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鹤归回到魔宫的时候,他已经和暗卫眼神决斗了无数次,两个人打了好几次,看对方不爽就直接撸袖子挥拳揍人。
所以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秦鹤归把暗卫揍到鼻血横飞,暗卫把他揍到爹妈不认。
两个人回到魔宫的时候,看门的侍卫愣是没认出他们两个,把他们当成了地痞流氓,最后还是暗卫拿出了通行证才进入魔宫。
“尼玛,打人就打脸,你他妈就是妒忌老子的帅气!”
暗卫冷笑着把秦鹤归带回小黑屋,把门给他上锁了,直接走人,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跟你爷爷摆脸色!妈的不服再打啊!”
秦鹤归骂骂咧咧的向他竖起中指,很想冲上去对着他屁股就是两脚,表示国际友爱。揉着青肿的左脸,呸了一声,等人家走远了才发现他把门锁上了。
瞬间懵了。
你!他!妈!居!然!锁!门!
他烦躁的撸了两把头发,准备翻窗户逃走,抓狂般使劲儿推了两把窗户,却发现窗户也被上锁了!
我他妈心态都崩了啊!
老子要见柳荒年啊啊啊!
秦鹤归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尝试强硬的打开门,但是门上还有无间阵,直接把力量全部吸收了,他搞了半天也是做无用功。
暗卫敢把他关起来,肯定是柳荒年允许的,或者说,是柳荒年吩咐的。不过柳荒年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到了深更半夜,门外传来“咔擦”一声。
听见门锁松动声,秦鹤归惊喜的从床上翻下去,像是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兴奋的守在门边。
门开了。
是楚潇潇。
几日不见,她竟然憔悴成这般模样:眼袋浮肿,血丝明显,眼珠混浊迟钝,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连着唇瓣都是纸一般的惨白。
骨瘦如柴。
秦鹤归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词。
楚潇潇颤巍巍的向他颔首行礼,嗓音弱弱道:“我是秘密拜访你的,不可让别人看见。进来谈话吧,有些事情我想找你商议。”
“啊,快进来快进来。”秦鹤归回过神,虽不知她深夜造访是为何,还是侧过身请她进来。
他不安的搓搓手,局促道:“你……你怀着孩子,怎么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没有休息好吗?你、你好像瘦了点。”
楚潇潇疲惫的摇头,缓缓道:“那日魔尊前往罗刹门,谁知教内出了叛徒,把他行踪传了出去。魔尊在半路上先是被审判界余孽埋伏,好在魔尊武艺高强,与对方强拼,倒也逃脱了。魔族接到消息后,立刻派人支援魔尊。不知为何罗刹门长老也接到消息,居然比魔尊还要先到达教中,来了手守株待兔。”
楚潇潇说到这里,有些愤然道:“我们前去支援的弟子全部阵亡重伤,只剩下魔尊一个人!”
秦鹤归听得心都揪起来了,连忙问道:“柳荒年怎么样?”
“魔尊自有上神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潇潇闭口不谈伤势,只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她这样说,就证明很严重了。
难怪到现在为止,柳荒年也没来见他一面。
秦鹤归心咯噔一下,手指微微蜷缩,低眉顺眼道:“后来呢。”
“后来啊,魔尊不要命的跟罗刹门拼,中途有人传他指令,叫我带领魔兵前往支援。待到我带领后援赶到的时候,魔尊一个人站在尸堆里,身上全是血。”楚潇潇神情淡漠,好像已经习惯了死人。
她白皙的手指搭在小腹上,“不过他意识不太清醒,见到我的时候皱了一下眉,便倒下去了。”
见秦鹤归脸色大变,她又安抚的笑道:“放心吧,罗刹门已经被剿灭了,还魂丹也拿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我他妈的在乎还魂丹?!
我在乎的是柳荒年这个傻子!
因为她是孕妇的原因,秦鹤归不敢与她大声争辩,只能悻悻然咽下这口气,低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口愈合了吗……”
楚潇潇笑容凝固在脸上,敛眼道:“昨日才清醒,昏迷许久,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来了。”
“……”
男主金身不破定律不可能让他领盒饭,但是男主应该奄奄一息了。
秦鹤归慢慢的理了一遍事情经过,不知何时红了眼眶,下意识的侧过头,哽咽道:“其实柳荒年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救他,主要目的……还是救我。对吗?”
