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说，两人钻进暗门，跟着棉姑往前跑。
“一声笑跟我们走散了。”
棉姑心里一紧，“没办法，先顾不上他。”
“这是什么地方？”左鸣依旧对棉姑心存警惕，紧紧守在徐清风左侧，小心棉姑反扑。
“暗道。”棉姑简单道。
“通往哪里？”
“赌坊。”棉姑不多言。
三人不停向前跑，跑了好久，到了尽头，棉姑拿起墙边的一根棍子，顶了顶头上的砖石，发出「空空」的闷响，原来是一块颜色与砖石相近的木板。
马上便有人从上头掀开木板，光落下来，探出一个俏丽的少女，满脸焦急，伸手把先棉姑拽了上去。
“棉姑棉姑，你可算回来了！雷大人等你很久了！”
“知道了，有谁来过吗？”
“雷大人身边的王总管来了两趟，说是雷大人已经发了脾气了。”少女嘴上不停，替棉姑换掉脏了的外衫，又匆匆忙忙替她补妆。
“好了好了。”挡住少女替她抹粉的手，棉姑随意拿张红纸抿了嘴，站起身便出门去，“这两人交给你了。”
左鸣和徐清风这才翻上来，盖好了木板，棉姑却说不得更多，匆匆出去了。徐清风还没摸懂情况，心中诸多疑虑。
“这位姑娘……”
那小丫头直爽地打断徐清风：“好了好了，我叫小柔，叫我小柔就行。棉姑既然把你们交给我了，你们只要跟着我就行。”少女讲话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样，不论什么情绪，听起来都十分着急。
“这里是哪里？”
小柔皱眉，随即有舒展开，“无恒赌坊。”
——无恒赌坊是卓州城里最大的赌坊。徐清风心思千转百回，方才来路上没有注意。
现在一想，仓库确实在无恒赌坊的西面，两边都属于青花会，地底下有连接的暗道便不奇怪了。
但暗道的出口，确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而棉姑不是云海楼的花魁么，怎的在此有个住处？
徐清风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房间虽然摆了铜镜，梳妆台，还有挂放了衣物的架子，各色首饰和脂粉林林总总放在桌上，方才说是闺房倒是说错了，毕竟屋里并没有床。
“这屋子是……”
“啊，这是临时用来梳妆的房间，赌坊提供给各家姑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来了。”
小柔看着眼前两人的装扮，不由苦了脸，任谁看这一身低调的黑衣，都会觉得奇怪吧？
“你们把衣服稍微换一下……”小柔说着，在房间里四处寻合适的衣服。
扫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徐清风连忙摆摆手：“不用了，我们悄悄溜出去就行。”
“切。”小柔却不信任地撇撇嘴：“你们要是能悄悄溜出去，怎的在仓库闹出那么大动静？赌坊的守卫可不少，你们还是听我的吧！”
小柔打开墙角的一只大箱子，里头凌乱地堆着好多衣裳，小柔把衣服都掏出来放到地上，正要挑选，突然传来扣门声。
徐清风和左鸣对视一眼，着无处藏身的屋内，飞快地迈进方才那口放衣服地大箱子，小柔把盖子合上，呼道：“谁啊？来了来了。”
“小柔姑娘。”
“王总管，你怎么来了？棉姑已经过去了……”
“今天雷大人心情不太好，方才发了脾气，你过去伺候棉姑吧。”
“诶诶。”小柔有些慌乱，进屋拿了两件东西，看见王总管一直在门口等她，瞥了眼箱子，小柔走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王总管，我家棉姑怎么了……”
听着两人走远的动静，徐清风猫在箱子里屏气未动，这运气，不知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
左鸣蹲在一边，凝神倾听外边的动静，心中也觉得眼下这情况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直接出去吧，两人一身夜行衣，还不熟悉地形，等小柔回来，不知道小柔何时才能回来，如果顺着暗道原路返回……
听见左鸣叹气，徐清风安慰地拍拍左鸣的肩膀，撑起头顶的盖子，迈了出去。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徐清风随手拿起地上的衣裳，扯开一看，虽然有些皱，但正巧是件外衫，递给左鸣，自己又拿了一件，“走出去呗！哪里吵往哪去，咱们走赌场大门！”
左鸣依言接过外衫套上，心下觉得不甚靠谱，却又没有别的法子。
两人往外走，也没遇见什么人，出了小院，前头小路不知通向哪里，左鸣仔细听了听，风中夹着沸腾的人声，比大比小、高频率的晃荡，“前头就是赌坊的大堂了。”
“低调点，慢慢走出去就行了。”徐清风嘱咐道，又看了看两人的着装，觉得没什么问题，大步流星往前堂去。
前堂里人声鼎沸，气氛很是热闹，一桌一桌围着各类棋牌的，还有斗鸡、斗狗、斗蛐蛐的，徐清风和左鸣不多看也不停留，顺着最外围走，路过某张桌子时，徐清风趁人不注意顺手拿了两把扇子，丢给了左鸣一把。
