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妈妈愣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在厨房里如鱼得水,手脚麻利的牧南北。

  从来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儿子,怡然的让开位置,自然而然的看着牧南北关掉天然气,查看锅里的东西。

  简问溪一看就被伺候惯了。

  若无其事的从冰箱里找出了一根黄瓜,洗了洗。

  “早上吃剩饭,那边还有两个菜要热,牧老师,要不你来。”简问溪拜托他道。

  “好。”牧南北开始准备洗锅。

  怎么看都觉得没趣,简妈妈眼看着都把人放进家里了。

  深觉自己引狼入室,但赶人的话在嘴边上,简妈妈一生好脾气,牧南北又恭恭敬敬,很有礼貌。

  一时间,双方僵持,没撕破脸皮,诡异的和睦。

  简问溪咔哧咔哧吃黄瓜,这么招待客人属实有点不妥,但要是招待女婿……不能想了。

  差点把自己绕进去的简妈妈实在待不住,请佛容易送佛难。

  想起简爸爸一个人躲进房间里,简妈妈不愿意面对两人,她木着一张脸,转身回了房间。

  “你妈妈呢?”牧南北规规矩矩的洗碗,简问溪想要帮忙,牧南北就象征性地分给他两只。

  “她走了。”简问溪将黄瓜屁股扔进垃圾桶,贴近牧南北,小声说道:“厉害还是我牧老师,这招反客为主,直接让我家爸妈都不会了。”

  “我也紧张。”牧南北很平淡地说。

  简问溪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一点都不像紧张的样子,但牧老师确实比之前正经,到现在都没对他动手动脚,规矩得好比乖乖仔,不过牧老师演技超群。

  “牧老师真的害怕了?”简问溪问道。

  “嗯。”牧南北说:“幸亏你父母脾气好,要是脾气暴躁的,我都做好准备被他们打一顿了。”

  简问溪洗碗的手,不自觉就停下了:“他们,是很好。”

  突然放小的声音里,被牧南北听出了一丝委屈。

  牧南北碰了碰他的肩膀,“别怕,有牧老师在,会帮你维系好你和父母的关系,信不信牧老师。”

  牧南北向后看了看,背后没人,他在简问溪的额头上飞快的亲了一口。

  在简问溪的家中,父母还没同意,简单的亲吻都有偷尝禁果的感觉。

  “信!牧老师,全部都靠你了。”

  两人躲在厨房里,父母躲在卧室里。

  一家人对处理这件事情,都没什么明确的解决办法。

  谨慎的商量,谋划,互相都不愿意伤害。

  饭热好了。

  “牧老师,你第一次来做客,我在给你另外炒个番茄鸡蛋吧。”简问溪看着昨天吃剩下的简陋饭菜,总觉得亏待他的牧老师了。

  “不用,我多帮你吃点剩饭,过几天你就不用吃了。”牧南北小声说。

  早饭准备好,一盘盘端上饭桌。

  “你要不要去叫你爸妈。”牧南北提醒。

  魂不守舍的简问溪点点头:“嗯嗯。”

  他走过去两步,回过头,企望着牧老师:“我要怎么说?”

  简问溪不敢张口。

  那么好的一对儿父母,简问溪生怕他会伤害到他们。

  他们原本不用承受这些的。

  他战战兢兢,抬不起头,被抓住的十恶不赦的罪犯一般。

  “要不还是我来叫吧。”牧南北舍不得见他进退两难。

  “别……还是我自己来吧。”简问溪说,怎么能什么事儿都让牧老师来承担。

  牧南北还是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给他打气:“加油。”

  轻轻敲了敲简爸爸,简妈妈房间的门:“早饭好了,爸妈,你们来吃吧。”

  房间里有着轻微的声音,却没人回应他。

  “爸爸?妈妈?”一两天时间,简问溪叫出这两个称呼,从磕磕巴巴,到带着点小心,到现在不自觉顺着从唇齿间流出来。

  心灵上的认同,是不自觉建立的。

  “就来了。”简妈妈应了一声。

  似乎从一声声呼唤中,听出了简问溪的可怜巴巴,简妈妈不忍心了。

  门被打开。

  简爸爸闷着头出来,在饭桌上落座。

  “这就对了,你饿了,孩子也饿,有什么事儿不能吃饱喝足,然后心平气和的一起聊聊。”简妈妈唉声叹气着。

  “谢谢妈?”简问溪拉着简妈妈的胳膊。

  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房间里单独谈了什么,总之简问溪能感觉到,心软的简妈妈,是帮着他的。

  四个人落座,简问溪低着头,等待发落。

  简爸爸坐定后,迟迟不愿意动筷子。

  简妈妈先发制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都干坐着干嘛,等菜都凉了,还在再热。”

  也不顾简爸爸微微带着怒气的一张脸,简妈妈把筷子放到了简爸爸的手中。

  “爸爸,先吃饭吧。”简问溪瓮声瓮气地说。

  “哼。”简爸爸从鼻端哼出一口,好像生气,却也乖乖地,开始夹菜吃饭。

  简妈妈帮简爸爸夹了一块肉:“多吃点。”

