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天晟帝放下奏折,抬手捏了捏眉心。

  一旁的太监立马上前,为天晟帝按摩起了肩膀, 并轻声说道:“陛下, 要不要先歇一歇再看,叫御膳房做些点心,您尝尝?”

  “不用, 朕还不累。”天晟帝一扬手, 太监便懂事地退到了一边。

  随即,天晟帝问道:“会试已经开考了吧?”

  “回陛下,是的。”太监道。

  天晟帝嗯了声, 道:“把那本《三国演义》给朕拿过来吧, 朕看到第几册了?”

  “回陛下, 第五册 。”

  这本《三国演义》自然不是连环画,而是夹杂着人物画的文字话本。

  连环画确实很好, 但天晟帝还不至于去看图文,他更喜欢阅读文字, 静静思考。

  先前的《水浒传》便是如此。

  不过, 倒也不耽误天晟帝差人去买下连环画,收藏起来。

  待《三国演义》的小册拿在手里后, 天晟帝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安定伯的长孙慕书玉如今也参加了会试。”

  “你觉得, 他这次的会试会取得什么成绩?”

  大总管刘太监小心回答:“陛下, 老奴觉得这慕公子应该能考得第一名吧。”

  “慕公子既是小三元, 乡试竟又得第一, 可见学识从未落下过。”

  “而慕公子能够很快就从国子监毕业, 并且得了国子监祭酒的夸奖, 他的学问毋需质疑, 会试得第一便是理所应当的。”

  “老奴虽然没有亲眼得见慕公子一面,可听人说,他长相也是极为不俗,丰神俊美,郎艳独绝。”

  “这学识才华和样貌加在一起,可谓是超尘拔俗啊。”

  天晟帝闻言笑道:“你倒是会夸奖人。”

  观神情,天晟帝是愉悦的,足以得见刘太监并未夸错。

  刘太监也当即躬身笑着回道:“陛下,老奴也就会这几个词语了,全用在了慕公子身上。”

  “希望慕公子不负陛下的期望,真的摘得会试的会元回来,这对于陛下来讲,就真是一件喜事了。”

  要论揣测圣意,刘太监敢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不然他也不会坐到了大总管这个位置上,成为天晟帝的贴身太监。

  陛下是希望这慕书玉慕公子考得会试第一的成绩,那么殿试,慕公子必然也不在话下。

  只要慕公子没有出现大错,对答得体,哪怕是中规中矩,为了小三元、大|三|元的名头,陛下肯定也会钦点慕书玉为状元。

  这是古往今来的读书人所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

  古人有三元及第,慕公子却是六元及第。

  到那时,别说慕书玉是大盛朝开朝以来的第一人,从古至今,就没有人获得过六元及第这个称号,至多也就是个三元,且年龄还不小。

  哪里像是慕公子这样,殿试过后,也才十六岁。

  十六岁的状元啊,既是最年轻又是六元及第……

  想一想,即便是刘太监自己,都已是觉得内心火热起来,更不提天晟帝了。

  他在位期间,若真有六元及第的状元,那便是天纵之才,大盛朝的福气,盛世之象。

  乱世出枭雄,盛世出人才,后人倘若自史书里了解,岂不会赞他一声明君。

  盛世明君……这等诱惑,谁又能抵挡得住。

  果不其然,天晟帝被刘太监说得龙心大悦,道:“确是喜事,望这慕书玉不会会试失利,朕,期盼着他可以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陛下所期盼的必会成真。”

  ……

  要说慕书玉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会试结束后,放榜出来前的那三天里,她是放松了,自觉考得很不错,会试通过必然是十拿九稳。

  要是想考得第一,取得会元,可能性虽然也很大,但她却没有百分百一定的把握。

  毕竟姜游、薛文礼等人的学识不比她差太多。

  再加之,这科举路上人才济济,能够考到会试这一步,学问自是名副其实,不用多说。

  更有旁人叹息言道,这一年的科举怕是最为困难的一次。

  因为有才华的学子实在太多,往年也没有见着很多从州府被选拔上来的贡生,最多也就三、四个能入国子监。

  可数一数这回参加科举的学子们,竟大多都是同一年入京的贡生学子们。

  姜游、江子仁、关笙……还有一些慕书玉认识,却不太熟悉的学子,也是来参加今年这场科举考试了。

  这让慕书玉不禁感叹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会试全凭本事,至于谁能够摘得会元这个名头……那就得等到放榜以后再看喽。

  三日后,会试放榜。

  熟悉的敲锣打鼓声往着诗文楼的方向而去,喊话的句子也似曾相识——“会试第一名为慕书玉慕公子!慕公子考取会元!”