拿着扇子，左鸣不解其意，心中还有几分震惊，他家公子清醒后一直很正经，时不时忧愁感伤惹得王爷心疼，刚刚那么顺手的动作，真是同一个徐公子？
徐清风无奈道：“能挡个脸什么的，一会儿扔门口。”
左鸣「喔」了一声，学着徐清风的样子展开扇子，突然一人扬声高喝：“站住！”
徐清风心中一紧，道：“走，别管。”
“站住！”后头那人却不放弃，“那个牡丹扇子的，站住！”
徐清风低头一看，还好，他的扇面是青竹。左鸣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扇面，正是牡丹。
“莫不是扇子的主人？”
“那就说不小心拿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清风道。
左鸣偷偷腹诽，方才拿扇子时怎么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即反应过来，这叫他们的人若是在他们身后，怎么看得到他们扇面？
左鸣抬头，对上栏杆边倚着的一位公子哥儿。那公子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袍，面目白净，身材高大，就是一双眼睛比较小，搭配着他的大鼻子，显出几分猥琐。
看见左鸣抬头，那公子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拿扇子敲了敲栏杆，“公子贵姓啊？”
左鸣觉得一阵恶寒，顿时冷了脸。
徐清风也一怔，想起那些画本里头：姑娘贵姓？芳龄几许？可曾婚配？公子我家有良田几亩……一声笑说的左鸣的桃花，不会就是这个吧？
“诶，小子，你家公子贵姓？”那人见左鸣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又去呼喝徐清风。
徐清风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先前宵别误认他是侍卫，现在又被误认是小厮，他徐清风的模样也不差的好吗！
那公子看那小厮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灵动非常，心头不由得颤了颤。这小厮，模样清丽秀气，不比旁边的牡丹差呀。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带上来。”公子低声吩咐。
声音再低，左鸣还是捕捉到了，顿时气上心头，竟被登徒子调戏了！
两三个家仆模样的人很快围过来，徐清风往左鸣靠近一步，幽幽道：“公子，他们好可怕。”
左鸣身体一僵，就听见徐清风接着道：“给我揍……”
公子都下令了，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忘到九霄云外吧，左鸣躲过家仆，三两下把人都撂倒，手中的扇子一扬，朝楼上的粉衣公子直去，「啪」地一声脆响，扇骨抽得那公子脸都偏了过去。
“雷公子！”看热闹的人却慌了，大呼一声，随即指着徐清风和左鸣：“务必捉住他们！”
“走！”
那声雷公子、棉姑去见的雷大人、卓州的府尹雷靖——徐清风一边跑，一边祈祷这三者没有联系。
左鸣也铁青着脸，忍不住道：“回头属下一定上报给大公子……”
徐清风「戚」了一声，表示这威胁没有什么吸引力，却也主动道许诺明天就启程，最迟就后天。
左鸣哼了声，两人扯了身上的外衫随手一撇，一身夜行衣重新没入夜色里，把追赶的人遥遥甩开，往客栈去。
无恒赌坊里，雷涛捂着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不多会儿就高高的肿了起来，雷涛嚎着不依不饶，旁边的仆人忙不迭地劝他。
“怎么回事？”雷靖沉着脸，四周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看着脚尖。
“爹！”雷涛愤愤地把方才的事添油加醋乱说一气，旁边的奴才不敢说雷涛颠倒黑白，只是不停点头。
“你看你看看！你儿子我的脸！好疼啊！”雷涛又嚎了起来，本就心烦的雷靖更加心气不顺，狠狠一拍桌子：“掘地三尺！也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回到客栈，一声笑却先一步回来了，身上挂了彩，徐清风担忧道：“没事吧？你怎么出来的？”
一声笑示意伤势无碍，轻描淡写道：“也是运气好，踩着旁边的货箱翻出去，又是西面，路不好走天还黑，就给甩开了。”
徐清风则说了棉姑带走他们的事，省略了后面赌场里的事不提。
一声笑问他：“棉姑告诉你这些粮食的事了吗？”
“没有。”才出暗道，棉姑便被匆匆叫走了。
“嗯。”一声笑压低声音：“你也看到了有兵器，我怕这事不简单，得告诉王爷才行，如果青花会其实与朝中有所勾结，那很可能是……”
徐清风已经猜到了，甚至已经下了定论。联系朝中的那几个人，想到陈恪此行回京的目的，徐清风握紧拳头。
——可能是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