  这一对父母,昨天简妈妈不愿意让他睡觉,是简爸爸帮忙劝着简妈妈休息,现在简妈妈眼下还有昨天没休息好的痕迹。

  早饭简爸爸不愿意吃饭,又是简妈妈帮着劝着简爸爸。

  都不像是要狠狠的刁难简问溪的样子,甚至透露出一丝丝心疼,想给简问溪解围。

  不动声色的牧老师,隐形人一般,坐在简问溪身侧,吃着东西。

  一顿饭吃下来,四个人都没说几句话。

  吃过饭,简爸爸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电视里放着春晚回放。

  厨房里是简妈妈和牧南北,两人挣着要洗碗,最后是简妈妈败下阵来。

  简问溪站在一边。

  “过去坐。”简妈妈说着,坐在了简爸爸的旁边。

  两人坐在沙发上,位置不松不紧,舒适怡然。

  旁观者一般的简问溪看着,“简问溪”不在的日子里,两位老人,可能就是这么并肩坐着看电视。

  如今他们都到了退休年纪,没有工作的日子,没有孩子在身边日子,会不会觉得生活空落落的。

  老两口不过是普通的工薪阶层。

  领着退休金,平平淡淡的,生活上唯一的奢求,可能就是儿子能多回来两趟。

  简问溪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第一天回来,还能嘴甜,昨天晚上出去见他,还活蹦乱跳,现在反而垂头丧气了!”简爸爸说道。

  “爸爸。”简问溪说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面前的两个老人并不高大,简妈妈温婉,简爸爸坐在沙发上,更是比站着还要矮上一节,但那种父亲的威严,让简问溪有一种仰视感。

  “我和牧老师……我和牧南北是奔着结婚在一起的。”简问溪站在两人面前,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对这个回答的态度。

  原本平淡的看着电视的两人,显然有些不自然。

  “我也上网搜了一下,你要是普通职业还好,偏偏你是明星,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看着,到时候铺天盖地的辱骂,你们怎么遭受得住?”简妈妈不忍心地说。

  简爸爸不发一言,但看得出他没有要责难的意思。

  “我可以,牧南北也可以。”简问溪坚定地说。

  “可以被人骂是吗?”简妈妈痛心道。

  简问溪低着头,他怎么劝一个妈妈不去心疼孩子。

  “我不会让小溪被别人骂。”

  牧南北的声音杀出来,掷地有声。

  “虽然不能让全部人接受,但我会替小溪挡掉绝大部分刺耳的声音。”

  简问溪看着牧南北笃定的眼神,他像是在做一场许诺。

  “在你们面前,我可以发誓,为了简问溪,我可以积累资本,我可以控制舆论,我可以成为圈子里的顶尖。”

  言之凿凿,坚定不移。

  牧南北的这段发言,听在两位老人耳朵中,好比一个反派。

  什么“资本”“控制舆论”……诸如此类的不太正义。

  “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是越来越不懂了。”简爸爸说。

  “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牧南北再次保证。

  “我……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然后努力一下,试试也保护一下牧老师。”简问溪说。

  他们站在一起,不自觉手就握在一起。

  “你们这样,就跟我们是坏人一样。”简妈妈说着。

  牧南北弯下腰,深深鞠躬。

  牧老师低头,哪怕对方是他父母,简问溪还是心疼。

  在别的地方,牧老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那个可是面前的这是他的父母。

  如果是牧南北的父母,需要简问溪低头弯腰,简问溪也会义不容辞。

  两人的手握着,简问溪学着牧南北的样子,对着父母鞠躬。

  “你们两个孩子,这是做怎么。”简妈妈从沙发上坐起来:“弄得跟拜高堂似的。”

  明明很严肃,偏偏这一句弄得简问溪很想笑。

  笑也不是,忍着又难受。

  “都站起来,挺胸抬头。”简爸爸沉声说。

  简问溪挠了挠牧南北的手心。

  两人面向简爸爸。

  不苟言笑的简爸爸横眉竖眼。

  “大过年的,我也不能动手。”简爸爸说着,他在沙发垫子边上缝隙里摸了摸,摸出两个红包。

  红色的信封上,写着大大的红包二字。

  这是家里买来准备给初一来拜年的小孩子,包压岁钱的。

  很多年没收到压岁钱的简问溪,这时候,收到这个红包,比收到压岁钱还有意外之喜的感觉。

  两个看不出薄厚的红包摆在面前。

  简问溪撞了撞牧南北的肩膀。

  私下里两人眼神交流。

  两个小孩窃窃私语似的,简爸爸看不出两人在交流什么鬼主意。

  简问溪见牧南北不够机灵。

  “牧老师!改口!改口!”他压着声音说。

  牧南北接收到了他的脑回路。

  “爸。”牧南北对着简爸爸叫。

  “爸。”简问溪笑嘻嘻的上去,一手接过两个红包。

  简爸爸愣怔着。

  “改口费我们就不客气了。”简问溪将红包分给牧南北一个。

  “爸。”牧南北拿了红包,又叫了一声。

  简爸爸:“……?”

  平白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牧南北:进门拜年。

  简妈妈:给我整不会了。

  简问溪:这是改口红包。

  简爸爸:我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