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溪,你身子骨太弱了,我吩咐厨房备些牛鞭汤吧。”
否则长此以往,他怎么支撑得下去。
霍睢有自知之明,若是从前他还可以忍一忍,但现在他是绝计无法食素的。
鹿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旋即目光落到男人腿间。
好想……许个愿让霍睢变成太监啊。
听说太监无法做那种事……
谈一段柏拉图式的恋爱,纯纯灵魂碰撞不好吗?
鹿溪大为不解,却只能苦苦在床上瘫了好几日。
慕容夙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颈疼得像是被巨石捶打过,可见霍睢下手有多重。
他的属下战战兢兢地围在旁边:“陛下,摄政王跋扈,他的暗卫也如此嚣张,竟公然将您……”
慕容夙阴戾的目光一扫,那人顿时止住了声音。
他这才看向宅院内,拳头缓缓攥起。
怕是霍睢药性解了,才回过神吩咐人把他赶出来吧?
他的小哑奴,他早早标记的猎物,竟被别人彻底地占有,真是令人十分不渝啊!
针对犯乱诸侯的部署刻不容缓,霍睢一直压着已经回来的消息,便是想请君入瓮。
慕容夙在银州高调宣布讨伐逆贼,集结起来的五十万大军浩浩汤汤地赶往银州。
城中的百姓早就惊慌失措夺路而逃。
在慕容夙与霍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境况下,大军压城之前,这里便成了一座空城。
鹿溪好不容易起身,就碰见了他们在商讨补防。
“敌军二十万至多三日便能兵临城下,摄政王的人马却只五万,且昼夜奔袭还未得到消息,要朕如何相信你?”
慕容夙转着指上的白玉扳指,嘲讽地说道。
话音一落,便迎来了众多将领敌视的目光。
“陛下若是不想动脑子,安心当个精致的摆件就行,也省得过来自寻烦恼。”
“玛德,老子生平最烦不懂装懂的人!”
一群大老粗哽着嗓子叫骂起来。
慕容夙的目光落在霍睢怀里的人身上,暗暗咬了咬牙。
鹿溪的神情却很是认真,仔细翻阅着桌上的书折。
那些是霍睢特意找人测算过的暴雨趋势、银州旁边的长河水位涨势变化以及周边沟渠的挖掘情况。
自冰雹、泥石流之后,北境连绵不绝地下起了暴雨,上游洪水泛滥,银州属于偏下游的位置,距离灾情的确较远。
可在地图上细细看一下,便能看出北境主要的引水灌溉河流——长河,便靠在银州旁边。
一旦上游拉闸泄洪,这一带都会被洪水淹没。
不过这边以前矿产资源丰富。故而从古至今有许多偷盗的人,隐藏的沟渠矿洞甚多。
一旦洪水灌下,极容易导致地面乃至周围的山体坍塌,若是以往必定容易滋生事故。
但如今百姓早已被清空,故而有那些暗渠矿洞。反而容易泄洪,甚至可以要开垦多年的农田恢复肥沃。
霍睢是……在摔下山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吗?
鹿溪手指点在山势地形分析的折子上,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敬佩地看向男人。
霍睢嘴唇一勾,从他手中抽出那本书册:“看懂了?”
鹿溪迟疑着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何,明明感觉没学过,可是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要领。
“那你说说,大军压境,该如何反败为胜?”
霍睢说完,似笑非笑地觑了一眼慕容夙。
这位年轻的皇帝,自幼在宫中娇生惯养长大,在他心中,权谋争斗已经是最苦的了。
因此,他也只会权术,而不懂仁道与杀道。
鹿溪掰了掰手指,跟他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洪水突袭,可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但并不代表能够一网打尽,在对方军心混乱之际,我方可借着四周的地势营造人多势众的假象,同时招降……”
敌军众多,若是借用洪水淹死那么多士兵,燕国的兵源将大幅度降低,敌国入侵时无力抵抗。
而且那些士兵也有家室,他们死了,那些孤儿寡母生活只会更加困顿。
这些士兵大多数都是毫无主见只能听候调遣的,他们本身并无罪过。
只要声称赦免他们的罪行,在这种败局已定的颓势下,他们很容易倒戈。
至于如何保住大部分士兵的性命……
银州周围的山体是阻隔洪水最重要的一条防线。但山中存在太多空矿洞,也隔绝不了洪水。
霍睢的兵马或许早就埋伏在山上铸造大船。到时候便可乘着水浪顺林而下,一方面可以助长威势,将反叛军吓破胆,另一方面同样可以利用地理与设备的优势,缩短双方的兵力差距。
霍睢耐心地听少年分析完,忍不住将他箍到怀里。
“夫人怎么这么聪明啊!”
