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 慕书玉熟悉,是康郡王嫡子裴召淖,当日在墨客茶楼里见过, 那走在他身边的人是?

  下一刻, 慕书玉就知晓了。

  因为慕纪兆与姚子潭上前去行礼,口中称呼道“两位殿下”——除了裴召淖以外,另外一位殿下是端亲王的儿子, 裴奕。

  在慕纪兆和姚子潭道出两人的身份后, 众人也纷纷行礼。

  而身为雅舍会馆的馆主,赵老自然打前拜见,面容显得有些惊讶和诚惶诚恐, 没有想到竟会有两位殿下到来。

  “不知两位殿下来雅舍会馆是……?”赵老行了礼后不禁问道。

  裴召淖道:“听闻这里举办一书画雅会, 本殿平日里也是极为欣赏这些的, 怎可不来看一看。”

  “再者,这书画交流会如今已经举办两天, 京城里却已然传遍慕公子的大名。”

  “说其不仅学识好,就连书画这一方面也是承袭了尹大家的本事,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丹青妙笔、后生可畏。”

  “若不能欣赏一番,岂不可惜, 毕竟我与慕公子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说罢, 裴召淖还对着慕书玉笑了笑, 斯文俊朗。

  慕书玉表情谦虚地拱手行礼, 却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不过她有注意到, 就在裴召淖说完这些话时, 慕纪兆和姚子潭两人的神情皆不是很好看。

  尽管细微并快速消失不见, 但慕书玉却一直留心着, 因此便没有错过这一变化。

  显然,这两位殿下的到来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至于裴召淖的说辞,雅舍会馆在京城里的知名度不算小,一连举办三天的书画交流会足够京城百姓们这几日的谈资了。

  再加上这交流会过去的两天之中,慕书玉身为简墨先生的学生,本身名气不小,又接连画出两幅不同风格技法的画作,皆属上品佳作,怎能不瞩目异彩、叫人注意,就是国子监里都有所耳闻了。

  自然,要说流传多广也不完全准确。

  毕竟这只是书画家等之间的简单交流,就算流传,也多是在文人学者的嘴里谈论两句,普通百姓到底在少数。

  可见裴召淖的说法着实夸大了几分程度,意在取得慕书玉的好感。

  如果是旁人,被一位殿下这样夸奖,怕真是要对裴召淖观感不错。

  但谁让慕书玉有原书剧情在手,心里面仍然能够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笑。

  这裴召淖前期不显、韬光养晦,书里后面却逐渐露出了真面目,虚伪城府、狠戾无情。

  别看现在是一副跟随裴奕身后的模样,实则内心看不起裴奕侧妃之子的身份,却也碍于其父端亲王的地位,只能暂且蛰伏。

  若小看他的话,怕是要被坑害。

  裴召淖会说话,裴奕也不差,谁都有两副面容,全看哪位伪装更好。

  裴奕与尹道元客套两句,称赞其会教学生,道:“尹大家德高望重、品才兼备,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怀瑾握瑜,人如美玉一般,品行不俗。”

  说话间,裴奕竟是无视了也站在一旁的蔺海,先看向尹道元,后说完又直接瞧向慕书玉,表情虽然不似裴召淖一样笑着,却也并不显得冷漠,可见其态度如何。

  雅舍会馆内的其他人见状,瞬间或多或少的明了意识到,这两位殿下今日怕不是冲着慕书玉来的吧?

  有人心里忍不住吸气、艳羡,这慕书玉当真是好运道,家世背景、才华学识,就连长相也……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人老了,比不得啊。

  一些年轻画家却是忍不住嫉妒起来。

  裴召淖则站在旁边,面上神情一如既往,自始至终未变,不显山不露水。

  而蔺海闻言,却顿时脸色苍白。

  此刻有裴奕这位殿下的一句夸奖话语,他先前所说便全部都成为了无效泡影,谁都会跟着一起称赞这慕书玉了,哪里还会再记得他的话。

  时至今日,此时此地这一刻,蔺海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居然被慕书玉这小辈踩在了脚底下,到底怎会沦落至此……

  蔺海难免有些失魂落魄,神不守舍。

  这会儿再留下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不然就有一点自取其辱了。

  于是,蔺海只得卷了画作就走。

  可惜,他这时候的离开不过一个小小插曲,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视和留意。

  赵老请两位殿下上座。

  可就在这时,雅舍会馆的门口再一次传来一道声音——

  “我们没有来晚吧,这是开始了吗?”

  慕书玉转头一看,又是两个熟人,男主裴妙珩,和宣平侯世子卫萩。

  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卫萩。

  裴奕不禁眼神一闪,裴召淖亦是眉心动了动,随即两人站定,听着下人介绍裴妙珩和卫萩的身份。

  此刻,赵老已是连惊讶和惶恐都顾及不得了,心道他这雅舍会馆今天可真是蓬荜生辉,竟然一日内来了三位殿下……了不得,能要了他的老命呦。

  慕书垣都忍不住小声地对着弟弟慕书谦嘀咕:“……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

  有点邪啊。

  慕纪兆这东西为什么也会来雅舍会馆?

