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嫡子有责疯沓>第19章 红袖

  自家儿子如此说,就是要免下扶风扶云的责罚。

  薛慕极完好无缺的回来,如同珍宝失而复得,如今的冯欣,自然是孩儿说什么是什么,与身后命令,“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扶风扶云抬头看看师傅,暗卫长点头后,默默跟着几人回岚星院。

  两个暗卫的悬着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他们的戏演完了,能回去洗洗身后的汗换身衣服了。想想都后怕,若是被师傅知道,他们敢跟着世子,布下这么个坑人的局面,十条命都不够被他师傅削的。

  薛慕极就比较悲惨,刚进院子,就被徐大夫扒光了衣服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灌了四碗不知道名字的苦药,挨了足足四五十根针,才被捂上被子,贴了个完好无损的标签。

  徐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治疗惊吓的安神方留下,冯欣又嘱咐了一千遍好好休息,才揉着眉心拖着长裙子离开他的屋子。

  真是自己闲的没事找罪受啊!

  不过,想到能就此,一劳永逸的给未来大理寺卿安稳又美好的六年平江侯府生活,以及自己后半生挥霍家财的若干日子,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

  薛慕极从严实的被窝里冒出个脑袋,把两个丫鬟叫来,“辛苦辛苦,两位姐姐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五封信给送出去了,连叶叔叔也瞒过。”

  妙音妙语对视而笑,她们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妙音说,“世子,您这是信不过我们吗?我们可是夫人亲自选出来,自幼跟着世子您的贴身丫鬟啊!”

  薛慕极嘱咐,“这事儿,千万别跟我母亲说。”

  两个丫鬟心领神会,妙音更是乐得世子这般布置,她给世子披上衣服,说,“那三房姓叶的,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凭什么夫人有的她也要有,夫人是何等高贵身份,那姓叶的不就是个下人低贱的出身,不说薛三爷那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娶了她做夫人,老太君凭什么那么偏心!”

  爱情这种事,也只有两个当事人,懂得其中滋味,虽然薛慕极也好奇,他那被吹得了不得的三叔,为何会娶这么个脑残弱智且心胸狭隘的夫人。或许陷入热恋的男女,根本不会介意对方的人品与智商,理智的堤坝,早就被汹涌的爱之潮水拍碎成渣渣了。

  薛慕极侧躺在床边,顺着窗户看风景,忽然看着门口伸进个雀斑脸,他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好像他忘记请假了。

  蔡大儒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在迈过岚星院的门槛。那本书的封皮,是那么的眼熟,上辈子他抄过绝对不止一遍。

  所谓一物降一物,两个灵魂的身体,都拿着这位雀斑老头没有任何办法,难怪上辈子陆摄政王每当听说恩师回雍,都立刻带着亲兵出城横扫匪窝,想当初,大靖全国的土匪,都在山寨里摆个雀斑脸铜像,日日拜祭,保佑蔡大儒外出远游永远不要回雍都。

  能躲一时是一时,薛慕极赶紧钻进被窝,把脑袋蒙起来。

  蔡大儒把手里的礼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薛慕极就是再装聋也得被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把被子掀开一个小小角落,问,“师傅,您怎么来了?”

  蔡大儒简单直白的表明来此的目的,“给我起来,今早晨的缺的课,我现在给你补上。还有,世子您不来上课,连个假都不请!小小年纪,就目无师长,简直是视大靖礼法于无物,这本礼记,给我抄三遍。”

  “师傅,我刚刚受过惊吓……”薛慕极咳嗦两声,“我被绑架,不是故意不去的。”

  “正好,抄书可以安定心神,比什么狗屁草药管用的多。想我年轻的时候……”蔡大儒似只听到前半部分。

  整整一个下午,薛世子的耳朵眼嗡嗡乱响。满脑子都是这位一介布衣因为满脸雀斑受人歧视,一直到飞黄腾达成为文化界的绝世楷模,整整七十年的呕心沥血的成长奋斗史。话说,您老不是要给我补课吗?蔡爷爷!!!与其听你讲话,我宁愿抄礼记,抄三千遍我也抄啊!