他的作战方案是在沙场上死里逃生无数次以及继承前辈经验的境况下总结出来的。
可自幼患有哑症,被家人抛弃送入宫中的小少年却在短短浏览了这些资料后,便猜中了他心中所思所想。
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一点通!
霍睢骄傲地想着。
至于这个小哑奴为何逃过了宫中的验身,如何习字识文。
霍睢虽然困惑,却不会主动询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他知道溪溪没有坏心思即可。
他也等着,少年向自己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再说了,一点一点儿挖掘溪溪给自己带来的惊喜,不也很快乐吗?
慕容夙根本不懂手术,在少年捏了那么多字之后,便连基础的意思都分析不出来了。
可是看到霍睢脸上的笑意,他也明白鹿溪的回答有多么令人惊艳。
他,到底是谁!
鹿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慕容夙闪烁的阴鸷眸光。
他双手推拒着霍睢,好不容易喘过来气,赶紧继续比划道。
“但是要小心瘟疫呀。”
本来上游洪水泛滥就死了不少人,极容易滋生疫情,泄洪时下游即便有所控制,死伤应该也不会少。
很可能造成长河地带遍地灾情,甚至传至全国。
霍睢怔了一下,旋即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好的,我知道了,会安排御医大夫随时准备。”
待从议事厅出来后,霍睢才交代起别的事情:“溪溪,我会安排人先将你送至安全地带,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等战时结束我就去接你,好吗?”
鹿溪有些不服气。
他何时不乖过?他很有自知之明,一直秉持着即便不能帮忙也绝不给人添麻烦的原则好吗!
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能局限于纸上谈兵。如果能离开也挺开心的,起码不用面对霍睢夜夜异军突起的长枪!
唉,好想那把剪刀把他咔嚓了呀。
霍睢身上莫名升起一股凉意,一时间汗毛倒竖。
他抖了抖肩,怀疑此次的交战可能没有预计中那般顺利,立刻连夜把鹿溪打包送了出去。
“溪溪,如今乘坐马车出行容易暴露身份,只能委屈你先和我扮成兄弟了。”
影一帮少年正了正帽子,拽着他的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泥泞的官道上。
暴雨连绵不绝,他们不敢走山路,生怕一不小心就遭遇了不测,可即便是官道也不复往日的干净。
就在这时,他们骤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影一立刻拽着鹿溪匍匐在旁边的泥沼中,警惕地看向来人。
他们现在距离银州已经有一城的距离。
可按反叛军行军的速度,他们不可能这么快便接近这里。
听马蹄声,人数不在少数,但远不及二十万人马那么多。
如今刚下完雨,他和鹿溪的脚印还留在路上,只希望天色灰暗,对方不会注意到那些痕迹。
鹿溪的脸埋在泥水里,微微抬着眼睛,同样困惑地想要观察来人。
膘肥体壮的大马,领头的男人约有两米高,又长又健壮的双腿垂在马匹两侧,过长的头发用彩色的绳子系了数不清的黑色小辫,一双翠绿色的眸子如晶莹剔透的宝石。
他的袖子只堪堪遮住了肩膀,暴胀的肱头肌处套着两个金色的臂环,耳侧也缀着硕大的宝石耳坠,在灰暗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配着那身古铜色的肌肤,具有十足的野性美感。
是戎羌族的人!
他们和北境其实有些距离,且前些年一直未曾兴风作浪,所以主子根本没有算到他们。
现在看来……是有人通敌!
影一不由得秉紧了呼吸,悄悄将少年纳入怀中。
戎羌的人马约莫有一万之多,他们是游牧民族。故而力量比燕国人要大许多,一个顶俩。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马蹄声才完全消弭。
影一游移不定地望着官道上残留的马蹄印,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是慕容夙那个狗皇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两面三刀的人,为了肃清皇权的障碍,竟然不惜与外族结盟。
他是不是该回去汇报这个情况,好让主子多加防范?
可是他现在的任务是保护溪溪的安全,他要把他安然无恙地送抵云州。
就在纠结的时候,鹿溪挠了挠他的掌心,从包袱中翻出一个信物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