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铃可以制造幻境,比如现在秦鹤归立身于戏台前,被大红大紫的绫罗,一派纸醉金迷绕花了眼。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人群不断推搡挤压,渺小的就像是随波逐流的浪花飘来飘去,无处可安。
调笑声、赌博声、叫好声、鼓声交融在一起,秦鹤归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水袖盈盈的秦少爷,尽管那人画着惨白的妆容,可他的面部轮廓和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真正的身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鹤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只不过秦少爷的样貌要阴柔一点,气质更冷然一点,眉眼间带着风情,说话腔调很独特,的确是唱戏人。
这个人就是娅姬心心念念的秦少爷,是原主大师兄的前世,也是一个铁打的渣男。
秦少爷演的是妲己,秦鹤归不明白他一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饰演妲己,不过看他柔弱的腰肢,弱不禁风的身姿,如水般温柔的眼眸,过于单薄的后背以及骨子里的矜傲妩媚,的确适合演一代妖后。
可他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啊!
就感觉是自己在台上扭来扭去!
因为锁魂铃的原因,秦鹤归处于阿飘状态,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如同镜花水月,周围人你推我挤,他并不受到影响,只是特别无语,实在没眼看台上风情万种的秦少爷。
试想一个肌肉壮汉突然穿上了JK小短裙,绑上了双马尾,露出了两厘米长的浓密腿毛和发达健壮的肌肉,对着你抛媚眼撅嘴唇。
秦鹤归现在就这感受。
噢,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忽然有人捏了捏他的手。
秦鹤归转过头,果然,柳荒年矜冷的立在身边,对着他勾起嘴角轻轻的笑了笑。他青色衣袖卷起,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臂,他的手比秦鹤归的手大一点,带着薄薄的茧,介于温暖与冷冽直接的温度,指骨分明,骨节修长。
柳荒年道:“你看见她的过去了吗?”
就是那段前后逻辑狗屁不通的狗血过家家爱情故事啊,一般般,看得我直想睡觉。
秦鹤归违心道:“自然看见了。我以为她在吹牛,没想到还真和你大师兄有一腿。对了,她还说一年不见,我就忘了她。证明你大师兄和她一年前都还有瓜葛啊!”
柳荒年微笑道:“我也很意外。”
原主的设定就是一个清高冷漠到极致的装逼分子,面对魔族,他明明应该避嫌,可是却和娅姬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鹤归总感觉原主身上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很重要,特别重要,可绞尽脑汁也没有头绪。
很久很久以后,秦鹤归想明白了,然后他气得想把原主从坟里抠出来鞭尸,问他妈的是个什么傻 逼玩意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你大师兄牛逼啊,魔女都敢搞。 ”秦鹤归随口道。
柳荒年不紧不慢的瞥他一眼,他的眼睛很黑,如同墨水侵染般,过了很久才慢悠悠道:“我也是魔。”
秦鹤归:“……”
柳荒年继续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没有魔气。”
当然是因为你爹妈啊。
秦鹤归道:“证明你是天定之子,一心向善,老天爷都不忍心让你堕魔,所以你要爱这个世界,你看这世界多美啊,有花有草有吃有喝有阳光,生活就是这么多姿多彩,你说对不对?”
日常忽悠男主√
真实原因之前也提过,柳荒年爹妈死之前给他下了封印,魔气给他封得死死的,也算是给他设了个保护罩。
秦鹤归看着男主的黑化值1%特别满意。
柳荒年根本就不听他的鬼话,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秦鹤归暗自用力,试图抽离,谁知柳荒年力气太大,他根本就挣脱不开,只能硬着头皮道:“什么话?我刚刚说了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句话?”
柳荒年执拗道:“你说,你不介意我是魔。”
“不介意啊,不就是个魔吗?多大点事啊。”秦鹤归的确不介意他是魔,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所有魔族都是十恶不赦的歹徒,只有小说里的炮灰团才会开口闭口都是魔族渣渣魔族垃圾魔族给老子死!
“柳荒年,你不要因为自己是魔就不开心。”秦鹤归抽出手,扶上他在不经意间蹙起眉,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所以你要开心一点。”
柳荒年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心里肯定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魔。就好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突然被地痞流氓找上来说是他亲生父母,非要把他也拽下地狱,一同覆灭。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翅膀轻轻扑腾,神情有些冷冽委屈。
“你爹妈生你下来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而是希望你能幸福,不是所有的魔都不可饶恕,魔也分好坏,你只管做个好魔,不要做对不起初心的事,别庸人自扰,活的开心快活就好。”
柳荒年小声道:“如果我是魔,你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对我?”
“会啊。”
回想这几日他干的事情就是怼男主认错再怼男主再认错继续怼男主继续认错……换句话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是我不改,我继续作,作完道歉,然后继续作。
所以男主是希望自己继续怼他?
秦鹤归不太明白他兴奋的点是什么,只能故作高深道:“我们是革命兄弟嘛,咋能因为身份不同就闹掰了?”
“……”
柳荒年刚刚都在笑,听了这话却不笑了,脸色阴沉,四周气压极低,似乎在跟谁赌气。
“生气了?”
“……”
“你气什么?”
