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系统]在下谢无渊,承惠四万两>2、陈以柳:“我爱的又不是太子,是皇位”——chapter 10 陈以柳:“我怎么可能去殉情呢,我爱的,又不是他(太子)

  、夜幕

  芪国彻底戒严,前往药店的所有一等人民,除了必须的本身的身份凭证外,还需要亲朋好友的证明,一时之间,芪国竟出现了“买药难”“看病难”的局面。

  芪国百姓叫苦连天,抱怨不迭。

  事实上,他们想拦下的人呢,早就已经买了药,让白羽红纹鸽给带回大梁朝了。

  谢府。

  谢无渊顶着鸡冠头,喝下最后一口药。

  今天是喝药的最后一天,游林说,今天的药服用完毕,谢无渊体内的辅药,就能彻底去掉。

  碗里的药,一滴不剩。

  谢无渊随意的抹了嘴边的药渍,心里莫名觉得松快不少。

  崇州。

  三皇子一行人把整个崇州郡翻了个遍,终于把人口盘查清楚。

  “噗”的一声,三皇子竟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范景辉忙不迭的派人去唤郎中,绯贺枫更是去严密排查三皇子的饮食情况,生怕被卫国的人钻了空子,趁机下|毒。

  “谢无渊出事了,”三皇子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收拾东西,偷溜回京,“我感应不到他了。”

  范景辉和绯贺枫一头雾水,三皇子这是在开启了能看见鬼之后,又开启了什么新功能?

  什么叫“我感应不到他了”?

  这样想着,绯贺枫索性问了。

  反正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不能让三皇子回京。

  京里局势那么紧张,皇长孙被挂在案头,天天批斗,二皇子卷土重来,还没开始报复三皇子,三皇子早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这会儿还想着往京里跑,那不是诚心的给二皇子送口粮吗?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初锒铛入狱,全是三皇子在后面推波助澜。

  “殿下,您可别忘了,当初二皇子的案子,可是您亲手扒出来的。”范景辉苦口婆心的劝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回去。”三皇子推开碍事的两人,收拾行李。

  “成吧,”绯贺枫瞧着架势,就知道拦不住了,只得叹气让步,“您好歹得跟我俩说一声,您怎么就知道谢无渊出事了?”

  “我,”三皇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反正他肯定出事了,不然我不可能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范景辉博闻强识的好处显现出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真相,范景辉眉头紧皱,尝试性的问了一句:“说不定,谢无渊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不可能!”三皇子想都没想就开口否决,“他不可能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三皇子的脸色煞白,语气仓惶:“游林呢?游林是不是跟着谢无渊一起回去了?!”

  “没吧,”绯贺枫不确定的说,“我前几天还看见她来着。”

  “去查,”范景辉毫不客气的吩咐绯贺枫,心里对事情的始末有了一个大概的估量,看三皇子这反应,八成是给谢无渊下药了。

  也是够了。

  范景辉内心无力扶额。

  殿下啊,您这样是追不到人的啊喂!

  绯贺枫很快回来,带了消息:“游小林的确回京了。”

  三皇子踉跄一步,很快镇定下来。

  “我一定要回去。”三皇子仍在坚持,“如果我不趁现在回去,解释清楚,以后解释谢无渊他也不会听了。我必须要回去。”

  “殿下,大梁朝律法,得了封地的亲王,无召不得回京。”范景辉寸步不让,“现在正是关机时刻,您不能回去。”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三皇子丹凤眼微垂,心思百转千回,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范景辉跟绯贺枫从小跟三皇子一起长大,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要真是卯足了劲儿想回京,拦是拦不住的,必须的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

  范景辉给谢无渊去了封信。

  先探探谢无渊的口风再说。

  谢无渊对三皇子一向纵容,当初三皇子把谢无渊弄进牢里,谢无渊都没说什么。这次的事儿,说不定也就那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京城。

  谢无渊终于在谢父的主持下,与谢无江展开了友好会面。

  会谈内容包括——

  “无渊啊,你哥这些年负责茶馆酒肆的暗线,回头你们可以交接一下。”谢父坐在正中,互相介绍,“无江啊,你弟弟已经成为谢家新的家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帮助他啊。”

  “呵,他不拆我台,我就谢天谢地了。”

  ——谢无渊如是说。

  “怎么会呢?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弟弟,还是很照顾的。”

  ——谢无江笑的温文尔雅。

  “当年南淮的谣,是谁造的?!”

  谢无渊拍桌而起。

  “最后不也没什么事儿么?”

  谢无江面不改色。

  谢无渊简直要让谢无江气死,算了,忍了忍了,毕竟这玩意儿,刚从听到自己成了谢家家主,忠诚度就从50变成了90,在自己能用的人里,还算的上是忠诚度比较高的了。

  游小林最高,任宇星虽然也是100,不过这位还是边儿呆着玩去吧,不信任的人,谢无渊是不会用的,别说100了,任宇星就算是1000的忠诚度,谢无渊也不会用他办事。

  接下来,何贺98,再是茶韵90,茶钟90,再就是谢无江了。

  更何况,谢无江,谢无江啊,这个哥哥,谢无渊还有别的用处呐。

  谢无渊的风格,惯来是隐在暗处,牵一发而动全身。谢家坐在前面的人,还需要再挑一个。

  谢无江就不错。

  谢无渊转着手上的家主戒指,定下四个三品大员的名单,何贺、谢无江、李斌,再加上魏元正,正好四个。

  “得了,我不和你贫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谢无渊大人有大量,毫不在乎的朝谢无江摆手,示意这页儿可以翻过去了,“我之前跟爹提过,爹也同意了,你之前一直负责咱家朝里朝外的事情,这件事儿,你做的一直不错,以后也接手吧。”

  谢无江收了之前拒不配合的态度,不可置信:“你,你说真的?”

  谢家朝里朝外的事情,不就是御史吗?

  这个弟弟,好不容易拿到了谢家家主的位置,竟然把御史这个位子往外推?!

  “嗯,”谢无渊点头,挑眼看他,“御史我做不来的,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胜任,不过,”谢无渊话锋一转,“当了御史,再让人仙人跳,弄进去,我可不负责捞你。”

  谢无江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会儿也顾不得仔细思量谢无渊什么心理,只当自家傻弟弟撞坏了脑袋,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屋里喝药来着么,八成就是在治傻气。

  御史的位子,可是正一品啊!

  早前,谢无渊在吏部,作为吏部尚书的候选,或者说是准吏部尚书,稳稳的从一品,朝中大员,不稀罕御史的位子,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吏部!掌控文武百官的罢免,品阶不高,不过职权大啊!谢无渊喜欢敛财,不想转行干御史,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现在,谢无渊一介平民,竟然还不稀罕这个御史的位置,谢无江真的觉得谢无渊脑袋坏掉了。

  谢父也是明显一愣:“无渊,你可想清楚了?你真的不入朝?”

  谢无渊低头研究自己的手指头:“不去。”

  “成吧,”谢父叹道,“你是家主,你说了算。”

  谢无渊扯了个笑:“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谢父点头应允。

  谢无渊回屋。

  谢家的东西,谢父并没有全部交到他手里,谢无渊心里有数,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再说了,早些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谢无渊照样混的风生水起,混的好不好,能量大不大,根本不在这点儿人手上,也不差这点儿人手。

  范景辉的飞鸽传书来的很快,谢无渊回屋的时候,就瞧见范景辉养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小鸽子,扑棱着翅膀在谢无渊桌子上瞎蹦跶。

  两条腿不一样长,还学人瞎蹦跶,倒是不怕摔了腿,啧。

  谢无渊走过去,从它短点儿的那条腿上,取下信来,心里琢磨,范景辉这会儿让他的宝贝命根子大半夜的瞎扑棱,从崇州到京城来送信,崇州那边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结果好嘛,打开信一看,谢无渊乐了。

  屁事没有,三皇子今儿吐了口血,非想上京来,范景辉就巴巴的写了封信。

  谢无渊也是服了。

  哥们,你逻辑让狗吃了吗?

  他有没有事儿,三皇子今儿吐了口血,三皇子非想上京来,这三件事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又不是他在京城吐血,三皇子着急,非得赶着进京来看我——

  等等——

  谢无渊思路一顿。

  他是没吐血,不过,他今儿把生死相依给去了。

  三皇子吐血是因为这个?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上挑,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辅药与主药失去联系,三皇子受到反噬,这个说的通。

  不过,三皇子非要上京,这个说不通呐。

  除非——

  生死相依的事情,谈子墨他一直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翅桶的作者捂着钱包,泪眼汪汪,好想再来一桶。

  、冬天太冷

  

  只要谢无渊想,他能想给三皇子想出四五种完全不同的借口,可惜他不想。

  他非但不想,他还在心里罗列出四五种理由来反驳掉“三皇子是无辜”的观点。

  其实说句多余的,这种事情,信与不信,跟最开始的出发点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想相信,不管多么不靠谱的理由,只要解释了,总会信的,可如果不想相信,那么不管多么靠谱的理由,都能找出更加合理的理由来反驳。

  谢无渊多少有数,三皇子能找到这些事情,多半是被动的。

  三岁的时候就能指使皇宫的鬼吓人,想来皇宫里的鬼,对三皇子总是不错的,而在皇宫这种地方,各种隐秘的消息层出不穷,宫妃们防宫女防太监防妃子,可没人防的了鬼。

  皇后待三皇子又不亲厚,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三皇子,就连当初的太子,都不知道皇后手里其实还有四个能够轻易撼动大梁朝的底牌,三皇子就更没道理知道。

  可是,三皇子知道这件事情是一回事儿,三皇子知道之后什么都不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两人不熟的时候,三皇子不想说,那可以啊,他能理解,凭空多了一条命,要搁他身上,他也不想跟那人说,可后来呢?三皇子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时候,说什么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说他死了三皇子也不活了的时候,三皇子再藏着掖着不说,也实在太不够意思。

  呵,他死了三皇子也不活了,谈子墨倒是知道的清楚,他会比他先死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着想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连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都不肯多说一句,谈子墨这么高级的喜欢,他谢无渊承受不来,也没兴趣承受。

  谢无渊有兴趣养一只老虎,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做这只老虎的储备粮。

  提笔回信。

  谢无渊在信里什么都没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现在完全不想考虑这件事,目前来说,眼前还有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何况,他与三皇子有没有情爱,还得两说。

  谢无渊避开了范景辉想知道的内容,大体安慰了一下三皇子,假惺惺的关心三皇子的身体健康,以外人的身份劝告三皇子安心养身体,诸如此类。

  谢无渊把信凑到蜡烛下,滴了两滴蜡烛的油封口,小心的系在范景辉家鸽子的腿上,随便喂鸽子吃了点东西,吃饱喝足后,鸽子拍着翅膀再一次开始了京城崇州的路程。

  谢无渊倒是没诳三皇子,他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的确要回一趟崇州。

  魏元正的好感度还没刷上来,二级任务还在那儿等着他做呐。

  三皇子这次,的的确确压着线了。

  ————————

  半夜,谢无渊换了一身夜行衣,顺着屋檐,绕过何府的守卫,摸进了何贺的屋里。

  嗯,没打招呼,夜袭的那种。

  今儿是何贺在何府住的最后一天了。

  谢无渊那天颠着手上的匕首,神色不明。

  “何贺,这次可是你先招我的。”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谢无渊对何贺,大抵就像三皇子对谢无渊,绵长而深厚,不是一狠心说断,转头就能断了的。

  谢无渊是什么人,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整日整天介儿的随性惯了,让他念个书,比要了他命还难。

  这样的他,都能为何贺的一句“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拿起“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日夜苦读,咬牙参加科举考试。

  可以相信,谢无渊对何贺的感情,远比他意识到的要多的多。

  原本,谢无渊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扶持何贺,要不要亲自走这一趟。

  何贺的忠诚度可观,官职也与三品相近,再加上孔博远的事情,谢无渊谋划了一盏茶,琢磨出一个一举多得的法子,只不过,这经手的人,到底用不用何贺,如果用何贺的话,谁来送这些资料,谢无渊还没有定下。

  谢无渊清楚的知道,他与何贺的关系,正处于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哪怕他稍微往前走一步,或许只是有那么一点往前走一步的意思,何贺就会凑上来。

  这不公平。

  对谁都不公平。

  早前谢无渊一直很顾虑,虽然他在崇州的时候,就跟三皇子说的清楚,三皇子也听明白了,不然也质问谢无渊“是不是不会回来?”可后来三皇子又陆陆续续的寄了几幅画,大胆露骨,谢无渊都担心,如果路上被人拦了劫了,那几幅画一旦流入民间或者坊市,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和三皇子还没断干净,这会儿与何贺开始,也是对何贺的不公平。

  所以谢无渊一直在犹豫,孔博远的资料到底该不该送,该谁送。

  初恋对于男人来说,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谢无渊再次瞧见何贺的时候,就意识到这点,也因此在暗巷里,他尽量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一个冲动,大脑发热,控制不住直接把人给强了。

  谢无渊虽然浑,但从来不对自己人浑。

  何贺作为谢无渊的初恋,从前是自己人,现在是,以后不出意外还会是,何贺一直都会是谢无渊划定的自己人,而三皇子,在谢无渊愿意哄着恶鬼入梦的人入睡时,就已经被谢无渊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只不过,三皇子这次踩了线,硬生生的把自己从谢无渊的“自己人”给挪到了“非自己人”与“自己人”的边界上,也是变相的在背后推了谢无渊一把。

  于是,谢无渊今天晚上,走了那么一小步。

  谢无渊没打算听三皇子的解释,他也一贯不接受解释,在谢无渊这里,唯一行得通的,只有解决。

  好比当年,何贺难道没解释吗?当然解释了,不仅解释了,还死乞白赖的解释,甚至连软膏都准备好,求着谢无渊上,就连石海岩给两人准备的,都是有床的包间。

  可谢无渊根本没理。

  谢无渊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解决。

  对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初恋甩了你,而后发现非你不可,巴巴的跟在你后头,求你回头看他一眼,更能满足男人膨胀的自尊心了。

  嗯,就是谢无渊跟何贺现在的状态。

  更遑论,谢无渊对何贺的感情,一直都在。

  其实,说来说去,谢无渊跟何贺之间的矛盾,不过是谢无渊认为何贺对他不够重视。

  然而,现在的何贺,已经把谢无渊排在了所有事物的前面。

  曾经,对着何贺,谢无渊总是话多的那一个,总忍不住想要占些便宜,只要何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想对何贺动手动脚。

  呵,谢无渊笑着摇头,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毕竟对着三皇子,谢无渊几乎没有任何想法,每一次接触,都是三皇子主动,除了最后书房的那一次,谢无渊基本没有主动过。

  可惜,书房那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想法,还不好说。

  谢无渊经常说谎骗人,可从来不骗自己。

  ——————

  何贺在他屋顶上呆的第一天,谢无渊就知道,自己或许又要栽了。

  哪怕这个坑,已经让他摔倒一次,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伸脚进去,试一试第二次。

  那天,谢无渊在院子里等了两个时辰,如果何贺选择下来,谢无渊决定跟何贺正八景儿谈谈。

  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曾经的,横亘在彼此中间的,过往或者心结。

  十五岁的爱情,像一瓶白酒,太过浓烈,也太过狠绝,不过一句不顺心,就再也不想妥协。

  谢无渊是,何贺也是。

  当年的事情,两个人都有错。

  何贺没有跟谢无渊提过联姻的事情,后来迫于何家奶奶的遗愿,也无法推掉袁默的联姻。

  谢无渊知道。他当然知道何贺的难处。何家,惯来是长公主说了算,别说何贺了,就连何家名义上的大家长——何用,说的话,长公主不同意,都权当放屁。

  但谢无渊还是选择站在远处观望,观望何贺能为他做到哪一步,观望何贺会不会为了他,挺身站出来,直面何家长公主的威严。

  谢无渊摇头失笑,何用当年都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自己未免也太贪心了。

  何用,啧,跟太后,就是后花园弄死小女儿的那个,当年谈的好好的,最后迫于长公主的压力,也不得不分开的。

  何用还是长公主的嫡子,妥妥的袭爵人,当初都没有胆子反抗长公主,更别说何贺了,谢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何贺不过一个次子,玩也就玩了,谢家摆的平。

  不过一个次子,能用来联姻,也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大家族次子的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又吃了一次翅桶的作者摸着鼓鼓的小肚腩,小声说,冬天太冷,给你们点肉汤喝?

  、聊天

  何贺从出生那刻,从生在何家那刻起,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一颗联姻的棋子罢了。

  更何况,谢无渊也从来没跟何贺说过,只要何贺肯站出来,谢无渊就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谢无渊的错,就错在,他从来没想过,在何贺做出选择之前,出手帮何贺解决掉这件事情。

  十五岁的谢无渊,不能理解家族的重要性,而二十岁的谢无渊,回过头去看当年,只觉得,自己太过幼稚。

  对于任何一个顶着家族延续的家族来说,家族的位置,必然要高于家族成员自己,高于其他的所有东西。

  之前,谢无渊不知道谢家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对何贺的想法嗤之以鼻。

  可现在,如果让谢无渊在何贺与谢家之间选一个,谢无渊也会选谢家。

  毫无疑问。

  显而易见。

  家族总是要重要一些。

  十五岁的世界,和二十岁的世界,真的不一样。

  本来以为看不见自己,何贺就会离开,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谢无渊起夜,出门回来,瞧着何贺大咧咧的躺在屋顶,就那么天为被的睡着了。

  连着八天。

  何贺一直守在屋顶,没露过面,也没和谢无渊说过话。

  说不心疼是假的。

  毕竟是当年放在心尖上的人,谢无渊宠都来不及,哪里舍得让人受冻着凉。

  好几次想送床被子上去,而后叹息作罢。

  何贺啊何贺,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直到几天前,谢无渊去见孔博远,路上觉察有人跟着,使了个诈,发现那人竟是何贺。

  谢无渊终于没忍住。

  有些事情,忍不住,或许,正是上天告诉你,不用再忍了。

  谢无渊翻窗进去的时候,何贺正在穿衣服。

  小麦色的肌肤上,沾着水珠,身材挺拔,充满爆发力,水珠沿着没擦干的头发滴下,顺着脖颈,流经脊背,划过后腰,没入身体。

  谢无渊忽然就想瞧瞧他前面的样子,于是,谢无渊从窗外蹑手蹑脚的,翻上了房梁,特意敛了气息,偷偷摸摸的探头往下瞧。

  梁上君子,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似乎也不一定是指小偷啊。做了一回字面意义上的“梁上君子”的谢无渊,杂七杂八的乱想。

  何贺穿了里衣,不过刚洗完澡,没擦干,身上的水沾在衣服上,更显得身体肌理分明,让人想上手试试结实度,谢无渊难得的竟升起一丝破坏欲,十分想在那上面留下印记,红色的,或者青紫的。

  喉结不自在的滑动,谢无渊的视线朝下扫去。

  踩在地毯上的脚趾,不着衣物的下身,嗯,水珠没入黑森林的场景,一定十分诱人。

  只能看到大腿根部,在往上,就被里衣挡住,看不见了。

  越是瞧不见,越是想瞧见,谢无渊被勾的心痒,暗暗琢磨,跟军营里的副统领拼酒,把人灌醉了为所欲为的可能有多大。

  光是这么瞧着,谢无渊就开始脑补各种小把戏,比如往何贺身上洒满陈年佳酿,嗯,当年醉欢楼限量供应的那种酒,袖珍小壶盛着的,典藏版,味够劲足,特别是不可名状的那个功效,想想细细的酒水沿着何贺劲道的身体滑下,舌尖在胸前打转,酒香与体香相伴,在酒香不可名状的功效的刺激下,不知道以前连私下接触接吻都很青涩的何贺,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谁?”何贺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摸向床头的朴刀,戒备的转头打量。

  “我,”谢无渊轻佻的对着何贺吹了声口哨,从房梁上翻下来。

  “你怎么来了?”何贺一怔,挽了收了手中朴刀。

  “找你有事,”谢无渊拉开桌旁的椅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啧,多少年了,你还那么喜欢喝大红袍啊,瞧瞧,连味道都一模一样,”谢无渊装的人模人样,跟刚才在房梁上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狂补小剧场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谢无渊喝了口茶,摇头晃脑的感慨,“你是不是数着茶叶泡茶啊,不然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化。”

  “嗯,”何贺应声,略有犹豫,最后还是说了,“你要是喜欢喝,可以随时过来,我泡给你喝。”

  “别了,”谢无渊淡笑,“你明天就回近郊军营了,我一个平民,去军营找副统领,还不得按军法处置?”

  何贺定定的望向谢无渊,语气平静坚定:“我办了平调,明天回京任职。”

  谢无渊一愣,托茶钟四处打听的福,他知道何贺早前有过一次平调的机会,可何贺一直不想回京,三番四次的都给拒绝掉了。

  这次的平调,听着王统领手下的意思,何贺当时似乎还是打算拒绝的,还是王统领把调令死活塞给何贺,何贺才勉为其难的带回来。

  谢无渊今天来,本身就是希望何贺能接受这次的平调,羽林军和别的军队不一样,羽林军专门驻扎在皇上的宫殿周围,贴身负责皇上的安危,也负责皇城的安全。

  从五品的羽林军,调到皇宫,就是贴身负责皇上的安全的侍卫,天天在皇上眼皮底下露脸,对羽林军来说,越靠近皇上,升迁就越快,而何贺手里的近身侍卫的调令,无疑是所有侍卫中升职最快的。

  别的不说,随便一次狩猎,安排几个受惊的猎物,老虎狮子什么的,何贺上前一挡,受点伤,然后就能升官了。

  从五品升到三品,说难,倒也不难,可说简单,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谢无渊的谋划里,孔博远跟二皇子的事情,顶多让何贺升到正四品,再往上,就不好动了。想升迁到三品,一定要找其他契机。

  武将升迁最快的法子,其实是出征。不过,早先谢无渊恼了,都没想着把人送到边关受苦,这会儿就更不可能了。

  谢无渊能想到的,让何贺升迁的最快的办法,除了在孔博远的事情上做文章,剩下的,就是安排一场英勇救主的狩猎。

  不过,这两件事情,都需要何贺呆在皇上身边才行。

  原本以为说服何贺回京还要费些功夫,没想到,何贺这会儿却突然变了口风。

  “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谢无渊笑问,何贺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谢无渊心里隐约有数,但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保险起见,还是问问的好。

  何贺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说出的话没有半分犹豫:“为了你。”

  啊,被调戏了。

  难得。

  谢无渊摇头失笑,“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

  何贺神色一黯。

  谢无渊接着说:“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孔博远的事情。”

  “他怎么了?”何贺很快打起精神,和谢无渊说起孔博远这个人,“这孔博远是贫苦人家出身,无父无母,早些年进京赶考,遇上拦路打劫的,丢了行李,一路靠乞讨过活,好几次病重,差点死了,最后勉强赶上会试,拿了个名次。”

  “撇开立场不谈,他倒算得上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官,”何贺接着说道,神色疑惑,“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跟茅家有些瓜葛。”

  谢无渊倚在座位上,懒洋洋的解释:“坊间传闻,茅贵妃曾经救过孔博远。”

  “怪不得,”何贺恍然大悟,拍桌叹道,“当初茅贵妃没了,孔博远连着七天抱病,都没去上朝。啧,原来是在家悄悄悼念亡魂啊!”

  “连着七天没上朝?”谢无渊挑眉。茅贵妃没了之后,二皇子清心寡欲的进了佛堂,之后茅贵妃手里的暗线全部都消失无踪。

  孔博远连着七天抱病,二皇子退出朝堂之争,茅贵妃手里的暗线全部消失无踪。这些事情,是不是有所联系?

  “哦,那会儿你在泉州,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何贺回忆起当年,表情落寞,“皇上当时还调侃说,孔博远这是一次把一年的假给休完了。”

  谢无渊没说话。

  “不知道皇上听过这传闻没,”何贺话题一转,咂舌感慨,“这故事,荡气回肠的,比什么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现在何贺一步界都不敢越,生怕一不留神,谢无渊再次不理他。

  “呵,”谢无渊瞧出何贺的谨慎,也没点破,顺着何贺的话接下去,“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何贺抬头看他,表情诧异,“你要对孔博远下手?”

  谢无渊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何贺。

  何贺表情认真的分析:“据我所知,他没有拉你下水的想法。”

  “嗯,”谢无渊点头,赞同何贺的观点,“他的确没有针对我。”

  何贺眉头微皱:“那你是为了什么要折腾他?大梁朝难得剩下这么几个清流,留下吧?”何贺求情。

  谢无渊笑眯眯的瞧着何贺,还是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个自习的作者说,自习使人清醒,原定肉汤取消。

大体是这样的,谢无渊心里,感情上,何贺>三皇子;如果谢无渊再跟何贺发生点儿什么,除非何贺领了便当,不然他是不可能接受三皇子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发生什么了,舍不得何贺死,嗯。

来个小剧场吧,毕竟没有肉汤了。

某日,OOXX后,陆倚在床头吸烟,一双手从背后揽过来,全身青青紫紫都是吻痕的吴为凑过来索吻。

吴为:你爱我吗?

陆:不。

吴为:那你爱她吗?

陆拍了拍吴为的手:不。

吴为一愣: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陆吐出一口烟圈,神色肃穆仿佛在说着天下最深情的情话,讲着世上最诚挚的真心:我爱数学。

(哈哈,一本正经,这个梗我要用到下下一个小说里!画面如此酷炫。)

  、人心不古

  

  何贺知道谢无渊这是不答应,可是的确找不着谢无渊针对孔博远的理由。

  谢无渊这人,基本不会下狠手,除非你触及到他的底线,等等,何贺灵光乍现,“难道他针对了御史大人?”不对,否定掉,“谢大人和孔博远关系一直不错啊,前阵子两人不还一起喝酒来着吗?”

  何贺的眉头紧皱,神色压抑:“你,又是为了三皇子?”

  谢无渊“啧”了一声,没说话。

  我他娘的是为了你。

  何贺看谢无渊没否认,心凉了半截。再看看谢无渊也没开口的想法,只能接着说下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孔博远代表二皇子跟何家谈了条件,我代表的是何家,”何贺顿了一下,抬头看谢无渊的脸色,谢无渊没什么表情,不过何贺知道,谢无渊没恼,何贺接着说下去,“孔博远说要借着前阵子‘三亲王遇刺’的案子,把皇长孙和三皇子一起拉下来,我没答应,”何贺又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在看到谢无渊的示意后,低头喝了口茶,这才解释,“我只同意了皇长孙那部分,三皇子的事情,我没答应。何家与孔博远的联盟,涉及到三皇子的那部分,我都推掉了。”

  “用的什么借口?”谢无渊问他,“你奶奶那边,说得过去吗?”

  谢无渊没问何贺为什么这么做,问了就没意思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何苦要摆在明面上说。

  何贺是在示弱,也是在讨好,他为谢无渊往后退了相当大的一步。

  在不涉及原则与底线的问题上,何贺全都可以妥协。

  偏偏现在的何贺,对着谢无渊,没有什么底线和原则可言。

  连何家与孔家的私下交易,他都能毫不避讳的说给谢无渊听,不得不说,谢无渊在何贺心里的位置早已超过了他的家族。

  谢无渊瞧着何贺满脸“我不想听你说三皇子”的戒备,心想,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自信,我把孔博远弄下来,还不是为了把你弄上去。

  谢无渊在何贺面前,几乎不藏心事,多少年来的习惯了,这会儿,何贺一打眼就看出了谢无渊的不耐烦,何贺有些拘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只能生硬的转换话题,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摇头失笑:“三皇子的事情,他自己能解决,用不着我插手,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谢无渊将手下的资料递过去,“孔博远,他根本就不是大梁朝的人。”

  何贺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厚厚的一沓资料,随手翻了翻,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合上资料,语声音发颤:“这,这些都是真的?!”

