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可以，往后尽可能多照拂他一些也就是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洛清玄心思急转, 用念力从空间戒指取出一张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符纸，隔空一掌将其稳稳打在洞顶上。这叫“明灯符”, 是洛清玄刚穿过来时心血来潮制来玩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有了明灯符, 洞内亮如白昼, 连坑洼不平的犄角旮旯都无所遁形，其实, 他空间戒指里有一颗夜明珠，只是财不露白, 免不了多留了个心眼。
他默了默，走上前去伸手握紧青竹杖的另一头，轻声说道：“跟我来。”
雪衣看不见，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 但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试着感受青竹杖另一端传来的力道借以辨别方向, 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由于雪衣行动多有不便, 洛清玄故意放慢了速度, 脚下步子迈得很小。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石床边上。
洛清玄把包袱里的衣物取出来塞给雪衣，柔声道：“你的衣服破了, 把这个换上吧！”
雪衣用手摸了摸，立时反应过来，摇头拒绝：“这是给你的。”
遂又想到了什么, 面上浮现出浓浓的愧色，低下头去小心翼翼道：“是不是不太合身？都怪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没关系，你先将就试一下，然后告诉我是大了还是小了，待会儿我出去多采些雪芝草，明日让小雪送我下山去阿鼻镇再给你重新置办一身。”
“不必了，用不着那么麻烦。”洛清玄说着，瞥见雪衣微微蹙眉，怕他心生误会，忙放缓语气解释道：“我空间戒指里备有随身衣物，衣服破成这样都不知道，赶紧换上吧，我先去洞口转转，你换好了就唤我一声，我好回来帮你上药。”
雪衣听完愣了愣，还未及开口，洛清玄已经捂着伤口转身朝洞外行去，一边走一边补充了两个字：“听话。”
洞外的景色不错，虽也冰天雪地风声簌簌，却有灌木丛林峭壁点缀，比起那光秃秃的雪域之巅，确实增色不少。
洛清玄静立片刻，突然合上双眼，尝试着感应周遭灵气，面色愈发凝重起来。
这雪谷虽有灵气，却极为稀薄，只怕在此地凝神入定修炼三天三夜的灵气值，还没有从一块下品灵石里获取的灵气多。
难怪雪衣的修为这般弱，若当真如他雪衣所述的那样，这雪域之巅也不知究竟耗费了多少岁月，才堪堪凝聚出一个雪衣，属实不易。
按理说，妖界也好、冥界也罢，其实都跟修真界一样灵气充沛，越荒僻的地方天地灵气理应越浓郁才对。此处山势险峻地形陡峭，灵气却稀薄成这样。
最合理的答案只有一个：这里是凡界！
放眼六界，唯有凡界的灵气才会这般稀薄，故而从古至今，能在凡界修炼成的凡人实属罕见，而能顺利修炼成修士去往其他几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洛清玄抬手拧了拧发涨的眉心，闭着眼幽幽叹了口气，似有些心事重重。
须臾，洞内传来雪衣的声音：“清玄，我换好了。”
“嗯，知道了。”洛清玄应了一声，转身回了石洞。
入得洞来，十分静谧
雪衣已然换好了装束，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坐着，边上是换下来的旧衣物，隐隐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神色雀跃地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微笑。
“……”洛清玄脚步一顿，再次被雪衣给惊艳到了。
雪衣面容姣好腰束玉带，穿了件纯白色的里衬，外罩一袭云纹盘旋至腰部的月白纱衣，坐在那里活像一朵幽幽盛开的雪莲，悄无声息间，便能令人心神荡漾，忍不住浮想联翩。
洛清玄自认这副皮囊不差，可同雪衣一对比……
额，算了，根本没法比，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正胡思乱想间，雪衣有些不安地低低唤了声：“清玄，是你吗？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嗯！？”洛清玄倏地回神，急忙假咳两声以掩饰尴尬，灵机一动，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在想，该不该告诉你，你身上这件罩衫……穿反了。”
“啊！”雪衣先是一怔，随即回过味来，脸唰地一下羞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准备把罩衫脱下来，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岔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得，袖子竟然被头上的竹叶簪给勾住了，一时间羞得不行。
“——噗！”洛清玄纯属恶作剧，见到这一幕下意识以手捂住嘴，双肩不停在抖动，险些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只袖子才刚刚解脱，结果另一只又不小心给挂上了，雪衣脸更红了，喃喃道：“抱歉，我粗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让清玄见笑了。”
洛清玄闻言一阵心虚，毕竟是他欺负雪衣眼睛看不见，编瞎话扯谎在先，雪衣被他一句玩笑话戏弄成这副模样，他如果还能若无其事的杵在那里继续袖手旁观，可就有些忒不是东西了。
想到这，洛清玄笑容微敛，快步走上前去主动帮忙，他顾不得隐隐作痛的伤口，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一边伸手试图帮忙一边轻声嘱咐：“别动，我帮你解。”
