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慕书玉让凃卓送出去的信件, 就是约定好今天一早来墨客茶楼里见面。

  分别五年,慕书玉和尹煜之朝夕作伴,与林兴、赵俭和关笙三人却是只能够以书信的方式来往。

  如今五年后重聚, 各自有各自的发展和变化。

  好事成双, 尹煜之的父亲尹望升迁至京城,林兴的父亲林若于一年前也升官了,不过是从青州县的知县升至青州府的知府大人。

  原来的徐知府年事已高, 早在一年前就上书奏请致仕了。

  而林若将青州县治理的非常不错, 政绩突出,青州县又是出现过九岁的神童秀才、小三元的福县。

  是以,徐知府致仕之时便于奏折上提过一两句林若以及青州县的事情。

  没多久后, 在徐知府告老还乡时, 林若升官的圣旨就一同下来了。

  关笙则是在五年期间内考中了秀才。

  他的学识才华也很好, 院试过后,虽然不是青州县的案首, 但却是第二名的好成绩,因此也被选为贡生, 可来京城入学国子监。

  至于赵俭, 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去考了县试和府试, 县试的成绩就已经是排名末尾, 府试便直接没有考过。

  所幸赵俭及其父亲赵三旺对此早有预料, 就没有怎么失望。

  赵俭更是生性乐观, 读书不行, 他就回来继承家业得了, 经营酒楼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

  再者, 赵三旺的有客来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大, 能直接开分店了。

  不仅如此,思及儿子赵俭以后的发展,赵三旺还打算将酒楼的生意开至京城。

  目前,就是赵三旺和赵俭一同来了京城,已经盘下一家早已经营不下去、关门大吉的酒楼,在等着重新装修一下,正式开业了。

  两个好友,关笙和赵俭都要去京城,林兴自然也不愿意落后分开。

  但是,他读书也就是中等偏末的水平,倘若参加院试成为贡生入国子监肯定行不通。

  于是,林若便走了一些关系,使得林兴成了监生入国子监。

  这时候,林兴早已比关笙提前进去国子监读书了。

  不久后,尹煜之也要作为监生入学。

  倒是慕书玉和关笙两人还要参加考试。

  包间里,尹煜之、林兴、赵俭和关笙四人都已经提前到了。

  寒暄一会儿后,待推门声再次响起,他们一同转头看去——

  慕书玉穿着一身绣有苍青色暗纹的月牙白衣衫走了进来,唇红齿白,嘴角挂着些许笑容,杏眼熠熠。

  那一刻迈步进入,着实令整个房间里都仿佛亮堂了一瞬,吸人眼球。

  “哇,书玉,你这模样得引来多少小娘子垂青啊。”林兴忍不住率先开口说道。

  五年的时间并未造成几人的隔阂,林兴一讲话,其他人俱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慕书玉:“……皮囊皆是虚妄,你得注重内在。”

  “不不不,我比较肤浅。”林兴摇头笑道。

  气氛更为轻松很多。

  慕书玉坐下后,五人开始闲聊起来,不外乎谈论一下五年期间发生的事情。

  另外,就是慕书玉和关笙入学国子监的考试了。

  慕书玉和尹煜之刚刚回到京城一天多点,不像关笙等人早就已经过来了,对于京城里最近的一些情况知晓不少。

  “江州也出现了一位小三元?”慕书玉有些惊讶,这一消息她倒是不知。

  关笙点头道:“是,此学子名为姜游,二十多岁,诗赋上的才华出众,在江州颇负盛名。”

  “但他来了京城以后,有不少人将他和书玉你放在一起比较。”

  “这有什么可比较的?!”尹煜之不高兴说道:“书玉难道不比这姜什么游强多了。”

  “虽然同样都是小三元,但他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书玉取得小三元的时候可是九岁啊,他姜游能比得了吗?”

  赵俭闻言挠挠头道:“话是这么说,可书玉不是在外游学五年么,这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别人可不知道书玉此刻的书读得怎么样了。”

  哪像他们三个,和书玉就没有断了书信联系。

  尹煜之:“怎么就没有消息传出,书玉在江南一带也是非常有名啊,还被称为是小先生,有了名号,都说我祖父后继有人了。”

  “你们是没看见,书玉在江南到底有多受人追捧,求他字画的人几乎每天都络绎不绝,排队都能排到门外去。”

  慕书玉此时都快要听不下去了,赶忙抬手制止尹煜之的话,道:“行了行了,照你所说真是过于夸张不少。”

  “哪有那么多人排着队求画,谦虚一点。”

  “差不多差不多,意思都一样。”尹煜之道。

  慕书玉摇摇头,表情无奈。

  她又转头看向关笙三人,问道:“我比较好奇此次青州府院试的案首是谁?”

  关笙:“薛文礼,我与他一同参加院试,算是认识。”

  “不过这人性格有些傲气,平常惯于独来独往,尽管同是青州府出来的学子,但我与他聊不到一块儿去。”

  “除此之外,薛文礼的人品没有什么可诟病之处。”

  他还是比较欣赏这人的。

  尹煜之不禁问道:“那姜游的人品如何?”

  关笙迟疑:“这倒是不知。”

  林兴:“自从我们来到京城以后,还没有见着姜游一面呢,都是从他人口中听说,姜游一直未曾出现。”

  “听旁人说,姜游不爱聚会之类,有空就去看书,倒是好学得很。”

  “不过书玉,今天没准你能见到他,就在这墨客茶楼里,也是赶巧了,今天楼里举行诗会,得胜者可将诗作挂于茶楼三个月。”

  “姜游便是以诗词闻名江州,有人说是请了他过来,姜游并未推拒。”

  “哦?那我要听一听他的诗作了。”慕书玉感兴趣道。

  尹煜之:“……书玉,你可千万别和他比作诗,说不准、不,是肯定会输。”

  慕书玉作诗就是普通人的正常水平,中规中矩。

  在江南五年,尹煜之可算充分的见识到书玉作诗的水平还及不上他画画天赋的一星半点。

  慕书玉不由地摸了摸鼻尖,道:“有那么差吗?”