  “嗯,”谢无渊点头,表情平静,好像说的不是什么叛国大臣,只是一个小偷小摸,“这些都是证据,货真价实的证据。”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何贺愤愤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谢无渊轻笑,这么多年了,何贺还是那么正直。

  “需要我做什么?”何贺问,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只要能帮到你,什么都可以。”

  “哦?”谢无渊颇感兴趣的瞧着何贺,半晌,问道,“如果我说,希望你给孔博远打掩护呢?”

  何贺脸色一白,语气颤抖,但却坚定:“如果是你自己的意思,我会做。”

  “逗你的,”谢无渊瞧何贺这副模样,忍不住搭上了何贺放在桌上的手,“别紧张,我怎么舍得让你做那种事情。”

  谢无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事情也办完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其实你不用额外做什么,把东西呈上去就行。”

  “这么简单?”何贺一怔,把资料推回谢无渊,表情郑重,“无渊,这事儿,你自己来。”

  谢无渊轻笑。

  何贺手里这厚厚的一沓资料,不止是证据,更是升官的凭证。

  何贺的想法,谢无渊猜也能猜的一清二楚。

  谢无渊现在无官无职,但他当年是正八经儿的科考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有功名在身的人,只要想做官,往吏部报备,等着皇上审批通过,就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如果谢无渊手里多了这么一沓证据,无疑是为他自己的申请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再加上谢无渊之前也没犯什么大事儿,只是因为属下的不当才被一撸到底,说来说去,皇上当时也没有想罢谢无渊的官的想法,要不是三皇子忽然在朝堂上来了那么一出,谢无渊现在应该已经是从一品的礼部尚书了。

  这份资料,由谢无渊亲手交上,不啻为一条官复原职的好法子。何必浪费在自己身上。

  何贺的想法很好猜,谢无渊一眼看穿,却没说破,淡笑道:“谁刚说只要我让他去做,他什么都肯做的?”

  何贺被谢无渊一噎:“我是说,那些危险的事情,我没说这种——”

  危险的事情,我哪儿舍得让你做?

  谢无渊心里暗想,面上却万分平静:“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去。”何贺挣扎半天,最后还是顺着谢无渊的意思,应下了。

  谢无渊又跟何贺细细说了相关事项,包括什么时候说孔博远的哪项罪证,诸如此类,一一布置好了,这才转身欲走。

  “谢无渊,”何贺一把抓住谢无渊的胳膊,不让他走。

  “还有事儿?”谢无渊回头看他。

  “正事说完了,是不是可以说说咱俩的私事儿了。”何贺抬头看向谢无渊,目光灼灼。

  “行啊,反正我明天不用上朝,你不嫌耽误时间,我们可以聊聊。”谢无渊顺势坐下。

  “不耽误时间,”何贺沉声,“能和你坐着聊天的机会不多,你很长时间都没和我正经说过话了。”

  “想说什么?”谢无渊看他。

  从后面抱过来,整个人紧紧贴在谢无渊身后,生怕谢无渊趁机离开。

  “有话说话,”谢无渊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本来就忍不住,你还撩。

  谢无渊恶狠狠的想,你再撩我一下,明天就别下床,也别想复职了。

  结果何贺把手松开了。

  谢无渊:……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何贺坐好,万分淡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你觉得我像是身边有人的吗?”谢无渊反问他。

  “也是,”何贺点头,表情落寞,“你身边要是有人,今天晚上就不会来了,这次也根本不会搭理我。”

  “哎哎,何二,你这话可过了啊,你哪次找我,我不跟个二愣子似的,巴巴的凑上去?你还真好意思的呢,竟然在这上头埋汰我。”

  何贺张嘴想反驳,后来想了想,谢无渊还真的没有刻意不理他,只能偃旗息鼓。

  “好吧,我收回,”何贺说,“不过这次我在谢府等了三天,你确实没理我。”

  “我还在院子里等了你一下午呢。”谢无渊说。

  “啊?”何贺不可置信,“什么时候?”

  心上人等了我一下午,我竟然不知道?!何贺一脸沧桑。

  “第一天下午,”谢无渊拖着长腔,懒的解释,“你跟在茶钟身后,偷偷摸进我院子的那天。”

  何贺回忆,那天他瞧见茶钟鬼鬼祟祟的出门,而后跟在茶钟身后,后来趴在屋顶,自己恍恍惚惚的,叹了口气,谢无渊之后是说过一句““过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当时自己干了啥?

  哦,想起来了。

  自己当时一惊,差一点儿就从屋顶一跃而下,结果茶钟从偏门出来,跟谢无渊汇报事情。

  “啊,”何贺说,“原来,你当时说的是我?”

  “嗯,”谢无渊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何贺:“你后来坐在院子里,也没再说话,我以为你在等别人。”

  谢无渊叹了口气,一句一句的解释。

  “那院子,本来就是为了听茶钟禀报建的,那边儿地界偏僻,碰不到内眷,也没那么多规矩。”

  “茶钟要是从前门走到谢无渊的院子里,路上遇到支使茶钟跑腿的管家或管事婆婆就得有十好几个,茶钟一个小厮,推又推不掉,光是这种跑腿的活计,足够让他从早上跑到下午,忙的脚不沾地,头昏脑涨,哪里还有空去打听消息,处理事情。”

  “我平常又不在那儿住,院子里破破烂烂的,大风呼呼的刮,还没有蜡烛,黑灯瞎火的。我坐那儿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天亮等到天黑,你觉得我还能等谁?”

  “整个京里,还能有谁脸大的让我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课,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作者说:冻死了=。=

  、反转

  

  谢无渊说到一半的时候,何贺忽然有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猜测,这会儿听完了谢无渊的话,更是满脸诧异。

  半晌没回过神来。

  何贺终于反应过来,惯来冷淡的表情,有了裂痕,语气踌躇:“谢无渊,你今晚不走了吧?”

  这留宿说的隐晦,可其中的意味,两人都明白。

  谢无渊叹了口气,指着外面的月亮:“二爷哟,您老人家抬头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今儿要是不走了,您明儿就真的卧床不起,不用复职了。”

  何贺还想说什么,被谢无渊给打断了,“快睡吧,现在都三更天了。”

  谢无渊临走前嘱咐,“你真的该休息了,记得把头发擦干再睡,往后天儿渐渐的冷了,别着凉。”

  ——————

  刑部尚书府。

  “怎么,”孔博远抬眼看面前的人,“抓来的那个侍卫,松口了吗?”

  孔博远眼前的人,不高,中等个子,也算不上矮小,面孔极其普通,举止也不粗俗。

  搁在一般人身上,就算没有什么浩然正气,也多少算是人模狗样,可偏偏他眉眼之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让人难以把眼前这人与“好人”联系在一起。

  孔博远眼前这人,正是那日陪孔博远去无影楼的小厮蔡术,主仆二人,一人扮作二皇子,另一人扮作二皇子的贴身侍卫。

  孔博远嘴里的那个侍卫,说的就是当日蔡术假扮的那个二皇子的贴身侍卫。

  蔡术今日一副书生打扮,瞧着是直接从幕僚府过来的。

  蔡术在刑部尚书府充做幕僚,档案在幕僚府里挂着,这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实打实的一个梁朝人。事实上,孔博远身边的这位蔡术,压根不是什么幕僚,而是一个能人异士,他最出众的也并非文采,而是随意的改变身形与容貌。

  蔡术极为擅长易容之术,当初孔博远易容成二皇子,前往无影楼买三位亲王的命,就是他给动的手脚。

  那张酷似二皇子的脸,还有相仿的声音,甚至成功瞒过了无影楼的影子部统帅影六,想想影六是什么人?统领整个无影楼信息资料的总负责人,这样一个人,小来大去的易容,完完全全可以轻易识破。

  由此可见,蔡术易容手段之高超,竟至于斯,生生将影六蒙蔽。

  要不是孔博远后来动作太大,无影楼楼主察觉不对,二皇子至今都要背着“杀兄弑父”这口锅。

  当然,这种找人背锅的做法,是孔博远习惯用的手笔,一开始是茅家,现在是二皇子,计谋上没有蔡术什么事儿,但技术上,全靠了蔡术高超易容术的支持。

  以孔博远的谨慎,能用这个法子,就足以说明蔡术的易容手段,极其出众。除非孔博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没人能识破这个易容,不然这个法子再怎么一举三雕,他孔博远也不会冒险去用。

  事实上,孔博远所料不差,这世上的确没人能识破蔡术的易容。

  孔博远扣黑锅失败,原因并不在蔡术的技术支持上面,恰恰相反,孔博远的失败,和易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无影楼楼主当时与“二皇子”面对面,都压根没意识到这个“二皇子”有问题,更别说放二人回去之后了。要不是后来孔博远动作太大,正好撞在了无影楼楼主的地盘上,那么无影楼的档案里,记录的恐怕就是“二皇子:于某年某月某日来无影楼找人刺杀其兄弟及侄子。”

  照这么说,蔡术也算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了,又怎么能甘心居于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府,做一个小小的幕僚呢?

  这就要说一说这个叫蔡术的人的身份了。

  蔡术虽然面上是孔博远的下人,可实际上,他是芪国皇上安插在孔博远身边的半个眼线,官职爵位虽然没有孔博远大,不过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别说孔博远了,在芪国,就算一般的公爵伯爵,平常里瞧见蔡术,也要敬他三分。

  “这话你不该问我,我又不负责审人。”蔡术合上手中的折扇。

  “皇长孙的事儿不能拖了,”孔博远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一心想把这案子给结了,“活的不行,弄死了也一样。”

  “啧,”蔡术嫌弃的后退几步,“我可不在死人身上动刀。”

  “没让你给死人易容,”孔博远叹气,“找个身量差不多的,弄完了替上。”

  ——————————————

  朝堂

  皇上公开审理“三亲王遇刺”一案。

  众人哗然。

  虽然说吧,皇上这个位置,是通过杀兄弑父夺来的,可这凉王当了皇上之后吧,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杀兄弑父。

  这个心思吧,其实特别好理解,真的,以前他就是一个普通王爷,兄弟叔侄们杀谁,也杀不着他,可现在吧,他屁股底下的就是皇位,这儿子孙子们呀,起了杀心呢,第一个干掉的,一准是他。

  所以说呢,皇上最烦杀兄弑父的人了。

  这会儿瞧见案子终于结了,背后的主谋竟然还是辈分最小的皇长孙,皇上心里的那一把火啊,“蹭”的一下,就烧上来了,堪称怒火攻心。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啧,皇上生气了,满朝文武,还有哪个敢顶风作案,给皇长孙求情?

  沈瑞可没这个胆子。

  他偷偷摸摸的把袖子里的纸条撕了个粉碎,权当今天早上没瞧见施成白,也不知道陈以柳找人带给他的话。

  什么?你说啥?——

  风太大,我听不见!

  皇长孙没背上案子的时候吧,他帮一帮皇长孙,那是知恩图报,毕竟他沈瑞是太子伴读出身,受过太子的恩德,现下太子没了,照拂太子的子嗣,理所应当,说不得还能被传为一段君臣的佳话。

  这会儿皇长孙身上背了这么大一个骂名——

  嘿,他沈瑞又不傻,才不干这些傻逼兮兮的破事。

  “孔爱卿!”皇上把折子一摔,“你说皇长孙是幕后主使,证据呢?!”

  孔博远被怒气滔天的皇上点名,不紧不慢的出列,一条一条的罗列近日来搜集的各种证据。

  话里话外,无不指责皇长孙手段残暴,欺君罔上。

  大臣们纷纷附议。

  “朕问你,证据呢?!”皇上强压怒气,再次问道。

  “还请皇上允许证人上殿。”孔博远沉声请示。

  “可以。”皇上应允。

  当即小德子就高唱“带证人上殿!”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望向大殿门口。

  门外的侍卫们,在检查过证人的衣物后,拿开架在门前的朴刀,将人放行。

  太子一派的老臣,有想出头替皇长孙辩驳的,在看见所谓的“人证”后,也都偃旗息鼓。

  大殿一阵寂静。

  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能想得到,孔博远找的证人,竟然是皇长孙的贴身侍卫。

  辩无可辩。

  皇上当年赐给太子的侍卫,太子转赐给皇长孙。

  这人对皇室忠心耿耿,对太子尽心尽责,对皇长孙更是鞠躬尽瘁,万万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这样的一个人,之前的主子是皇上,之后的主子是太子,都是对他有大恩大德的人,更何况,这人从小就被皇室教导,对主子忠诚是他一辈子的终极信仰,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刻意抹黑皇长孙的。

  除非皇上指示,或者太子从棺材里爬出来。

  朝堂形式很快的呈现明显的一面倒。

  皇上瞧着底下当年自己赐给太子的侍卫,长叹一声,转头看向另一侧。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皇上心里暗自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皇上沉声发问,锋利的视线扫过场下的每一位大臣,试图从他们的身上,表情上,发现些什么端倪。

  无人应声。

  石跃今盯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言不发。

  皇上的目光掠过谢承文,落在袁默身上。

  谢御史好是好,可惜,不容易驾驭。

  谢承文谢御史谢大人对大梁朝的忠心,简直称得上是天地可鉴,多少年来如一日,在纳言进谏这条路上,不分时机,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只要抓住了人,抓住了错误,无论他心情好或者不好,也不管皇上心情好或者不好,都会勇往直前,从不退缩,直到把人成功的关进大牢。

  不过,谢御史算是皇上可以信任的大臣之一,也是皇上为数不多的心腹。

  可惜,谢承文这个御史,太尽忠职守了!无论如何,这会儿都不能点他出列,

  谢御史盯上的大臣,没啥好下场。皇上至今都记得那一个一个被谢御史弹劾的官员,里面折了他好几个心腹候选人,皇上为此心痛不已。

  皇上的视线最终落在当朝丞相身上,他指着袁默询问。

  “袁爱卿,这事儿你有何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课的作者趴在桌子上,小声说:故事为什么会越写越多?

  、朝堂反转

  袁默上前一步,表情平静,作揖行礼,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皇上,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恩浩荡,普及天下,吾皇明察秋毫,功德长存,……”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袁默叨叨没够的话:“够了,给朕说重点!”。

  “哦,”袁默低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臣没啥看法。”

  皇上恨不得下去踹他两脚,真真的让这群王八蛋气的头疼,最后也只能揉着太阳穴,无奈妥协:“那朕就下旨,把这个案子给结了。”

  “皇上,且慢。”施成白出列,长鞠一躬,声音低沉,表情郑重,“臣尚有本奏。”

  皇上拿眼觑他,户部尚书,也算是半个皇上的人,不过施成白平日里跟太子一派关系就不错,虽然没有站队,不过与太子一派过从甚密,就不能排除此时施成白站出来,是为了给皇长孙说情的可能。

  “成白啊,要是给皇长孙求情的,就不用说了。”皇上对施成白多少还有点好感,放缓声音劝他回去。

  施成白作揖,表情自然,他不紧不慢的应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点,臣还是知道的,臣要说的,不是皇长孙的事情,而是沈瑞沈大人的事情。”

  “沈瑞?”皇上朝左边望去,沈瑞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皇上颇感奇怪,“施爱卿倒是说说,这沈瑞怎么了?”

  群臣也在心里议论纷纷。

  施成白一直是老好人,不怎么管事儿,也不爱往身上揽事儿的,惯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堂之争也好,党}派之争也罢,施成白一直是两不相帮的,这会儿怎么突然站出来,平白无故的点名沈瑞?

  难道是太子一派又有了什么动作?

  众人正迷茫,沈瑞心里咯噔一跳,暗道不好。

  陈以柳怕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不会听她摆布,这个恶毒的婆娘,竟然还有后手,留着下招!

  陈以柳心里挂念着皇位,沈瑞一直都知道。

  可惜不管沈瑞怎么说,太子都不肯相信。太子眼里,陈以柳始终是那个端庄大方的陈家小姐,恪守规矩,管理东宫大小事务,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后宫女子,一辈子再大能耐,也不过是相夫教子。

  这样温婉聪颖的女子,又怎么会有哪些争权夺利的龌龊想法?

  “沈瑞你真是太以己度人了!”太子如是说,“你别自己一脑子弯弯绕绕,就老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所图谋,柳儿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沈瑞没劝动,后来也就熄了那份心思。

  左右都是太子的家事儿,在太子没成为皇上之前,陈以柳也好,陈家也罢,都必须站在太子一边。

  绑在一条船上,谁还在乎划船的是人,还是鲨鱼。

  反正鲨鱼吃不吃人的,也得等船靠岸再说。

  现在嘛,沉不了,淹不死,大家同舟共济,以后到了岸边,才能有机会说旁的那些有的没的。

  因此,太子在临终前,沈瑞和太子妃摒弃前嫌,达成对外一致战线,统一扶皇长孙上位。

  前些日子,沈敦从封地传信回来,说“三亲王遇刺”一案,京里不用插手,皇长孙说他自有计较。

  皇长孙不声不响的处理了几个京里的暗线,陈以柳倒是大吃一惊,接到消息的时候,沈瑞就在陈以柳旁边,他是真真切切的瞧着,陈以柳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沈瑞一早就知道陈以柳没安好心,打着皇长孙的旗号,想自立为皇。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施成白嘴巴一张一合,就把孔博远拿出的证据,统统推到沈瑞身上。

  皇长孙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孔博远拿出的“证据”,也只是皇长孙贴身侍卫的证词。

  话里话外,都在说皇长孙的贴身侍卫受人指使,而指使的动皇长孙贴身侍卫的人,正是站在朝堂之上,置身事外的沈瑞。

  沈瑞回神的时候,施成白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沈瑞想起今早施成白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现在皇长孙一派大臣的若有所思,心里忽然大彻大悟。

  是了。

  陈以柳这招够狠。

  旁人看来,太子一派宁可自断一臂,也要保住皇长孙;可沈瑞心里清清楚楚,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只不过是太子妃党同伐异的第一步罢了。

  通过施成白的口,借着皇上的手,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太子妃,竟狠毒至此。

  沈瑞心里叹气,自己终归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沈瑞猜对了。皇长孙一系的老臣们,在施成白的暗示下,已经很快的达成了共识。

  弃卒保车。

  之前不少人闭嘴不言,可这会儿沈瑞被推到前面,太子一派的老臣一愣,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朝堂上这是在演哪出?

  壁虎断尾?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眼色,最后决定,默认施成白的说法,推沈瑞出来背黑锅。

  死了一个沈瑞,总比死一个皇长孙划算。

  大局已定。

  皇上坐在上面,脸色阴沉不定。

  “沈瑞,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愧对陛下大恩大德,”顶罪的事情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沈瑞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正所谓一日为君,终生为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话可说。”

  皇上冷笑:“好一个无话可说!你是在嘲讽太子一派拿你顶罪吗?”

  沈瑞不慌不忙的叩首,嘴里告罪,脸上却不是那么说的:“臣不敢。”

  皇上听他声音,就知道他一肚子怨气,没什么要说的,要么是罪证确凿,这个锅不得不背,要么就是被威胁了,真的“不敢”。

  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皇上,愣是没考虑到,还有一种可能,正是沈瑞现在面临的这种——被整个集体推出来顶罪,真真的辩无可辩,没话可说。

  视线放过沈瑞,在大殿之下环视一周,皇上阴涔涔的盯着大臣们乌黑的头顶,沉声发问:“你们呢?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如果说之前皇上的愤怒是五级,那现在就是十级。

  小德子在一旁伺候,暗道不好,瞧这阵势,今儿的朝堂上,估摸着,要见血。

  皇上可能要砍几个人头泄愤。

  大臣们被皇上冰冷的视线扫过,浑身发寒,纷纷噤声。

  “说完了?”皇上的怒火,连遮都不想遮了,“你们说完了,好,那换朕来说!”

  “来人!”皇上喊完,门外齐刷刷的进来一溜羽林军,严正以待。

  “给朕统统拖下去!”皇上在大殿上指了几个人,吩咐羽林军。

  “是。”羽林军统领应下,带着手下把人拖走。

  “孔博远,押入死牢。”

  “施成白,剥夺官职,押入大牢候审。”

  皇上又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羽林军通通照做,片刻,大殿上清净了不少。

  “三亲王遇刺的案子,不用查了,查了三个月,最后给朕查出了什么?!一个两个的,找人顶罪倒是痛快的很,朕给你们俸禄,就是让你们做吃等死的吗?!”

  皇上硬生生拍碎一张桌子,“呵,今天早上,有人跟朕说,朕的大臣里出了奸细,朕还不信,结果,呵,好端端的一个案子,让你们给查成了什么?啊?!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私扣皇子,孔博远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群臣皆是一震,不可置信,还有与孔博远交好的大臣站出来,替孔博远求情:“皇上,孔大人一直克己奉公,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皇上冷笑,“二皇子亲手写的血书,相关人员提供的证据,还埋在京郊的二皇子贴身侍卫尸体,难道都是误会?”

  “你倒是误会给朕一个看看!”

  早前求情的大臣吓的一哆嗦,闭嘴了。

  “都给朕滚回去,”皇上指着台下与孔博远交好的几个大臣,脸色严肃,“今天谁敢给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说情,朕连他一块宰了!”

  一场轩然大波悄然掀起,大梁朝即将面临另一场官员的大清洗。

  至于谁会在这场清洗中站稳脚,谁又将成为替罪的羔羊,无人知晓。

  ——————

  官场上,有罢免,就会有提升。

  有人倒霉,就意味着别人有了机会。

  李斌站在大殿中间偏后,心里盘算怎么用好这个机会。

  谢无渊早几天给他来了信,说最近会有一场朝堂清洗,让李斌长点心,多留意,把握好机会。

  李斌拿着信左左右右的看了半天,没怎么弄明白。

  朝堂清洗,少说话,明哲保身,他会。可怎么才叫把握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课的累趴成脑瘫的作者小声说:我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

谢谢尧维熙的营养液,鞠躬,真的很开心你们喜欢这篇文章,鞠躬。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52016-10-30 10:57:29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32016-10-29 01:39:39

作者小声说(对手指):按照惯例是要加更的,可是作者还要忙着跟数学相亲(ai)相爱(sha),加更放到11.11啦~~

  、一棍子打晕他!

  崇州。

  范景辉收到回信,瞧了两眼,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了,没敢拿给三皇子看。谢无渊的回信里,说的好听,实际上避重就轻,都没问三皇子为什么吐血,只说让三皇子好好休息,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三皇子好好谈,范景辉揉着太阳穴犯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挡下三皇子。

  获封的亲王,没有皇上的诏令,不能私自回朝,不然以谋反罪论处。

  三皇子、皇长孙与四皇子,正处在皇位争夺的重要时期,无论如何,不能出这种乱子。

  半晌,范景辉下了一个决定。

  “这可不行!”绯贺枫被范景辉喊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这会儿听完了范景辉说的话,分分钟变脸不同意,“软禁三皇子算怎么回事!范景辉你搞清楚,他是君,你是臣!你俩不是兄弟,是君臣!”。

  范景辉叹气:“那你倒是说说,除了下安|眠|药和把人关起来以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消停消停?!”

  “这——”绯贺枫被噎着,呐呐道,“让他回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还有谢无渊的吗?

  反正三皇子回京,也是奔着谢无渊去的。出了事儿,有谢无渊兜着,怕什么。

  范景辉当场跳脚:“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三皇子不能回京!回去这趟,要是被人抓住了,三皇子别说争皇位了,连命都保不住!”

  “没那么严重吧……”绯贺枫嘀咕。

  范景辉真的是要给他们跪下了,谋反罪谋反罪谋反罪啊!!!你说严不严重,严不严重,你严不严重啊!!!!绯贺枫还一脸迷糊,都是一群什么猪队友!老子不干了!!

  范景辉被气的罢工,绯贺枫最后一狠心,“算了,反正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这次再听一次。大不了,大不了咱俩一起被三皇子咔嚓。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范景辉一愣,他一直以为绯贺枫大大咧咧的,是个粗人,没想到这人考虑事情,竟比他还要细。

  老实说,范景辉从来没考虑过,三皇子一怒之下会砍了他,他一直以为三皇子是一个有点智障的玩伴,需要哄着陪着,不过三皇子的爹的背景大一点,不能得罪罢了。

  从最开始成为三皇子的伴读起,范景辉就处在一种微妙的位置,他比绯贺枫懂事,比三皇子能顾全大局,虽然三皇子学的很快,但最开始的印象已经造成,很难改变。

  换句话说,范景辉从来没拿三皇子当过主子。

  早前,范景辉以为绯贺枫反应那么大,不肯答应的原因,是害怕绯成鹤知道之后挨揍。

  在范景辉心里,他们的爹,似乎比他们的主子三皇子更可怕。

  所谓君臣有别,天天说,天天念的,刚刚绯贺枫又在范景辉眼前说了一遍,范景辉却从来没往心里去,大概因为从小跟三皇子一起长大,三皇子也几乎没有惩戒过他,自己也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臣子可以献上计谋,但不能直接下定拍板。兄弟之间,都能阋墙,更何况君臣之间。

  以后应该多注意些。范景辉想。绯贺枫似乎和之前,的确不一样了。这些事情,没来崇州之前的绯贺枫,是万万不会考虑的。

  或许,这也是谢无渊的功劳?

  范景辉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虽说是为三皇子着想,可绯贺枫说的对,身为臣子的,软禁主上,算怎么回事儿?今日能软禁一次,明天就能软禁一辈子,在上位者心里,总归是一根刺,扎下去就再也除不掉。日后君臣在朝堂上相见,也不好相处。

  “还要按原计划执行吗?”绯贺枫看范景辉脸色犹豫,趁机问道,“要不算了吧,三皇子这么大个人了,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呵,给谢无渊下药,三皇子也是够行的。

  绯贺枫真的觉得,三皇子该受点儿罪了,真的,也就是谢无渊对三皇子态度好,这要搁他绯贺枫身上,早跟三皇子恩断义绝了。

  寒窗苦读三五年的,会试考个三甲容易吗?

  吏部多少年没要过新人了,谢无渊进个吏部容易吗?!

  眼看着就要升吏部尚书,结果摊上这么一个人,啧,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

  这样就是谢无渊,要搁别人身上,早跟三皇子开撕了。

  以前站在三皇子立场,觉得谢无渊对三皇子只是有好感,还没到喜欢的地步,而且这厮心里还有人,又不是一个省心的能安安稳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绯贺枫刚听说三皇子非要缠着谢无渊的时候,就瞧着谢无渊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琢磨着跟谢无渊打一架,把人揍趴下了,让谢无渊知道点厉害。

  可这会儿,站在谢无渊的立场,绯贺枫觉得吧,谢无渊跟三皇子凑一对,谢无渊真是亏得厉害。

  三皇子除了那张脸,啊,没准可能就是三皇子床上功夫比较好?

  绯贺枫私下里跟谢无渊接触比较频繁,多多少少也了解谢无渊的一些想法,反正绯贺枫打心眼里觉得,就谢无渊那种脾气,能忍三皇子到现在,那还是真的不容易。

  范景辉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咬牙下了决定:“送杯茶过去。”

  绯贺枫与范景辉商量完,往三皇子屋里送了加料的茶,而后派人轮番守着。

  范景辉来瞧过几次,三皇子睡的挺香,没有要醒的迹象。

  半夜。

  原本该熟睡的三皇子猛的睁开眼,掏出几只熏香。

  范景辉的顾虑他知道,可他还是要回去。

  谢无渊知道了多少,怎么知道的,他必须要弄清楚。

  毕竟,谢无渊在是他的心上人之前,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谋士。

  如果谢无渊当真准备与他反目,他也要早作打算才行。

  ————

  身为主导了大梁朝又一次大清洗的谢无渊,此时还不知道他又被老虎给惦记上了,现在的谢无渊,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太师椅里,听底下的人做自我介绍。

  “无渊,这个人你见过的,”谢无江拉过一旁的文弱书生,介绍给谢无渊。

  谢无渊略略抬头,瞄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应着:“好久不见啊,李运。”

  “谢,谢,小公子,”李运紧张的要命,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小的,小的姓李名运,代号甲一,各地探查消息的总联络,平常呆在南淮。”

  “别介儿啊,跟你说了甭谢我,谢我也没用,冤有头债有主的,我不找你麻烦,”谢无渊刺闹完李运,斜眼扫过谢无江,语气慵懒,听不出喜怒:“合着你当年拿着咱家的人,跑南淮去公报私仇?”

