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也知正事要紧,只是沈赫留下这么个问题就走了,让他听得意犹未尽,可他是万万没胆量再去问柏清宇,只得住

  赵瑜也知正事要紧,只是沈赫留下这么个问题就走了,让他听得意犹未尽,可他是万万没胆量再去问柏清宇,只得转移话题道:“那……柏相来用些午膳吧?”

  还好柏清宇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婉拒道:“臣还有政事需处理,陛下先用吧。”

  赵瑜便也不再挽留,目送柏清宇行礼离开。

  离了紫宸殿柏清宇的神色才略变了变。

  他并不是不想留在这处,只是近日他要处理的政事繁多,赵瑜提的事也需着手去办,另有周桂圆的事虽交给了沈赫,但后续各种亦需二人商议。

  昨晚的事让他和沈赫再次意识到,现下远不是高枕无忧之时。

  周桂圆闹出的动静可能是无心之失,但朝中内外都不缺对赵瑜虎视眈眈的人。

  这是为何沈赫对他敌意颇重又与他合作的原因,也是柏清宇选择沈赫的原因。

  沈赫回调之前,原本柏清宇是想把他调到地方剿匪,但思虑再三还是把他调回禁军。

  如今大晋眼看着繁荣安稳,但内有世族外有西戎,都是早晚要处理的隐患。

  从去年末西戎稍安,是因其老可汗病逝,现在诸位王子纷争不断无暇南顾,等新可汗上坐稳位子后,与大晋的一场恶战也是无可避免的。

  沈家父子在边境已苦守几年,今年刚好到了更戍的时候,正可趁此时机回京修整。

  朝中也有人提议趁西戎内乱进攻,柏清宇未置可否。

  西戎内乱,大晋朝中又何尝真正安宁。

  先皇驾崩前两位皇子叛乱均有世族参与其中,后皇子圈禁几家世族亦被株连,但柏清宇知不安分的不止那几家。

  之前赵瑜游手好闲不理朝政,朝中除了几位老臣愤愤不平,对他恨铁不成钢的,其余世族都偃旗熄火安静如鸡,另也有宁王父子这种在旁煽风点火,哄着赵瑜往不成器的地方走。

  然世族之所以如此,是因他们觉着赵瑜构不成威胁犯不着动手处理,但现下却不同了。

  赵瑜的变化不是蓦然发生的,但一点点积累下来如今他已于往大不相同,特别是春耕祭祀他的表现已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宁王只是其中最沉不住气的,那些隐在水底默默酝酿的凶兽才更需警惕。

  在此之前,宫内的守卫只能交给沈赫,以沈家的忠良和他与赵瑜自幼的情谊,没有人比沈赫更适合做这件事。

  柏清宇算进了所有,唯一遗漏了人心。

  他们都想要一人好,也都想要一人。

  他们注定针锋相对,又注定勠力齐心。

  脚步微顿,柏清宇又望了紫宸殿一眼,回首已敛去纷杂思绪,步履沉稳往政事堂而去。

  送走柏清宇后赵瑜还没熄了八卦之心,一面吃着午膳一面从原主记忆里扒拉,结果直到吃完也没确定柏清宇的性向之谜。

  原因无他,只因柏清宇实在是太洁身自好了,每日工作回家两点一线,也就最近来紫宸殿多一些。

  平日在政事堂对面除了文书就是秃顶大爷,回到家中……按柏家的家规,未娶妻之前不得纳妾,别人做不做得到两说,但柏清宇绝对不会违背。

  啧……圣人也不过如此了。

  想想柏清宇,再想想最近动不动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自己,赵瑜惆怅的托着下巴长叹一口气。

  为何他就不能做一个心如止水的正人君子?难道他真是天生昏君的料吗?

  在旁布菜的宫人就见小皇帝一会儿出神一会儿皱眉,又是叹气又是托腮,一顿饭吃得简直愁云密布,不禁在旁心惊胆战。

  昨晚的事他们丝毫不知晓,只在半夜听到一声巨响,但很快就有人来说是烟花爆了让他们在屋中不要出去。

  然今天起来却发现殿内外已驻满禁军,首领太监张公公和他身边几个亲近的徒弟也不知去向,他们几个平时洒扫粗使的倒被临时安排来御前伺候,本就战战兢兢,见陛下明显烦躁的模样更是七上八下,唯恐下一个消失的就是自己。

  其实与之前相比,陛下近来脾气已好了许多,基本没在胡乱发过脾气了,不过看今天的样子……

  “算了,不吃了!”

  正值宫人紧张之时,赵瑜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不再去想这些事,可旁边的宫人还以为他是嫌伺候的不好,吓得顿时齐齐跪了一地。

  离最近正布菜的小内侍更是被他惊得一个哆嗦,筷子中夹的肉「啪嗒」掉进汤碗中,汤汁溅的赵瑜衣衫脸上都是。

  赵瑜:“……”

  “陛下息怒!”