  旁人听见,有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人惊讶叹服,有人羡慕嫉妒……

  “竟然又是这慕书玉取得第一名,会元……他还是乡试的解元,曾获小三元的称号,这殿试之上若再被陛下钦点为状元。”

  “嘶,那不就是六元及第了么,我大盛朝历史上可曾有过六元及第者?”

  “不曾有过,别说是我大盛朝的历史,就是往前数,那也没有六元及第者,这慕书玉,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不得啊。”

  “这慕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约莫是……十六岁?啊这,十六岁的状元,六元及第。”

  有人想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气,这何止是了不得啊,简直、简直就是天纵之才。

  更何况,这慕书玉慕公子的画技也是了得,学问才华、一技之长,家世背景,不俗的外表样貌……

  这慕书玉简直要什么有什么。

  老天爷还真是偏爱他,为何把如此诸多的好处全部都堆砌到他的身上?太叫人心里不平衡了。

  便有人妒忌说道:“哼,什么状元,他才只得了会元,殿试之上,那可是由陛下亲自拟题考校,然后才钦点状元、榜眼和探花郎。”

  “难道你就笃定这慕书玉能够成为状元吗?”

  “说不定他一面见陛下,就被天威吓得什么话都答不出来了呢,到时候,没准连个探花郎都够不上。”

  “快得了吧。”有人闻言,当即白了那人一眼,道:“我看是你如果面对天威,才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这儿逞什么能。”

  “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当着慕公子的面亲自再说一遍。”

  “慕公子既然可以考得会元,殿试自然想必也不在话下,怎么就不能成为状元了。”

  “你这人当真是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

  那人被点中心思,脸涨得通红,张嘴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对方人又不少,他不敢再多说,随即掩面走了。

  但正如那人所说,殿试是要由天晟帝亲自主持,这拟题之举要么是经内阁负责,再由陛下选定,要么就是陛下亲自出题,考策问。

  万一在殿上兴致来了的话,没准还会出一个即兴考题,然后由考生们作答。

  有些考生就算会试没有考好,不在前几名当中,可若是回答得既妙又好,令陛下龙心甚悦,那么,当场被钦点官职也无不可能。

  只不过这概率很小罢了。

  毕竟可以考到前几名的学子,又怎么会连话都不会说呢。

  殿试这天,慕书玉起了个大早,与通过会试的学子们一同来到宫门外面等待着,一会儿,便会有太监出来领他们进去面圣考试。

  有的学子紧张不已,来回小范围的踱步。

  因为他怕只有这么一回能够得见圣颜,万一殿试没有考过……

  慕书玉则仰头,姿势随意地抱着胳膊,观察这巍峨的宫墙。

  果然不愧是皇宫,就是够气派,青白石底座,黄琉璃瓦顶,宫墙从这边延伸至远处,竟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里面又是何种模样。

  “你不紧张吗?书玉。”关笙在旁边问道。

  慕书玉将目光自远处若隐若现的兽首屋檐上收回,扭头道:“紧张啊,一会儿可是要在殿上答题呢。”

  “上有陛下,下有臣子,怎么可能不紧张。”

  姜游在一边听见,忍不住说:“可我观慕兄你不像是紧张的样子,居然还有心情欣赏这宫墙。”

  慕书玉正色道:“你不懂,我这就是在放松心情呢。”

  “你们想啊,人生能有几回能够来到这大殿之上参加科举最后的考试,诸位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怕什么,尽全力就是。”

  “就算考不过,起码还靠近了这宫墙,得见圣颜,锻炼了胆量。”

  “旁人哪有这等机会,走至这里已是幸运了。”

  “现在多看看,想着以后若是真能入朝为官,这里不就是每天上朝的必经之路么,你以此来激励自己,是不是感到更有力量和精神了?”

  普通人哪有机会像今天这样离着皇宫如此之近,如今听闻慕书玉一言,仰头再看宫墙、远处屋檐等,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觉便不禁自心里升起……

  考就是了,紧张无用。

  于是,待领路太监过来时,就瞧见众过了会试的学子们竟俱都抬起头,望向宫墙的方向。

  领路太监:“……?”

  这宫墙之上难道有什么吗?

  他也不由地看了看。

  奇怪,什么都没有啊。

  领路太监咳了一声,道:“诸位,现请随杂家进殿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