  谢无渊指的是,李运在南淮茶馆里编派谢无渊“十赌九输”“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谢无江也听出来了,当然,当事人李运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谢无渊不会跟一个棋子计较这些,李运身份不一样,他一早知道,谢无江当年找谁不成,找了李运,两人肯定私下认识,更何况,谢无渊小时候满大街乱窜的时候,瞧见李运好几次,在南淮的老宅,谢父与李运在书房见过好几次。不然谢无渊当初也不可能直接喊出李运的名字。

  谢无渊不在意,不代表李运不在意。

  李运“啪叽”一声,跪在地上。

  亲娘咧,世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你换了上司,是你当年编派过的人成了你的上司,最要命的,你编派他的时候,他还正好听见了哪!

  李运哆哆嗦嗦的在底下回话:“小,小公子,不是的,小,小的,没,没有假公济私,小,小的,正经职业,就是个说,说书的,谢,谢大,大公子,找小的,是,是给了,给了钱的,的。”

  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谢无江一眼,似笑非笑,表情分明在说,瞧瞧你手下的人,没胆色就算了,还没担当。

  谢无江顾左右而言他:“咱家的主要根脉,还是在南淮,我手上一共有两条线,茶馆酒肆的说书人,码头港口的舶船工,都是人多口杂,容易听着消息的地方。”

  谢无渊“嗯”了声,沉思片刻,随意的挥手,示意李运下去。

  “这几个人,你先留着,以后遇着合适的,换了吧。”

  谢无江盯着谢无渊,语气不善:“他们做的挺好的,为什么要换?”

  “人我见了,挺不错的,这是实话,”谢无渊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给他解释,“李运的性子,呆在茶馆酒肆不错,码头那个赵无,也是个能管事儿的,不过太低级了,不适合你。”

  谢无江狐疑的看向谢无渊。

  “以后你接手了御史这个位置,身边的人,总要配得起御史这个档次,难不成你指望着茶馆酒肆的说书人,和码头港口的舶船工,给你提供其他五国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吃饭的作者小声说:我饿。

  、大牢

  谢无江面上一惭,心里总算明白,谢无渊说的是对的。

  李运也好,赵无也罢,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他培养的,但也的的确确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感情是挺深厚的,要是谢无江自己选,绝对会把这几个人一溜烟的升起来,而不是跟谢无渊说的似的,直接把人抛弃。

  谢无江用人,只考虑人是否忠诚,而不考虑这个人是否能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做的了这个事情。

  不过,谢无渊点破之后,谢无江倒是真正的茅塞顿开,对于御史这个位置来说,李运赵无这几个出生平凡,本身能力又不算特别出众的人手,确实不够看的。

  刚刚听谢无渊说要换人,谢无江还在心里揣测,谢无渊趁机排除异己,想要架空他,没想到,谢无渊的打算,与他正好相反。

  谢无江最先接手谢家的事情,谢承文最后却选了自由散漫的谢无渊,要说谢无江心里不在意,不愤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的谢无江明白了,谢承文的选择,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谢无江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功名,流芳百世,或者功成名就,心里压根没有什么国家大义,说好听点儿,叫现实,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鼠目寸光。

  谢无江知道,谢家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锋芒毕露,可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追求,庶长子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性格,谢无江最想要的,不是旁的,而是别人的承认。

  而谢无渊不一样,谢无江不知道谢无渊想要的是什么,但从今天这席话中,谢无江已经知道,谢无渊的确比他更适合谢家家主这个位置。

  只是一件事情,就能看出那么多。

  谢无渊的目光可以放的很远,对一个谢家这个想要继续传承下去的家族来说,能够看到未来的族人,才能胜任家主的位置,把握谢家的动向。

  只不过——

  “无渊,你这个家主我虽然认了,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弄明白。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从来没跟你交过心,我知道我现在关心你的私事,你肯定也不乐意,不过,今儿我一定要多嘴问你一句,”谢无江忧心忡忡,生怕谢无渊一会儿出什么幺蛾子,“你就当我多心,问完这句,以后你差遣我,我绝无二话。”

  “说呗。”谢无渊挑眉,从下睥睨谢无江。

  谢无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开口。

  “也没啥旁的,就是你跟三皇子——”

  “别跟我提他。”谢无渊猛的抬眼看他,表情严肃,谢无江打这个弟弟出生,就没瞧见他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

  谢无渊声音不善,倒是把谢无江唬了一跳。

  “怎么生这么大气?”谢无江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补了一句,“那行,看来你是不可能带谢家站他的队的,行了,那我就放心了。”谢无江挥了挥手,“火大伤身,赶忙让厨房给你做点汤,下下火,哎对,要不把你院子里那个丫头给叫来?反正都是下火嘛,找谁下不是下啊,你说是吧?”

  谢无渊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眼神锋利,谢无江成功的惹火了这个弟弟,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谢无渊神色不明。

  何贺也就算了,为什么谢无江、谢承文以为他会站三皇子的队,甚至会为了三皇子搭上整个谢家?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误导?

  ——————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二皇子的心腹忍不住抱怨几句,“孔大人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助力,您干嘛要答应何家,写什么劳什子的血书?!您这刚出来的,好歹等羽翼长全了再说啊!”

  二皇子站在大殿外,瞧着天上的月亮,面色平静:“我不能容忍一个芪国人作威作福,更不能接受一个芪国人站在我身后。更何况,何家的人,也许诺不再动我。”

  “小的说句大不敬的,在小的看来,只要能拿到那个位置,背后是谁,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您要是不写这封血书,大梁朝迟早是您的,哪里还需要何家人的允诺?到时候,该是他们哭着来求您咧!”心腹想了想,“再说了,早前您不是还对孔博远妥协了?”

  二皇子摇头:“早前我以为孔博远想要的是权势,所以我才会让步,可现在我发现,孔博远想要的,是整个大梁朝改姓芪,身为谈氏子孙,我不可能同意。”

  “那您也不能站何家啊!”心腹着急,“您要是站皇长孙什么的,多少还有翻盘的机会,可站了何家,您就等于彻底断绝了即位的可能!”

  “我知道,”二皇子说,“要不是我回茅家,仔细查了包子铺的转让手续,只怕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是何贺提醒我查一下哪家包子铺,人要知恩图报。”

  二皇子话锋一转:“孔博远吃下去的人,吐出来没?”

  这话说的,是茅贵妃留下的那些暗线。

  心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回天乏术,只能长叹:“吐出大半,去掉几个已经叛变的,剩下的,都安置妥当,等您安排。”

  二皇子应了一声,“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以前,十五的时候,皇上去皇后宫里,十六那天,就会来陪母妃。”

  “母妃这辈子,没盼过别的,只想父皇能少操劳些,我能平平安安。”

  后来,或许还要再添上一个孔博远。

  低低的叹息,遥遥的传来,飘渺的散去。

  二皇子离开前,说了一句话。

  “让何家的人来接手吧,母妃在天上看见,或许也欣慰了。”

  心腹:不啊殿下!您会把娘娘气活的喂!

  ——————

  崇州。

  三皇子拿熏香迷晕了门外的侍卫,此刻正在屋里收拾包袱。

  从崇州到京城,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

  三皇子携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又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偷偷的从后窗溜了出去。

  ————

  且说皇上在牢中亲自审讯孔博远。

  孔博远死不承认,最后发现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他弄死,转而攀咬上何家,“皇上明鉴,罪臣是被何家胁迫的,罪臣都是逼不得已啊!”

  “是么?”皇上坐在一旁,一边吩咐狱卒给孔博远上刑,一边问孔博远,“何家怎么胁迫你的,说来听听。”

  孔博远思路一转,很快想到那次跟何家的谈话。

  “何家他们威胁罪臣,说,如果罪臣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要杀了罪臣的家人,罪臣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啊皇上!”

  “是吗?”皇上一点都不惊讶,随口还搭了一句话,“何家派谁跟你接洽的?”

  “何家二子,何贺。”孔博远听皇上开始询问,一颗心放下一半,何贺与他的确私下有所接触,虽然事实跟他所说的,不太一样,不过怀疑这种东西,只要扎了根,随便来点儿风,就能茁壮成长,一个他,换一个何家,这笔买卖不亏。

  更何况,他已经放了暗号,只要熬过这三天,芪国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他。

  “呵,”皇上冷笑一声,吩咐狱卒,“换个更厉害的,朕瞧着,不吃点儿苦头,他是不肯说实话的。”

  “是。”狱卒应下,换了更大块的烙铁。

  冒着火星的铁块烧的通红,烙铁一端几乎接近透明,碰到孔博远,“滋啦”“滋啦”作响,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弥漫在牢里,“啊!”孔博远叫声惨烈,皇上嫌恶的皱了皱鼻子,示意狱卒继续。

  “皇上,罪臣说的都是真的啊,皇上,”孔博远嚎的声嘶力竭,“皇上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啊,皇上!”

  快去查吧,快去查吧,只要你查了,顺藤摸瓜就能查到何家,何家一定会被拖下水。

  孔博远嚎的声泪俱下。

  “皇上啊,您要相信臣啊,看在臣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上,信臣一次啊皇上!”

  皇上站起身来,踢开抱着他大腿哀嚎的孔博远。

  “你知道给朕资料的是谁吗?”

  孔博远咯噔一下,一直以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可能要坏菜。

  皇上强压怒火,盯着孔博远说道:“今天早上给朕资料的人,是何贺。”

  孔博远脸色惨白,不停摇头:“不,不可能。”

  何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更何况,何家前脚刚说了要一起拉下皇长孙,不会这么快就反水。

  何贺。

  对了,何贺!

  孔博远发出西斯底里的笑声,手指在地上无规律的划动。

  鲜血落在地上,很快凝固成血渍,暗红色的纹路,在肮脏的地牢里,隐蔽而又醒目。

  “现在,你还觉得,朕会相信你胡扯的鬼话吗?”皇上踹了孔博远一脚,孔博远面色惨白,瘫倒在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捂着钱包和肚子的作者小声说,我不应该一下买三只口红的。

  、屋顶

  何贺因着检举孔博远的事情,连升两级,从五品的官服,一下子变成了正四品,在京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

  京里的官员,惯来是隔着皇上越近,越吃香,何贺这种成天介跟在皇上身后的,虽说只有正四品,可在文武百官眼里,足以抵得上一个从二品的侍郎。

  嗯,地地道道的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这种东西,古往今来都特别容易招一种人。

  谢无渊懒洋洋的坐在屋顶,指着底下一溜烟穿红戴绿的老婆子,熙熙攘攘的,挤了一院子,好不热闹,比院子里养了一群鸡鸭还要聒噪。

  “哎哟,你踩着我了,让开点,我先来的我!”西边最出名的媒婆张嚷嚷着挤开一旁的人,凑到何家夫人眼前,“夫人啊,您看,这张家的姑娘,模样最是出挑,十里八乡的,就没个能配得上她的,您瞧瞧这画像——”

  “夫人,您瞧着这些姑娘怎么样?”

  城东的王媒婆一手肘顶开张媒婆,不顾张媒婆的冷眼,忙不迭的把手里的画像递上去,生怕一会儿何家夫人就瞧中了别人手里的姑娘。

  王媒婆一张褶子脸,堆满笑,拍着画像跟何家夫人介绍,“夫人啊,这些姑娘都是我自己挑过的,全都清一色的好生养,我打听过了,这几家的姑娘哟,娘家兄弟姐妹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几号人,绝对的能生娃,女儿随娘,您放心!这些姑娘都能生!特别是这张——”

  王媒婆从里面抽出一张,“您瞧瞧这张,城南王员外家的姑娘,模样长的水灵,您瞧瞧这样子,绝对的好生养!您家公子跟王小姐可配着呢!”

  何家夫人被一团媒婆围着,头都大了一圈,只能招呼一旁的丫鬟护院,过来维持秩序:“慢慢来,一个一个的。”

  何家的护院大多是退下来的老兵,纪律一等一的好,只一会儿,原本叽叽喳喳的鸦雀们,就安静了。

  今天天气不错,冬天里难得的一次晴朗,万里无云,何贺又正好轮休,谢无渊坐在自家院子里琢磨了一会儿,撇下一大摊子谢家和大梁朝的破事,拎着两坛子陈年佳酿,跑何贺屋顶吹风来了。

  刚坐下,酒还没打开呢,就瞧见这么酷炫的画面。

  何家老大又不是不能生了,怎么又开始张罗着给何贺娶一房了?瞧着阵势,不论家室,不论背景的,倒不像是娶进来,而是要纳进来。

  专门为了生孩子而纳妾,也是没谁了。

  谢无渊灌了一口酒,阳光正好,晒的人暖洋洋,懒洋洋的。

  伸了一个懒腰,谢无渊四仰八叉的摊在何贺的屋顶,琢磨着一会儿去哪儿浪。

  阳光可真好啊。

  哎?怎么阴天了。

  那可不成,自己院子里还晾着书呢,要是阴天了,得快点儿回去,把书给收了。

  谢无渊支起腿,心里盘算的飞快,就是不想动弹。

  都是谢家的宝贝,哪一本也不能有闪失。

  谢无渊懒散的翻了个身,心里感慨,这太阳晒的,舒服。

  嗯,那些书肯定也想多晒会儿太阳,反正下人们会收拾的,不差这一会儿。

  说不准哪一本里,就有什么惊天秘密,武功秘籍之类的。

  谢无渊终于舍得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臂,翻身坐起。

  “你怎么来了?”谢无渊诧异的问何贺。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何贺走到他身边,紧贴着谢无渊坐下,一起一坐间,二人的一呼一吸间带出的热气相互交错,平白生了若干暧昧与纠缠。

  谢无渊打趣:“给你送喜酒来的,上次是娶妻的,这次是纳妾的。喏,”随手把一坛子酒扔给何贺,“下次没准就是喜添贵子了,”而后,谢无渊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何贺:“哎,上次那酒怎么样?可花了我小一千呢。”谢无渊表情自然,没有半分计较,也没有半分尴尬。

  仿佛前男友成亲,谢无渊作为前男友的前男友,送了壮阳酒做贺礼,这份心坦坦荡荡,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既没有嘲讽何贺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也没有嘲讽何贺那方面不行。

  装的跟什么似的。

  啧。

  这条大尾巴狼。

  何贺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成亲那天,喝了一口,就知道谢无渊在装,婚宴上的不在乎,还有真心实意的祝福,都挡不住那一小壶酒里掺杂的酸辣。

  只不过,何贺千想万想,没想到谢无渊那次真是说到做到,说断,就真的断了。任他放低姿态,百般哀求,都于事无补。

  难得谢无渊这次回京,态度松动,何贺还想抓紧机会改过自新,谢无渊跟前多转转,没准就能打动这人,最后双宿双栖了。

  没想到,自从他升官后,不少朝中大员都想把待字闺中的千金们嫁给他,竟然连之前他成过亲的事情,都不管不顾了。

  早些日子,传他不孕不育的流言,也挡不住这群狂热的大臣,原本还指摘他不行的流言,“哗”的一下,掉了个儿,转头指责袁默家的闺女去了,仿佛成亲两年生不出孩子,都是女方的错,何贺一点儿干系都不用担。

  在朝为官的只要有适龄闺女的,都有结亲的意向,何贺不胜其扰,推了那么多次一直没推干净,他这头拒了,他爹他娘那头就帮他应下,简直烦的要死。

  后来,何贺索性跟他爹娘实话实说了,还摆明了说他这辈子不会再成亲,让二老不用再在这方面操心。

  何父何母一愣,回过神来点着头,笑的意味深长:“嗯,这样也不错。”

  于是,就有了今天纳妾的这一幕。

  不成亲可以,但至少得留个孩子。

  这是何父何母对何贺最起码的要求。

  至于孩子他娘,杀了卖了养着随便,他爹他娘不做要求。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这会儿又撞上何家夫人给何贺纳妾,何贺也是点背。

  何贺上屋顶的时候,生怕谢无渊瞧见他,一个不顺心,转身就走了,这一路小心忐忑的,谁想到,谢无渊非但没恼,反而请他喝酒。

  何贺接过酒坛,还没入口,刚刚拍开泥封,一股黄酒和竹叶浸液形成的独特香气扑鼻而来,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芳香醇厚,余味深厚。

  何贺甚至不用细闻,就知道这是一坛五年以上的老酒。

  “醉欢楼什么时候酿竹叶青了?”何贺随口问道。

  谢无渊懒散的躺回去,继续晒他的太阳:“你说呢?”

  何贺眼睛一亮:“你酿的?”

  谢无渊随随便便的“嗯”了一声,“你陪我回南淮那会儿酿的,本来打算拿来庆祝一起入朝为官,谁想一年后已经天各一方了,”谢无渊解释完,继续懒洋洋的问何贺,“你还没回答我呐,上一次的酒效果怎么样啊。”

  何贺喝了口酒,清醇甜美的味道也压不住苦涩。

  “你真的要听?”

  “听啊,”谢无渊表情耐人寻味,“坊间传闻,袁默家的闺女,新婚三天没下过床呐。何二爷当真勇猛。”

  何贺苦笑,表情羞恼而又认命:“你给我下的药,你能不知道效果?!硬了一天一夜,我都觉得自己要废了,偏偏还出不来。”

  谢无渊轻笑:“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何贺闭上眼,说这些事情,总是有些羞耻的,何贺从小接受着严苛的教育,这种话题对他来说,属于下流不入眼的层次,难以启齿,但谢无渊想听,他必须要说:“我当时,想的是你。”

  谢无渊没接话,一口酒喷了出来。说实话,被当做新郎的意|淫对象,谢无渊表示,这种感觉挺酸爽,倒是不讨厌,啧,不大妙啊,谢无渊表情莫测。

  半晌,谢无渊开口问何贺:“你什么时候知道酒有问题的?”

  “喝第一口就知道了。”何贺回忆起那壶酒,小小的一壶,用春风得意楼的酒壶装着,冒充那每年限量的佳酿,实际上,对何贺来说,这小小的一壶,才是真正千金难买的佳酿,难买到,哪怕知道谢无渊在酒里做了手脚,何贺还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全部喝掉。

  “怎么发现的啊,我还特意用了醉欢楼的壶。”

  何贺偏头看谢无渊,“酿酒的时候,佐料里有当归的,整个大梁朝只有你一个。”

  “可以啊,这你都知道,”谢无渊“啧”了一声,摇头感慨“功败垂成啊”,“哎,”谢无渊用胳膊拐了拐何贺,“那你还喝了?”

  何贺叹气:“我以为喝完了,你气就消了,小时候我惹恼了你,你就特别喜欢出各种法子折腾我,我以为那次也一样,谁想到——”

  有着清醇甜美的口感。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有汾酒和药材浸液形成的独特香气,芳香醇厚,人口甜绵微苦,余味温和,回味无穷。

  再好喝的酒,也抵挡不了心里犯上的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吃土的作者小声说,熬过这阵子,三皇子就可以作天作地了。

又另,追文的读者都是小天使,爱你们,鞠躬,如果你们遇到课后题答案略的情况,可以找我帮忙,么么哒~~毕竟数学专业~~~我爱数学,数学使我快乐(假笑)

顺便再多问一句,你们喜欢看星际机甲(主要走剧情,主角海盗起家,称霸星际,我们的口号是,在宇宙的每一处都插上黑色骷髅头。我们的任务是,带嫂子回家。我们的基本目标是,拿下对面那座星球。(认真脸)这文我没想好配个什么属性的受,因为主角实在酷炫。)、修真(主角重生黑化,师弟痴情受)、现代商战(感情冷淡攻,倒霉明星受)、先婚后爱(宠宠宠)、重生奋斗(草根奋斗攻,贵公子受,攻成就&gt受,受一直在追追追,)、全息网游(NPC不懂感情 BOSS攻,隐藏身份玩家BOSS受)中的哪一个?(都是主攻,攻的基本属性都是有心计,些微差别在于花心攻,浪荡攻,放荡不羁攻,忍辱负重攻,反正结局都是1V1,嗯,大体这样的)这六个都有粗纲,我在琢磨市场行情,小天使们给点建议呗~~

  、我的

  酒能活血,可活不了心。

  可惜,谢无渊为他酿的第一壶酒,竟也成了最后一壶。

  何贺的悲痛快要从脸上溢出来,哪怕谢无渊没有特意去看他,也能感受得到浓浓的悲伤。

  谢无渊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活了两辈子,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同身受,什么叫做舍不得,什么叫做为他心疼。

  那人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情绪。

  谢无渊反应过来之前,轻柔的吻已经落在何贺的眉间。

  冷峻的眉眼沾染诧异,双唇微启,谢无渊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唇齿交接下移,精准的捕捉何贺不算精致的下巴,上面还有些胡茬,谢无渊的手摸进何贺衣裳里,怀中是温热的身体,手下是紧致的肌理。

  谢无渊的手落在第二颗扣子时,何贺忽然睁眼看他,语气柔软的不像话,甚至带了些哀求。

  “无渊,回屋里。”

  “好。”谢无渊语带笑意,拿自己的衣服随手裹住何贺,几个闪身间,到了何贺的房间。

  “你什么时候学的轻功,”何贺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熟悉的环境,让他不再那么拘束,谢无渊关了门窗,何贺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很长时间的问题,“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谢无渊把人放到床上,从上面压了下来,何贺整个人罩在谢无渊的阴影下,压迫的不能呼吸的距离,却带着隐隐的安心与满足。

  “茶韵教的。”谢无渊扯开随意盖在何贺身上的衣服,再次吻上去。

  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耳鬓厮磨,就恨不得能一柱擎天,更遑论这样在床上厮混,谢无渊还时不时的煽风点火,何贺只觉得,谢无渊在的地方,每一处都在叫嚣,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烧。

  谢无渊的吻,从眉心到下巴,一路向下,起先轻柔温和,像是安抚,也像是守护,而后忽然猛烈起来,如疾风暴雨般,每一次都带出一片红痕,最后落在何贺脖间的大动脉,轻轻咬合,只是最简单的牙齿与大动脉的接触,何贺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会控制力道,不会伤着你的,”谢无渊的手子在何贺身上游走,牙齿仍贴在何贺的脖颈,声音低哑而沾染情|欲,谈吐间带出的热气,自带魔力般,让何贺卸了力道,酥|麻感由内而外,遍布全身。

  “何贺,放松。”谢无渊已经在何贺的大动脉前后转了一圈,或用双唇抿住那里的细肉,轻轻的研磨,或用牙齿叼着那里的皮肤,慢慢咬合,谢无渊的吻技很好,调|情的技术也不差,只一会儿,何贺就懒洋洋的摊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谢无渊带着想把何贺吃拆入腹的力道,在何贺的大动脉打转。

  习武的人,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大动脉。

  完完全全的服从于危险,精神上的快感,最脆弱的地方被制住,何贺本能的想反击,又生生压下。

  明明是危险的环境,却分外的安心。

  那种危险来临的刺激,精神的紧绷,产生了一股让人战栗的快感,谢无渊的吻技不错,大动脉处的脉搏随着谢无渊的动作,越来越快,被咬着大动脉带来的危险,谢无渊本身使坏,特意挑选何贺敏感的地方下嘴,光是触碰,就已经让何贺颤抖,更何况,谢无渊的唇齿还在大动脉处徘徊。

  双重的刺激,叠加的快感,何贺吐出难耐的喘息,放在谢无渊身后的手,划了两道红痕。

  “嘶,何贺,你可真舍得,”谢无渊吃痛抱怨,却因嗓音低哑而更添几分蛊惑。

  “抱歉,”何贺喘息着道歉,心里眼里,全是眼前这个男人,声音沙哑难耐,“我,我下次注意些。”

  “不用,”谢无渊的吻停在何贺的心口,“这样很好,我喜欢。”

  何贺的心猛的快了一拍。

  这是谢无渊第一次正面承认他的喜欢。

  谢无渊忽然起身上前,撩开何贺眼前的湿发,与何贺对视。

  二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何贺,”谢无渊笑的得意,“你的心,已经迫不及待想到我这里了,你听,它都快要跳出来,钻到这里,我的胸腔。”

  何贺偏过头去,低头敛眉:“跳就跳吧,反正它一直都在你那里,我也叫不回来。”

  谢无渊捏住何贺下巴,把人转了过来。

  “何贺,”谢无渊低头,在何贺眉间印上一吻,“我也是。”

  何贺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等等!

  谢无渊说什么?!

  谢无渊轻柔的在何贺嘴边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何贺,我们重新开始吧,”谢无渊如是说。

  何贺猛的反应过来,往日冷淡的眉眼竟染上了一层薄雾,他紧紧揽住谢无渊的脖子,声音哽咽。他说:“好。”

  ——————

  南淮是拥挤繁华的喧嚣,热闹中自有一股韵味,不沉闷,却也不吵闹,南淮有着与别处不同的底蕴,带着多少年积淀的富足,望着一切的一切,恰到好处。

  京城就是等级鲜明的阶层,肃穆中自有一股规矩,不宽松,却也不压抑,京城有着与别处不同的章程,带着多少年积淀的威严,望着一切的一切,中规中矩。

  京城的集市,与南淮,也是不同的。

  南淮总有一些少年,鲜衣怒马,扬鞭奔腾,高头大马上载着年华正好的少年少女,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尘土,也带走若干少男少女的芳心与向往。

  而这种景象,京城是看不到的。

  因为京城,是不许骑马的。

  街上。

  一匹马横冲直撞,似乎受了惊吓。

  行人纷纷避让。

  马上的人摇摇欲坠,受了很重的伤,前襟一片鲜红。

  一群近郊羽林军跟在马匹后,追喊:“拦住他!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进了拐角!”