  赵瑜还没说什么,小内侍赶紧双手举着帕子跪在地上认错。

  接过帕子抹了把脸,赵瑜无语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小内侍不敢出声,周围的宫人更是哆哆嗦嗦,好似赵瑜下一秒就会要他们的命一般。

  看着抖得跟鹌鹑似的一屋人赵瑜无奈之余还意识到了一件事,柏清宇他们对他的看法已然改变,但除了张德福等近身伺候的人之外,他在诸多宫人中的形象好像还是那个暴躁易怒的昏君。

  也无怪他们这么紧张,按原主的脾气别说把汤溅到脸上,就是衣衫上沾了一点油星也要责打宫人的。

  想明白了这点,赵瑜耐下心道:“都起来吧,我今日胃口不好才吃不下,不怪你们。”

  几个宫人不敢置信的相互看了几眼,这才如蒙大赦般谢恩,唯有那个闯了祸的小内侍还跪着不敢起来。

  赵瑜只好伸手把小内侍虚扶了起来:“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犹豫了一下小内侍才站了起来,嗫嚅道:“谢陛下开恩!”

  赵瑜这才注意这小太监才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要搁在现代不过是个读书的孩子,在这里却已经挨了一刀来伺候人,便多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吃饭了吗……”

  小内侍虽紧张仍依言回答:“小的叫小豆子,还未吃饭。”

  赵瑜看他紧张,有心逗逗他:“那你就叫小豆子?姓什么?”

  见赵瑜一副和善的样子确实不会再追究,小豆子大了胆子显出几分机灵模样,口齿清晰道:“小的家里兄弟多,爹妈养活不起,同乡的人便说可带我出去学手艺做工,结果把小的还有另几个小孩骗到京里卖给大户做奴仆。

  因为老挨打小的六七岁时偷跑出来,又没地方去,听说进宫有饭吃就入了宫,只记得小名叫小豆子,家在苏州。”

  他的语气平常,赵瑜心里却颇不是滋味,这么小的孩子在自己家中哪个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他的人生却遭此变故,连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跟这小孩儿一比,赵瑜顿时觉得自己的那点烦恼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要愿意我给你起个名儿叫苏顺吧,以后顺顺当当的,也说不好能有机会回家乡去看看。”

  小豆子愣了一愣,继而跪在地上欣喜道:“苏顺谢陛下赐名!”

  赵瑜心下一动,让旁的宫人退下,又指着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对苏顺道:“既没吃饭就挑几样喜欢的吃吧。”

  为免他不敢动筷,赵瑜又加了句:“我今天没胃口,不然这饭菜都浪费了。”

  苏顺这才谢了恩,取了碗筷夹了几样菜吃着。

  他吃得很快但又不让人觉得吃相难看,反而还带出几分文雅,不像寻常的低品级内侍。

  又想到他从小被卖居然还能记得自己小名和家乡,赵瑜觉得这小孩记忆力应该不差。

  且刚才他认错时虽害怕还不忘拿帕子给赵瑜,后来谢恩也只见感激不见谄媚,倒是有些与旁人不同的气度。

  斟酌片刻,等他吃完饭赵瑜看似随意的问:“你可想留在御前伺候?”

  这个留自然不是布菜之类,而是如张德福般负责他的日常起居,甚至日后能升到张德福那个位置。

  昨天的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张德福对他自然是忠心可年纪也毕竟大了,若将来他到了养老的时候,身边不多留个人是不行的,而这个人也必须是能信得过的。

  眼前这个小孩就是个品性不错的。

  苏顺双眼瞪得大大的,满眼不可置信,片刻后握紧拳头猛然跪下,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苏顺虽愚钝,但若能在御前定会尽心竭力侍奉陛下!”

  苏顺这一跪可是实实在在,赵瑜听得都替他膝盖疼,他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唯有一双眼睛莹莹亮亮望向赵瑜,全然不似刚才唯唯诺诺。

  但不过片刻苏顺就收回眼中的光,重新变为那副恭敬顺从、不打眼的小内侍模样。

  赵瑜摆手让他起来:“不用跪来跪去的,朕一不喜欢人跪,二不喜欢旁人离我太近,你跟我久了就知道了。

  苏顺依言站起来又听赵瑜问:“朕看你说话文绉绉的,你读过书?”

  宫里的内侍自小也是有师傅带的,有专管书画的,有侍奉吃喝的,也有养花养草的,各有分工,且一般定了就不再变了。

  苏顺道:“小的以前是在御书院的,跟着师傅看过些书,后来师傅得了病便出宫去了,小的便被分去做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