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没回应,李泽扶了扶额头,刚才撞那一下他没留力,这会头开始蒙起来。

  这书生言行不像刺客,没有半分刺客的能耐,刀驾到脖子上那会如果是四王爷的人就不会手下留情,李泽细细思索,把人翻个面朝上,决定从何家那里入手,“你认识何家的谁?”

  “为什么会觉得老侯爷去世了?”李泽百思不得其解,打开酒壶浇在脖子上,酒液流淌在脖子上刺激着他的疼痛感,与此相对的是头脑越发清晰。

  “禁卫军没查出来你会武,刚才打起来几个招式利落得很,听说家中有赡养你的母亲和疼爱的妹妹,性情大变还是变了个人?”李泽伸手在何长安脸上按揉,过了半刻也没揉出来易容的迹象。

  “老侯爷还活着?”何长安有气无力道。

  “朕为天子,岂会骗你一小人?”李泽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块烫手的山芋,“你和老侯爷什么关系?”

  看年龄,难不成是老侯爷招揽过的举子?

  随即他否认掉这一点,“侯爷要招揽人要什么人没有,连进士都当不上的区区一书生。”

  何长安朝他翻个白眼,区区一书生,太傅留给你的课业还是我写的呢。

  李泽不是多话的人,恰巧碰上老侯爷的事多说两句,没有得到回应便不出声了。

  半柱香后陈春进来报,“启禀皇上,刺客只剩,但仅有三十三人。”

  “没有人增援?”李泽略微有疑惑,旋即淡淡道,“不用留活口。”

  “是!”陈春出去下令,一会又被叫回来。

  陈春下意识想起,哦,何长安还在里面呢,这书生胆子太小,跟脾气不好的皇上呆一起怕是又吓得不敢出声了吧?

  他探进去头,正看到何长安躺在地上,大惊失色,“怎么……皇上你做了什么?”

  一个空酒瓶被掷过来,撞到陈春胸口,皇上阴沉沉的声音响起,“陈春,看看你的消息错到哪了,此人以刀挟持朕,还妄图搜朕的身……你回宫在家反省思过一个月。”

  反省思过是一回事,可这……陈春扑通跪下,“启禀皇上,这书生胆子小得很,是不是哪里错了……”

  看到隐含怒气的皇上,陈春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是,微臣这就把罪犯带走好好审问。”

  “不必,把人留下。”李泽声音平淡的指示,如果真是老侯爷的人,那还不能轻易定夺。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在深夜直接驶进皇宫内,宫内灯火通明,郑时坐在门口打盹看到皇上回来就清醒了,小跑迎上去,“皇上可要食用膳食,或沐浴一番?”

  “不急,”李泽在马车里坐一会,才看向一直闭口不言的人,“你认识皇后吗?”

  何长安脸色扭曲了一下,拼着力气道,“他没答应做皇后。”

  李泽无所谓的哦一声,“皇后旧友?什么时候认识的?”

  何长安却再也不肯说话了。

  “来人,把他放到春华苑去,切莫让人跑了。”李泽略有遗憾,没办法发掘出更多情报,只能让熟悉审讯的陈春来。

  春华苑是临近皇上居所恒元殿旁的宫殿,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带回来人,郑时瞧过去,就被凶狠的瞪一眼。

  这不是熟人吗,陈大人带回来的那位先生!

  春华苑是后宫妃嫔居所,虽然现在后宫空荡,但也不许外人居住,就连陈大人可都不能随意进出后宫,郑公公瞬间想歪了。

  他就很淡定:还别提,虽然是个男子,人长的很清秀,配上那双有神的眼睛,瞬间容色再增三分,听说还是举人呢,“来人,把人妥善给带到春华苑去。”

  郑公公正要跟上皇上的脚步,就见身后的人双臂软绵绵的,双眼也闭上了,他赶紧小声招呼,“慢着点,别磕着碰着。”

  李泽说,“何必那么客气。”

  郑公公还记得御医说的话,不由得提醒道:“皇上,这位先生手臂还受着伤呢。”

  这么一提醒,李泽瞬间想起来,“呵,拿匕首时双手也没见抖。”

  怎么还拿上匕首了呢?郑公公小心觑皇上一眼,“皇上用膳吧。”

  膳后,陈春姗姗来迟,他匆忙回家洗掉一身鲜血味道,正跪在殿外,“罪臣来迟。”

  “起来,与朕一同去看看那书生。”李泽声音居然略带愉悦。

  陈春老实在后面跟着,不明白皇上为什么高兴,刚才还大发雷霆呢?