  街上吵吵嚷嚷,店铺里听的清清楚楚,一阵嘈杂。

  没人对这个命令有异议,也没人站出来拦住那匹马。

  这条街的尽头是一个拐角,拐角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族。

  京城骑马事小,撑死了处置几个京城县衙的衙役;骑马闯进达官贵族的家里,事情可就大发了,这属于近郊羽林军守卫不当,失职查办。

  偏偏那人骑着的,是一匹极为罕见的烈马,一群羽林军一拥而上,都没拦下,还倒是被踹了几脚,纷纷败下阵来。

  也是赶巧,今日轮值的几个衙役,正是原本何贺呆过的那个近郊羽林军,这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叫赵大的,跟何贺有点私交。

  好巧不巧的,何贺的家,恰好就在这条街的拐角。

  “你们想想法子,”赵大一拐一瘸的往前走,“我看看能不能喊何统领出来帮忙。”

  ——————

  谢无渊跟何贺正渐入佳境呢,玫瑰膏都抹完了,院子里忽然进来人了。

  守着院子的仆役,之前听了何贺的吩咐,死死守着院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放进来。

  倒是没让赵大进来,可那人咧着嗓子在外面嚷嚷,嗓门大的让人脑子疼,更何况这人一直在外面嚷嚷着要见何统领,说羽林军有急事,求何大人帮个忙。

  多大的事儿,能让羽林军的人,这么着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啧,这事儿也挺急的。

  谢无渊从何贺身上下来,顺手拍拍何贺的腰:“出去看看吧,万一真有急事,你在家,又不去,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无论如何,何贺的官职好不容易升上去,可不能为着这些小事儿再被弄下来,毕竟这大梁朝可没有第二个孔博远让谢无渊折腾了。

  何贺没答应,依旧缠着谢无渊,不肯放手。

  何贺之前出来过一次,这会儿倒是没硬起来,收拾收拾就能出去。

  倒是谢无渊,一直都只顾着何贺,他自己倒是半硬不硬的,这会儿不解决,简直没法出去见人。

  都这样了,何贺不可能让谢无渊去找别人。

  何贺不想出去,也不欲让谢无渊走:“做完吧,羽林军能有什么事,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失踪了,就是哪家的小姐离家出走了,我还见过几个找猫的呢,一个一个的娇贵的很,活该在外面多呆几个钟头。”

  谢无渊在何贺臀部揉了两下,伸手把人拉起来:“赶紧的,等真出了事儿,说什么就都晚了。”

  何贺叹气,认命的穿好衣服,谢无渊帮他束好头发,何贺还是冷着一张脸,谢无渊笑着亲了亲他,安抚道“好了,快点去吧,别跟自己生闷气了,”何贺回头索了个吻,这才推门出去。

  临出门前,何贺回头,不情不愿的补了一句:“我屋里有泻火的丫头,你随意。”

  谢无渊嗤笑:“万一怀了,算谁的。”

  何贺眉头微皱,还是认真点头:“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两种爱情吧,三皇子就不可能说万一怀了算我的。加更在12点,三皇子马上出场

  、三皇子回京

  

  何贺带着十二万分的火气跟着赵大,一起去了出事的地方。

  那匹据说十分罕见的烈马倒还是在,只不过,骑马的肇事者,不在了。

  “这不是能停下来吗?!”何贺语气不善,训斥一旁的羽林军。

  “天天训练,天天训练,都训到狗肚子里了?!亏羽林军还号称守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连一匹受惊了的马都拦不下,以后谁还敢指望咱们守卫好京戢驻地?!”

  一群七八个羽林军面面相觑,之前只听说何统领冷面冷心,这会儿真撞在枪口上,才知道厉害,何统领这几句话,句句戳心窝子,堂堂羽林军,连一匹受惊的烈马都拦不下来,这说出去,还真不够丢人的,守城门的戍卒,都比他们能耐,人家天天跟马匹打交道。

  何贺这口锅扣下来,今儿这几个羽林军,以后都不用见人了,其中有一个羽林军大着胆子解释:“这马是因为跑的路程太长,又没吃饱,饥寒交迫之下,又受了惊吓,实在是跑的太快,我们跟不上啊。”

  “现在不是停下了吗?”何贺冷着脸,一个眼刀扫过去,那个羽林军立马闭上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还是一旁围观的群众,有胆子大的,跟何贺解释:“这位官爷,这匹马确实是受惊了,要不是它自己撞到一旁的院墙上,只怕这会儿还在满街上乱跑呢,您也别怪这几位军爷了,这马烈着呢,有几个军爷想拦,结果被那马踢伤了,倒是军爷护着,大家伙儿的都没出事,这几位军爷也不容易的,您消消气。”

  “马上的人呢?”何贺四下扫过,给这位老大爷一个面子,勉强放过这群吃白饭的,开始着手处理后续,“京城之内严禁骑马,规矩放那,不是当摆设的。”

  羽林军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个羽林军再次出列,低头认错:“我们刚顾着疏散人群,没留神,只看到马上的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滚到一侧,中间隔了好几拨百姓,等兄弟们从百姓中间穿过去,那人就不见了。”

  “呵,”何贺冷笑,“不见了?”

  “瞧瞧你们,一个两个,三大五粗的,个顶个儿的壮汉,结果呢,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何贺原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听羽林军说起这件事情,更是气急攻心,“羽林军的第一课是什么?!骑射!连最基本的骑射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指望你们守卫京城的安全,还不如大开城门,欢迎敌军来袭!”

  何贺一股脑的撒完气,羽林军那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最后所有的事情还是落在了何贺身上,谁让他官职高呢。

  作为这群人里官职最高的,何贺指挥着近郊羽林军的兄弟们,把马的尸体处理了,而后往京郊衙门报了案,对马的主人做了记录,又回近郊羽林军备案,日落西山,这才回府。

  ——————

  一群羽林军走后,拐角处一个小厮,三转五转,进了一旁的尚书府。

  “大人,”小厮作揖禀告,“那群军爷已经走了。”

  “嗯,”尹玉山应下,望着床上满身血渍的人,吩咐道,“让人备水,请郎中,悄悄的,别声张。”

  床上的人,满身血污,眉头紧皱,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似乎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

  “是。”小厮应下,眼前这人,是主子刚刚从街上偷偷顺回来的,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拐卖人口,犯不犯法。

  小厮满脸愁绪,一会儿琢磨着去哪儿请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大夫,一会儿又琢磨还得悄悄的,省的被人拿住把柄,说吏部尚书尹大人,私下买卖人口。

  心思沉重的小厮一步一步的挪出屋子,浑然不知尚书大人床上躺着的,是何等人物。

  却说那日,尹玉山与三皇子设计陷害谢无渊,谢无渊被一撸到底,尹玉山却屁事没有,非但没有,还平白得了皇上青眼。

  距吏部尚书一步之遥的谢无渊,从验封清吏司最高官员,变成一介平民,而尹玉山却凭着及时拯救封爵大典的功劳,成功爬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石跃今没有什么担当,皇上是不会用石跃今做吏部尚书的,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尹玉山当然也知道,所以他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表现自己,吏部一共只有两个侍郎,石跃今不会再动了,如果非要选一个尚书,那侍郎升正的可能,比重新提拔一个的可能,要大得多。

  尹玉山任劳任怨,辛勤工作的场面,皇上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考核了大约半年的时间,终于趁着官员官职大规模变动的时候,在前不久的百官回京叙职的时候,皇上将尹玉山正式升为吏部尚书。

  尹玉山现如今是吏部第一人,自然有资格住在这达官贵人才能住的地方。

  今日他不过出门遛个弯,没想到却瞧见三皇子的马受惊,一抬头不要紧,三皇子双眼紧闭,整个人摇摇欲坠,只剩下一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手上青筋暴起,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

  尹玉山大惊。

  受封的亲王回京,这是大忌!

  三皇子在崇州呆的好好地,怎么这么个时间点儿上回来了?!

  孔博远的事情还没过去,皇上正在气头上,三皇子要是让其他几家的人看到,这还得了?!

  尹玉山正在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下来,那匹马就忽然受惊了。

  正好。

  马匹撞在院墙上,一撂后蹄,把三皇子给颠下来了。

  尹玉山趁着大家不注意,抱起三皇子就往尚书府跑,也巧,尚书府隔着大街挺近,没几步就进门了。

  尹玉山不放心,还特意留了一个小厮混在人群里,等那群人都走了,再回去跟他报信。

  ——————————

  三更天。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骂骂嚷嚷的走在街上:“去他娘的,老张头个老匹夫,仗着自己是狱卒头儿,就瞎使唤人,大晚上乌漆墨黑的,换班换班,换他娘的班,”男人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踹飞石头,哄散围观的更夫,“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别碍事!老子是去值夜班的男人,草他二大爷的!”

  “草,”男人猛的挣扎起来,“谁暗算你二大爷!”

  来人一声不响,一榔头下去,没把男人打昏,马上又补了一榔头。

  “咣当。”

  刚刚还骂骂咧咧的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大牢。

  皇上走后,孔博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还有些盼头,可在接连发了三次求救信号都无人理睬之后,孔博远也渐渐放弃了希望。

  对芪国来说,少了一个孔博远,虽然有损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事情,总还有各种各种的王博远,张博远顶上来。芪国在大梁朝的卧底不多,可也不少,实在是不缺孔博远这一个。

  没人会在乎的。

  狱卒来看了一次,又走了。

  接连三天。

  孔博远对这个狱卒产生了兴趣,那个狱卒似乎很不受狱卒长的待见,每次都是半夜来,清早走,从三更天到五更天的班,那个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每天嘴里都骂骂嚷嚷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被生活所迫的阶层。

  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孔博远脑海里浮现了几种计划,最后划定了其中之一。

  房产、金银、女人,无外乎这三种。

  而目前,孔博远能拿出来的,只有金银。

  第四天开始,孔博远逐渐接近那名狱卒,可不论孔博远怎样用利益诱惑,那名有刀疤的男人都不为所动。

  十天过去了。

  孔博远还是一无所获。

  ——————

  吏部尚书府。

  三皇子在尹玉山的照料下,日渐好转。

  “唉哟我的祖宗,”尹玉山拍着大腿,“你不在崇州呆着,你往京城里跑什么啊?!”

  三皇子揉了揉额头:“我回来有事。”

  尹玉山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三皇子:“什么事儿能比私自回京还重要?”

  “你别管,”三皇子挣扎着下床,“给我备辆车,我从后门走,你假装从来没见过我。”

  “我能不管吗?”尹玉山哭丧着一张脸,“祖宗哟,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谢无渊,”三皇子难的正面回答了一次。

  尹玉山大惊,慌忙拦住:“殿下您可不能去,谢无渊最近跟何家走的很近,您这一去,保不齐就是羊入虎口啊殿下!”

  “没事,”三皇子推开尹玉山,踉踉跄跄的朝门口去,“我一定要去的。”

  “殿下哟,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把谢无渊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来的了?!”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忙不迭的喊。

  “说了没事了,”三皇子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喘息着吩咐尹玉山,“给我备车。”

  “唉哟,”尹玉山愁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殿下哟,您有什么事儿,给我说一声,我去给您传个信儿,您看成不?”,

  “你去不行的,”三皇子摆手,低头咳嗽,半晌,叹息,“我去都不一定管用。”

  “那您就别去了啊!”尹玉山急的跺脚,“咱在京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您要是这会儿出了事,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没把握捞你出来!”

  “要真出事就好了。”三皇子低声呢喃。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三皇子终于出来了。

  、茶馆

  何贺与谢无渊走在街上,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与年少时的缠绵甜腻相比,现下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何贺的左手低垂,靠着谢无渊放在一旁的右手,宽大的袖子下,一左一右两只手,要搭着,却又恰恰没搭着。

  平白透了几分窘迫。

  谢无渊没注意,又或许,装作没注意。

  何贺的手继续偷偷摸摸的靠过去,越来越近。

  “这家铺子不错,进去看看。”谢无渊一个转身,堪堪错过。

  “哦。”何贺摸了摸鼻子,收了手,跟在谢无渊身后进了一家店铺。

  挺别致的一家糕点铺子。

  谢无渊约何贺来的,正是先前跟孔博远谈事情的那家糕点铺子。

  隐在暗巷里,做的又是这种茶水生意,里面还没有说书的,只有几个茶博士,然而生意却出奇的好,天天爆满,来晚了,连座位都没有,只能在大堂里站着,或者买了带回家去吃。

  五六年过去了,谢无渊还是第一次再来这里,一进门,就瞧见菜谱上明晃晃的三个字,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点心。

  最近刚出的,做工精良,卖相极好,精选的核桃碾磨成粉,混在面粉中,一起揉成面团,再添以蜂蜜、鸡蛋,雕成核桃的模样,外面再配以一层酥脆的壳子,内里与壳子一起组成一个半开口的核桃,隔远了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谢无渊吃过一次,口感绵软,偶尔还能吃到一两块未曾研碎的核桃块,配着这家茶馆的茶水,别是一番风味。

  那天在这儿等孔博远的时候,谢无渊盯着菜谱瞧了好半天,心里感慨,拇指肚大小的一点儿东西,制作工序竟如此繁杂,光是听着这配料与方法,就让人食欲大增,谢无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天带何贺过来尝尝,还真别说,长这么大,谢无渊第一次瞧见这么做核桃酥的。

  而后,谢无渊慢半拍的意识到,他跟何贺之间,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亲密关系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带何贺吃这些东西了。

  或许因为小时候练武经常吃苦,何贺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偏偏还自诩“男子汉”,说什么“不能吃那么娘们兮兮的东西”,谢无渊瞧着好玩,老喜欢带他去一些卖甜食点心的铺子,何贺眼巴巴的瞅着,偏生开不了口。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之后,谢无渊自嘲的笑了一声,合上菜谱,开始盘算待会儿要跟孔博远说什么。

  何贺将谢无渊从回忆拉到现实。

  “这家店瞧着生意不错。”何贺说

  “嗯,他家的茶和点心卖的很好,”谢无渊点头,“老早就想带你过来了,”

  何贺心里一暖。

  谢无渊前脚迈进茶馆,后脚就有小二迎上来:“三爷,包间给您备好了,您跟我来。”

  谢无渊“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何贺眉头微皱,语气不善:“你什么时候认了两个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何贺以为这家茶馆,是谢无渊跟别的人合伙,一起开的。

  “不是,”谢无渊揽过何贺,手臂横在何贺的腰间,边走边说,“这是我外祖的私产,我在家排老三,所以他们喊我三爷。以前经常来这儿打秋风。”谢无渊替何贺打起帘子,把人让了进去,转头吩咐小二,“可以了,让人上点心吧。”

  “你还需要打秋风?”何贺顺着谢无渊的手劲坐下,奇怪的问道。

  “当然需要,赌钱赌输了,我二娘又怂恿我爹断我银子了,月钱没按时发下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谢无渊看着何贺呆住的表情,轻笑道,“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天天泡在赌坊了。”

  何贺一噎:“忘倒是没忘,不过总觉得你不至于混到没饭吃的地步。”

  谢无渊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

  “尝尝,”谢无渊给何贺泡了一杯茶,“他家的西山白露不错。”

  何贺喝了一口,诧异的抬眼:“怎么跟茶韵泡的味道一样。”

  谢无渊摇头:“我带她来过一次,她觉得好喝,自己软磨硬泡,缠着人家茶博士不放,非要来这儿学的。”

  “看不出来啊,”何贺诧异,“茶韵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泼掉第一杯茶水,谢无渊接着又添了水:“别看平时装乖扮巧的,她主意大着呢。”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呢,”何贺说,“茶韵呢?我听说嫁在泉州了?”

  “嗯。”谢无渊点头。

  “不像啊,茶韵那么喜欢你,竟然会嫁在泉州?”何贺十分奇怪。

  “跟着一个江湖人士追求自由,跑江湖卖艺去了,”谢无渊顺手泼掉第二杯茶水,表情愤愤的。

  何贺失笑:“得了吧,你对她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茶韵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该放手了。”

  谢无渊冷哼一声,没搭话。

  何贺也好,茶韵也罢,在这两人面前,谢无渊总是会不自觉的像个孩子,偶尔会无理取闹,比如茶韵的事情,谢无渊当然知道不能生气,可就是忍不住。

  每一个男孩听说姐姐找了一个对象,大体都会产生这种气闷的感觉,只不过,谢无渊生气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茶韵说好了,等以后安定下来,就写信给谢无渊,可这么久过去了,茶韵一封信都没给谢无渊写过!谢无渊派去找茶韵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没有一点儿消息。

  谢无渊好几次都想去无影楼买消息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茶韵是跟着一个江湖人走的,无影楼的消息,只要有,就肯定卖,而且从来不会只卖一家。

  如果无影楼里本来没有这条消息,因为谢无渊出重金调查,在楼里有了这个档案,万一茶韵的男人因为这条消息而被仇家盯上,茶韵跟那个男人一起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那个男人死就死了,可茶韵整天也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种场面,光是想想,谢无渊就觉得不能容忍。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真心实意拿茶韵当亲人,这种会让茶韵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哎,”何贺接着说道,“你之前说,你的武功是茶韵教的?我怎么记得她当初差点被你家护院打死呢?”

  谢无渊把泡好的茶推给何贺,抬眼解释:“一个九岁的孩子,三天没吃饭,还能徒手放倒我家四个护院,你觉得她武功平平?”

  “我没听过那会儿的事情,只当是一般的小毛贼呢,”何贺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你那会儿出面拦下护院,救她一命,压根不是一时兴起。”

  “当然,”谢无渊笑着看何贺,“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要不是有利可图,我能出手?”

  “那可不一定,”何贺垂下眼,语气飘忽,“你跟三皇子去崇州,不就什么都没捞着吗?”

  谢无渊叹气:“何贺,这事儿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可现如今,我既然打算以后都和你一起过,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

  “什么话?”何贺紧紧攥着茶杯,一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何贺努力用平稳的声音,“你说。”

  哪怕,哪怕你说三皇子比较重要,我,我也——

  “三皇子算计我的事儿,咱们另说,”谢无渊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表情尴尬,“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跟他去崇州,是因为你。”半晌,谢无渊叹息道,“何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接受不了你的选择,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妥协,我担心因为你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想来想去,我只有远远的避开你。

  谢无渊神情恼怒,这样剖析自己的怯懦的逃避,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谢无渊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傻,很软弱。

  甚至还有些忐忑,生怕何贺下一刻哈哈着笑出声来。

  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更何况,谢无渊去崇州,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如果三皇子当时没有撞过来,谢无渊也会离开,只不过不会去崇州,更有可能要去幽州。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抬头回忆,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可分别后,却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何贺讷讷的,完全没想到谢无渊毫不犹豫的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为的竟然是自己。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

  ——————

  ——“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了钱的作者小声说:我要去买酒喝咯,开心!(一本正经)你们这些未成年的,不许喝酒!

又另,——————分界线一般是画面转换,所以,嗯,最后两句不是我说的,是在包间外面的某个人说的

  、茶馆

  包间外。

  一人粗布打扮,丹凤眼,宽额头,双目有神,虽然脸上摸了灶灰,浑身黑乎乎的,可还是掩不住那股神采,更遑论,这人刚还拿出了三爷的贴身玉佩。

  小二将人带到包间外,正好听到谢无渊说的最后一句。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呵。

  三皇子的指甲再次扎进掌心,想起谢无渊之前说过的情话“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呵呵。

  三皇子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庞,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瞧不见。

  “公子,您还进去吗?”小二立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给这位公子打起帘子。

  自家爷的脾性,自家知道,阿吕虽然是个小二,可他心里门清,这位公子,能拿着三爷的“贴身”玉佩,跟自己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关系,贴身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虽说,这公子在三爷的心里,肯定不一般,估摸着,三爷在这公子心里,只能比不一般还要不一般,三爷那张嘴哟,生生的能把活的说死了,死的说活了,往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哄这位公子呢,这当口猛的撞见三爷和别的人有说有笑,还一往情深的,这人啊心里肯定不好受。

  同情归同情,小二可不会多管闲事,谁不知道,屋子里的那个,是三爷多少年的发小,这份交情,哪里又是眼前这个公子能比得上的。

  小二觑了这位公子一眼,而后默默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

  小二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帘子一旁的墙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那位公子,已经消失无踪。

  小二叹了口气,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糕点送了进去。

  ————————

  大牢。

  孔博远在接二连三的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忍不住铤而走险,联系了安插在大牢里的芪国人,买通狱卒,打算逃窜。

  那名刀疤狱卒,仍旧对孔博远不冷不热,不过好在,也没有刻意阻挠孔博远疏通关系。

  这天,终于有一天,狱卒给孔博远送的牢饭里,夹带了一张纸条。

  孔博远知道,这是要动了。

  成败与否,就在今晚。

  半夜。

  从孔博远身上搜刮走二十万两银子的狱卒,拿了几瓶好酒,跟其余几个狱卒大大咧咧的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安插在大牢里的数名芪国人从一旁摸进来,其中一人溜到桌子边上,顺走了狱卒的钥匙。

  “博爷,”那人开口,正是之前在“有家包子铺”的中年男人,他是这群安插在牢里的芪国人的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动作得快点了。”

  “好。”孔博远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直接钻进了这群人带来的抛尸袋中。

  审讯犯人致死,大牢里常有的事儿,从大牢越狱的最好法子,不是雇一群江湖人张牙舞爪的砍进来,而是找几个在牢里工作的人,一群穿着狱卒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抛尸袋,往外扔尸体,简直天经地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会在意。

  “我在外面安排了马车,袋子里有剪子,您出了牢门,自个儿把袋子剪破,从里面出来就行,车夫会把车赶到乱葬岗,第一个坟头下有些银票,您省着点用。”中年男子扎起袋子,小声对孔博远说着以后的安排。

  孔博远仔细的听着,一一记住。

  一群人拽着一个抛尸袋,满脸不情愿的往大牢外面走去。

  果真,一路上,值班的狱卒没有一个肯多看他们一眼的。

  一路顺遂。

  直到出了牢门。

  原本漆黑的夜晚,猛的被火把照亮。

  诸人大惊。

  “来人,”皇上下令,“把这些人给朕抓起来。”

  羽林军即刻行动,不消片刻,十几个人全部抓捕归案。

  皇上走过去,狠狠踹了麻袋一脚:“朕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着你的同伙了,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原来,孔博远审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审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皇上也是烦的不行,这时候,岑宇偶然提了一个建议,皇上咂摸咂摸,觉得行,就布置下去,吩咐看守孔博远的狱卒这几天松一点,睁一眼闭一眼的,瞧瞧有没有来劫狱的。

  没想到,还真行得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把人给抓了。

  嗯,回去得多给岑宇点赏赐。

  皇上心满意足的回皇宫,睡他的美人跟回笼觉去了。

  牢里。

  皇上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把剪刀扎进了孔博远的身体,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狱卒们打开抛尸袋,就瞧见孔博远死不瞑目的瞪着大眼瞧他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又把人塞进抛尸袋,这趟,倒是真的是乱葬岗抛尸去了。

  众人走后。

  有刀疤的狱卒从暗处走出,冷笑一声:“孔博远啊孔博远,你也有今天。”

  这名狱卒在孔博远的牢房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孔博远留下的线索。

  芪国的探子,在被捕入狱后,都会用他们系统特有的联络方式,留下相关人员的信息与住址,这套联络方式,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知道,也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用。

  刀疤男站在那儿,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印在脑子里,半晌,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落在孔博远沾着自己的血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那是一排完全相同的字,约莫二三十个,写的全是清一色的“何贺”。

  刀疤男嗤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跟何贺清清白白,八成要以为这是你的情郎了,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替你报仇的。”

  ——————

  有家包子铺。

  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店里的人皆是一愣。

  这是博爷专用的敲门声。

  可博爷前几天才刚刚入狱,这会儿忽然有人用博爷的编制敲门。

  是博爷回来了?

  还是博爷已经遇害,把编制给了另外的人?

  一人打开门。

  门外来的,赫然是孔博远身旁的监军——蔡术。

  没错,擅长易容的蔡术。

  蔡术对孔博远早有不满,他一直觉得,与孔博远相比,他蔡术更有能耐,就因为没有功劳,所以一直屈居人下,甚至连一个一等公民的身份,都是皇上施舍给自己的,蔡术当然不服,明明两个人一起来的大梁朝,凭什么孔博远已经成了男爵,而他蔡术还什么都不是。

  正好,孔博远锒铛入狱,蔡术接到好几次孔博远的求救,不过都当做没看见。

  前几天,蔡术心情不好,去赌坊借赌消愁,结果好巧不巧的,认识了一个跑堂的小兄弟。

  小兄弟长的挺俊俏的,不愧是六国连锁的大赌坊,里面跑堂的小孩儿都水灵灵的,看着蔡术心里直痒痒,硬生生的拿银子砸人,终于从顺风赌坊的老板手里,把人给砸过来。

  那天,蔡术喝的有点大,话说的也有点多,不过都是假托两兄弟争遗产之事,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小兄弟跟他一起抓耳挠腮,最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说如果他会易容,就假装成他兄弟的样子,签一份放弃遗产的协议,这样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蔡术硬是从这个法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法子。

  从那以后,蔡术一直在咂摸着,找个狱卒混进去。

  每一个被抓进大牢的人,都会在牢里留下相应的线索,万一等不来救援,死在牢里,手里的钉子埋了那么久,总不能白白断掉。

  蔡术盯上孔博远手里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如果能够扮成狱卒,那肯定有机会接触到孔博远留下的东西。

  一个隐蔽的计划,很快就形成了。

  值夜班的狱卒十多天前在街上被他用榔头杀死,扒了衣服,剜下面皮,做了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穿着狱卒的衣服,蔡术光明正大的在大牢里晃了十几天,趁着送饭的时候,瞅一眼地板,前几天更是趁机记下了所有的东西。

  有了孔博远的编制方式,蔡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孔博远留下所有的暗线。

  自然而然的,蔡术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兄弟更加上心,不仅打听了顺风赌坊的好坏,还特意去查了那个小孩儿的籍贯,结果发现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蔡术喜出望外,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人,蔡术恨不得把人宠上天去。

  小孩儿在蔡术那拨人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蔡术几乎要把他当成自己的狗头军师。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出来的人,但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的人。

  孔博远手里的东西不少,这么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芪国上一辈人留下的,还有茅倚岑给他的,再加上前一阵子从二皇子那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张网,蔡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那个小孩儿在顺风赌坊,也是半个管事儿的,一直就是个能来事儿的人,嘴甜,而且特别乖巧,蔡术十分满意。

  再加上,这个小孩儿从来不主动说什么,也不主动做什么,跟了蔡术有小半年了,什么都没要过,蔡术对小孩儿的戒心越来越低,渐渐的,开始允许小孩儿插手他的事务。

  梳理暗线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蔡术一个人,做不来。

  也因此,顺风赌坊有了插手芪国事务的契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哦,今天又看见一个习题答案,写着答案略,烦人(揉头发)

又另,顺风赌坊=顺风帮,这个千年布景板终于要出来了。

  、擦肩而过

  ——————

  蔡术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先说三皇子那日从茶馆走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尹玉山的府上。

  “祖宗哎,”尹玉山瞧见三皇子的模样,头都大了,“你这是跟谢无渊谈崩了?”

  三皇子跟得了失魂症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闷着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咱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了,您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呢?!”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直跺脚,“那个谢无渊就不是个好的,不过就是当年船上见了一面,您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呢?!”

  “尹叔,”三皇子终于舍得开口,“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尹玉山真是要给这个熊孩子给跪了,“难道我们对你没有他对你好?!”

  三皇子抬眼看天,无比怅然:“你们对我好,因为我是大梁朝的三皇子,你们以后要用我,我一早知道的,可谢无渊不一样,他从来没图过我什么,别说图我这个人了,就连我这层身份,他都不屑于看,”三皇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的凄惨,“我宁愿他图我点儿什么。我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他什么都不想要。”

  每次涉及到这种问题,尹玉山就只有叹气的份儿,他跟三皇子的确是一早认识,早些年,三皇子就养在他家隔壁,那会儿尹玉山还只是一个应考的书生,只知道隔壁的屋子,有丫鬟有仆人,富裕的不像是平民区的住户。

  那会儿的尹玉山,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梁朝书生,不知道隔壁那个俊俏的小孩,跟当今皇上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俊俏的小孩,一早就被旁的人盯上,注定不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未来。

  也是,被皇室抛弃的皇子,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护着,又哪里能平安长大。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尹玉山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里能顾得上旁的。

  终于有一次,尹玉山从别处听说,那个小孩似乎很不一般,这才几次三番的过去搭讪,厚着脸皮,希望将来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三皇子那会儿眼神清澈,满脸的信任与无辜,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日子久了,尹玉山跟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尹玉山还待开口再劝。

  “别说了,”三皇子摆手制止:“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三皇子这一想,就想了五天,想到京城纵马案成了悬案,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谢无渊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皇上狩猎的事情了,三皇子还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谢无渊。

  千里迢迢走了这一趟,有些话是肯定要说的,哪怕不是当面说,三皇子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转达给谢无渊。

  主要是,现在三皇子有些发愁,他到底应不应该正面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前几天,听谢无渊跟何贺谈话的意思,两人好像又在一起了,这会儿自己凑上去,八成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也是之前三皇子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的一个原因。

  三皇子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那天推门进去,谢无渊要说的话。

  不外乎对不起啊转了一圈我发现我爱的还是何贺什么的,三皇子不想听。

  他还是那个态度,只要谢无渊不明确的表示讨厌,他就不会放弃。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释的。

  三皇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

  可惜造化弄人。

  难的回一趟京城,再加上京里的暗线,之前被皇长孙拔的一干二净,三皇子既然来了,势必要去看看瞧瞧,增补一些其他的人手。

  当然,三皇子出门,特意捯饬了一番,怎么丑怎么来,反正不能让人认出来就对了。

  范景辉他们说的很对,二皇子当初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捅出去的,这当口,二皇子又从佛堂出来,皇上觉得对二皇子有愧,自然会对他更加宽容,要是三皇子一不下心撞在二皇子的眼皮底下,三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除了身高不能变,其余的都变了,三皇子临出门前瞥了一眼铜镜,很好,丑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于是,三皇子十分放心的出门了。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今天要出去联系几个人,也在这前后出的门。

  大街上,两人擦肩而过。

  三皇子当然认出来了,可也只能假装没认出来,继续前行。

  二人错开。

  “等等,”谢无渊猛的顿住,头也不回的拽住三皇子的手臂。

  “放开。”三皇子出门前特意喝了药,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铁片,难听的要命。

  谢无渊听着声音,疑惑的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皮肤黝黑,眼皮拉耷,鼻子有点塌,嘴巴还歪着,整个人看着没有任何神采,一点都不像崇州那个张牙舞爪的三皇子。

  谢无渊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摇头,松开钳住对方的手道歉:“抱歉,认错人了。”

  “没事。”对方粗犷的声音传来,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臂,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后。

  三皇子终于弄好了所有的事情,拐进一条小巷。

  “小哥,出手挺阔绰啊,给哥几个点儿钱花花?”

