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澄发现,这几天不仅是福生公公怪怪的,连他家小芳也怪怪的。有一次,他提前回来,推开小书房的门,本以为季芳泽会喜出望外,却发现后者大惊失色,还下意识取了一本书,将手边的东西盖住了。

  叶澄慢悠悠走到季芳泽身后,发现这人的背都挺得笔直笔直,僵硬无比,估计轻轻一戳就能碎成一地。

  季芳泽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完全称得上喜怒不动声色,但在叶澄这里,却丢掉了那份功力。

  叶澄突然就心软了,假装自己没发现,笑着揭了过去。

  季芳泽明显松了一口气,和叶澄提起其他的事。

  叶澄摸了摸他的狗头,心想: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给吓成这样。

  季芳泽做了什么亏心事先不提,叶澄最近在琢磨另一件事。

  他借了季芳泽的人手,传信去叶家,说意外听闻有一个和自己相貌一般无二的男子,问家中是否有子弟流落在外,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叶母当年生下的,确实是一对双胞胎,但因为叶父挚友查出子嗣有碍,又亲缘单薄,叶父便做主,将刚出生的弟弟过继了出去。第二年,挚友被贬南下,随后遇到匪祸,一家失去消息。那位挚友,正是姓宋。

  叶父私底下找了好几年,都没有音讯,心里终于承认了最坏的那个打算。为免叶父叶母伤怀,从此便再没人提起那个孩子。

  叶澄只和宋浊见过一面,有些大概印象,对这人远称不上了解。至于书里那些虐恋情深,真是不提也罢。

  可既然有这层关系在,他就不能不管宋浊。问题是,他又不能以叶松寒的名义去管。

  让季芳泽知道他能一夜渡江,是一回事,让其他人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件事,已经远远超过了“功夫好”所能解释的范畴。

  叶澄收到回信后,决定再去见一次宋浊,但这个计划遭到了季芳泽的强烈抵制。

  “你要抛下我,单独一个人,大半夜,偷偷去见一个陌生男人?”

  你当我死了吗?

  叶澄无语:“请注意啊,醋也分品种,不能乱吃。那不是什么陌生男人,是叶松寒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亲弟弟。小朋友思想不要这么龌龊。”

  这放在晋江,是要被口口的。

  “你又不是叶松寒。”季芳泽不为所动,反倒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而且,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冤死的人,为什么你会选叶松寒?”

  当初母后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当年弱冠折桂,打马游金街,半城闺秀都倾心。”

  季芳泽露出怀疑的眼神:“话说回来,叶松寒相貌不错啊?”

  叶澄:“……谢谢你提醒了我,我有机会会找我们老大问一下,看业务筛选部门,是不是被邪恶的颜狗攻占了。”

  季芳泽没听懂,也不在乎。他只是搂住叶澄的腰,哼哼唧唧:“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啊。”

  他也不是真的吃醋。只是白天叶澄要当差,两人只有晚上才能见面。叶澄现在还要抛下他,自己出去。

  怎么能这样。

  叶澄推他额头,拒绝大型犬一样拱来拱去的撒娇模式:“撒娇也没用。我可不敢再带你出去了,不然福生公公非把我给活拆了不可。”

  因为上次的事,福生公公给了他好几天脸色,还隐晦地提醒他,让他“注意殿下的身体”。叶澄这才想起来,芳泽不是他,昼夜颠倒可不是好习惯,更别说吹夜风了。叶澄自责了好几天,当然不肯再重蹈覆辙。

  季芳泽缠了一会儿,发现叶澄心如铁石,不为所动。他气呼呼地坐了一会,眼睛突然一亮。打开房门,季芳泽三两步出去,把正在院子里咪咪乱叫,耀武扬威的猫咪抱起来,回来,一把塞进叶澄怀里。

  奶猫蹬了好几下,才艰难地翻过身,从叶澄怀里爬出头。一人一猫睁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共同的饲主。

  叶澄心想:莫非是要怒而分手,把拖油瓶一起扫地出门?

  季芳泽淡定道:“你去吧,把儿子带上。早点回来。”

  叶澄:“……”

  猫咪:“……”

  猫咪当然不能享受“搂腰”的待遇,叶澄把猫咪塞在了自己的衣襟里。猫咪乖乖地待在叶澄怀里,神气活现地露出头和前爪,偶尔撩拨一下路过的鸟巢,父子关系非常和谐。

  但是在看到一眼望不到对岸的江面时,猫咪发出了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叶澄的魔爪。

  叶澄为了不酿成“父子出门游玩,结果搞丢儿子,被另一半赶出家门,冬夜流浪”之类的惨剧,还挨了两记喵喵拳。

  今晚的骚乱还不止于此。

  宋浊没想到,时隔半个月后的深夜,不速之客再次光临,甚至带来了合作的意愿。

  当两人进行到“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因为你别无选择”这类充满肃杀之意的严肃话题时,宋浊终于忍无可忍。

  他把对他格外热情,恨不得上蹿下跳,爬到他头上的奶猫捏着后颈提起来:“你能让它别叫了吗?”

  最好也不要乱爬。

  奶声奶气的肥团子,严肃的气氛全都被破坏了。

  叶澄耸肩:“它不会听我的。”

  这只猫聪明地像是成了精,非常会“审时度势”,对家庭地位和家长性格了如指掌,唯独在季芳泽面前乖巧到谄媚,面对叶澄就会撒娇耍赖。

  宋浊不相信,觉得只是熊家长为纵容熊孩子找出的借口:“它不听你的,你是怎么带着它进来的?难道这府里的守卫,不仅是瞎子,还都是聋子吗?”

  叶澄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本来是打算它一叫,就把它打晕的。”

  鬼知道为什么一只猫还会有风险感知雷达?!

  叶澄不想再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了,轻咳一声:“所以你要不要答应?”

  叶澄希望他能留意假季恒闲那边的动静,传递消息。

  其实这只是帮宋浊的借口。

  他直接亮出叶家和宋浊的瓜葛,自然能来得顺理成章。但是叶澄想,宋浊应该是不愿意以这样的身份,跟过去的亲人相认的。刚好叶澄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用叶松寒的身份,干脆就舍弃叶家这一层关系。

  宋浊看向烛火下,那个俊美的青年:“我帮你们留意消息,你们能给我什么?”

  叶澄靠着墙:“看你想要什么。”

  宋浊对季恒闲并没有特殊感情,看起来也不怕死,为什么肯留在季恒闲身边,甚至常年扮演一个并不光彩的替身男宠角色呢?

  无非是有什么把柄受制于人。

  宋浊沉默片刻,既没有质疑叶澄,也没有一口答应:“我要考虑一下。”

  叶澄不在意,点点头:“好。我过些天会再过来。”

  气氛缓和了少许,叶澄本想告辞,宋浊却突然开口:“上次跟着你来的人呢?”

  叶澄随口道:“哦,那是我的爱人,在家里睡觉呢。你想让我下次带他来?那不行,熬夜对身体不好。”

  宋浊:“……带不带人无所谓,下次别再带猫了。”

  “你这话说的,真叫我们家阿崽伤心。它来不来是家里的领导说了算。”叶澄把猫从人家身上撕下来,握着一只猫爪子敷衍地晃了晃,“来,跟这位狠心的叔叔说再见。”

  叶澄翻窗闯入夜色,低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猫眼。他弹了一下猫咪的脑门:“我可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说吧?你回去给我作证。”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芳的意思大概是:想深夜出去见网友?不带我?那带上孩子吧。

  将所有风险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