞的样子时，陈恪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地方碎了。
看着陈恪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徐清风俯身去抱陈恪：“我们是一样的。我也想护着你，不想再看到你躺着奄奄一息……”
“不想看？”陈恪拧着徐清风下巴逼他直视自己，“那时你可是天天说看不够，现在就腻了？”
徐清风又想生气又想笑，知道陈恪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不是！你，哎……”
陈恪低叹一声，环住徐清风的腰，就着他的姿势抱紧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