  一群流浪汉,不知道盯着三皇子多长时间了,从边边角角围上来,很快把三皇子逼入死胡同。

  三皇子这几天一直扮作平民,粗布打扮,自然不能带着侍从,不然容易露馅。

  本来以为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谁想到,越是平民,麻烦越多。

  三皇子当年骑射刚刚及格,近身搏斗什么的,刚刚擦边,后来有了绯贺枫跟谢无渊,就更不把武功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了。

  让他一个人对上一个混混,打几下用几个阴招,还有可能会赢,可一个人对上一群,三皇子压根不敢动手,一群人能把他打成肉酱。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今儿出门的确带了钱,可买完牙婆市场上的孩子,这会儿都已经用完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拿得出钱给这些人?!

  一身粗布打扮,连惯常带的玉佩都没有,三皇子放下习惯性摸向腰间的手,认命的叹气,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怎么着啊,前几天给那几个人的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这会儿,一锭银子都不肯给了?”流浪汉步步逼近,带着一股子好几年没洗过澡的酸臭味。

  三皇子一直过的精细,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只想赶紧躲开,可本身又被围困在死胡同里,又不敢大声求救,生怕惹来巡逻的衙役或者羽林军,抓到衙门,一旦问起户籍来,三皇子一准要露馅。

  这才是真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过了今日,一定要让谢无渊教我习武,三皇子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而后猛的意识到,谢无渊正跟何贺花天酒地,你侬我侬呢,以后再也不可能事事赖着谢无渊,甚至连谢无渊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了,心下一阵酸涩,算了,让绯贺枫教也是一样的。

  流浪汉注意这个人已经很久了,这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每次身上还都带着不少银票,是头肥羊。

  可这会儿,这人竟连一点儿都不肯给他们,流浪汉们顿时火了,为首的直接一脚踹过去,招呼一旁的兄弟:“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多少年没洗过的拳头和脚丫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往三皇子身上招呼,三皇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头,屏住呼吸,强忍着恶心。

  “哎,等等,”为首的人忽然抬手,制止身旁的人对三皇子的拳打脚踢。

  三皇子脸上原本摸的就是灶灰,这么一顿打下来,原本黑乎乎的一层被抹去,露出白净的皮肤。

  为首的流浪汉盯着三皇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眼前一亮,喉头忍不住吞咽:“还是个美人胚子啊,”那人挑起三皇子的下巴,凑近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怎么着,小公子这是怕走在路上被劫色,所以特意抹了一层锅灰?你看你也没钱买路了,不如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怎么样?”

  三皇子被熏的头昏眼花,这人又巴巴的凑到三皇子跟前,那股子怪味盖都盖不住,沿着鼻子往里钻,三皇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那个头头因为离得近,有幸被吐了一头一脸。

  “草,别给脸不要脸!”为首的流浪汉不干了,猛的站起身来,招呼兄弟们单挑脆弱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三皇子鼻青脸肿的,只能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这群人的拳头。

  “咔嚓”一声。

  又是“咔嚓”一声。

  三皇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茫茫人海中人海中擦肩而过,我抓住你的手,你却偷偷溜走。

  、三皇子的想

  他木然的想,八成是肋骨断了,可怎么不疼呢?是了,骨头再疼,也没有心疼。

  “咔嚓”。

  “嗷!”为首的那名流浪汉忽然叫起来。

  三皇子的思绪已经飘远,怎么,这流浪汉是被自己的骨头硌到了?怎么叫的这么惨,自己伤的这么重,都没那么叫。

  “滚!”熟悉的声音响起,三皇子轻笑,都出现幻觉了,明明刚刚擦肩而过,自己还让他放手,再说了,自己这副样子,谢无渊哪里会多看一眼,竟然还妄想着他会来救自己。

  呵。

  谈子墨啊谈子墨,你想的可真美。

  “草,”谢无渊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只恨刚刚下手没有再重点,最好让那群人这辈子下不来床。

  “你回京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带个侍卫?!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在街上走?!”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粗暴而又轻柔,恨不得把一肚子怒火全撒在眼前的人身上,又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谈子墨的伤口。

  谈子墨朦朦胧胧,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伸手揽住谢无渊的脖子,仰头凑上去,小声哀求:“谢无渊,亲我一下好不好。”

  “草。”谢无渊觉得今天一天骂光了一年份的脏话。

  早前在茶馆,他出门的时候瞧见门帘旁边的手印,心里就是一惊。

  毫不夸张,鉴于谈子墨没事喜欢自己扎自己的手掌心玩,谢无渊对谈子墨手掌大小,手指粗细万分熟悉,只一眼,谢无渊就能笃定,三皇子已经回京,不仅回京了,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家茶馆。

  之后谢无渊就对身边的人比较留心,今天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对方的样貌,只是单纯的那一擦肩,谢无渊下意识的把对方当成了谈子墨,而后听见声音,才发现不是,又仔细瞧了对方的长相,谢无渊甚至有些疑惑,两个人相差这么大,除了身高,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自己是怎么把人认错的。

  那人语气不善的说“放手”,谢无渊松了手道歉,那人没理,继续往前走。

  谢无渊摇头,自顾自的去联系狩猎场的人。

  都跟人约好时间了,狩猎场的人,拿的是皇家的银子,替皇家办事,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吃里扒外的,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走到一半,谢无渊忽然心神不宁,越想越不对劲。

  哪怕之前已经证实认错了人,谢无渊心里仍旧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万分笃定。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草。

  谢无渊掉头狂奔。

  谢无渊并不知道刚刚那人去了哪里,他只能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

  疯了似的找。

  他真的觉得他要疯了。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谢无渊如此失态。

  当谢无渊看见一群流浪汉围殴一个人时,不用看,他就知道,那个人,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那种笃定,甚至都不能用任何道理去解释。

  就像之前的擦肩而过,谢无渊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两个时辰,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

  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的那一瞬间,心里又悔又涩。

  是的,从来不后悔的谢无渊,第一次,后悔了。

  他后悔之前一时冲动答应何贺,他后悔再之前怒气上头自我放纵去找了何贺,他最后悔的,是当年在牢里招了谈子墨。

  怀里的人,安心的缩在谢无渊的臂膀里,满是依赖。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低垂,神色低落,谈子墨他,值得更好的。

  ——————

  要说京城里什么最快,那肯定不是马啊。

  答对了,流言最快。

  第二天早上,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最后抱着一个流浪汉回了别院的事儿,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何贺轮值的时候,手下的两个侍卫正在小声讨论这事儿。

  谢无渊怎么着也算是大梁朝纨绔第一人,说赌钱就赌钱,说向上就向上,三年五载的给你考个三甲回来,再等个三年五载,差点儿把尚书给你捧回来。

  再加上谢无渊跟何贺又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过去在,最受欢迎的八卦是什么,是你的上司的心上人/前男友背着你的上司找人了!

  哈哈哈。

  嗯,何贺平时太严肃,还脾气不好,手下的侍卫们都受过他的气,这会儿理所应当的,有这么大一个笑话,不看白不看。

  何贺当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没有立场指责谢无渊,他自己娶过妻子,现在家里还在张罗着纳妾,谢无渊至今孤身一人,只不过是在路上看上了一个流浪汉,好吧,看上流浪汉可能比较重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贺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谢无渊什么。

  身体的不忠贞,是从他开始的,他没有脸要求谢无渊对他忠贞。

  更何况,他跟谢无渊之间,至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何谈忠贞与不忠贞。

  而感情的忠贞,在他选择家族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这段感情,他更是没有立场对谢无渊做任何的要求。

  可心里还是堵得慌。

  何贺特意调了两个时辰的班,去了一趟谢无渊院子。

  谢无渊当时正在喂三皇子吃药,游小林开的方子,亲自煮的药。

  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三皇子不宜露面,更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好在游小林跟着谢无渊回了京城,不然光是这伤口的处理,就得愁上好一会儿。

  何贺一脚踹开门,话还没说出口呢,瞧见三皇子,马上哑巴了。

  “关门。”谢无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何贺。

  “哦。”何贺回头把门带上,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怎,怎么是他?”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何贺一眼,转头面朝里,假装自己睡着了。

  谢无渊收了药碗,示意何贺出去说。

  三皇子却拉住谢无渊的手臂,不让他走。

  谢无渊反身坐下,给三皇子掖了掖被子,低声解释:“别闹。游林一直在这里,你有事喊她。”

  谢无渊动作十分轻柔,语气也万分和善,何贺真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谢无渊这个样子。

  “我也有话对你说。”三皇子一天一夜没说话,乍一开口,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

  谢无渊把药碗扔到桌子上,“咣”的一声,吓了三皇子一跳,谢无渊皮笑肉不笑:“什么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跟何贺凑一堆儿说,说吧,我听着。”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低垂,神情落寞。

  “不是有话说吗?”谢无渊面无表情,“说啊。”

  “我,”三皇子欲言又止,“你能不能让何大人先回避一下。”

  “谈子墨,”谢无渊坐回床上,语气慵懒,表情中却带了些不耐烦,“几天不见,你脾气见长啊。我现在跟何贺在一块儿呐,”谢无渊抱臂靠在床脚,“有话不避他,你要非不想让他听,那也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回头也会说给他听。”

  “是,是那件事情的。”三皇子偏过头,语气哽咽。

  “啧,麻烦,”谢无渊起身,“那件事我已经不想追究了,当年毕竟是我手贱,先招的你,就这么着吧。”

  三皇子再一次拽住谢无渊的胳膊,声音哽咽,但态度强硬:“你需要知道的,你一定要知道。”

  “得,你赢了,”谢无渊再次坐回去,再抬头,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抬眼对何贺扯了个笑,说道,“何二爷,帮小的个忙呗?”

  何贺转过头来,一错不错的看他。

  下午的阳光照进窗子里,正好撒在谢无渊的身上,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何贺压下突然涌上的酸涩,嗓子沙哑:“什么事儿?”

  阳光正好,宛若当年年少。

  只是流年岁月晚,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过往,化作了云烟。

  谢无渊也想起了以往的那些日子,笑的勉强。

  每次想要支开何贺,只要一个笑脸,一句话,何贺总是没二话的出门。

  过去的种种,像是带着刀子的蜜糖,甜一次,划一刀,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是谁说过,分手了就不要再复合。

  又是谁说过,一场恋爱毁掉一段情谊。

  空气似乎凝固在那一刻,哀伤在彼此间蔓延。

  再怎么尝试,都回不到过去。

  那不是昨天,那是整整五年的时间。

  何贺最先打破僵局:“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回来看看你,现在看也看了,我先回去了。”

  谢无渊迎上去,帮他推开门:“我送你出去。”

  三皇子在屋里翻了一个身,满脑子都是二人在外面你侬我侬,依依惜别,热烈亲吻的画面,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涨了一个作收,好开心!原地蹦蹦!

  、作

  事实上。

  谢无渊跟何贺,从屋子门口走到院子门口,再走到宅子门口,两人一直缄默不语,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气氛尴尬的可怕。

  破镜之所以能重圆,因为那面镜子当初被摔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团圆。

  而他们之间,当年分开的时候,感情就有了裂痕。

  “何贺,我跟你说个事儿。”谢无渊把心一横,话题一转,正色道。

  “什么事。”何贺转头看他,表情自若。

  谢无渊偏过头去,没与何贺对视,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树上,语气飘忽。

  “你想过,你跟袁默的闺女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吗?”

  何贺一怔。

  谢无渊在何贺面前,一直像一个邻家男孩儿,喜欢恶作剧,表情活泼,看到何贺吃瘪,谢无渊能开心好几天,这点儿,何贺都知道,他也知道,虽然谢无渊淘气贪玩,喜欢捉弄他,可谢无渊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

  所以,当谢无渊如此郑重其事,而又不敢与他直视的问出这句话时,何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可怕到,他都不敢把猜测说出口。

  “你是说——”何贺嗓子发涩,吐字艰难。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尖刀,划破一颗真心,鲜血淋漓。

  何贺不敢说,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谢无渊听出何贺的异样,回过头来,狭长的眼里蕴藏太多情绪,有不舍,有忐忑,有等待,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发现的希冀期盼。

  何贺一时竟分辨不出那深不见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就感到遍体生寒,万分恐怖,“不——”何贺踉跄的后退一步。

  “对啊,我干的。”谢无渊点头,承认的坦白而直接,视线却仍停留在远处,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谢无渊蜷在袖子里的手,在轻微颤抖。

  他在等何贺的答案。

  然而,当谢无渊的余光扫到何贺的表情时,一切,就都已经揭晓。

  何贺什么都没说,没有指责谢无渊,也没有破口大骂。

  可何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一刻,何贺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过。甚至,何贺有那么一丝希冀,希望谢无渊是骗他的。

  可实际上,谢无渊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何贺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何贺一样,那般了解谢无渊,只要扫一眼谢无渊的脸,何贺就能清楚的知道谢无渊到底是否在说谎。

  “你,”何贺双唇嗫嚅,发出细小的声响,“为什么?!”

  “为什么?”谢无渊收回余光,无意识的重复着,视线仍旧没有与何贺对上,整个空落落的,将黑未黑的晚霞,很好的掩盖了他此时的迷茫,谢无渊轻声呢喃:“不为什么。”

  “何贺,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谢无渊笑着,笑却不达眼底,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人生空荡荡的,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希望,“我压根不应该和任何人谈感情,我不配,真的。”

  何贺还在震惊中,只觉得天昏地暗,瞧见谢无渊嘴巴开开合合,却根本没反应过来谢无渊说了什么。

  谢无渊把人送到门口,盯着何贺上了马,这才转身回府。

  夕阳照在谢无渊身上,身影拉长,孤寂而又凄凉。

  ——————————

  谢无渊后来又联系了一次皇家狩猎场的人,那人勉强同意再次见面,可要求的酬金比之前多了十倍。

  系统都替谢无渊感到不值:“反正也没有时间限制,四个三品大员罢了,你手下那么多人,何苦非要把目标定在何贺身上?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谢无渊闭目养神:“你就当做我给他的补偿吧。”

  系统虚拟的人物形象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不是早就把解药混在竹叶青里送过去了,就他纳妾那天。”

  谢无渊轻笑:“你不懂,何贺在我身上耗了这么多年,就当是青春损失费吧。”

  系统嗤笑:“那个姓何的,媳妇娶了,房也洞了,白白拖累你那么多年,你还要给他青春损失费?!你484傻?”

  “再说了,要给也是给谈子墨啊,人家好好一个王爷,从八九岁开始,一直到十五岁,偷偷摸摸暗恋着你,六年了,这青春损失的,啧啧,更别提,人家好好的一个齐威王,皇上之下他最大,十五岁了还没有王妃,连个侧妃侍妾啥的都没有,天天巴巴的瞅着你,等你一点头就麻溜的爬上你的床,你好意思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么?”

  谢无渊有些无奈:“所以我就更不能和他在一起。”

  系统嗤笑:“为啥。”

  谢无渊疲倦的撑着额头:“我说过了,我这种人,不配跟任何人谈感情。我已经耽误了他六年,不能再耽误下去。”

  系统乐了:“哟,人渣,你终于醒悟,要改过自新了?”

  谢无渊没再理他,转头处理狩猎安排的事项。

  ————————

  谢无渊送走了何贺,就没再去找三皇子,说真的,谢无渊对三皇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生死相依的事情,现在他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早些日子,谢无渊真的很在意,可昨天看见三皇子被一群人围殴的样子,心里就不怎么在乎了。再加上,他跟何贺的事儿,弄的谢无渊现在身心俱疲,真的不想再陷入下一段感情。

  何况,在找到遍体鳞伤的三皇子时,谢无渊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招惹谈子墨了。

  何贺也好,谈子墨也罢,他们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他这个人渣。

  谢无渊揉着额头,一边处理谢家大大小小的事务,一边琢磨皇上狩猎时的安排。

  太大个的猛兽肯定不行,园子里的猛兽虽然被驯服,可还是有危险的,不能让何贺冒这个险。

  急救药肯定需要随身带着,万一御医来不及,不能把命交代在那儿。

  ……

  谢无渊安排了很多,甚至细致到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虽然这些,何贺不知道,以后也都不会知道了。

  谢无渊轻笑,这事儿何贺本来就不知道,也好,万一失败,也不至于牵连到他。

  ——————

  何贺那天从谢无渊家门口回来,一直恍恍惚惚的,直觉谢无渊说的是真的,又不想相信,朦朦胧胧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过了好一阵子。

  谢无渊倒也没再派人去打听,何贺离开前的表现,他看在眼里,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断子绝孙这种仇,何贺没当场冲他发火,他已经很满足了。

  皇家的秋季狩猎,大多在八九月份,饶是谢无渊安排的迅速,一眨眼,秋猎就在眼前。

  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自然是要随行的。

  “前线传来捷报,辅国将军大败突厥,攻占一城,为表庆祝,朕决定,”皇上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的宣布,“今年的秋季狩猎,百官同乐。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随行。”

  羽林军统领不为人知的皱了眉头,带这么多人去,羽林军的兄弟又要彻夜不眠的守卫了。

  ————————

  李斌也在犯愁。

  早前接到谢无渊的消息,他抓着机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爬上了正三品,差一步当上侍郎,这当口原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最好多拍拍旁人的马屁,讨讨上司的欢心,这样才能升的快些,挤掉别的同僚,成为侍郎。

  可有些事儿吧,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了表彰文武百官,皇上决定这次多带几个官员,让诸位大臣之间互相熟悉熟悉,平常合作,也少一些摩擦。

  咱甭管皇上到底是为了啥,反正说到最后,各个部的尚书们不能不给皇上面子,皇上都开了口,六部就必须要积极响应,这要放在旁的地方,也没什么,哪个部拿不出几个会骑射的人啊?

  偏生李斌在户部,户部清一色的都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走几步路都喘的不行不行的,李斌前些日子为了往上爬,更是费尽心思讨好上司,在上司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所以咧,这会儿皇上口令刚下,也甭管皇上只是在朝堂上随口一提,反正施成白倒台后,户部的侍郎最大,这位胖乎乎的侍郎立马想起了李斌,大手一挥,得咧,这小子不错,长的也成,拿出去充门面,正好!走着!

  李斌就这样被抓壮丁了。

  六部的情形大同小异,名额有限的意思,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各位尚书充分理解了皇上的意思,并严格的执行,于是,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狩猎场走去。

  羽林军只得全军出动,包括京郊的那些驻军。

作者有话要说:  嗯,谢无渊就是作,多大仇啊,断子绝孙,我要是何贺我也不接受。不过话说回来,谢无渊再也不会像爱何贺那样爱一个人了,这种爱很偏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全部,但你必须要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除了我,你甚至不能有孩子。何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又另,何贺身为仅次于茶韵跟她哥哥的重要配角,贯穿全文,不会轻易领便当的。

  、秋季狩猎

  无影楼。

  无影楼楼主难得的大发雷霆。

  “孔博远的事情,分明是楼里先发现的,为什么会让顺风帮占了便宜?!”语气中的怒意,铺天盖地而来,影六跪在殿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头上的脑袋就没了。

  无影楼楼主瞧见影六害怕的模样,忽然间,怒火就没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千金难买你开心,芪国不行,还有卫国跟荆国,反正大梁朝已经拿下了,几个埋在大梁朝的芪国暗线,没多大点儿事。”

  影六抬头望向无影楼楼主,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把事情办砸了,居然没有惩罚?”

  无影楼楼主让他气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自觉啊,真当一切还是三年前刚回来那会儿啊,两人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多少回了,自己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子小事情罚他吗?

  也是逗,真把人给伤着碰着了,回头守在床边的,不还是自己么?

  “滚上来给我捏捏肩。”无影楼楼主懈怠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可忙死我了,总算结束了。”

  ——————

  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又是长公主嫡亲的孙子,别说在羽林军里了,就算在大梁朝,都是独一份的。

  大统领也不敢安排他做别的,自然是一直被安排跟在皇上的身旁,大统领说是要何贺贴身保护皇上的安全,事实上,说白了,就是不用他干重活,跟在皇上身边,想打什么打什么,想猎什么猎什么,可劲儿玩去吧。

  羽林军在秋季狩猎的时候,是最忙的。

  白天,要注意维持诸位大臣和王孙贵族们的秩序,晚上呢,又要注意众人安全,别抹黑走丢了,一脚踩空了,不小心掉进陷阱了,事情多着呢。

  要是平时得空了,还负责马匹的监管,狩猎园的动物状况,方方面面,干的都是又累又脏的活,大统领也忙的成天的见不着人影,每次狩猎,保护皇上反倒成了最轻松的活计。

  这次也是,大统领为了卖何家一个好,便派何贺带着一支精英小分队,紧紧跟着皇上。

  秋季狩猎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何贺更是从小玩到大,套路都熟了,说句实在的,这个园子里,何贺闭着眼,都走不丢,只要笼子里的老虎狮子不满地乱窜,怎么着都不会有危险,何贺也知道大统领派他在皇上身边是好意,于是也没推辞,顺势呆在了皇上身边。

  皇上的骑射——,咳,差的可以,真的。

  何贺往年也来,但基本上不会跟在皇上身边,往往是皇上说完场面话,他就撒欢的跑了,所以之前也没注意过皇上的骑射到底怎么样,只知道每年等到最后,皇上打到的猎物,一直都是最多的。

  这会儿瞧见了皇上的骑射,何贺不由开始琢磨,皇上往年是怎么打到那么多猎物的。

  想当然的,皇上当年驻守边疆,战绩斐然,谁能怀疑这样的一个凉王,他的骑射糟的一塌糊涂呢。

  旁的不说,单看眼前这一幕,何贺真是强忍着才没把头别过去。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每年皇上的猎物都是最多的了。

  两个羽林军把一头野猪赶在前面,堵住了野猪的去路,皇上这样瞄准,都射不到,真的太丢人了。

  啧,还真没射中。

  简直丢尽了大梁朝的脸啊皇上。

  也不知道当年凉王的战绩都是怎么来的,啧。何贺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假装在看风景。

  不对。

  何贺的视线扫过一旁的树丛,警惕的抓紧手中的弓箭。

  四周响起刷刷的声音,不是风吹树叶发出的响动,倒像是——

  庞然大物经过树丛,扫过一旁的枝叶。

  “羽林军,警戒!”何贺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虚空一点。

  还在哄着野猪玩的两个羽林军一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倒是野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更加暴躁。

  羽箭划破虚空的同时,野猪拱翻一旁的两个侍卫,朝最显眼的皇上扑去。

  “统、统领,”两名侍卫没拦住,哆哆嗦嗦的喊何贺,何贺都没来得及瞧林子里的庞然大物是否倒地,慌忙回头。

  乍一回头,就瞧见了这么惊悚的一幕。

  野猪四腿都在空中,直直的朝皇上扑去。

  皇上骑在马上,手足无措,连开弓都忘了。

  而那匹马,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正在原地不耐烦的嘶鸣,眼看着要把皇上掀下去。

  饶是身经百战的何贺,也有些发懵。

  短暂的思考后,何贺迅速反应过来,从箭筒里抓了三支箭,并列放在弓上。

  箭离弦,对着尚在半空的野猪直直而去。

  何贺一个跃身,将皇上从马上扑下,护着皇上,做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人肉垫子。

  三支箭力道十足,可惜箭和弓都是花架子,瞧着好看,实际一点儿用都不顶。

  按照何贺的估量,这三支箭足以穿透野猪的肚皮,一击毙命。

  可实际上,三支箭只刺进野猪的外皮,就晃晃悠悠的掉下来。

  怪就怪在,今天准备的弓箭,都太过儿戏。这要是换了军营里用的那种箭,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堆破事。

  野猪被彻底激怒。

  何贺死死护在皇上身前,与野猪近身周旋。

  这边的骚乱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统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并带来了训练有素的羽林军。

  “列阵,”大统领指挥手下的羽林军,“三列,掩护;一列,放箭!”

  羽林军的人不少,往皇上身后一站,乌压压的一片。

  不少大臣被挤到角落。

  尹玉山也在这群大臣之列。

  一轮箭很快放完,三列一列迅速后退,场面稍微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尹玉山后退一步,躲在树侧,又借着羽林军一列三列的遮挡,悄无声气的抬起他自备的弓箭。

  大统领继续指挥羽林军临场救急:“四列掩护,二列补上!”,

  号令落下,一排排羽箭从军队特供的弓上脱出,坚定的朝野猪奔去。

  一只利箭混在其中,目标明确的射向何贺。

  尹玉山面无表情的放下弓箭,扫视四周,很好,没人。

  收了弓箭,尹玉山装作刚从外面赶来的样子,混入人群。

  场面一片混乱,谁知道是谁的箭。再说了,何贺离野猪那么近,羽林军没瞄准,射偏了,也情有可原嘛。

  嘴角浮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尹玉山和身边的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再次隐入人群。

  与此同时,李斌皱起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

  很快,何贺被羽林军的箭射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谢无渊捏碎了一个杯子,吩咐下去:“传令给羽林军的那几个人,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真当羽林军是饭桶,连骑射都不会?!”

  羽林军中的人,贴身护卫皇上安全,大多是从世家子弟里选出来的,而世家子弟,甭管几代的世家,只要你迈进了这个门槛,礼乐射御书数,就是必须要学的。否则出门都没人承认你是这个层次的人。更何况羽林军入门第一课,考核的就是骑射,羽林军旁的行不行,谢无渊不知道,可骑射,绝对是满分的。

  “羽林军的人射偏了。”

  呵,羽林军的人射偏了?谢无渊冷笑,能说出这话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谁在背后给何贺下刀子,狭长的双眼划过一丝狠戾,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

  心里盘算了若干种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法子,谢无渊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苦涩的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千防万防,何贺还是受了伤。

  谢无渊现在有多么想去看一眼何贺,就有多么害怕见到他。

  站起来,坐下。

  再站起来,又坐下。

  “游林,”谢无渊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了,他实在是拿不准何贺现在还想不想看见他。

  尤其是,狩猎场猛兽乱窜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谢无渊。

  谢无渊推开门,吩咐还在院子里煮药的游小林,喊的声音太大,游小林一惊,差点把扇子扔到锅里。

  “你去一趟何府,看看那边有什么需要的,顺便瞧瞧之前配的药,替他看看有没有后遗症,一并解决了。”谢无渊疲惫的按压鼻梁,“带着药过去,用最好的,别留下后遗症。”

  游小林应下,拎起药箱,出了谢府。

  ——————

  秋季狩猎因为猛兽忽然失控,何贺受伤的缘故,皇上大怒,严惩狩猎园里的看守员,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秋季狩猎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匆匆忙忙的提前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已经三个月了,好快,我的故事写了还不到一半,(捂脸)这是要写一百万字的节奏么?