  “有!”尹煜之斩钉截铁地说道。

  “……”

  林兴、赵俭和关笙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关笙问道:“你们一路从江南回来,还不知江南此次院试的案首是谁?”

  他们在京城没怎么听说,实在是才子太多了。

  慕书玉:“是……”

  她尚未说完,就听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乎是一下便来了很多人的样子。

  “诗会难道开始了?”林兴道。

  他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一点窗户向下望去,随即道:“还真是,底下人可不少了,关笙,你要不要下去参加?”

  关笙也走到了窗边,道:“不了,这种场合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没必要,他诗作并不是顶尖水准。

  “那就看着好了。”慕书玉笑道:“我想知晓一下谁是姜游,谁又是薛文礼。”

  慕书玉想要知道这两人都是谁,倒是很好分辨。

  薛文礼由关笙便能够指认出来。

  而姜游,不一会儿后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姜游转头回应,就令慕书玉认出来了。

  薛文礼身着一袭蓝色衣袍,长相文弱,倒也算是一个俊秀的书生模样。

  但姜游的样貌就有一点普通了,穿着灰色布衣,头发全部束起,没有佩戴额外的装饰等,造型简简单单。

  可听他谈吐的确不俗,话语间礼节周到。

  之后又听他作诗,可谓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也确实不禁令人拍手称赞。

  慕书玉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一楼的其他学子们更是连连赞叹。

  “姜兄好才气,于诗赋一道果然厉害。”

  “是啊,有幸拜读过姜兄的诗集,辞藻华丽、浑然天成,我可是甘拜下风,比不过姜兄天赋出众。”

  “这点比我们要强太多了,怪不得能得小三元。”

  “没错,姜兄的诗做得好,文章写得也好。”

  “说起小三元,即便那慕书玉从小被誉为神童又如何,他都已经沉寂五年之久,说不得现在怎么样了,必然是比不上姜兄的。”

  姜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音未出,立即又被其他人抢先回答。

  “兄台说话好没依据,凭什么认为慕书玉沉寂五年之久。”

  “要知道他在江南一带可是非常有名的,师从简墨先生、尹道元尹大家,尽得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书玉因书画极其出色,在江南也是被称为凝烟先生的,我便是出自江南的学子,你若不信,可以问一问其他人。”

  这说话之人就是江南院试的案首,江子仁。

  他说完后,同是来自于江南的学子们便点头作证。

  “没错没错,虽然姜兄的诗作的确很好,但慕公子的书画却更加值得称赞,你们未曾见识过,就不能妄加议论他人,怎能如此作比较。”

  “这位公子说得对。”姜游这时道:“读书人需时刻警省自身,虚怀若谷,如此才能不作为井底之蛙,须知人外有人,我……”

  “嗤,那慕书玉值得什么称赞,还凝烟先生呢,不就是一个破画家么,这也感到骄傲?”

  姜游的话还未说完,就听有人登时嘲讽道:“书画再好,也不代表书读得好。”

  “他小时候读书是不错,可这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书画令人称赞,可学问让人夸奖了吗?”

  “我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五年他在江南被人赞扬文章写得好、诗作不错?”

  “可见功夫都用在书画上面了,对其他事情则有疏漏,还说不定啊……”

  这人讲到这里突然笑起,形容猥琐道:“江南多瘦马,更有秦楼楚馆,说不定啊,这慕书玉经常去光顾那些地方,没准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呢。”

  “所以,兄台这五年来难不成是住在我的床底下?不然怎么好像一副对我这五年在江南的生活很了解的样子?”

  一道清朗声音自二楼的楼梯口传下,众人不禁循声地抬起头望去。

  方才在二楼,这人一开口讲话时,林兴便不由地皱眉,表情厌恶地说道:“怎么又是他姚子潭,这人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为监生。”

  “我入国子监后就听他讲过书玉你的几次坏话了。”

  “他似乎是专门针对你,没想到今天也阴魂不散,我下去教训他……”

  林兴说着就想转身下楼,却被慕书玉伸手拦住,面容略显古怪地问道:“等一下,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林兴:“姚子潭啊,我打听过他,他是工部员外郎之子。”

  慕书玉不禁用折扇敲了敲掌心,杏眼微眯,神情略有深意,喃喃道:“工部员外郎……之子,原来是,远房表弟啊。”

  “你们不用下去,我来便可。”

  这会儿,就是慕书玉走下楼了。

  “这人是……慕书玉?”当即有人表情惊讶道。

  “没错,他就是慕书玉。”一位江南的学子回答道。

  有人便忍不住出声说道:“这就应了那诗句——‘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这般好看的公子,定然不是人世之中的凡夫俗子。

  作者有话说:

  对手指,其实我也想加更多写一点,但最近在练车、考本五年,一直没真上路过,手动挡已经完全不会开了,正在学自动挡……

  等我学车有成,就找时间加更吧_(:з」∠)_小可爱们别急哈~

  【小知识】:《失题三道》苏轼

  其一: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其二:望断水云千里,横空一抹晴岚。不见邯郸归路,梦中略到江南。

  其三:木落沙明秋浦,云卧烟淡潇湘。曾学扁舟范蠡,五湖深处鸣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