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世界崩塌并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劫云在极速退散，紧接着九彩祥云缓缓聚拢，有九道九色柔光倾泻而下, 旋转着将洛清玄包裹其中。
在九色柔光的滋养下，灵力变得充沛, 大小伤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
洛清玄表情木然, 并没有理会这些，他双目失神, 一声不吭地盯着狐千染消失的地方发呆。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错了吗？
狐千染为什么要同他说那些话？
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他该去问谁？又有谁能回答他？
‘狐千染已经死了, 你满意了吗？’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 一直期待的结果？’
‘亲眼目睹仇人神形俱灭尸骨无存的感觉, 是不是很痛快呢？’……
无数狂笑声、质问声在脑海里响起，句句喋血，字字诛心, 直击灵魂。
‘大师兄, 能不能再唤我一声小九……’
‘小九，真的好想你……’
‘因为小九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狐千染说过的那些话一直在耳畔不停回荡，洛清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幻，亦不知到底该哭还是笑。
痛，好痛！
他现在只觉得头痛欲裂, 一颗心也难受到快要爆炸开来,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用力抱紧头部，希望能借此缓解些许痛苦。
常言道‘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狐千染说的那些话无论是真是假，洛清玄压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前、前辈？”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男声也随之传来：“柔柔，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注意点脚下，这么多魔兽尸体，当心着点可别摔了。”
这语调，洛清玄不用回头也能辨认出，来人定是南宫柔柔和涂小呆。
南宫柔柔绕开地上破碎的魔兽残肢，快步来到洛清玄面前：“前辈，您、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洛清玄此刻的形象过于狼狈，衣衫破烂，浑身血迹斑斑，好在脸上的面具一直没取下来，正好遮掩住了某些难言的情绪。
涂小呆跟了过来，不着痕迹地护在南宫柔柔身前，他状若无意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洛清玄身上，眉头轻蹙，问：“怪老头，我义父人呢？你们之前不是在一起的吗？”
“他……”洛清玄眸色黯然，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最后那两个字说出来。
“他走了？”涂小呆顿了顿，思索片刻，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连连咂舌道：“啧啧，你这副惨状……莫不是被我义父给揍了？”
南宫柔柔有些不满地瞪了涂小呆一眼，撅着嘴小声嘟囔：“你义父下手未免太重了些，不管怎么说，前辈救过你我性命好几次，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嘛，何至于把人伤成这样？”
涂小呆挠了挠头，咧嘴讪笑道：“我就那么顺口一说，不一定就是我义父动的手，事情还没弄清楚，先别急着下定论。”
“二位小友莫要误会，我身上的伤是斩杀魔兽所致……”洛清玄动作迟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沙哑地道：“与他无关。”
涂小呆露齿一笑，一脸得意：“听见没有，我就知道，义父他老人家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胡乱伤人的。”
南宫柔柔转头看向遍地的魔兽尸体，表情惊恐地捂着小嘴低呼出声：“天啦！这么多高阶魔兽，都是您杀的？”
太可怕了，难怪会伤成那样。
洛清玄没有回答，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转眸看向涂小呆：“涂小友，你为何……唤他义父？”
涂小呆一听就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只是不明白眼前这怪老头为何有此一问，一脸狐疑地双臂环胸反问道：“你这话问得好生古怪，义父就是义父，不唤义父唤什么？你莫不是伤得太重，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洛清玄静默半晌，才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
“我师父死得早，就一个师姐，哦，对了，现在还多了一位便宜姐夫，是义父他老人家将我抚育长大的。”换做平时，涂小呆绝对不屑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被怪老头那般殷切渴求的目光注视着，心底就莫名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