“哦……”雪衣乖巧地应了一声，十分听话的停止了手上动作，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任由洛清玄的双手在他头上摆弄。
洛清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解开了，瞥见雪衣发丝有些乱，便以手为梳帮忙顺了顺，不得不说，雪衣的头发虽然是白色，但真的又滑又软，洛清玄的手指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心道：雪衣若是个女儿身，那该有……
等等，他这是在干什么，疯了吗？竟然会对一个男人的头发……爱不释手？？？
太可怕了！
洛清玄陡然一惊，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他有些心慌意乱，忙用力晃了晃脑袋，想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甩而空，瞥了一眼面前静默的雪衣，努力调整语气说了句：“好、好了。”
雪衣闻言微微抬头，一脸感激之色：“谢谢你，清玄。”
洛清玄被这句谢谢弄得有些脸热，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雪衣手上的水泡，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想了想，便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专治外伤的乳白色药膏，然后脚下挪了挪位置，旋身一屁、股坐在雪衣身侧，轻声道：“手伸过来，我给你上药。”
雪衣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推辞：“不……”
洛清玄却率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不用了’，因为你没有痛感，对吗？”
“……”雪衣默然。
“是，你是没有痛感，可你知道不知道，伤疤什么的，真的很影响美感，让人看了就心情不爽。你有考虑过别人的视觉感受吗？”洛清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呃……”雪衣一脸愕然，脑子好像有些转不过弯来，他愣愣地张了张嘴，却又重新闭上，此情此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默默地把手伸了出来，递到洛清玄面前。
洛清玄用右手食指指腹沾上一坨药膏，小心翼翼地在那些水泡周围涂抹，即便知晓对方没有痛感，他手上动作依旧十分的轻柔。
终于，看得见的伤都处理妥当了，洛清玄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不经意地问：“雪衣，之前听你提过，阿鼻镇那些人见到你就喊打喊杀，如此危险，你怎么还敢下山去置办衣物？”
雪衣闻言神秘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喊打喊杀的那些人，只怕大多数都已经作古，更何况，当初那些人真正怕的并非是我这个人，他们怕的是我的眼睛，因为天生白瞳，跟别人不一样，就容易引发不可估量的误会，所以，只要我蒙上眼睛，他们看不见，自然不会再害怕，也就不会动则喊打喊杀了。”
也是，一叶障目，人总是容易对未知事物产生恐惧心理。
洛清玄想了想，继续道：“这么说，你经常下山？下山去做什么？”
雪衣默了默，轻笑道：“其实当年历劫除去心魔后，我便打算潜心修炼，再也不下山半步，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结果就在十年前，竟然有人不要命的往山上闯，当然，他们毕竟是普通人，故而还没进入雪谷就接连倒下了，那么多人就只剩下一个活口，碰巧被我和小雪撞见了，我见他还有一口气在，便将其救了回来，事后也是从那人口中得知，阿鼻镇闹了疫病，需要去雪域之巅寻找雪蚕当药引，于是我便帮他寻了许多雪蚕来，让他带下山去，临行前叮嘱他切莫提起我的存在，他倒也守信，回去后并未吐露我的身份，只说遇到了山神，镇上那些人心中感念，便在阿鼻山脚下盖了一座山神庙。后来我想着，既然雪蚕都能治病，那雪芝草之类的岂非更有大用处？想着虽然只是些花花草草，但总有人会用的上。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采些奇花异草拿去山下置换物品。”
洛清玄扫了一眼石床上的冷包子，嘴角抽了抽，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去药堂变卖？这以物换物……也太吃亏了吧？！”
雪衣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笑道：“我又不用吃东西，也不在山下生活，变卖那许多钱财又有何用？更何况，药医有缘人，我本意是赠药，不是卖药，以物换物正合我意。”
傻子，真是个大傻子！
不过，似乎傻得……有点可爱。
洛清玄神色复杂地盯着雪衣好半晌，沉吟片刻后，换了个话题：“对了，雪衣，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救的我？”
雪衣表情有些无奈，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在我洞府外边，我当时闲的无聊，想出去转转，结果才出洞府没多远就被你给绊了一跤，我见你还活着，只是全身着了火似的烫得吓人，便将你带回洞府降温，接下来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洛清玄呆住了，原本还想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万万没想到，得到答案居然是这样。
然而，洛清玄想不到的还有很多，譬如因为他的凭空失踪，有那么一些人，已经彻底急疯了。
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家伙疯得最厉害，竟然想凭一己之力，血洗冥界。
等待他的，或许是一场未知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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