  ……

  第二天,平江侯府管事的几位,都聚集在惩戒堂里,老太君拄着拐杖坐在正首,旁边是薛侯爷与侯夫人冯欣。薛四爷也被叫来,同来的还有几天不见人影的薛二爷。

  薛二爷被大哥训斥一番,自家儿子被狗咬成那么惨,做父亲的花天酒地连个面都不朝。薛二爷这才去看了躺在床上的薛怀瑾,还有哭的跟个泪人一般的小妾。可事情是意外,已经发生了,他总不能去怪罪自己的小舅子吧。想了想,唯有赏赐些珠宝安慰吧。

  薛慕极到的时候,薛二爷正在与四爷聊天。

  本来薛侯爷与夫人,本不允许小儿子来此的。今天的场面可能比较血腥,儿子的年纪还小。可薛慕极死缠烂打打破耍赖要来,还信誓旦旦的说,“身为平江世子,要学习如何处理家族的事物!要是因为见血光,就不要我旁观,那将来我处理类似的事物时候,可能要束手无措,如何服众,如何做平江之主?”

  薛侯爷觉得自家孩儿越来越有世子的样子,他被说动,点头答应了。

  老太君不知道自家孙子会来,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这件事,她心里有亏,薛慕极却是大大方方的把所有长辈都拜了一遍。冯欣把薛慕极抱到身边去坐。

  人齐了,薛侯爷命令,把丫鬟与叶红袖带上堂来。

  薛侯爷本来还担心,母亲会反对他这般堂审,但昨夜母亲并未私下寻他,这让他的心情稍稍轻松,昨天丫鬟已经认了,今天就是让几个兄弟一起来商量下,最终的处罚是什么。

  薛侯爷问下面跪着的两个女子,“世子绑架的事故,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叶红袖还是两个字,“没做。”

  丫鬟一直没有说话,薛慕极发现,自从她今天被带过来,就一直是这种走神的状态。

  老太君手上的念珠,噼啪碰撞轻微有声,很有规律,薛慕极也奇怪,为何老太君自始至终没有为叶红袖求情,这不像那个一心偏袒三房的奶奶的行事作为。

  薛四爷等得不耐烦,“快说,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磨磨唧唧作甚!”

  丫鬟被身后看押的侍卫推了一把,忽然身体向前扑倒。她整个身体趴在地上,颤抖着呜呜发声,“不是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薛慕极瞬间明白过来,他回头,祖母脸上安详平淡,似乎料定了事情发展的走向。

  丫鬟疯了。

  昨夜被抬走关起来的时候,神志还清醒。明明只是皮外伤,过了一晚,为何变成如此神志不清的模样?

  是他大意了,轻视了老太君的城府。儿子在气头上,老太君越是劝说越有反效果,倒不如,从唯一的证人那边做文章。

  大概,昨夜丫鬟的伙食了,被掺和上某种致人疯癫的药材。

  如此也罢,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有其他办法。

  侍卫要把丫鬟扶起来,丫鬟使劲儿挣脱,大喊着,“你们是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老太君叹气,说,“这丫鬟,是个疯子。侯爷你昨天也是急坏了,相信这疯丫鬟的鬼话。昨天她说的也是疯话。什么得了好处,或许有人另有所图,借个疯丫鬟,冤枉红袖是主谋。”

  老太君说道某个人的时候,盯着薛二爷的方向,薛二爷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老太君缓缓说,“丫鬟是出自你二房,是谁指使她陷害红袖的,你该心知肚明。”

  薛二爷不说话,感情又是自家夫人惹出来的?

  薛德忠看着夫人面色骤冷,先开口说,“母亲,丫鬟昨天的神识是清楚的。”

  昨天丫鬟重邢下,不可能欺骗他。丫鬟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主子地叶红袖,所有的事都是叶红袖收买她让她去做的。昨天丫鬟说的才是真话。

  可惜。今天,这个重要人证已经失去了作用。母亲这一招真是厉害。

  平江侯叹一口气,丫鬟疯了,没有证人,老太君借着丫鬟的二房出身,把整件事推给二弟妹。叶红袖不认,接下来就变成了二房夫人要置四子于死地。如老太君所说,萧小姐的确也有理由恨薛怀咎。

  再追究下去,事情要偏离情理了,追究无辜的二弟妹吗?

  平江侯知道冯欣不会善罢甘休,若冯欣央求,敬宁侯铁定会走平江一趟,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最后,他把目光投在小儿子身上,薛慕极正端着个糕点盘子吃的满手油腻,指望儿子与冯欣说情吗?