楚潇潇点头:“他怕你被外界盯上,刻意把你丢在妖族,然后让我回来当魔尊夫人,自然而然,我就城里外人的眼中刺肉中钉。而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秦鹤归隐隐约约猜到了柳荒年把她叫走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让一个孕妇替自己承担这一切。
一时间又气、又恼、又自责。
楚潇潇叹口气,手指依旧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微笑道:“魔尊肯让我留下孩子,定然是要我付出代价的。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真面目。就像你在他面前会装乖装傻一样,他在你面前,也是装乖装傻。”
“……其实也不是想装,就是看见他了,就忍不住想……抱一抱他,找个借口吃他豆'腐。”
男色当前,不能不上。
秦鹤归面红耳赤的道出真相,尴尬道:“不傻一点,都不能腆着脸皮求抱抱,所以干脆装傻了。”
“他巴不得你蹭到他身上去,一天到晚搂着你秀恩爱,哪里需要你求?”楚潇潇意味深长的调笑道。
“问你一件事。”
“恩?”
秦鹤归纠结半天,活像是刚刚谈恋爱的小女生,羞涩问道:“你觉得他喜欢我什么啊?”
“……”
“就突然挺好奇的。”
“脸吧。”
“啊?”
楚潇潇抬眼,打量他的样貌,睫毛又长又翘,垂落下来掩住琥珀似的含着湿气的眼睛,额角到鼻梁的轮廓清晰分明,挺直坚韧,也许是羞愧的缘故有些发红,又隐隐透出白瓷似的细腻光泽。
她生出一种无力感,从她最引以为傲的外貌上,她就输给了秦鹤归。
近乎完败,落荒而逃。
“你容貌,很好看。是那种人人见了都会心动的容貌。”
楚潇潇情不自禁的伸手,指尖滑过他白皙均匀的脸庞,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蓦然回神。
“啊,抱歉。”
指尖所过之处,光滑似玉瓷,那种从眼角眉梢间透漏出来的一尘不染的干净,纯洁如白莲,让人忍不住在某一刻升起欺辱的念头,却又舍不得触碰亵渎。
难怪让魔尊神魂颠倒。
秦鹤归眼睑一垂,听得不是滋味,怅然若失道:“因为脸?就因为脸?”
楚潇潇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说说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兴许他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吧。”
他知道这具身体容貌上姿,可是这不是他自己的身体啊,这是原主的,与他无关。
柳荒年爱他什么?
就仅仅爱这张脸?
“如果我没了这张脸,他还要我吗?”
闻言,楚潇潇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你与魔尊情投意合,定然是情之所钟,你该相信他的。”
“……我想见他。”
秦鹤归低声说到,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听起来却分外委屈,带着几缕伤感。
“魔尊不想你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秦鹤归无意识的攥紧拳头,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冒出,压抑怒火道:“我是他道侣,他重伤我凭什么不能陪着他?连他受伤了我都不能在他身边,我他妈还能为他做什么?!”
“哥哥,潇潇多嘴几句,现在魔族动荡,审判、青云都在重新划分地界。你待在他身边,的确在拖累他。”
“你也想叫我离开?”秦鹤归愤然起身,颤声道:“我留在他身边影响你们输出了?老子别的不行当个肉盾保他还是做得到!”
楚潇潇斟酌措辞,恬静道:“你先冷静,听我慢慢说,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
他有些暴躁了,只得长长的叹息一声,颓废坐下,“你说。”
“这几日魔尊昏迷,我爹便蠢蠢欲动,联合几位重臣试图谋反,我们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控制局势。魔尊清醒后,立刻派人去将你接回来,要我看好你。”
“……”
“你能明白吗?在外敌内患的双重打击下,魔尊他已经忙到抽不开身,连养伤的时间也没有,可他还在担心你得不到保护。”
楚潇潇道:“再这样下去,魔尊也护不了你了。你或许不知,审判界发出通告,指出魔尊乃是潜逃罪人,外界也盛传他背叛师门,滥杀无辜。前几日,审判界要求我们把你交出去,因为名义上,你是审判界的人。”
一直被关在客栈里,秦鹤归被封锁了全部消息,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楚潇潇把局势分析了一遍,秦鹤归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搁在腹部的手骨节分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谢罪。
她是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啊,没有理由代替自己承担罪恶。
“潇潇,你让我见他一面。”秦鹤归哀求道:“悄悄的也好,你让我见一面,我没见到他我难受,就一面,见完以后我就走!”
“我会离开,从此再也不出现。你们……你们照顾好他,但是我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
他说得卑微,从眉眼到鼻尖,都好像低到尘埃里去了。
后来秦鹤归告诉柳荒年,认真踏实的感情看上去都很平凡,落入人群中就无迹可寻,因为它有泥土般的坚韧和朴实。
楚潇潇沉默,空气都寂静下来。一缕清冷的银晖月光从窗口斜照进来,打在他肩头上细微的尘埃在半空中懵懵懂懂的飞舞。
青年逆光而站,处于光线切割处,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一半神明一半恶魔,她再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