  、到底是谁

  李斌回府后,左思右想,琢磨了半天,老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李斌十分确定,何贺中的那只箭,跟尹玉山脱不了干系。

  那勾起的唇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李斌是看的真真切切的,绝对错不了。

  要说尹玉山这么做的动机,李斌倒是看不透了,从立场上说,一个是何家的二子,一个是大梁朝的高官,二人相互忌惮,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私仇,当然也没什么私交。

  私下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就只能从公来说。

  站队上,这,一个何贺,是妥妥的四皇子派,一个尹玉山,至今中立,最喜欢撩猫逗狗,可一贯不管事儿的,这样两个人,没有任何理由能对上啊。

  李斌发愁,还是想不通,

  五年的时间里爬了这么高,除了谢无渊时不时的提拔和点拨,与李斌自己本身的天赋也是密不可分的。

  李斌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多看多做少说,是以他虽然看见了尹玉山的古怪,但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跟任何人说,默默的下了个决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只不过,有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些事情,沾上了,不是一言两语就能洗干净的。

  ——————

  谢无渊之前派茶钟去羽林军走一趟,问几句话。羽林军里有几个早年跟着谢无渊一起玩。后来跟谢无渊也陆陆续续的有些联系。

  倒不是什么正经交情,不然谢无渊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儿捣鼓那些有的没的。

  这几个人顶多就能传传消息,都是不怎么能扶得上墙的。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谢无渊早年都在什么地方,这种地方认识的人,啧,能有几个积极向上的。

  这三个人,全都仰仗谢无渊替他们还赌债,嘴巴倒也紧,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宫里的消息,但凡知道了,总会往外传给谢无渊听,不过谢无渊现在的身份和位置,一开始拉拢他们的这点用处倒是不大了。

  这会儿在羽林军供职,谢无渊派的人一去,三人立马借着小解的机会,一前一后的走出去,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箭肯定不是羽林军放的,这个三人都能打包票。

  可再多的,他们也不知道了。

  当时场面混乱,又是大统领一起指挥,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要么就在大统领跟皇上身上,没人会在意到底是谁在背后放了冷箭。

  茶钟看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也只能叹气。

  三人一听茶钟叹气,脸色都白了,羽林军那几个酬劳,还不够喝酒的,哪里能解了他们几个好赌如命的赌瘾,如果谢无渊因为他们办事不利,以后再也不替他们还赌债,那就玩完了。

  他们上个休沐日,还在赌坊里玩了一把大的,欠了一屁股的债。

  三人赔笑:“小兄弟,这次的事儿,我们给办砸了,没护好何大人是我们的错,您回头在谢家小公子面前给咱哥几个说句好话成不?”

  茶钟没说话,抬眼觑他。

  “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没辙,要不,要不,您再给我们三个派点儿别的营生?”

  说着,那人往茶钟手里递了一块碎银子,茶钟随手掂了掂重量,约莫有二十几两,茶钟笑了一声,收到袖子里,琢磨片刻,“把今天出现在狩猎场的大臣名单给我一份。”

  三人一听,大喜,麻溜的顺了一份名单出来。

  茶钟一看,乐了,这不是打猎那天应卯的单子吗?这哥三个,也真是能耐。

  ————————

  晚上。

  茶钟揣着名单回府,谢无渊没多问,茶钟也就没多说。

  气氛安静,空气都有些沉闷。

  宽大的书桌上,烛光摇曳,摊开的白纸上,人名写了满满一整页。

  谢无渊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深思。

  茶钟带回的消息,羽林军里的三个人,对背后放冷箭的人,也是一无所知。

  虽然一早就想到那三个废物不一定能榜上忙,可这会儿,心里还是挺失望。

  谢无渊又叹了口气。

  都不对。

  跟着去的人,有机会的没动机,有动机的没机会。

  谢无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海一一排查名单上出现过的官员。

  三品以上的,六部去的最多,其余的,基本没怎么到场。

  反正他爹就没给皇上这个面子,一早说自己年老体迈,告了假在家呆了一天。

  六部,吏部,去的尚书尹玉山,侍郎赵宏,这两人谢无渊熟悉,尹玉山除了遛马斗狗,撩猫逗狗,再就是喜欢去醉欢楼喝个小酒,旁的都不怎么在意,不可能干这种事,赵宏倒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不过在皇上面前,他未必有这个胆子。

  两人都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兵部,不可能。

  整个兵部都跟何家密切相关,无论如何,何贺也是何家的人,不可能是兵部带去的。

  礼部,沈瑞的人,皇长孙一派因为之前的事情跟沈瑞闹的不愉快,太子妃更是听了谢无渊的话自断一臂,推了沈瑞出来,这当口,沈瑞不会再对何家下手,也不可能。

  户部,施成白刚被一撸到底,户部目前一盘散沙,没什么能管事的,就连去的人,也只是派去了一个新提上来的正三品司长,谢无渊的视线扫过名单。

  嗯?——

  王秀文。

  等等——

  这不是那个李斌吗?!

  李斌这人,有几分骨气,也有几分义气,更难得的,还有那么几分圆滑的市井气,谢无渊略加考虑,认为这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都是从市井混混出来的,谢无渊自认对市井混混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义气不义气的倒是其次,主要的是,长眼色,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换做谢无渊在场,他百分之百会注意到背后放冷箭的是谁。

  这倒不是什么天赋,都是被生活给磨练出来的。

  债主讨债的时候,指不定从哪儿就来了一闷棍,必须全方位警戒。

  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希望这个李斌不会让人失望。

  谢无渊拿起泡好的茶,请抿一口,吩咐茶钟:“去趟王秀文府上,说我请他过府一叙。”

  茶钟呆愣:“现在?”

  “现在。”谢无渊点头。

  茶钟目瞪口呆的出门,一脸莫名。

  大晚上的,主子这又是要搞什么?

  ————

  李斌在家洗漱完毕,打算上床睡觉了,门房忽然说谢家小公子派人来请他过府一叙。

  “说了什么事吗?”李斌从床上起来,一旁自有丫鬟上前,替他打了水梳洗。

  门房讷讷:“没说。”

  “行行,下去吧,”李斌不耐烦的挥手,脑里转了千百种可能,包括谢无渊希望借自己的门路再次重返朝堂,或者顺风帮的商人又栽到户部手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谢无渊几百年的不联系自己一次,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发想不通的李斌,示意小厮把马车赶快点,再快点,最好马上能到。

  李斌早些前为了生计,加入顺风帮,在顺风赌坊做个打手。

  没什么旁的事情,维持秩序,收个帐,整理欠款,再就是站在门口当门神。

  别说光宗耀祖了,这种地方,这个活计,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每年上坟的时候吧,李斌都觉得特别丢人,对着他们家的列祖列宗,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真的,他们李家曾经也是煊赫一时的大族,可到他这一代,已经沦落成看家护院的打手。

  太丢人了,真的。

  李斌不是没有文化,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他懂的特别多。

  小时候家里没落魄,他也读过四书五经,权谋策略,只不过生不逢时,他爹后来又爱上了喝酒,家里条件一天天差下去,别说读书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供不起他夜以继日的读书,他也只能早早的下地干活,去码头扛大包。

  所以,他真心觉得在赌坊给人家当打手,丢人!忒丢人!

  因此,当事情出现转机的时候,他也更加珍惜这个机会。

  石海岩当初找上他,说的明白,因为他长的比较像,所以要去替一个人做官,他一开始就觉得机会来了,可又有些胆怯,害怕自己装的不像,会露馅。

  石海岩安慰他,说朝里自然有人接应他。

  李斌当时没想到,接应的竟然是谢无渊。

  谢无渊或许已经不记得他了,可他还一直记得谢无渊。

  十二岁的少年,每天混在市井街坊,与底层百姓打成一片,旁人编派他,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拿眼看那人,直到那人乖乖低头。

  南淮的风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又要搞事情。

  、流言

  出门在外,同乡之谊显得更为珍贵。

  更遑论,谢无渊一路提点了他不少,李斌都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任职的地方后,李斌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次,石海岩什么都没说。

  每每他打听,石海岩就屡次告诫他不要忘记顺风帮,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顺风帮的缘故。

  顺风帮的事情,李斌是一句话都不信的,他和那些顺风帮的高层不一样,身为赌坊门口的打手,李斌当年处在整个顺风帮的最底层,他对顺风帮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打着商人联盟的旗号,实际上,呵。

  李斌对石海岩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李斌得了一车好酒,跑山寨上跟土匪头子,哦,也就是顺风赌坊的老板,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嗯,李斌负责酩酊,齐于杰负责大醉,这才从齐于杰嘴里听了一耳朵。

  齐于杰说:“小李啊,你能有今天,多亏了谢无渊,你得谢谢他。”

  李斌“嗯嗯”应着,还打算再套点话,这人就已经不胜酒量,彻底醉过去了。

  直到后来,谢无渊给他来信,说让他帮忙捞个人,李斌赶忙应了,麻溜的给办了,没想到谢无渊后面居然亲自过来,请了一桌酒席。

  说话间,李斌拿话语试探,谢无渊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哦,你说那事儿啊,”谢无渊笑着一饮而尽,“嗯,当初是我出的主意,趁着我还在吏部,还能多往上带带你,你可要努力啊,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

  就冲这句“带带你,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李斌无条件的站队谢无渊。

  不管怎么样,齐于杰说的对,没有谢无渊,就没有他李斌的今天。

  更何况,李斌这些年也关注过谢无渊,跟在谢无渊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沾光的,这样一个人,有机会靠过去,为什么不呢?

  再往后,李斌跟谢无渊的联系愈发深厚,对谢无渊的攀附也渐渐的变成忠心,再加上前几天,谢无渊还特意递了消息,让自己借着施成白下狱的机会,往上走走。

  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李斌才能在众多四品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正三品的司长。

  如果谢无渊现在能看一眼忠诚度面板,他就会发现,在李斌成为正三品司长的时候,李斌对他的忠诚度已经从30变成了60,达到及格的标准。

  ——————

  谢府。

  “坐。”谢无渊将李斌迎进屋子,吩咐茶青上茶。

  李斌有些局促,还带着点儿狂热:“谢大人找我,有什么吩咐?”

  谢无渊一愣,心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挺正常,这会儿这是怎么了?谢无渊狐疑的看着李斌,最后还是系统提醒,谢无渊才注意到李斌的忠诚度。

  60 的忠诚度,基本不会撒谎,可也说不准哪天为了旁的更重要的事情,撒上那么一两个。

  谢无渊没把这个放在心里,在他的世界里,信任什么的不重要,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一个干巴巴的数据能说明什么呢?

  只要操纵得当,相爱的恋人照样反目。

  谢无渊两辈子都在算计人心,知道人心是最脆弱的,也知道人心是最难测的。

  忠诚度什么的,远不如利益来的实在。

  “跟你打听个事儿,”谢无渊双手交叉,随意的搭在桌上,“何贺受伤的事儿。”

  李斌脸色一闪而过的惊慌,谢无渊敏锐的观察到,到口的话转了个圈,给李斌下了个套。

  “有人跟我说,何贺出事时,他在何贺周围看到过你。”

  事实上,呵,才没有人看到,谢无渊就是单纯的诈他,谁让李斌脸色不对的那么明显呢。

  李斌露出一种松了口气但又更加紧张的表情。

  谢无渊瞧着有意思,心里把刚刚花在李斌名字后面的叉去掉,这反应,倒不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瞧着像是看见过凶手。

  谢无渊没想到,只是随随便便一诈,就把人的真话给诈出来了。

  当然,谢无渊跟不会想到,李斌之所以愿意开口,完全是因为谢无渊的缘故,如果对面坐着的,换成其他的一个什么人,李斌都不会把早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李斌知道,自己就有可能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即使这样,谢无渊问,李斌还是说了。

  “我,我看见过尹玉山。”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李斌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尹玉山躲在树后,混在人群里射了一箭。”

  “尹玉山鬼鬼祟祟的确认四周没人,最后没往皇上身边去,倒是混在人群里,往外走了。”

  尹玉山?!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跳。

  他,或许知道何贺中箭的原因了。

  ————————

  谢无渊找上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喝酒。

  “何贺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谢无渊单刀直入。

  “你说哪件?”三皇子上挑的丹凤眼阴郁,半醉半醒。

  谢无渊冷笑:“一共多少件?”

  猛的摔碎酒坛,三皇子站起身,语气狠戾:“十几二十几件的,总还是有的。”

  “谈子墨,”谢无渊一把抓住三皇子的胳膊,语气不善,“你撒什么酒疯。”

  “呵,”三皇子挑衅的推开,语调尖锐又高扬,“我撒酒疯?!”

  “我千里迢迢的从崇州跑来,”三皇子冷笑,“就为了跟你解释一句,你呢?!啊?!我派人请过你多少次?!你来过吗?!”

  “我说过了,”谢无渊别开眼,“我不想再追究那件事情。”

  “谢无渊,”三皇子一板一眼的盯着谢无渊,极力压抑怒气,“你听好了,不管你想不想听,我只解释了一遍。”

  谢无渊皱眉。

  “何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给何家和袁默搭了线之外,什么都没做,没人逼着何贺非要娶那个女人,你要是非拿这件事情指摘我,我无话可说。”

  “何贺这次中箭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不至于那么下作,要靠在背后冷箭伤人。”

  何贺的事情,三皇子不肯承认,谢无渊一时半刻的,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干的。

  不是谢无渊不肯相信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远的不说,光是那次封爵大典,这心黑手黑的哟,就不怕一个猜不准,弄错了皇上的心思,活生生把自己的下辈子爵位给坑进去啊?!

  反正谢无渊是甘拜下风,他对自己做不来这么心狠手辣的。

  三皇子冷笑一声。

  “呵,就算我想背后下刀子,我也没有人手,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我在京城这边的人手,让皇长孙给弄的差不多,不剩下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谁说了什么,还是何贺跟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

  “我承认,我是看何贺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姓何那天开始,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不顺眼。”

  “可这么多年下来了,我对他做什么了?袁默的亲事,也是他自己点头的,这笔账,你要是非记在我头上,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次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就敢指天对地的发誓——”

  “行了,谁让你发誓了。”谢无渊打断三皇子的话。

  对谢无渊来说,誓言不值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可对谈子墨来说,指天对地的发誓似乎太过沉重,这是一个能够真切感知到鬼的存在的人,让他拿鬼神来发誓,未免太过严重。

  更何况,谢无渊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

  何贺中箭的事情,不可能是三皇子做的。

  谈子墨要想整一个人,还是何贺这种手上沾染过人命的人,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

  只要找几个鬼,半夜吓一吓,定时定点的吓上一段时间,一年半载的,精神再强大,也迟早崩溃。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整疯了,还干净利索,不至于背这么大一个锅在身上。

  “我调查过了,”三皇子别过脸,背过身子,语气平静,仿佛刚刚那么疯狂的人不是他。

  “何贺身上的伤有蹊跷,那支箭对准的是心口偏上的位置,哪怕真的扎了个对穿,也不可能丧命。”

  谢无渊一怔。

  听到何贺中箭的消息,他想去找何贺,可又怕何贺压根不想见他,所以根本没有去过何府,再加上游小林已经去了何府,谢无渊就没再花时间琢磨何贺身上的伤。

  正是这小犹豫,让谢无渊丧失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如果伤口根本不致命——”

  百转千回间,谢无渊忽然反应过来。

  这压根就是有人在设套诳他们。

  假如何贺死了,大家的焦点反倒会放在这次事故到底是针对何贺,还是针对何家身上,皇上甚至会大张旗鼓的调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可现在何贺只不过是背后中箭,重心倒是会放在何贺私人恩怨上,这样一来,会被怀疑的人,就大大的减少了。

  “你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是谁吗?”谢无渊问三皇子。

  “有一个猜测,不过不能肯定。”三皇子面上淡淡的,背在身后的手却在轻微颤抖,哪怕他那天下了决定,现在也还是开不了口。

  谢无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皇子关注了谢无渊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谢无渊对自己人容忍度很高,只要没踩到痛脚,一切好商量。

  如果说之前三皇子隐瞒二人间主药与辅药联系的事情,对谢无渊来说,只是踩到了线,那么,三皇子决定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即将引爆地雷。

  谢无渊可以容忍三皇子破坏他的仕途,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仕途对谢无渊来说,一文不值。

  如果不是因为何贺,谢无渊甚至都不会参加科举。

  三皇子自己心里有数,不论范景辉怎么说他不会追人,说他总是在作,他都如此笃定谢无渊不会计较封爵大典的事,底气足的原因,不是谢无渊爱他,而是谢无渊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何贺成亲,在谢无渊努力为了何贺往上爬的时候,何贺在背后狠狠的给了谢无渊一刀,谢无渊之所以会在吏部如此拼命,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给何贺争取好一些的环境,一旦何贺抽身离去,那么谢无渊在朝堂上的一切就没有意义,谢无渊本身也不会在乎。

  那段时间,谢无渊低迷,也不会想要继续呆在京城,更不会为了一件他本身就不想要的官服而与三皇子斤斤计较。

  三皇子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可三皇子之前决定要做的这件事情不一样。

  和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一样。

  三皇子想了这么多,可在谢无渊看来,却不过是一瞬。

  “你觉得是谁?”谢无渊问他。

  三皇子薄唇轻启,尾音发颤,只是一瞬,很快消失不见,快的谢无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谢无渊没听清,或者,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

  这次的声音不仅清晰坚定,还带了些绝望。

  “顺风帮。”

  三皇子如是说。

  “我果然没听错。”谢无渊轻笑,对三皇子的猜测,不怎么相信,也压根没放在心上,“没错,尹玉山在背后暗自放箭,伤了何贺。我是从顺风帮里听到的消息。”

  “尹玉山?”

  三皇子身形一怔,踉跄一步。

  如果是尹玉山,不,不对,所以——

  这次针对的根本不是何贺,更不是谢无渊——

  顺风帮这次针对的——

  是他,谈子墨!

  在谢无渊眼里,封爵大典那件事上,尹玉山已经被打上了铁杆三皇子的标签,那么这次,尹玉山出手,谢无渊不可能不多想。

  怪不得,怪不得,呵。

  怪不得尹玉山那天在封爵大典上,竟然对谢无渊毫不避讳。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呵,好一个顺风帮,好一个顺风帮啊!

  谢无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告诉我顺风帮这么做的理由。”

  “我不知道,”三皇子全身的气势萎靡,仿佛又回到了三岁那年,无依无靠,孤零零被所有人抛弃的日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怀疑顺风帮的理由呢?”谢无渊放缓声音,“这个总有的吧。”

  三皇子叹息。

  “谢无渊,当年那个紫檀木盒子,顺风帮让你去拿的那个,里面装了巡盐御史与盐商勾结的证据,你还记得吗?”

  “嗯。”谢无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那个盒子怎么了?”

  “你从我手上拿走的檀木匣子,上面抹了药引。”

  “什么药引?”谢无渊挑眉。

  “生死相依的药引,生死相依传递到下一代,需要药引来激活的,那个檀木盒子上,涂满了那种药引,只要我们两个人同时接触,体内的主药跟辅药就会被激活。”

  “药不是我下的,顺风帮的人当初设套诳了你。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

  三皇子语气平静,谢无渊眉心一跳。

  其实很早之前,谢无渊也怀疑过,顺风帮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找他去拿这个檀木盒子。

  后来权当做是对他能力的考验,没有多想。

  如果三皇子说的是真的,顺风帮的行为确实很可疑.

  可如果三皇子说的是假话,又很难解释,三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与顺风帮有关,更何况,顺风赌坊虽然人尽皆知,可知道顺风帮的人不多。

  当然,也有可能,这件事情背后,是李斌在作怪。

  之后,不管谢无渊怎么追问,三皇子都不再多说一句话,打定了主意,就此送客。

  但按照三皇子的说辞,如果尹玉山不是他的人手,那尹玉山的背后又是谁?真的是顺风帮吗?

  谢无渊站在自家别院门口,摸着鼻子,暗叹这年头好人不容易做哟,被从自己家里赶出来的滋味,太酸爽。

  第二天,还没等谢无渊打发茶钟去无影楼问消息呢,满大街的就传遍了。

  “哎,前些日子,何二公子受伤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哟,听说了呐,给皇上挡箭伤的不是?这何家啊,可真是忠心耿耿。”

  “什么哟,是给皇上挡老虎,被人从后面射中的。”

  “啊?!还有这种事儿?!”

  “怎么没有啊,我还听说,是三皇子的手下干的。”

  “三皇子?就是那个生来见鬼的三皇子?!”

  “唉哟,可不是吗,哎……”

  ……

  谢无渊平静的转身,吩咐一旁的茶钟:“查一下,流言谁传出来的。”

  如果不是李斌,那就是幕后黑手。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谈子墨了,以谈子墨的手段,如果真是他干的,应该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才对。

  “最近盯着些尹玉山。”

  “是。”跟在谢无渊身后的两名侍卫齐齐应声。

  ————

  何府。

  游小林谨遵谢无渊的吩咐,真真的守了何贺一夜,从伤口处理到上药,从包扎到换药,从把脉到开方子,从配药到煮药,事必躬亲,一丁点儿都没假手于人。

  何贺一个大男人,愣是让她伺候的不好意思,就连一直守在一旁的何家夫人,也开始估摸着这个姑娘是不是对何贺有点意思,不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巴巴的守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锅乱飞啊#

二并一,加更一起并在这章了。

所以说,归属感是可怕的东西,谢无渊不肯相信顺风帮会坑他,顺风帮之所以一早就拉拢谢无渊,为的就是这个。

小剧透一下,顺风帮之所以拉拢谢无渊,不是为了劳什子的才能谋略,对顺风帮来说,那玩意儿不值钱。

  、那个小厮

  游小林倒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即便知道,她也是不在意的。

  这世上,没什么比惹谢无渊生气更恐怖的了。

  偏偏昨儿,她还直面了一次谢无渊的怒火。

  呆在何贺家,比呆在谢府舒服多了。

  好歹不用被骂是不是?

  何府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面色古怪。

  “少爷,夫人,街上都传遍了,说少爷的伤,是三皇子派人下的手。”

  何贺露出震惊的表情,十分吃惊,而后恍然。

  何贺想起那天他气势汹汹的去找谢无渊。

  三皇子一路挑衅,最后被谢无渊堵回去的画面。

  三皇子大概是心里不服气,想把场子找回来吧。

  倒是的确有这个动机。

  ——————

  谢府。

  天将亮未亮,一丝曙光从夜幕中露出,撒向世人。

  两个老农民站在谢府大门面前,瞧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府大门,你看我,我看你,万分惊讶,谁都不敢上前一步,互相窃窃私语。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呢,唉哟,我这每天的这会儿都来谢府送菜呐,今儿这是怎么了?大门围的这么严实?”

  “唉,谁知道呢?咱这些市井小贩的,唉。”

  “嘿,不说了,我还有两担子菜没送呢,去晚了菜就不新鲜了,我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我这的肉,也还有好几家没送呢,先去别家瞧瞧。”

  一个时辰后。

  大天四亮。

  谢府前仍是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清一色的羽林军官服。

  清晨的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出门闲逛。

  谢府这酷炫的画风,招惹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谢府门前,那叫一个人头攒动啊,熙熙攘攘的挤得慌。

  “谢府今儿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兵啊?”

  “谁知道呢?可能犯事儿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谢大人那么清廉的一个人,谢家也一直本本分分的,怎么可能会犯事儿?!”

  “那可不一定,那个谁,刑部尚书孔什么远的,不也是一直清正廉洁,人称青天大老爷,仗义执言,不畏权贵的吗?前几天不还一样被抄家了?”

  “哎,听说是因为查皇子的案子被抄家的,你们说,谢家会不会也是因为立储的事情?”

  “谢家?伙计,别逗了,谢御史一家,不一直中立吗?”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怎么说?”

  “谢家小公子你们还记得不?”

  “记的,大名人呢,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是,上了好几次茶馆故事的头版头条了,不是还被那个谁,评为十年最神奇人物之一吗?”

  “纨绔到栋梁的突变啊!这个必须要记的!谢家小公子怎么了?我前几天还拿他教育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可别是又出事了吧?”

  “啧,你可别拿谢家小公子给你儿子当榜样。”

  “咋的了?”

  “你还不知道吗?”说话的人奇怪的看着早前那谢无渊当榜样,教育儿子的人。

  “知道啥啊?”

  “谢家小公子跟何家二少爷的事儿啊,沸沸扬扬的,早就传遍了。”

  “他俩有什么事儿啊?”那人仍旧一脸茫然。

  “嘿,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儿,”

  站在谢家门口,说话的人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只能隐晦的提几句。

  教育儿子的那个,仍旧一脸茫然,旁的人,却听明白了。

  说话那人旁边的一个人,笑的暧昧,随口接了一句话。

  “听说谢家小公子前几天还在街上捡了一个流浪汉?口味可真是够重的啊。”

  那人挤眉弄眼的跟旁人说道。

  “是啊,”一旁的人附和,“京城里管的严,没有那些寻欢作乐的地方,谢家小公子从南淮回来,怕是忍不住,结果被官府的人给抓着了。”

  “嗯,拐卖人口可是重罪。”

  众人围在谢府大门前,议论纷纷,谢府的大门紧闭,一改往日的风光。

  谢府之内。

  羽林军大统领,手里拿着一卷圣旨,展开递给谢承文。

  “有人举报,说齐威王擅自回京,藏在你们府上。这是皇上批的搜查令,各位,对不住了。”

  谢承文接过圣旨,大体瞧了一眼,是皇上的笔迹没错。

  “张大人,可否给谢某几盏茶的时间,让府中女眷收拾一下,到书房暂避?”

  谢承文将羽林军统领让进屋里,挥手示意诸位仆人退下。

  谢府的女眷,其实只有谢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个。

  谢无江不住在这里,谢无海不在京城,谢无渊连家都没成,又哪里来的女眷?