  被自家父亲盯得久了,薛慕极不好意思再吃。他真想骂爹,连自己的儿子的委屈都摆平不了,还是不是男人啊!算了,还是自己比较靠谱,他忽然举着小手,说,“吃饱了,我要洗手。”

  冯欣招呼,妙音与妙语,迅速端上盆子与毛巾,薛慕极仔细的洗手。

  他的腿不老实,脏鞋底一脚踢到妙音的膝盖上,妙音经受突如其来的这一遭,身体倾斜,水盆险些脱手,好在薛世子又扶了她一把,才没连人带水摔倒。

  妙音半跪在地上,薛世子竟然跳下凳子,拉着妙音的手,想把人给拽起来。

  世子个子矮,拽了半天没用,还是妙音自己站起来了。

  薛慕极优雅的走回去,拿过妙语递上的毛巾来擦擦手,说,“好了,你们下去吧,我洗干净了。”

  丫鬟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平江侯挥挥手,侍卫把人押下去。

  平江侯走近叶红袖,说,“我且称你一声弟妹,因为你是三弟明媒正娶的发妻。三弟早逝,这些年来,你守着贞洁陪伴母亲左右,与我薛家有恩。但一码归一码,平江侯府,绝不会姑息,伤害世子之人。红袖,三弟在天上看着你,你回答我,绑架世子,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红袖毫不犹豫的摇头,瘦削的脸廓带着坚毅的神色。

  “我知你没有害极儿的心,但就算咎儿,也算是你的侄子。我昨天才得知,这十几年,你都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他是个孩子,如果你与三弟有亲生骨肉,你会狠的下心来吗?罪孽啊!

  你……”

  老太君打断说,“红袖,起来吧,我累了,你扶我去佛堂。”

  老太君抬起右臂,叶红袖却是没有起身。女子把脸转向薛慕极的方向,问,“世子,二房那扫把星,未必承你的情。他命里带煞,迟早会牵累你,牵累整个平江侯府。”

  看穿了?无所谓,薛慕极笃定叶红袖不会说,就算说了,她爹娘也不会信。

  叶红袖又面向老太君,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孩子,你这是……”

  “母亲,侯爷,夫人,红袖认罪,我没有绑架过世子,但跑马场的事故,的确是红袖做指使丁儿做的。红袖为一己之私,至世子安危于不顾,对不起侯爷栽培,更对不起三爷信任。师兄与侯爷说过的,红袖也全认。做下这些,红袖已经没有脸面,呆在平江祖宅。红袖与三爷缘分已尽,此后出家修佛,再不理尘缘琐事,也能为手上罪孽赎罪。红袖最后的心愿,是去平江祠堂,给父亲与三爷上注香,望侯爷恩准。伺候,红袖生死,与侯府再无瓜葛。”

  说完,瘦削单薄的女子,直起身子,面对堂上吃惊的所有人,眼里是释怀与平静,对于三爷,她执着了半辈子,终于能够放下了。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的誓言,她的承诺。

  “红袖,你也疯了吗?”老太君急的站起来,她昨夜悄悄给丫鬟加了一味药,弄疯了这个唯一的证人,但红袖为何还要承认呢!

  叶红袖把头上的燕尾蝶玉钗,摘下来,放在地面,割舍掉最后的联系之物。

  她心里清明,薛慕极是平江世子,平江未来的主子,薛慕极设计要她走,就算她今天不走,也早晚要走。

  倒不如,潇洒些,干脆些。三爷曾说过,之所以选了她,就是看中她不似女子心事沉重,能够拿得起放得下。但三爷之智,人心算计可近妖魔,也有猜不透的时候。她不在乎,所以潇洒。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东西,在乎的,哪里能够轻易地放下呢?她叶红袖生而为人,放不下的,唯有三爷。

  薛慕极憋着话心里不舒坦,自己与这位大概要此生不见了,他又从凳子上跳下来,用孩童迷茫又好奇的神采,问说,“三婶婶,丫鬟都疯了,你大可以都推给丫鬟自作主张而为,你为何要自己承认呢?”

  女子她缓缓站起来,向着众人微微浅笑。她望着地上那别致的钗子,与薛世子说,“红袖曾向三爷发过誓,若平江侯问话,红袖都不可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