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宇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那枚耳坠,对陆芸道:“先取血吧。”

  转……

  柏清宇沉默片刻,伸手接过那枚耳坠,对陆芸道:“先取血吧。”

  转身出了牢房。

  他并未说如何处置,胡月茹的眼内却又重新燃起了光,她喘了口气倚靠在墙上,紧紧盯着陆芸从药箱内取出几根细针和一根铁丝粗细的金针,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是在期待些什么。

  “还请姑娘宽衣。”陆芸准备妥当,一手执针,彬彬有礼的等着胡月茹将衣衫褪去。

  仿若未看到女子诱人的身躯,陆芸手起针落先将她胸口几处穴位封住:“如此便没那么疼了。”

  听到胡月茹低低道谢,他耐心解释:“陆某不是怕你疼,是怕你疼起来弄洒了血,取得多就容易死了。”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润,眸内却带出一股奇异的残忍:“毕竟你做的事,再疼也是应该的。”

  说着将金针直直刺入她的胸口,胡月茹闷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却死死咬着牙一动未动,等陆芸将针缓缓拔出后,又过了几秒钟殷红的血液从中流了出来。

  用事先备好的瓷瓶盛好血,陆芸又施了几针,这血竟慢慢止住,胡月茹的脸色才恢复过来一点,只是还说不出来话。

  过了一阵陆芸将细针撤下,胡月茹徐徐出了口气,她的面色依然灰白不已,眸中却燃起了希望。

  “大人连醉花荫的毒都能解,又有如此医术,定然能救得了我妹妹。”

  胡月茹喃喃自语,陆芸未置可否的收拾好药箱,又扔了一瓶丸药给她:“一日一丸,明日此时陆某再来。”

  待他出去有一侍卫正在候着,抱拳道:“柏大人让小的告知大人,您要的草药今晚之前便能送到太医院,若还有其他需要的便随时告知与他。”

  陆芸略颔了首,那侍卫便悄无声息的又退下。

  他抬头望了望天,正是阳光正烈的时候。

  玩味的勾了下唇角,陆芸提着药箱往太医院走去。

  已是午时。

  五日后……

  皱眉看着苏顺端上来黑漆漆的汤药,赵瑜条件反射的有些反胃。

  在解药做出来之前他每日临睡时都需服下陆芸开的汤药以压制毒性,因此这几天倒也无甚感觉,就是每天的药让他头疼。

  赵瑜觉得自己上辈子加起来也没这几个月吃的药多,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吗?

  看出他的嫌恶苏顺也不催促,只默默准备好漱口水和蜜饯,赵瑜叹了口气端过来一口气往嘴里灌。

  汤药到了嘴里便有一股腥甜之气冲上来,赵瑜一阵恶心,好险没吐出来,赶紧屏住呼吸将剩余汤药一股脑喝了下去,而后连气也不敢出接过漱口水漱了两口才缓过来。

  “今儿这药怎么越发恶心了?”

  赵瑜往嘴里塞着蜜饯难得抱怨了一声,这药简直是又腥又苦,还透着一股诡异的甜味,真还不如一条路苦到底呢。

  等他连着吃下几块蜜饯苏顺才道:“陆太医说今日的药便是解药,这其中的一味草药被血浇灌了五日,故而有一股腥甜。”

  赵瑜脸色一变刚压下去的恶心又泛上来了,赶紧吸了口气压了压,苦笑道:“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顺早备在一旁给他又端来温水,道:“陆太医道您要知道就更觉恶心了,让小的等您喝下去再说。”

  “这个陆芸……”

  赵瑜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怪不得他今日不露面,也只有他会如此了。

  不过陆芸也是真了解自己,若是提前知道的话喝着的确会更恶心一些。

  “那个女子……死了吗?”

  赵瑜喝了口茶问,他倒不是同情胡月茹,可若是以人命换得这解药,即便知道这是她活该,赵瑜心里总归是有点过不起那个坎儿。

  苏顺道:“陆太医说她现在性命无虞,陛下且安心睡下,这药要过一晚才能看出效果,明早陆太医再来给您诊脉。”

  他给赵瑜整好床褥又道:“柏大人也着人来报,他今日忙完便太晚了,怕影响陛下歇息,明日再来看您。”