  谢家大夫人与二夫人一早就起来了,而且岁数这么大,也没有什么避嫌不避嫌之说。

  谢父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压根不是因为他男女大防观念太重,他是在为谢无渊争取时间,也好趁机跟谢无渊摸个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的折子上写的明白,怀疑谢家窝藏了三皇子,所以要在谢家范围内搜查三皇子。

  谢家跟三皇子唯一的联系,就是谢无渊。

  窝藏三皇子这种事情,谢无渊还真的干的出来。

  谢父对谢无渊是一万个不放心。

  然而,谢父想到的事情,羽林军的大统领也想到了。

  大统领没答应。

  “谢大人,不是张某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皇上的命令就是这么下的,您也瞧见了,皇上说要严查。”

  “这内眷暂避,万一出了事情,又该怎么办?我张某,是不敢担这个责任的。”

  羽林军统领一挥手,身后一排羽林军瞧见带头的张统领打招呼,一群人呼啦啦的一齐涌上,四处散开。

  谢父脸色有些难看。

  不同于以往的慵懒,供职的羽林军认真严肃,恨不得连谢府的老鼠洞都不放过。

  “就跟谈子墨能把自己切成一块一块的,藏在里面似的。”

  谢无渊跟站在一旁的谢无江小声抱怨。

  谢无江清咳一声,没说话。

  谢无渊安插在羽林军里的三个人,今天就来了一个,瞅着间隙,朝谢无渊比了个手势,示意谢无渊出来说话。

  “我去那边看看。”

  谢无渊对谢无江打了个招呼,去了一旁。

  这人见缝插针的跟谢无渊交了个底。

  “今儿早上,皇上忽然给的折子,哥儿几个都吓了一跳,”

  “我们三原本都是值的夜班,他俩这月没轮值了,我这还是跟人换了班才过来的,”

  李易余光瞥了一眼大统领的位置,继续说,“兄弟们都被三皇子暗算何贺的事儿给刺激了,今儿全都是来给何贺找场子的,动静大了点儿,你多担待着,待会儿估计找不着人就走了。”

  “倒是皇上那边,哥您注意点儿。”

  “这次搜查瞒的紧,一点儿风声都没透,我们这些每天当差的就不说了,就连黛秦,她天天皇上跟前伺候着,都不知道折子什么时候递上去的。”

  “这要是背后有人想整你,手段也太高了,光是想想就实在是渗得慌。”

  “嗯,”谢无渊点头,心里大体有数。

  黛秦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李易的相好,宫里有些消息,还是黛秦给李易的。

  这人如果能越过黛秦去,与皇上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李易临走前,一个错步,往谢无渊袖子里塞了张纸条。

  谢无渊接过,微微颔首。

  果真如李易所说,过了没一会儿,羽林军找不到谈子墨,也就偃旗息鼓,准备打道回府了。

  原本这样,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谁想到,羽林军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约莫十六岁上下,跑的气喘吁吁,一路跑一路喘的。

  “让让,让让,”。

  小厮终于推开人群,挤到谢无渊跟前。

  谢无渊当时是一脸懵逼的。

  小厮接着说。

  “公子,公子,您快去看看,别院的那位公子忽然要见您。”

  谢无渊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什么别院的公子?!

  他的别院不少,可安置了人的,只有郊外的那个院子。

  里面的人,是三皇子。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如果这个小厮是谢家的,谢无渊也就忍了,自家小厮规矩没教好,这能怪谁?

  偏偏这个小厮,他压根就不是谢家的!

  且不说谢家下人选拔一贯苛刻,单说一件事,谢家最近十年里压根没有新招进来的小厮!

  套下的这么明显,谢无渊冷笑,看来自己真的是很久没使坏了,憋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别院是谢无渊自己名下的,置办的时候,谢父谢母都压根不知道,这会儿乍一听这小厮的话,都齐刷刷的盯着谢无渊,心思百转千回,拼了命的想给谢无渊圆回来。

  “谢大人,”大统领朝谢承文请示,“这别院里,住的是哪位?”

  谢父脑子里转了两圈,刚想开口,就被谢无渊打断。

  “我养的男人,大统领若是不放心,不如一起去看看。”

  谢无渊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见不得人。

  众人表情各异。

  诧异谢无渊直截了当的说养男人的,诧异谢无渊敢开口应下的,应有具有。

  大统领有些犹豫,这答应吧,似乎有点说不大过去,被养着的男人,其实和内眷差不多,不好贸然去打扰;可不去吧,万一皇上问起来,他这个负责搜查的,也说不过去。

  大统领一咬牙。

  “既然也是谢家名下的,我们又少不得叨扰一番了。”

  “你不是说别院的公子找我吗?带路吧,”

  谢无渊倨傲的朝那小厮扬了扬下巴,背着手,琢磨人肉的二十三种做法。

  茶钟站在人群后面,欲言又止,原本想直接说这个小厮不是谢家的人,可转念一想,这小厮既然敢把别院的事儿捅出来,未必没有后招。

  再说了,大统领既然是领了圣旨来的,大家明面上不知道谢无渊还有一个别院,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有人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大统领今儿是不可能这么轻快的揭过的,不然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

  否认这个小厮是谢家的人,治标不治本,反倒容易让人觉得谢家被戳中痛脚,情急之下出了一个昏招。

  如果再厉害点,小厮被否认后直接以死谢罪,回头万一查出来谢无渊确实有个别院,那不管别院里有没有人,谢家就真的是都洗不清了,更何况,三皇子真的就藏在别院呢!

  或者随便找个别院去晃一圈?

  到时候假装没人就成了。

  茶钟迅速否定掉。

  不,不行。

  下套的那位,保不齐就在这儿等着呢,只要谢无渊走的不是那个方向,这个小厮一准开口嚷嚷“爷,不是东院的那个,是西院的那个”回头谢无渊还得给他们再找个东院,也是烦。

  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想法。

  茶钟在众人离开府门后,十分淡定的转身回府,装作只是出门送一下主子的模样,不慌不忙的进了谢府,还气场十足的吩咐门房:“把门关上,省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老往里张望。”

  门外围着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鄙夷又不敢大声说他,只能悄悄的往地上吐口水,假装吐在这个趾高气扬的谢府小厮头上。

  谢府的门刚关上,茶钟就三下五除二窜上了房顶,一路猫着身子小跑,白天不比晚上,动作稍微慢一点,都会被路人注意到,茶钟只能用尽毕生所学,恨不得下一盏茶就瞬移到谢无渊的别院。

  事实上,茶钟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别院隔着谢府实在是不远,紧赶慢赶,茶钟也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三皇子一听东窗事发,连累到谢无渊,第一个想法就是从后门离开。

  茶钟死死的拦下。

  “爷哟,您要是从后门一走,主子才是真的人赃并获呢!”

  三皇子过了脑子发懵的阶段,智商开始回笼。

  “这里有没有密室之类的,让我躲一下。”

  茶钟眉头紧皱,开始回忆谢无渊当初拿给他的图纸。

  密室有不少,可全都是经不得推敲敲,随便找找就能找到。

  这别院,谢无渊当初就是建来玩的,密室暗道什么的,有倒是有,但因为当初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因此建的也很普通。

  羽林军的人来势汹汹,早上在谢府,茶钟远远的瞧着,就觉得这些是专业的搜查人员。

  这样一来,大多数密室暗道都不顶用,在专业人员面前,谢无渊这个宅子,别说业余水平了,连半桶水的水平都不到。

  茶钟脑海里快速把府上的所有密室暗道过了个遍,当年的施工,一直是茶钟负责,谢无渊给了图纸,给了钱,就再也没管过。

  茶钟对这里的构建很熟悉。

  不过几口气的功夫,茶钟找到了一个最不容易暴露的地方。

  “有,”茶钟终于在层层密道中找了一个最靠谱的,“殿下您跟我来。”

  三皇子盯着主卧的床板目瞪口呆。

  ——————

  谢无渊带着人走了一阵儿,就注意到茶钟没跟上,嘴角小幅度的露了个笑,琢磨着回头给茶钟包个红包,至少要封一百两银子。

  原本还盘算着四五套备用方案,在发现茶钟一早开溜了之后,谢无渊的一颗心是彻底放到了肚子里,开始盘算今儿个到底是谁在后面作妖。

  大统领死皮赖脸的要来别院,心里有疙瘩,谢家的人也不怎么跟他搭话,倒是那个小厮,有一茬没一茬的说得欢实。

  大统领熬不过小厮这个话唠,勉强接了一句,倒不是对着小厮说的。

  谢家的大大小小都在,没道理一路上的话都让一个小厮说了,大统领有点纳闷,这个小厮的行事做派,就不像是谢家里出来的。

  “之前都没听说过谢家还有别院?是谢小公子名下的?”

  “嗯,”谢无渊接道,“赌坊里赢的钱,置办了个宅子。”

  “哦,怪不得之前没听说过。”大统领随意跟了一句。

  “是呢,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要不是那天我们爷从街上捡了个流浪汉,还叫了大夫,我们也不知道原来爷还有在外面置办的宅子。”

  “倒是也巧,流浪汉当时身上青青紫紫的,手脚都磨烂了皮,瞧着不像是被打出来的,像是骑马很长时间,生生给磨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一个流浪汉,去哪儿找的马?”

  小厮若有所指的说完最后一句。

  大统领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无渊,目光探究。

  谢无渊表情平静,颇有一番“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姿态。

  不论小厮说什么,他都岿然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天天搞事情。

2333我又二合一了,快表扬我!

又另,最近又开了一个脑洞#卖菜的深藏不露攻与捡到的不说话的受的日常#

23333,脑速比手速快,剧场比时间多,这时候,我需要一个输脑管,直接把故事导出来。

  、解围

  骑马手脚磨烂了皮——从崇州赶回来的三皇子;

  衣冠不整的流浪汉——风尘仆仆被拦截的三皇子;

  养在谢府的外宅——回京之后没有地方住的三皇子。

  大统领的脸色一肃。

  甭管这个小厮到底是不是谢家的,别院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三皇子!

  谢无渊是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等小厮说完。

  那小厮说完,谢无渊这才悠悠的问了句:“我记得,大梁朝律法里,家生子的一切都属于主家的私有财产,对吗?”

  大统领点头,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劝了一句。

  “的确有这条律法。这小厮规矩是不怎么好,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插嘴,不过这种事情,你随便教训教训就行了,犯不着要一条人命,省的背上苛待下人的名声。”

  小厮一愣,脸色惨白,之前没人跟他说谢家规矩这么大,插几句话就要拖出去杖毙啊!再说了,这些话,来的时候老大嘱咐过,一定要说的,如果早知道装个小厮要把命搭进去,打死他他也不赖啊!

  “我,我不是谢家的家生子。”小厮颤颤抖抖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了。

  大统领的目光如同针扎般,落在小厮身上,看的这个小厮抖的跟筛糠一样。

  “你不是谢家的家生子?”大统领又问了一遍,眼神极其不友善。。

  小厮拼命点头,他知道今儿个做的事儿,谢无渊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要是这会儿承认了是家生子,那他就甭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可大统领这个态度,原本还在将信将疑,这会儿怎么就对自己态度这么差了?

  哪里出了问题?小厮这边正在思考着,余光扫见谢家的人全体松了一口气。

  不对,太不对了,小厮瞧见众人的神色都不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只想尽快补救。

  既然不是家生子,那也可以是旁的。

  谢家从来不签活契他是知道的。

  不能说这个。

  死契,对了,死契。

  谢家十三年前签过死契!

  小厮顿时有了底气:“我,我是十三年前签的死契。”

  “是吗?”谢无渊轻笑,“看来私下功课做的很足啊。”

  “什,什么意思?”

  谢无渊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你的卖身契丢了,现在当着羽林军的面,补一份吧。”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送上笔墨。

  小厮一脸懵逼,被谢无渊派人硬生生的按着手指画了押。

  签字画押,顺便盖了个羽林军大统领的戳,齐活儿。

  很好。

  羽林军不少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厮说他不是家生子的时候,大家就都明白谢无渊是被坑了。

  谢家多少年的规矩,选给少爷们的小厮,从来都是家生子。

  因为家生子的老子娘兄弟在手里,说什么做什么,容易掌控,省的带坏小少爷们。尤其谢无渊身边,打小就爱往赌坊跑,谢家因为这个,更是害怕小厮带的谢无渊越来越不往正道上走,一波一波的,不知道给谢无渊换过多少家生子,都没消停,直到后来收了一个死契的丫头。

  这丫头愣是把谢无渊从病秧子赌鬼的路上拉了回来,谢家因此破格提了她做谢家嫡子的大丫头,日后谢无渊当家做主,这姑娘少不得就是一个二奶奶。

  可人家这是个姑娘,不是小厮。

  谢无渊身边的小厮,全部都是家生子。

  现在这人既然是在谢无渊跟前伺候的,又说不是家生子,还说什么十三年前签的死契,肯定是假冒的。

  世家子弟不会把丫鬟小厮什么的事情放在嘴边,很多规矩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从来不提及,这人可能是没提防谢家还有这么一出,生生的自己给自己拆了台,白白的浪费了之前那么多的铺垫。

  谢无渊只不过一句话,就让小厮露了马脚,大家也是纷纷松了口气,而后打算看一场好戏,谢无渊这人,心思狠辣,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整回来呢。

  就在大家都以为谢无渊会继续跟这个冒牌的小厮掰十三年前签的死契的事儿,把平白摊上的罪名给洗干净的时候。

  没想到,谢无渊话锋一转,几句话骗了一个死契,死契都攥在手里了,只要不涉及生命,旁的还不都是谢无渊说了算?

  这才是真正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愧是南淮三纨绔,这手段,实在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谢无渊随手把卖身契递给茶盏,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跟那小厮提了句。

  “忘了跟你说了,十三年前,谢家的确是签过一张死契,不过——”

  谢无渊笑得意味深长。

  “那是个姑娘,还是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姑娘。”

  “统领,这小厮都是个冒牌的了,这谢家别院,咱还去吗?”李易开口,给统领和谢家铺了一层台阶。

  大统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牙认下。

  “去。”

  谢无渊还是没什么表情,走在前面,给他们一群人带路。

  ————

  谢府别院。

  羽林军一涌而散。

  “统领,书房的门上锁了,我们打不开。”

  “统领,这边的屋子也上锁了,我们打不开。”

  ……

  统领:“谢公子,行个方便?”

  谢无渊眉头微皱:“没事,随便撬开;就是主卧——”

  “啊——”

  “对,对不起,我,我——”

  三五个大汉从主卧里退出来,面红耳赤。

  谢无渊:……

  谢无渊:“我去看看。”

  统领干咳一声:“那啥,不好意思。”

  谢无渊进门的时候,那三五个羽林军还守在外面,忙不迭的跟里面的人道歉,跟谢无渊道歉。

  谢无渊没说话。

  茶钟裹在被子里,谢无渊进去的时候,他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谢无渊替他挡了一下:“没事,拿被子随便裹裹,他们查完就走了。”

  统领:……

  被嫌弃了。

  算了,要是自家婆娘被看光了,自己态度也肯定不好。

  “不是要搜人吗?进来吧。”谢无渊明显的语气不善。

  哎?不对啊!

  “不是说住这里的,是前几天的那个流浪汉吗?”羽林军中一个人开口,“可这个,是你的贴身小厮吧?你们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用的着等现在?”

  “谢无渊,你该不会真的在这里藏了什么人,拿小厮来顶包吧。”

  谢无渊仔仔细细的打量说话的这人,目光凌厉:“主卧你们也进来了,人你们也看了,要搜赶紧搜,不搜就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

  “茶钟前几天跟我闹脾气,一个人溜出去,让人给堵了,打了个半残,我抱他回来的。”谢无渊盯着早前指责谢无渊私藏的人,语气不善的解释。

  “主卧就这么大,你们要搜赶紧搜!”谢无渊冷笑,“什么帽子都往我身上扣,别是几年没见,真当我修身养性,没脾气了。”

  统领打着哈哈和稀泥:“谢公子说的对,主卧就这么大,藏没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啥,行了,都散了吧,啊,去旁的地方看看。”

  话虽然这么说,大家散开后,大统领还是绕着主卧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倒是没怎么往床上瞧,一来刚刚都看见了,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正被人围在身上,除了茶钟坐着的地方,旁的位置都露在外面,空空荡荡的,根本藏不了人。

  二来,谢无渊的态度太过强硬,羽林军刚刚也瞧见茶钟,大统领心里多少有点不大好意思,这也就仗着茶钟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的,这会儿整个羽林军都要被骂的狗血喷头。

  两厢尴尬。

  ————

  “统领,这里发现一条密道。”

  “统领,这里又发现一条密道。”

  ……

  “统领……”

  李易站在院子里,听着自己的同僚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目瞪口呆。

  谢无渊这是在搞什么?这还能洗的干净吗?!这要是一条密道通往外面,谢家头上这顶帽子就摘不掉了!!

  统领:“你家没事造这么多地洞,想干嘛?”

  谢无渊:“其实我属兔子的。”

  统领:……

  你行,你能耐。

  “统领,搜查完毕,没有可疑人员。”

  “统领,搜查完毕,没有可疑人员。”

  ……

  统领:“那么多密道,这么快就查完了?!”

  “统领,其实只有一条密道。”

  “统领,密道最后都通往一个地方。”

  ……

  “最后通往哪里了?”

  ……

  羽林军们面面相觑,不顾彼此身上散发着的臭味,拥挤在一起。

  没有一个想开口。

  谢无渊:“茅厕。”

  统领:……

  “你行,你能耐!”统领终于说出了心声,“你家密道通往茅厕,真能耐!”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总是在搞事情。

谢无渊:我特么建个情趣别院,碍着谁了

答案略:我,我,我最近都没有什么激情啊sosad给我来点长评吧宝贝们

  、捆绑

  谢无渊耸肩往茅厕走:“走吧,检查完,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羽林军统领一行人憋的跟吃屎了一样。

  刚想说“不用了,谁家的茅厕能藏人?”,话都到嘴边了,大统领又生生的给咽下去,生怕万一这三皇子真藏在茅厕里,自己却因为嫌弃茅厕臭而没及时发现,到时候回头,皇上发现自己说了这话,那别说官职了,连人头都有风险。

  梁明帝最忌讳父子反目,万一三皇子真的隐瞒不报,私自回京,回头追究起来,他这个曾经负责搜查的羽林军大统领,也是要担偌大的责任的。

  思来想去,大统领只能捏着鼻子去了一趟茅厕。

  没人。

  统领带着一身臭味,和一群臭气熏天的羽林军,灰溜溜的回宫复命。

  良久。

  茶钟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在原本他坐着的地方按动几下,床板缓缓升起,露出里面的一片狭小天地。

  三皇子踩着台阶,一级一级的上来。

  “范景辉前几天来了信,说崇州因地龙翻身引发了疫情,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催我快点回去。”

  谢无渊沉思片刻。

  “再等等吧,好歹等这边的风声过去。皇上现在一直盯着这里,容易出事。”

  三皇子点头。

  “也好,现在风声正紧,不能连累你。”

  谢无渊仍是没什么表情。

  “你为了跟我解释才回的京城,于情于理,都得算我连累你才是。”

  三皇子薄唇紧抿。

  “算了,再等两天,让范景辉想法子撑几天,这阵子的城门不好出,我得想想办法。”

  “我有办法。”

  ————

  谢无渊跟他家小厮在一起的事情,很快被羽林军们传遍了。

  何贺听到的时候,训练时,生生掰碎了一整块木板。吓的对面的兄弟小鱼干都掉了。

  第二天。

  何府一直悬而未决的小妾,就被一台小花轿从侧门抬进府。

  ————————

  谢无渊再次听到何贺消息的时候,满大街都传遍了,何家挑了那么久,终于给何贺挑了一房好生养的小妾,就是长的有点磕碜。

  谢无渊当时没什么表情。

  他正在看李易给他的纸条,上面记载了前天夜里,进出御书房的大臣名单。

  晚上能进出皇宫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具体到一天晚上,就更少了。

  袁默,石跃今。

  石跃今没必要针对谢家,更没必要针对皇后。

  袁默,不好说,可袁默惯来什么事情都不管,会是他吗?

  谢无渊的手不停的在桌子上敲打,思绪飞转。

  如果,如果不是大臣提的呢?

  范围扩大到晚上见过皇上的所有人,谢无渊瞧着桌上的纸条,一个名字写在左下角,不起眼,却很扎眼。

  李易说,皇上晚上没去过后宫,从御书房直接回了盘龙殿。

  一直伺候在盘龙殿的黛秦却说,皇上当天晚上召见了岑宇。

  那么,会是岑宇吗?

  ————

  先是针对何贺,而后针对三皇子。

  谢无渊最开始还在考虑这人针对的是何家,还是何贺。

  没想到后来竟然直接针对谢家跟三皇子。

  谢无渊预感,只怕这次,真正针对的,是他谢无渊。

  从何贺下手,在谢无渊布置完好的狩猎场上,安插人手暗中对何贺放冷箭。

  何贺中箭的时候,李斌提及尹玉山神色有异,直接怀疑尹玉山是射箭的人。

  而因为之前封爵大典的事情,在谢无渊的认知里,尹玉山明显属于三皇子的势力范围,尹玉山出手,很难不让人联系到三皇子。

  当疑点集中在三皇子身上,一环扣一环,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着谢无渊与三皇子的关系,不,或许更早,从封爵大典开始,就有一只大手,无时无刻的在挑拨着谢无渊与身边人的关系。

  在加上刚刚的何贺入狱,以及差点来到的牢狱之灾。

  谢无渊甚至要开始怀疑,这后面是不是有一个人,疯狂的爱着他或者恨着他,不然怎么能这么锲而不舍的在背后捅刀子?!

  一旦私藏亲王的帽子扣下来,谢家全家都要被波及,不管之前谢无渊跟三皇子是什么关系,之后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三皇子回京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无渊。

  偏偏谢无渊跟何家走的近。

  私自回京的消息被人走漏给皇上,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是谢无渊,第二个就是何贺。

  街上刚开始传言何贺身上的上,是三皇子指使手下弄的,这事儿传到何家没几天,紧接着,三皇子私自回京的事情就被人爆出来。

  知道三皇子在别院的人不多,何贺恰好是一个。

  这招玩的可真阴险。

  有了封地的亲王私自回京,算是违法乱纪,而谢无渊包庇亲王,更是罪加一等,若是被抓到,按大梁朝律法,别说谈子墨跟谢无渊了,只怕三皇子一派与谢家,都是凶多吉少。

  三皇子一旦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随之而来的,谢无渊跟三皇子必然会被齐齐下狱。

  外面的三皇子一派的人,第一时间想要报复的,就是何贺。

  这顶帽子,扣在何贺身上,连去喊冤枉的地方都没有。谁让何贺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深知何贺的秉性,知道这个直肠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怕也要信了。

  一石三鸟。

  如果不成,谢无渊夹在二人中间,也难做人。

  吐出一口闷气,谢无渊无视被他捏碎的杯子,拎着酒坛子去院子,灌了一晚上的风,喝了一晚上的酒。

  宿醉又通宵,下场就是头痛欲裂,而且手脚乏力。

  谢无渊半梦半醒,只觉得下面微涨,没当回事儿。

  头疼欲裂,他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等头不疼了再说。

  下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谢无渊是被燥热烦醒的。

  蠢蠢欲动的感觉,真的是从上辈子就很少体会到了。

  一般来讲,像谢无渊这种一不顺心就作天作地的人,很少会有需要发泄的时候,身体的感觉,虽然会有,但总是淡淡的,不怎么强烈。

  换句话说,满脑子阴谋诡计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欲望。

  谢无渊意识还没回笼,尚未睁开眼,抬手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想到竟然没抬动。

  发生了什么?

  谢无渊又抬了一次手,咣当咣当两声,这下,放纵的意识终于再次聚集。

  谢无渊尚未发作前,先一眼看见了作妖的人。

  三皇子跪在谢无渊腿间,上半身匍匐,好看的丹凤眼半眯,尽心尽力的侍弄着嘴里的东西,进进出出间,带出一片萎靡。

  谢无渊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双手被并在一起,拷在床头。

  啧。

  这算什么?

  大意失荆州?

  谢无渊还没来得及动,三皇子已经扶着,坐下去了。

  谢无渊:……

  算了。

  三皇子显然是第一次,眉头紧皱,脸色有些发白,瞧着很不好受。

  谢无渊一琢磨,想想也是,这熊孩子前几天被一群流浪汉围堵,打了一顿,身子没好利索,后来又被吓了一次,现在还暗戳戳的跑自己床上找罪受,可不是活该么。

  可能实在疼的厉害,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一次又一次的起落,好看的丹凤眼间朦胧,竟没有发现谢无渊早就醒了。

  谢无渊索性也没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人动作。

  三皇子的上衣裹得严实,还穿着外袍,衣襟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想来是身上有伤,不想露出来。

  下身倒是没穿衣裳,不过埋在外袍里,瞧不见,谈子墨一起一落间,细腻的肌肤,触感不错。

  谢无渊忽然想抽支烟。

  转而笑了,古代哪有烟草,只有尹玉山之前抽的大烟袋子,现在就是想抽,也没的抽。

  三皇子仍旧在艰难的动作着,谢无渊却没有一点儿想出来的意思。

  不是持久不持久的问题,也不是爱不爱的问题,就是单纯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三皇子压根没有经验,一味的上下起伏,能舒服就怪了。

  “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何必呢?”谢无渊终于忍不住开口。

  三皇子白了一张脸,还是挣扎着开口,尽管声音发颤,但语气坚定:“我问过了,你跟何贺分了。”

  “嗯。”谢无渊懒洋洋的应了声。

  “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三皇子自顾自的说下去,完全不管谢无渊的冷淡带来的尴尬。

  “有机会?”谢无渊嗤笑,晃了晃仍旧被拷在床上的双手,“像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捆绑,

  、惩罚

  被谢无渊如此的嘲讽,三皇子有些难堪,却硬着头皮解释了。

  “绯贺枫说,如果不这样,你一醒来,就会推开我,然后离开。”

  “呵,”谢无渊想起自己刚醒的反应,一开始的确是想把身上的人推开,然后离开。

  可惜双手被锁给锁住了,想到这里,谢无渊嗤笑一声。

  “他倒是了解我。”

  “而且之前有人劝我,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那就在床上做一次。”

  三皇子皱眉,“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呵,谁说的,又是绯贺枫?”谢无渊问。

  “嗯,”三皇子应声,想了想,补充一句,“范景辉也说过。”

  谢无渊又是一声冷笑。

  三皇子还在继续动作,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三皇子的腰忽然软了一下,整个人歪向一旁。

  三皇子的体力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会儿更是渐渐支撑不住。

  之前赶了一个月的路,身疲力竭,而后又被小流氓围追堵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有人守着,三皇子还一直在琢磨怎么把谢无渊一举拿下,根本没闭眼。

  说实话,三皇子对谢无渊的反应有些拿不准,再加上之前谢无渊明显偏袒何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争得过何贺,所以才迟迟不肯动手。

  一直到何贺找上门来,三皇子只觉得心里添堵,一时不忿,做了这个决定。

  如果不能独占谢无渊,那么有一个位置也是好的。

  绯贺枫分析的对,谢无渊这人,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的。

  可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底线很低,坏心眼很多,三观也不怎么正,但也有他坚持的东西,比如责任。

  三皇子之前调查过谢无渊,谢无渊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碰过不相干的人,京城的世家子弟也好,南淮的高门大户也罢,哪里的公子少爷,没碰过自己身边的同房丫鬟啊。

  只有谢无渊。

  一个指头都没动过,一句调戏的话都没讲过。

  所以反过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睡了一个人,甭管什么状态下睡的,谢无渊都会负责到底。

  绯贺枫给出的主意虽然很损,但也是一个法子。

  只不过,谢无渊身边一惯防的紧,三皇子实在也是找不到机会,再者,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三皇子也是害怕的,害怕谢无渊因此恼了他。

  负责有那么多种,谢无渊可以拿江山来抵,可以拿兵权来换,不一定就是他谈子墨想要的相守。

  犹豫了那么久,三皇子原本已经不抱希望,谢无渊的警惕实在太高,打又打不过,放助眠药的话,游小林又整天跟在谢无渊身后,哪里有机会下手?