  早知道今天他就不带着弟弟和妹妹过来了,省得晦气。

  在赵老等人也拜见裴妙珩和卫萩两人后,雅舍会馆里出奇的安静,无人率先说话,也没有人动弹、挪一挪脚步。

  这脚就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

  直到裴召淖笑起,说道:“妙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也会关注这一雅会?”

  “还是说,你实际上是被卫世子给拉来的?”

  裴召淖看了眼卫萩。

  裴妙珩今日穿着一身淡淡的浅青色衣衫,有种素雅的华贵质感,更衬得其清隽矜贵,珺璟如晔、君子如珩。

  他唇色略苍白,抵拳轻咳两声,道:“你和裴奕为何而来,我便也是为何而来。”

  话又给拨了回去。

  但这话一出,雅舍会馆里其他人的脸色和神情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些许变化,眉眼间不禁流露出几分古怪来,眼神则也不着痕迹地瞥向某一方。

  已知裴奕和裴召淖这两位殿下似乎是为了慕书玉来的。

  那么,这会儿如果真按照裴妙珩殿下所说的话来理解……殿下他也是为慕书玉而来?

  啊这,不会吧。

  三位殿下竟都……不、不,肯定是他们想岔了,怎么可能呢,一定不是这样。

  裴召淖殿下不是说来欣赏书画么,那裴妙珩殿下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慕书玉的书画当然也在欣赏的行列之中……

  倘若他真的以此得了哪位殿下的青眼,岂不是于这书画交流会里占尽了好处?

  裴召淖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未再说话。

  裴奕见到裴妙珩,眉眼则显得较为冷漠阴郁几分,面容疏离。

  尹煜之悄悄地戳了戳慕书玉的胳膊,低声问道:“书玉,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一来就来三位殿下,雅舍会馆今日可热闹了。”

  那可不,都快要“热闹”上天了。

  慕书玉环视一圈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或延迟卡顿的周围,又瞥了眼如同三足鼎立似的三位殿下,心里隐约有种感觉,难道真的是为她来的?

  好在,这样凝滞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便在赵老和尹道元的客气话下缓解不少,卫萩也一言一语的松了松气氛。

  随即,裴妙珩三人在赵老的侧身邀请下找位置坐好。

  而今日的书画交流会总算开始。

  一些年轻的画家振奋起来,势要拿出最好的状态画出令人满意的画作,好叫三位殿下能够注意到他们。

  关笙站在慕书玉的身边问道:“书玉,你今天打算画什么?”

  前两天的画作已经被挂在了雅舍会馆的墙上,格外醒目,而那位卫萩世子正在凑近观看。

  慕书玉在画桌后面活动了一下手腕,思索道:“唔……异兽画、人物画?”

  “异兽画是什么啊?”林兴表情不解地问道:“仙佛鬼神分类里的?”

  “算是吧。”慕书玉道。

  其实她要画的是山海经异兽。

  嗯,姑且算是为下一步计划预热吧。

  至于人物画……慕书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裴妙珩。

  这位瑞亲王的嫡长子正在喝茶,似乎察觉到慕书玉的视线,裴妙珩抬了抬眼,喝茶的动作也是一顿。

  慕书玉却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垂头敛眉、收回了目光。

  见慕书玉开始作画,尹煜之等好友就不再打扰了,各自四处转一转,但没多久便又围到了慕书玉这里,安静地看了起来。

  另外一边,慕书垣正在与慕纪兆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慕纪兆嗤了一声,道:“怎么,这地方你们能来,我却来不得么。”

  “几天不见,你和他倒是兄友弟恭了起来,就不怕他接着克你?”

  说着,慕纪兆还睇了一眼慕书玉,话里包含的意思很是明显。

  这两日,下人们私底下交谈,他在伯府偶然间听闻慕书垣他们与慕书玉一起回来的言论。

  慕书垣:“关你什么事,你管得着么,你们长房的手别伸的太宽了。”

  “呵,慕书垣你看看你,和慕书玉相比,你真是差太多,怪不得从小就被大师批命相克。”

  “有他慕书玉在,你永远处于下方,比不上、也追不上,他天生就克你。”慕纪兆冷笑道,面容露出明显的恶意。

  慕书垣恼怒地攥紧双手。

  这时,慕书谦突然开口说道:“依我看,慕书玉他也克你,我二哥比不上,你就能比上慕书玉?”

  “好像你也不是什么神童,更加不是小三元,现在也不是秀才、没个功名在身。”

  “而且,你书画有我兄长好吗?”

  “似乎今天这三位殿下的到来,也是因为我兄长的缘故吧,你算什么东西,有兄长在此,殿下看都不看你一眼。”

  “就算是伯府长房嫡子又如何,我兄长还是长孙呢。”

  “庶”字必须省略。

  慕书谦一通输出,嘴里叭叭叭。

  说完后,慕纪兆的脸色霎时黑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