“能否告知……”洛清玄顿了顿，犹豫片刻接着道：“尊师名讳？”
“你问这个做什么？”涂小呆皱眉，一脸戒备的神情。
“可是姓洛……”洛清玄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名清玄？”
“你是如何知晓我师父名讳的？”涂小呆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语气急躁地追问：“你认识我师父？不对，难道是我义父告诉你的？”
“果然……”洛清玄喃喃自语，良久，苦涩一笑道：“你师姐……她还好吗？”
涂小呆一脸谨慎：“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问我这些问题？”
“我是……”洛清玄一时语塞，顿了顿敷衍道：“一个故人罢了。”
“故人？”涂小呆越看就越觉得这老头的言行举止过分可疑，于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哪位故人，尊驾高姓大名，何时与我家师父成的故人？为何我从未听义父提起过你？或者，你把面具摘了去，让我好好瞧瞧，以前可曾见过你？”
洛清玄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我姓沐，单名一个清字，与你师父……乃是故交，只因常驻魔兽之森，极少去外面走动，故而不知你师父已经……，这才同你多问了几句。”
沐清？难道是师父早年结识的？
涂小呆心底依旧疑云不散，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也就没有再继续揪着不放，正了正身形，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此前言行多有无状之处，还望前辈多多海涵。”
“无妨。年轻人，本就该活得洒脱肆意，你们若当真有心，自不必再前辈后辈的叫了，显得既繁琐又无趣，从此唤我一声……沐老即可。”洛清玄本想说‘老沐’的，但一想到第五冥邪恶趣味‘老母’读音，便下意识顿了顿，把两个字的顺序掉换了一下。
南宫柔柔从善如流，笑眯眯地行礼道：“柔柔见过沐老！”
“沐老！”涂小呆瞧得会心一笑，暗自猜想：这沐老头年轻的时候，定也是个不让长辈省心的。提起长辈，这才猛地一拍脑门开口问道：“沐老可知我义父去了哪里？”
“他……”洛清玄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有些含糊其辞地摇了摇头：“他没说，我亦没问。”
涂小呆很了解他义父的脾性，即便沐老头问了他义父也不一定会回答，当下也不再过多纠结，无语望天吐槽了一句：“义父他老人家也忒不靠谱了，说好的贴身保护我呢？魔兽之森这般危险，他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撇下我们自个儿走了？哼！待我回了妖界，定要同师姐好好说道说道！”
洛清玄闻言心里堵得慌，袍袖下，攥拳骨节握得青白，指甲已然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嘴里的感觉是愈发苦了，还得勉力维持微笑：“别怕，有我在，你们跟紧我便是，我会亲自护送你们回家的。”
“额……”涂小呆听得一愣，急忙堆出个笑脸婉言谢绝道：“呵呵，放心吧，回个家而已，我认得路，就不必劳烦沐老费心了。”
“傻小子，这魔兽之森如此之大，随时都有遭遇兽潮的可能，你小子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但若像之前那般遇到危险，柔柔怎么办？可曾为柔柔的安危着想过？你当真那般自信，能护柔柔周全？”“我……”涂小呆神情窘迫，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南宫柔柔难得见涂小呆吃瘪，掩唇‘咯咯’轻笑出声：“沐老有所不知，我们两个原本是想出去的，奈何被两只八阶魔兽挡住了去路，本想绕道，竟又碰上了一只九阶魔兽，唉，九阶魔兽轻易招惹不得，我们两个修为太低，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悄无声息的原路返回，兜兜转转走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寻到这里来的。”
洛清玄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十分和蔼可亲：“就这么决定了，我亲自护送你们回去。对了，你们既然是来试炼的，总不好空手而回，地上这些都是高阶魔兽，魔兽已死，尸体留在此处不取魔核也是浪费，你们自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属性，现在用不上也没关系，姑且先收集起来，修行一途路漫漫，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南宫柔柔眉眼弯弯：“沐老，你可真真是个大好人！”
洛清玄负手而立但笑不语，缓缓抬眸看向万里长空，面上虽平静无波澜，胸腔内却犹如业火在焚烧。
好人？
呵，如今的他，无论灵魂还是躯壳，都早已罪孽难消，哪里还能算得上是个‘人’？一个连做人都不配的罪人，又何谈‘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
喵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