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已经送出,也叮嘱荀平加急,但要到京中、送到步云大师的手上,又不知要过多长时间,答案与解决方法,得到的还是越早越好。

  煮茶叙的是场面话,不过由乘风说出来,多少也能叫徐姨娘心安,她惦记着要到泰山娘娘前头给云幼卿进香祈福,况且今日本也不是为什么要紧事来的,略说了会话,提前向乘风贺了年,便起身告辞了。

  锦心自然是要跟着她的,她也不放心锦心不在她身边,出门时锦心回头看了婄云一眼,婄云会意,微微垂下头,放缓了脚步。

  年下了,无论佛寺还是道观,都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徐姨娘拉着锦心往泰山娘娘殿中走,众仆妇婆子在外、婢女在内将母女俩牢牢护住,徐姨娘没见到婄云的人影,奇道:“婄云呢?”

  “更衣去了。”锦心道,徐姨娘了然,“你说如厕不就是了。”

  锦心看了看左右纷涌的人群,没说话。

  徐姨娘有些无奈,揉了把她的脑袋,拉着她我那个殿内去了。

  锦心是没什么兴趣拜这个相传擅长送子的娘娘的,当然她本人对拜任何神佛都不大有兴趣,就是当年战事最危急艰险的时候被寄月拉着拜过两次九天玄女,后来深觉拜神仙除了浪费时间对战情起不到半分帮助,就没再拜过了。

  有那时间,她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筹措军资,算一算送往前线的物资够不够用,想一想冬日的寒衣要从哪里搞出来。

  婄云是悄无声息归队的,她回来时身上还是带着那个素底绣福字纹的荷包,锦心瞥了一眼,见她面色镇定如常从容不迫,心里有了底,因徐姨娘一直在侧,便未与她多言。

  回府时天色尚且不算晚,只是徐姨娘也累了,倒没心思拉着锦心再逛,只回去时候打发人买了云片糕,又在食味轩买了各色点心,两件近日城中孩童们喜欢的新鲜玩具——应文从林的强烈要求。

  回府先到文夫人那里去,云幼卿果然还在那里等着,听闻徐姨娘替她上了香、拜过了泰山娘娘祈福,香油钱也添上了、灯也供上了,便放下些心,起身郑重向徐姨娘一礼,“姨娘辛苦了,我代腹中的孩儿多谢姨娘。”

  徐姨娘忙侧身让过,口中连道:“这可当不得。”

  文夫人并未留她们娘俩久坐,也是看出锦心面上有些疲态,等徐姨娘说完拜泰山娘娘之事,她又关心了一番乘风是怎么说的,徐姨娘便将乘风所以一一道与文夫人,左右不过是什么时候未到、平安顺遂的言语,文夫人听了看了锦心一眼,也分辨不出心里到底松没松快些。

  这样的话文家人已经听了太多年了,锦心转过年便十岁了,眼见将到金钗之年,这身体却迟迟没有起色,他们这些长辈即便早已做好了她此生不议婚、不外嫁的准备,心里却总是有些难受的。

  这外头的风言风语,有时候传起来伤人啊。

  文夫人在心中无声地叹息,面上倒是看不出来,笑着道:“好了,也折腾了一日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上午林哥儿过来,在这歇了午觉才走,他四弟还没醒呢,本来我说叫他留在这儿等着,可翰哥儿进来了说带他到外书房去,房才人我叫人问,他也是刚回去的。”

  徐姨娘便道:“太太费心了。”

  一时起身告了退,锦心要回园子里,徐姨娘本想叫她到乐顺斋去,晚上一块用膳,但见锦心有些疲惫的模样,还是叫她回去了,又打发周嬷嬷去送,锦心今日出门没带卢妈妈她们,身边伺候的就是婄云绣巧两个,在外头一直跟着徐姨娘走也没什么,这会回了府中,徐姨娘反而不放心了。

  锦心未曾推拒,向她欠了欠身,便起身走了。

  漱月堂里暖炕自打进了深秋便总是烧得暖暖的,小安一直跟着婄云办事,如今行事也颇为沉稳周全了,这会备下了驱寒的姜米茶,另有热热的紫苏汤随附着蒸糕点心奉上,锦心不大有胃口,叫婄云绣巧下去吃东西去,意在支开她们。

  二人略感无奈,倒也没非要比着她多用些东西,左右再过些时候便要进晚膳了,这会叫锦心吃多了点心也不好。

  婄云吃东西的速度很快,绣巧一眨眼的功夫紫苏汤就下去一半,然后蒸糕的碗也空了,剩下的紫苏汤也下了肚,叫绣巧目瞪口呆:“你这么急做什么?作死啊,从外头回来一肚子的风——”

  “我不放心姑娘,得回去看着去。”婄云用帕子抹了把嘴,拍了拍她的肩,“你慢慢吃,不着急。”

  绣巧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才嘟囔道:“道理放到别人身上倒是一套一套的。”

  正屋里,婄云小心地解下了身上的荷包,将那条手绳取了出来,另外还有一颗殷红殷红的玛瑙珠子。

第八十四回 我此生绝不负她,否则叫我……

  “所以按乘风的话说, 这玩意还是个消耗品?”锦心指尖捏着那颗殷红殷红的玛瑙珠,转过来细看,其上也有些隐秘繁复的符文, 倒与她原先戴的那两颗有几分相似,细微处微有不同, 大体却是相似的。

  婄云道:“正是, 按乘风道长所言, 这珠子乃是做安魂定魄之用, 随身携带能够温养精神安定魂魄,相传乃是前朝所遗之物。原本那颗失了色的您已随身戴了两年多,如今已失了效用,可以用这一颗替去。这两颗珠子随身带着还能顶四年。四年之后,诸事皆定, 便不必再担心这些了。”

  锦心一愣, 随手将那颗珠子放下, “他原话就这么说的?”

  “就这么说的, 多一个字没有。”婄云摇了摇头,也有些无奈, 锦心不由伸手摸了摸下巴,“从前怎么不见他这般惜字如金。”

  “总算是与咱们喂了一颗定心丸。”婄云将软毡往锦心膝上掖了掖,旁人看不出来, 但锦心能看出她眉眼间久违的几分放松。

  事实上, 今日徐姨娘与锦心离去后,她悄悄转回屋里的时候,乘风似乎早有预料,就坐在那里斟茶等她。待婄云表明来意后,他淡定地看了那颗珠子, 然后对婄云说出前头那番话,当时一听,婄云便松了口气,只觉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掉回了肚子里。

  “惟愿四年之后,真能如乘风道长所言,诸事皆定。”婄云道:“这些年您的苦楚磨难也受得足够多了。”

  锦心看着她,笑了一下。

  今年文府的年过得足够热闹,年下节礼往来比往年更繁琐出十分,文夫人忙着操持这些人情之事,拉着几个女儿跟着历练,锦心纯属在旁凑数的,蕙心澜心未心能言之有物侃侃而谈,她就坐在一边点心果子满脑放空。

  天冷,文夫人屋里的暖炕也是烧得热烘烘的,尤其今儿锦心来了,文夫人周全地交代小丫头在炕角里坐褥上置了凭几搭了软毡,小巧的梅花式边几上摆着个黑漆烩彩大攒盒,盛着各色干鲜果品茶点果子,再沏一壶酸香浓郁的香栾蜜,倒不似是来听课的,活脱脱是又一个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