  正往被窝钻的赵瑜低低应了声,等苏顺退了出去方勾了勾嘴角,随即又叹了口气。

  那件事被柏清宇压了下去,旁人一概不知。

  福康宫的着人来问便答是花宴那天淋雨染了风寒,倒让沈太后内疚不已,除了亲自探望还日日让曹姑姑来送些补药,花宴那天的事自是不再去提。

  沈赫也来探望过,见他确实没什么大事便放了心,还告知他周桂圆那边有重大进展,因不放心别人沈赫便亲自去那边看着,由是这几日就来了一次。

  赵瑜没告诉他真相,并非是不信任,一来赵瑜知他最在意自己,得知此事怕是会把赵珂父子揍个半死,引得节外生枝。

  二来那日与柏清宇的事他不想让沈赫知晓,花宴那日被他拒绝后沈赫已然情绪低沉,若得知此事赵瑜不敢去想他会如何。

  即便现在他与柏清宇间的关系并无甚大的改变。

  起码看起来如此。

  但这几日他有空便来看赵瑜,实在忙得走不开也会着人来告知,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倒比以前多了些默契和亲近。

  这样便很好了。

  以前赵瑜想到做完任务离开这个随时能要他命的地方就开心,可如今……

  他不确定柏清宇对自己只是单纯的忠诚或是还有其他什么,但赵瑜明白两人的关系至此便足够了。

  在终究要离开的前提下,也许不开始便是最好的结局。

  柏清宇也好,沈赫也罢,他们用真心待他,他却只是个没胆的冒牌货。

  赵瑜闷闷的翻了几个身,只觉得满心惆怅。

  人一旦有了牵挂,便再也回不去那个没心没肺的阶段。

  到第二日早上醒来赵瑜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直至陆芸来诊过脉告诉他醉花荫已解了,赵瑜才开心起来。

  赵瑜欣喜道:“多亏有你在,不然这秘药就难解了。”

  他又对陆芸无奈一笑:“只是我却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以他和陆芸的关系真要说赏赐什么也太生分了,而且陆芸也不喜权势钱财。

  可前几次也就罢了,这次真是关乎他的性命,不做点什么赵瑜总觉得过意不去。

  陆芸果然不在意的摇摇头,又似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臣听闻陛下擅长作画,等陛下全然恢复了不知可否赏臣一幅画作?”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日后把这画装裱起来一代代传下去,也是光耀门楣了。”

  前段他营造出一副沉迷作画的假象,倒没想到陆芸都听说这事儿了。

  赵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是点头答应了:“好,不过要画得不好可就别传了,我另再送你幅名家大作。”

  “臣觉得陛下的画便是最好的。”

  陆芸目光含笑道,他本就是微挑的桃花眼,如此看向赵瑜平白竟多了些款款深情的意味。

  特别是如此看着赵瑜,陆芸又执起了他的手。

  赵瑜怔愣一瞬忍不住就要多想,就见陆芸指着他的指尖道:“陛下请看,这紫痕现下已淡了许多,若无意外三日内就一丝痕迹也不留了,到时这药性才算是全然排除体外了。”

  赵瑜的注意果然被吸引过去了,他低头仔细去看指尖的紫痕确已消去大半,安下心的同时还好笑刚刚想太多。

  他就说陆芸怎么可能有其他意思,这几天的事让他神经过敏,还真当自己拿了万人迷人设了。

  掰着手指头瞅得起劲儿的赵瑜由是错过陆芸望向他的幽深目光。

  “陛下,柏大人来了。”

  苏顺进来禀告,赵瑜转头刚好见他进来。

  这几天柏清宇来得勤,赵瑜便告知宫人他来就不用通传,直接请进来就好。

  见他进来赵瑜支棱着手指:“柏相你看,我这指头快好了,陆太医说再过两日就没事了,真是多亏了陆太医!”

  又滔滔不绝的开始夸陆芸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就差送一面锦旗上书「感谢恩人救我狗命」了。

  柏清宇看赵瑜指甲果然好了许多,带着冷意的眼角也柔和下来。

  他耐心听完赵瑜对陆芸的称赞,颔首道:“陆太医的确医术过人,堪为太医院之首,应当重赏。”

  陆芸谦逊摇头:“不敢不敢,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何况……”

  他看着赵瑜道:“臣已向陛下要了赏赐,无需其他。”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默契轻松是极为熟稔的友人间才会有的。

  柏清宇不动声色的审视着陆芸,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浑不在意的勾了勾唇,礼数却没有丝毫纰漏,拱手道:“现下醉花荫虽解,陛下的身子到底有所损耗,臣回去斟酌一二再给您换下方子调理几日,便先行告退了。”

  赵瑜点头目送他出殿门,忍不住又赞了一声:“陆太医真是好人。”

  他回过头就听到柏清宇道:“陛下可是觉得臣不够好?”

  “啊?”赵瑜呆呆回了声,他与柏清宇之间是亲近一些,可也未曾听他到如此直白的、近似情人般的话语——

  他依旧是那个冷情守礼的柏相,似乎那夜两人耳鬓厮磨间的喃语不曾发生。

  可眼下,柏清宇静静看住他,眼眸内含着清浅笑意,似在玩笑又似是认真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