“……”
“不理我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柳荒年这才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
秦鹤归无奈,拿这个比小姑娘还要矫揉造作的男主毫无办法,“你又在想什么啊?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柳荒年表情有些松动,随口敷衍道:“就想问问你喜不喜欢这出戏。”
“戏?”秦鹤归恍然大悟,“你说这封神传啊?挺好看的,在我们那个世界里这算是宝藏级别,好看到爆。”
“可是,妲己是不是骗了纣王?”
柳荒年转过头,看着秦鹤归淡褐色的眼眸,意有所指:“她得到了纣王的心,但她不爱纣王。”
秦鹤归耸耸肩,不可置否:“你又不是妲己,你怎么知道她不爱纣王?”
柳荒年笑笑:“或许吧,或许某个瞬间她爱过纣王吧。不过我想,纣王一定是极爱她的,哪怕最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也舍不得把妲己交出去。”
秦鹤归心底忽然有了很大的触动。
“柳荒年。”
“恩?”
“如果我以后骗了你,你就不要管我了,等我死了就好。”秦鹤归如是说。
他心里有数,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撒了太多谎,某种意义上他不就是个骗感情的男版妲己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恋爱选我我超甜,又骗感情又骗钱。
秦鹤归活了二十八年,卖保健品时也只是骗骗钱,绝对不欺骗老人家的感情。而如今,他居然要欺骗一个十七岁男孩子纯真的感情!
哇哦,我真的好邪恶哦~
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扼住了下巴。
被迫抬头,只见柳荒年神色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愤怒,纤细的手指紧紧贴着他下颚的骨骼,冷冰且坚硬,像是寒冬树梢的冰刺,声音颤抖,“你也要骗我?”
就是骗你,骗得就是你。像你这么单纯的男孩子不多见了,满脑子都是谈恋爱,不骗你骗谁?
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骗子。
秦鹤归拍开他的手,面不改色,慢吞吞道:“没骗。说说而已。”
柳荒年暗暗叹了口气,听了他的话却有一股无名火从心底怒窜,恨不得把这个撩人不自知的妖精生吞入腹,揉进骨子里。
“你就这么想死?”
“不是。”秦鹤归摇头,“人只要活着,就总有盼头,有了盼头,无关大小,都会想要活下去。”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在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吧。”
正好台上的戏演到高潮部分,妲己身份爆光,准备和纣王一起赴死,红绫飘然,身一跃即将消失在烟雾之中。
台下哭的一塌糊涂,女子细细的抽泣声和男子略粗犷的擤鼻涕声传入耳朵。
“爱妃不必多说,孤早就知道你是狐狸了。”
台上的纣王这样说。
妲己说:“那为何大王还对妲己这般好?”
哪怕知道后面的剧情,可台上戏子的强调太过华丽优美,千年沉底的国粹,那种血脉中的骄傲矜持,一颦一笑间特有的风光都是极吸引人的。
秦鹤归忍不要回头去看,却被少年强硬的捏着下颚转过来,少年眸色深了几分,有些不满,然后埋下了头。
乌黑的长发一下子从身后倾泻而下,神情过于暧昧艳丽。
秦鹤归倏然瞪大了眼,呆呆的困在这场忽然侵袭而来的桃红色劫遇覆盖住自己的每一寸神经。
男孩子漂亮长翘的睫毛几乎戳到他脸上了,似乎是画笔勾勒的眉峰,即锋利又嶙峋,挺直的鼻梁擦过他的鼻尖。即使秦鹤归带着有色眼镜去看柳荒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皮相过于完美。
造物主给予了他过多的精致细腻。
他正这样想,有一个冷凉的东西贴上了唇瓣。
秦鹤归心头猛然一颤
他又不傻,当然明白柳荒年对他的心思,毕竟这孩子才十七岁,再怎么成熟稳重终究也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把自己伪装的滴水不漏。
更何况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喜欢也会从眼睛里溜出来。
柳荒年是喜欢自己的。
但也仅限于喜欢。
种马男主,见一个喜欢一个,他会喜欢自己在意料之中,只是比想象中还要快,还要无理。大概因为小说世界都很疯狂,男主都是恋爱脑,单身太久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
问题来了,我不喜欢他,可是他喜欢我,我的任务是让他成为一心一意的专情好男儿,所以我可以抢了女主/白莲花/绿茶婊的戏份,自己成为后宫之主,这样任务就完成了。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潇洒自信。
秦鹤归没有反抗,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身体僵硬了片刻,视死如归般一动不动。
柳荒年只是轻轻的亲了他一下,就如蜻蜓点水,止乎情理。他自然是注意到秦鹤归没有反抗,而是很安静的看着自己,眼神干净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
“秦鹤归……”
柳荒年低低的叹了口气,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交杂在一起,暧昧不清。
台上的戏到了最后一节,纣王与妲己双双殉情,纣王对妲己说:“爱妃,因为孤喜欢你啊。别无其他,仅因如此。”
“听得见吗?我喜欢你,别无其他,仅因如此。 ”少年的嗓音沙哑低沉,似是最粗糙的麻绳打磨过的烟草,轻易地勾动了秦鹤归每一寸神经,酥酥麻麻的传遍全身。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我,秦鹤归,在此预订奥斯卡小金人!
秦鹤归装作很迷茫的样子,双眸染上浓雾,深吸几口气,颤声道:“你认真的吗?”
对面的人没说话,而是再次咬上了他的下唇,泄气般狠狠地啃咬几下,在秦鹤归吃痛的发出一声嘶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