  何长安被人抬进春华苑,预料中的审讯还没到,反而是几个太监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一会桌子上放了鲜花,屋内外被暖黄的灯光照耀着,居然还有几分温馨。

  何长安:“???”用来遮住审讯的血味吗?

  李泽领着陈春进屋,随后的禁卫军封住了进出春华苑的大门。

  李泽在首位坐下,看着躺在地毯上的人,陈春说道,“你家里的母亲与妹妹都被禁卫军守着,且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还能饶她们一死。”

  何长安呼吸重了几分,想到父亲、母亲和大哥可能已受害时,他几乎失去理智,可现在却有另外的母亲和妹妹因为他的不谨慎,甚至是冲动要受到死亡的威胁,尤其是这威胁还是来自于李泽……

  他闭了闭眼,“你问。”

  陈春往旁边躲开,李泽问,“你与皇后是几时相识?”

  “这个……很久了。”何长安听着皇后这个词,心中有种荒唐的感觉。

  李泽阴沉着脸,“多久?为何我不知道?”

  出生时就知道了,何长安说,“他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你在激怒我,不顾及你家人的性命了?行刺皇上株连九族。”李泽淡淡道,但心中却有种荒诞的感觉,这人没有说谎?

  何长安顺着他的话艰难地给自己找理由,“我说的是实话,我……熟悉何长安,我们俩认识很久了。”

  陈春这时候说,“禁卫军查过,何长安家住陕西重平县,并且所在村庄很近,有可能与何皇后从小相识。”

  陈春连这个也查了?何长安心想,幸好对得上。

  李泽沉默几秒,“之前你所说,鉴定的那首抄写诗经的诗,可是皇后所写?”

  是保持原态度,还是……

  何长安决定老实说,“那的确是我写的。”

  “模仿字迹怎么可能模仿地如此相像,你如何保证这是你所写,而不是皇后写给他人?”李泽问道。

  何长安说,“……因为和何长安很熟,所以对他的笔迹也熟悉。”

  “你亲自写来。”李泽叫来人送进来笔墨。

  陈春过去给他双臂接回去,咔嚓一声,脱臼的手臂便回去了,何长安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但不想死他还是决定顺从。

  陈春研磨铺纸,何长安挥笔而就,一篇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的诗经篇出现在纸上,李泽细看这幅,觉得比他手中的那幅还要像皇后的笔迹。

  他看何长安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但随即变得冷厉,“皇后八岁前回乡,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接触,就为了这你要刺杀朕,不惜与你相依为命的母亲妹妹?”

  何长安沉默了一会,把事情串联起来,“因为草民以为皇上您杀了侯爷一家,长安从小对草民有恩。”

  “真不是因为你喜欢皇后?”

  何长安被这连串的质问逼得内心惶惶,下意识摸摸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瞒,他今天说了多少谎言?

  “回答朕。”李泽狠狠一拍桌子,陈春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大的怒火,一同喊道,“老实回答。”

  甘霖娘,何长安说,“草民喜欢女子。”并且他从小鸡飞狗跳,七八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哪会招人喜欢。

  “真不是?那你说说他是如何喜欢朕的。”李泽脸色依旧难看。

  他喜欢人哪敢让人知道,两人明面上紧守礼节,私底下何长安心虚反而避讳更多。

  但这么多谎话都说了,不差这一句,何长安不用思索就道,“他喜欢看你,喜欢待在你身边,没事就喜欢去找你,喜欢跟着你。”

  “他告诉你的?”李泽把桌子上茶水拿起来,掩饰地喝一口。

  陈春明显看到那杯子是空的,他低下头,忽然觉得只要再嘴甜说上几句,刺杀皇上这问题还真能给翻过去。

  何长安省了点力气点头,“他说的。”

  “他怎么知道我腰间有匕首?”李泽问。

  何长安下意识说,“他摸到的。”

  明明没喝到水,李泽却被呛了下。

  陈春使劲低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何长安也低头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