  可偏偏,昨天何贺纳妾了。

  谢无渊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不可能不难过。

  三皇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明确的知道,机会来了。

  谢无渊的酒窖还是挺好进的,更何况,别院里对三皇子根本不设防。

  掺了助眠药物的酒,和普通的酒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三皇子用的是范景辉前几个月在崇州给他掺杂在茶水里的那种,无色无味,极难辨认。

  又怕谢无渊随手拿成旁的,所以特意拿了两坛酒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保证谢无渊第一眼就能看见。

  事实证明,三皇子的推断还是很正确的。

  心情难过的谢无渊当天傍晚的确没什么表示,可深夜的时候,一个人随手拿了两坛子酒,跑去院子里,吹了一晚上的风,灌了一肚子的酒。

  掺了助眠药物的酒,以一敌三,三皇子终于成功的放倒了谢无渊。

  三皇子这会儿跪在床上,都觉得自己的脚是发颤的,颤颤抖抖的跪不稳当。

  昨天一天又是心惊胆战,更是消耗体力。

  之前怕把谢无渊惊醒,三皇子只有下面的那个地方与谢无渊直接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还没等着摆好姿势,就因为不自觉中把手撑在谢无渊的胸膛上,一个不留神,把谢无渊弄醒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即使三皇子再谨慎小心,谢无渊还是醒了。

  三皇子还是不敢与谢无渊有过多的接触。

  谢无渊虽然醒了,没露出厌弃的表情,但浑身散发着冷气。

  谢无渊心情很不好,三皇子知道。

  三皇子更不敢把手撑在谢无渊身上,只能一个人支撑自己的重量。

  三皇子已经严重的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栽下去。

  二人躺在床上,三皇子此刻,要么朝前倒在谢无渊身上,要么朝外倒在床底下。

  三皇子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摇摇晃晃的朝外倒去。

  谢无渊叹了口气,抬腿拦下,堪堪把人挡在里面,好歹是没掉下去。

  双手交错,头顶上一阵窸窣声响。

  只一会儿,谢无渊的双手就从镣铐中挣脱出来,伸手扶住三皇子的腰。

  三皇子面上表情先是一松,而后猛的绷紧,受了惊吓似的,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干嘛啊,”谢无渊稳住他,没好气的说,“趁我醉酒爬我的床,就没想过第二天怎么见我?”

  “没,不是,”三皇子十分窘迫,半晌,抬头问他,“你不是,你没被捆住?”

  “嗯,”谢无渊没好气的点头,“下次别听他们瞎说。”

  “我十二岁之前就能开百家锁了,你真当我这些年大街小巷都是白混的?”

  三皇子一怔,而后面露喜色:“你,所以——”

  “想什么呢,”谢无渊把人从自己身上弄下来,探手在三皇子的后面试了一下。

  只看见一手的血,不由在心里暗叹,三皇子到底哪里招惹绯贺枫了,至于给出这么阴损的坏主意吗?

  三皇子被谢无渊从身上拉下来,心里一跳,脑里闪过千万种猜测,无非是谢无渊生气了,他可能又把事情搞砸了。

  直到谢无渊从屋子里翻出一瓶药膏,替三皇子上药。

  “明天去游林那儿给你拿点药,”谢无渊一边涂药,一边解释,“今儿晚上先凑合吧,大晚上的,游林一个小姑娘,我过去也不合适。”

  三皇子心里那点儿忐忑也彻底不见了。

  如果谢无渊真的生气,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的。

  明明抬抬手就能开锁,谢无渊却一直没有动静,任由自己在他身上笨拙的讨好。

  三皇子忽然意识到,谢无渊从醒来,到现在,心情虽然不好,但也说了几句话,虽然每一句话都是冷冰冰的吧,但其实,没有一句话是让自己从他身上滚下去,又或者滚出去。

  谢无渊甚至都没有直面指责过自己对他的酒动手脚。

  三皇子的心情一片晴朗。

  他甚至不想再开口问谢无渊,为什么会有这种药,之前又跟谁做过。

  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谢无渊没有推开他,足以说明他在谢无渊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一步一步来吧,三皇子想,总有彻底占据谢无渊内心,整天在谢无渊脑子里跑来跑去的那一天。

  三皇子看着谢无渊半硬不硬的地方,目光认真又执着:“我帮你弄出来吧。”

  谢无渊原本没想拒绝的,可想想三皇子让人头疼的吻技跟手法,觉得还是算了吧。

  真的,他宁愿去泡个冷水澡,或者自己弄出来。

  “我帮你弄出来吧。”三皇子坚持。

  三皇子巴巴的瞧着他,谢无渊忽然改了主意。

  他抬起三皇子的下巴,手指轻佻的在薄唇上划过,三皇子伸出舌头勾住谢无渊的手指,丹凤眼直勾勾的瞧着谢无渊,舌头绕着谢无渊的手指打转。

  谢无渊忽然露出一个笑。

  “好啊。”

  还没等三皇子表现出高兴的神色,谢无渊接着笑着说道,“用嘴。”

  谢无渊笑的不怀好意,带些看热闹的冷淡。

  三皇子一愣,一阵难堪浮上心头。

  刚刚谢无渊的下面已经放进自己的那里,这会儿又让自己用嘴帮他弄出来,可——

  可谢无渊说用嘴。

  三皇子求饶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收回手,面无表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惩罚。”

  三皇子怔忪。

  惩罚?

  上次的惩罚,还是这次的惩罚?

  三皇子困惑不解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没再说话,也没有看三皇子。

  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最后还是俯身,趴在谢无渊腿间,嘴巴前前后后的动作起来。

  谢无渊的手放在三皇子头上,随意的揉了揉,语气平静。

  “问你两个问题,不用急着回答我,在我结束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答案。”

  三皇子含糊的“唔”了一声,想要抬头说话,却被谢无渊制止。

  “你最好先听听我的问题,”谢无渊说的平淡,内容却不平淡。

  “你不一定会想跟我说实话,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在我出来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要不要说实话,以及怎么回答我。”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三皇子再次含糊的“唔”了一声。

  谢无渊表情严肃,语气不缓不急,从容不迫的让人心惊。

  “第一件,尹玉山籍贯在幽州。”

  “他平日也不喜欢出门,我查过来往记录,他跟你没什么交集,不可能为了你去冒险换掉封爵大典上的亲王王服。”

  “他这个人,骨气多少还是有些的,钱财这种东西,收买不了他,当然,”谢无渊低头看身下的人,语气平静,“你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去收买他。”

  三皇子“唔”了一声,嘴上动作不停,继续前后吞吐。

  谢无渊继续说下去。

  “我对尹玉山也还算了解,他为人不错,是那种靠谱的,不贪恋权贵,多少有点儿不愿意管事,最近也没出什么事儿,家里没病没灾,外面也没招惹什么不能招惹的人,自然用不着别人出手帮他。”

  “我很好奇,”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下巴,强迫三皇子抬头看他,“这样的一个人,你是怎么说服他在封爵大典上动手脚的?”

  三皇子的动作一僵。

  谢无渊手上的力道加重。

  三皇子吃痛,闷哼一声,嘴上却没停,回过神来,继续动作。

  “啊,看来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谢无渊轻笑,松开钳住三皇子下巴的手,双手抱臂,继续问下去。

  “那好,我再问第二件。”

  “你接近我,是因为顺风帮么?”

  三皇子猛的一震,丹凤眼大睁,拼命摇头。

  如果说之前谢无渊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三皇子只是猝不及防,没想到谢无渊会翻旧账。

  那么当谢无渊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三皇子是当真被吓到了。

  谢无渊说惩罚的时候,三皇子心里就多少有数,这倒霉催的主意好歹还是起作用了。

  甭管谢无渊心软是因为上了三皇子,还是因为三皇子底下出血了。

  反正谢无渊能说惩罚,就证明三皇子还有机会。

  只要按照谢无渊的意思,解释了这两个问题,那么以前的事情,就一笔揭过。

  如果谢无渊真的恼了,才不会跟三皇子提“惩罚”,他只会挥一挥衣袖,走的干净洒脱,再也不会多看三皇子一眼,更遑论在三皇子的身上花时间。

  这是谢无渊给的机会,而且谢无渊说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只不过,三皇子一直以为谢无渊会问跟两个人身上主药辅药有关的事情,或者旁的什么,比如何贺的婚事他到底有没有插手这类的。

  可没想到,谢无渊问了两个问题,每一个都正中靶心。

  谢无渊猜的很对,三皇子一点儿都不想跟谢无渊说实话。

  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

  谢无渊怎么看出来的,三皇子不知道。

  可三皇子知道,如果这件事说了实话,只怕和谢无渊就没有以后了。

  嘴巴还在机械的动着,脑子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

  三皇子的眉眼低垂,盖住神色,照理说谢无渊瞧不见三皇子的表情,可谢无渊还是猜到了三皇子的想法。

  心里有些失望。

  谢无渊手里的线索有限,只是最近接手谢家,在一些事情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顺风帮处理事情一贯干净利索,谢家竟没有一点儿与其有关的资料。

  又或者,顺风帮本身就是大梁朝的一个本地组织,所以不在谢家的关照范围内,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这么大一个组织,谢家竟然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

  也确实可疑。

  谢无渊重点观察了一阵子,再加上他本身在顺风帮也勉强算个人物,至少进出顺风赌坊是不怎么费事的。

  这一观察不要紧,谢无渊好巧不巧的,正好瞧见顺风赌坊里一个小伙计搭上了蔡术的线。

  过了没几天,孔博远死了。

  而派去盯梢“有家包子铺”的暗线,回来说,蔡术替了孔博远的位子。

  谢无渊马上去调了蔡术的资料,重点关照。

  慢慢的,暗线竟然回复说,芪国人那边的决定,大多都是那个小伙计下的。

  瞧着这蔡术,竟对那个男孩儿很是信任,眼看着要把手里的网全部交给那个男孩儿。

  谢无渊顿时警觉,那个小伙计的资料,他在顺风赌坊扫过一眼,是顺风帮的人。

  顺风帮的风向,最近不大对啊。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顺风帮插手芪国奸细的事情,谢家都要继续追查下去,更何况,孔博远在大梁朝这么多年,手里抓着的东西不少,谢无渊费心费力的把人弄下来,为的不就是在祸患没发生之前,将其消灭于无形吗?

  谢无渊不可能放任蔡术或者顺风帮做大,而无动于衷。

  顺风帮的能耐,谢无渊是知道的。

  就冲谢家这么深厚的底蕴,都不知道“前三后六”的事儿,顺风帮的人却能拿来卖谢无渊人情,显而易见的,顺风帮的手很长。

  谢无渊不敢大意,精挑细选,派了几个谢家最出挑的探子,远远的盯着顺风赌坊和醉欢楼。

  “哪怕什么都查不到,也别把自己折进去。”谢无渊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几个精英在顺风帮吃了暗亏。

  谢家现在的精英不多了,能探查消息的就更少。

  他爹谢承文当年不思进取,这几年一直在吃他爷爷的老本,连心腹都懒得培养,否则三四十年的时间,就是从娃娃抓起,也能另外培养出一批人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尤里的雷,么么哒,地雷加更章已二合一。

(尤里一本正经:谢谢谢什么,别结巴,我叫谢尤里。2333)

谢无渊心软既不是因为出血,也不是因为睡了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在腰软腿软的时候,还选择不要压住谢无渊。(谢无渊就是那个时候解开手铐,决定不让三皇子继续唱独角戏的。)

  、岑宇

  ————————

  “真是废物,”岑宇摔碎了一套上好的瓷器,“我安排的这么缜密,竟然还能让谢无渊给逃脱了,如果谢无渊不入狱,我们怎么引出阿史那云?!”

  “上一次被三皇子搅了局,我允许你们戴罪立功,怎么?这次,你们竟然还办不利索?!”

  顺我昌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叩首请罪:“主子息怒,至少,至少我们把芪国的暗线都摸的一清二楚,蔡术对小康言听计从,等蔡术回了国,小康在他身边,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把芪国一举拿下。”

  岑宇冷笑:“等上几年?我能等,突厥王能等?或者,你们谁还能等?!呵,蔡术的线,说啦说去,也是你们操作不当,逼的我在宫里出手,要不说我先弄死了孔博远,你们能这么快接手芪国的暗线?”

  “阿史那云必须找到,”岑宇眉目间满是戾气,“给我查,彻彻底底的查!不惜一切代价!”

  顺我昌应下。

  ——————

  我们继续来说谢无渊这边。

  前面说到,顺风帮的事情透着蹊跷,谢无渊舍不得在一个顺风帮里浪费这么多人才。

  探子应下,当真如谢无渊所说,只是远远的盯着,不跟进,也不追踪。

  没什么进展,不过到也一直没暴露。

  正所谓“无功也无过。”

  直到前几天,谢无渊下令盯着尹玉山。

  京城最近有名的纵马案,虽然成了无头公案,但当时也轰动一时,毕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违反京中规定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是那天,一直盯着顺风赌坊跟醉欢楼的探子们,有了新的发现。

  那天,尹玉山家的小厮,着急忙慌的去了一趟顺风赌坊,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郎中和一个药箱,急急忙忙的从吏部尚书府的后门,一溜小跑的跑了回去。

  探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有几个想接着跟,被头目王灿拦下。

  “不能跟,回去,”王灿制止他们,“主子要打听的事情,我想,我们已经看到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后什么也没说,无条件服从头目命令,跟在王灿身后,回了谢府。

  “主子,尹玉山家的小厮,今天从顺风赌坊请了一个郎中。”

  王灿躬身回复谢无渊。

  “郎中虽然穿着我们中原的服饰,但开襟比我们的低三寸,抬腿先迈左脚,小跑时每一步的步幅比我们中原大了半个脚掌有余,再观其五官眉眼,虽然没有明显的易容现象,但与我中原人有明显不同,属下怀疑,此人为突厥人。”

  谢无渊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慢条斯理的反问王灿:“可还有其他证据?”

  “是,”王灿点头,“属下今日所带四人,张容过目不忘,擅长作画,主子可让他将此人画像画出,属下再将证据呈给您。”

  谢无渊听完,心下大抵有数,张容是不可能接触谢家的高级资料,王灿不说自己画,要让张容画,多半就是为了跟谢家书房里的画像做一个比照。

  这个郎中,多半是突厥的一个大将。

  谢无渊脑海里浮现出谢府书房里的一幅幅画像,琢磨大概会是谁。

  中原与突厥惯来征战。

  大梁朝与突厥有边境冲突,卫国更是常年遭受突厥的骚|扰。

  因此突厥大将的画像,在谢家这种地方,还是有几张的。

  特别是数得上名号的那些突厥大将,谢家有完整的备份。

  如果王灿的猜测是正确的,那顺风帮,还真是一块大毒|瘤,甚至比芪国的奸细还要严重,谢无渊狭长的眉毛紧皱,挥手示意张容将人画出。

  果然,张容刚刚画完,谢无渊就把人认了出来。

  突厥左将军的随行军医,章佳天禄。

  突厥的左将军是将军官职中最高的一个。

  而左将军的随行医官章佳天禄一直深得左将军器重,甚至有谣传二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这样的一个文职官员,不可能孤身一人来大梁朝,左将军也不可能放任这位大名鼎鼎的军医离开他左将军那么远。

  除非——

  谢无渊想到唯一一种可能。

  左将军也在大梁朝。

  事情不太妙啊。

  谢无渊琢磨,无缘无故的,突厥左将军会出现在大梁朝?

  逗我玩呢。

  谢无渊更是对顺风帮的来源起了疑心,陆陆续续的派不少人前去打探。

  还有几个懂突厥语的,被谢无渊派去了突厥。

  如果谢无渊没猜错,突厥最近可能是起了内讧,突厥的继承人之一阿史那楚,弄不好就藏在大梁朝内。

  这么好的把柄,不抓住了,多可惜。

  ——————

  三皇子嘴都麻了,下巴快要脱臼,谢无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也是,任谁脑子里想着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事儿,那也没空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三皇子的嘴巴微肿,进进出出间,带出一缕缕银色的丝线,挂在三皇子嘴边,充满萎靡的气息,谢无渊把手伸进三皇子的衣袍,在胸前掐了一把,三皇子吃痛,差点咬到谢无渊。

  “想好了吗?”谢无渊语气平淡。

  三皇子抬头望向谢无渊,丹凤眼中氤氲,下定了决心。

  谢无渊见三皇子点头,也随随便便的应了声,瞧三皇子的模样,自觉人也折腾的差不多,便开口指导三皇子动作。

  吮吸,舔舐,卷住,轻磨撕咬。

  我们得承认,这方面,上辈子从来不跟人发生关系的谢无渊,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更何况,在如何取悦自己这件事情上,很少有人能比谢无渊做的更好。

  没多久,谢无渊终于发泄在三皇子的嘴里。

  “咽下去。”谢无渊扣住三皇子的嘴巴,强|制他将嘴里含着的东西,悉数吞下。

  “表现不错。”谢无渊倚在一旁的桌子上,懒散的敲了敲桌子,带着些发泄后的餍足,“看在你全部咽下去的份上,我不计较你一会儿说什么。开始吧。”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先是喝了口水,而后才坐下。

  除掉眉眼间的情谊与忐忑,完全看不出那薄唇之前曾进出过什么,吞下什么,做过什么。

  三皇子看了谢无渊一眼,丹凤眼中划过一丝情愫,不缓不慢的开始解释。

  “其实,你问的这两件事情,是一件事。”

  谢无渊挑眉:“你想说,尹玉山是顺风帮的人,封爵大典的事情,也是顺风做的?”

  三皇子点头。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三皇子神色坦然,丹凤眼没有太多情绪。

  “我没必要骗你,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我也有份。”

  谢无渊随便“嗯”了声,示意三皇子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被送到南淮,这个你知道的,三岁那年。”

  三皇子忽然抬头看谢无渊,丹凤眼里满是嘲弄。

  “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让我不要相信皇后,所以你肯定知道皇后其实对我没什么感情,当年还一度打算让我自生自灭。”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三岁的孩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是怎么在南淮长大,而没有半路夭折的?”

  谢无渊一愣,这个他是真没想过。

  “所以,你加入了顺风帮?为了平平安安的长大?”

  三皇子叹气:“互帮互助,我没加入他们,不过也差不多了。我替他们做事,他们保我平平安安的长大。”

  等等——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当年船上那个檀木盒子,直接由谈子墨交给顺风帮不是更好?

  谢无渊的脑海里涌出成千上万种假设,每一种都说的过去,可每一种都缺乏一定成立的理由。

  如果说,从最开始齐于杰找上自己,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辅药与三皇子的主药,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找上自己,而不是直接找到自己的娘亲?

  再或者,石海岩通过何贺找上自己,让自己帮他解决茅皋的事情,是不是也有顺风帮的身影?

  谢无渊忽然想起若干年前,自己质问石海岩的话。

  “怎么着?这局设的爽吗?”

  “石公子,石老板,看着我们这些人为你忙前忙后的,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有面子啊?!猴戏好看不?精彩不?”

  “亏我还颠颠的,想着何二从来不求我个什么事儿,这回他开了口,只要不是去天上摘星星,我尽量都帮帮吧,结果呢——”

  “得了吧,你就说吧,要是我真不出手,你师父还有那个什么顺风帮能不管你?”

  石海岩是怎么说的来着?

  “管是会管,可大多是帮我换个户籍,或者让我去外地。”

  “我是真没法了,才求何二爷找上您的。”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可当初石海岩找上自己,当真是因为没有法子了吗?

  顺风帮的手那么长,还治辖不了区区一个前丞相的儿子,一个前段国公主的心腹?

  

  、回府

  谢无渊狭长的眉眼若有所思。

  石海岩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顺风帮的人又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

  三皇子并不知道谢无渊的脑海里正在翻滚各种假设,并在盘算各种情况发生的可能,他只是自顾自的按照时间发展的顺序,一一讲下去。

  “尹玉山当时住我隔壁,”三皇子说。

  “他们家挺穷的,家徒四壁,几乎撑不到下一次科举。”

  三皇子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加入的顺风帮,他主动来找我攀谈的时候,就已经是顺风帮的人了,或许是顺风帮的人为了找一个住在我隔壁的人,就近监视我吧。”

  “从那以后,尹玉山家的条件就好了那么点,至少每顿都有饭吃了,我估摸着,可能是顺风帮暗中帮衬的。”

  “我跟尹玉山认识很长时间了,说起来,比跟你认识的时间还要长。”

  “对了,说起跟你认识的时间,你可能还不知道,”三皇子丹凤眼中的神采飞扬,衬着略微红肿的双唇,别有一番滋味,谢无渊哪怕脑海中在做着十分精密的推算,这一霎那,也有些分神。

  “我不知道什么?”

  “我一早就听说过你,”三皇子笑道,带着些神秘的狡黠,“特别早。”

  “听说我什么,”谢无渊轻笑,手指轻敲桌面,“十赌九输吗?”

  “不是,”三皇子低头笑道,“十赌九输肯定听过,但谁会在乎那个。”

  “大约八岁左右吧,他们就经常提起你,谢家,谢家幺子。”

  “我听了一耳朵,谢家幺子,也不被谢父谢母看好,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稍微留意了一下。”

  “他们?”谢无渊打断三皇子的话,狭长的眉毛紧皱,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猝不及防,“顺风帮的人?!你八岁的时候?!”

  谈子墨八岁的时候,谢无渊十一岁,去南淮前一年。

  “嗯,”三皇子点头,“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只是一直听他们说,一直听他们说的,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谢家幺子是你二哥呐。”

  “所以我后来选了你们谢家伴读,送上来的是谢无海,我还暗戳戳的高兴了一阵子,以为终于能和那个传闻中同病相怜的人正式见面了。”

  三皇子喝了口茶。

  “我一直不知道你家还有第三个孩子。”

  “谢无海从来没提过,你爹也从来没说过,都装的跟没你这个人似的,”三皇子耸肩,回忆起过往,“准确来说,我第一次知道谢家还有第三个孩子,是在花灯节那天吧,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了船上那个人,就是他们口里的谢家幺子,也就是你。”

  又是一声轻笑,“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因为延迟封王的事情,在宫里备受排挤,什么好的、精的都轮不上我,结果出门看花灯节,好不容易瞧上一个花灯,带的钱还不够。”

  “等绯贺枫跟范景辉凑够了钱,那盏梨花绢底桃花木骨,风吹竹林的灯笼已经被你买走了,你那天穿着一袭暗黑色的华袍,拎着一盏浅色风吹竹林灯笼,就那么站在桥头,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勾走了多少姑娘们的芳心。”

  “我当时特别喜欢你送何贺的那个灯笼,本来瞅着灯笼的,结果不知怎么着了,看你看傻了眼,后来还傻逼兮兮的跟了你一路。”

  这一跟不要紧,把心给跟丢了。

  谢无渊什么都没说。花灯节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

  “可以,第二个问题算是揭过,”谢无渊点头,示意三皇子继续。

  三皇子又喝了一口茶水,不小心碰到红肿的双唇,“嘶”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扯的有点远了,”三皇子伸手摸摸唇角,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你从我手里拿走的那个檀木盒子吗?”三皇子屏住呼吸,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谢无渊点头,这是顺风帮让他拿的东西,也是他一举成为顺风帮副帮主的契机,他当然记得,三皇子之前也提到过很多次。“你之前说过,是顺风帮的东西。”

  “是。”三皇子点头。

  “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京城,跟顺风帮的人互帮互助也没什么,他们顶多是狐假虎威,而我也是为了生存,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人跟我说,我翻身的机会来了。”

  “怎么回事?”谢无渊坐直身子。

  “那人跟我说,我大哥之所以会被立为太子,全是因为皇上对我娘的愧疚,觉得亏欠了我娘一个孩子,那就在立储上弥补,因此我哥才做了太子。”

  “那人还问我恨不恨,想不想回去。”

  “你恨吗?”谢无渊忽然发问。

  三皇子摇头。

  “没有,他问的时候就没有,现在也还是没有。没什么可恨的,我从心底就不认为我是谈家的人,也就无所谓他们怎么对我。”

  “我答应顺风帮合作,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嗯,”谢无渊掩下眼里的深思,“后来呢,那人找到你,又怎么样了?”

  “那人跟我说,当朝太子,也就是我的大哥,忽然抱病在床,现在已经危在旦夕。”

  “里面有他们的手笔?”谢无渊眉头微皱。

  “不吧,”三皇子摇头,语气也不是十分确定,“大约只是多方争夺,互相使绊子造成的。”

  “我没打听过,也对他们怎么死的不感兴趣。”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你要是想知道,我帮你问问。”

  “不用,你都不感兴趣,我更不感兴趣了。”谢无渊收了手指,细细琢磨,“你继续说。”

  “那人说,皇上在他的劝说下,终于点头,允许皇后把我接回京去。刘知宇身为南巡御史,从京城南下,明面上是打着查盐政的旗号,实际上,准备把我接回去。”

  “等一下。”

  “那人是谁?能在皇上耳边说上话的,”谢无渊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如果那人也是顺风帮的,那么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考场上意味深长的一眼,似是而非的立场,对唐鸿风若即若离的态度,谢父提及他时一脸避讳,以及他的府上的严密防范措施,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画面一一涌出,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解释。

  三皇子深深的看了谢无渊一眼。

  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

  “岑宇。”

  谢无渊苦笑:“果然。”

  “顺风帮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

  谢无渊不再任由三皇子想起一茬说一茬,直接发问。

  三皇子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根本查不到。”

  “这个组织是几年前刚产生的,从民间商人发起,很快遍及六国,对外宣称是六国最大的商人联盟,可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不简单,单纯的商人联盟,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的。”

  谢无渊点头。

  “的确,一般的商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三皇子“嗯”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他们够得着的地方,可不仅仅是商人。”

  “顺风帮几次三番的干扰内政,通过各路官员对皇上的决定加以干扰。比如当初太子的中箭,又比如这次咱们差点入狱,还有,”三皇子顿了一下,略有犹豫,“封爵大典那件事。”

  “按照你这么说,顺风帮盯了我不止一天两天了,为什么现在才下手?”

  谢无渊食指轻敲桌面,说出自己心中想不通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找你干什么,”三皇子长出一口气,这些话堆在心里很久,现在终于能说出来,只觉得通体舒畅。‘

  “但我不希望你搀和进去,你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顺风帮他们似乎一直在针对你。”

  “嗯。”

  谢无渊应下,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我找的人回来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出发,抄近路没几天的。”

  “好。”

  三皇子应下。

  谢无渊离开别院的时候,三皇子有些怔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为着谢无渊回京,却拿不准谢无渊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离开京城,回到崇州。

  也罢。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不枉跑了这一趟。

  ————

  谢府。

  “游林,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回崇州。”谢无渊路过游小林院子时,随口喊了一句。

  “哦!”游小林这几天跟院子里的丫鬟们玩的挺欢快,一听谢无渊这话话,忙的把手里的药勺扔回药炉,探头探脑的朝院子外面跟谢无渊对喊,真真的半分规矩都没有,“主子,咱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不知道,”谢无渊丹凤眼低垂,语气平静,“运气好的话,三年;运气不好,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尤里的地雷,地雷加更章定在29号=。=我,我最近,咳咳,嗯,所以没什么时间加更,当然,日更还是有的

作者已经花式炸裂……我要去写个大纲冷静冷静

  、别院

  “嗯,”游小林若有所思,回屋把所有细软都带上,顺便还捎上先前顺出来的两个瓶子。

  那是给谢无渊解毒时,从药匣子顺出来的两个小药瓶,游小林将一红一绿两个药瓶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有一丝松懈。

  谢无渊抬脚走出院子,游小林忽然抬头来了一句。

  “对了,主子,那个,何贺的事情,我解决了。”

  “嗯,”谢无渊轻应下,狭长的双眼略垂,没再说什么,转头吩咐,“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游小林撇嘴:“好嘛,好嘛,我一个人回去,你睡你的王爷去吧。”

  谢无渊叹气。

  果然,找事后药膏,不能找游林,这把柄握的,紧紧的。

  “你跟我们一路不行,我们随时有可能被刺杀被抓到,你跟着我们,太危险。”

  “好的,主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游小林扯了个假笑。

  “您跟三皇子过只有两个人的逍遥日子去吧。”

  游小林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两个瓶子递给谢无渊。

  “喏,给你们防身。”

  “什么?”

  谢无渊没接,诧异的盯着游小林。

  “好东西。”游小林说的不情不愿,还是坚持的举着手里的瓶子,“我娘留下来的,只有这么两瓶了。”

  谢无渊没接。把东西推回。

  “你留着自己用吧。游医留下的东西,用一件少一件了。”

  游小林直接把瓶子塞给谢无渊。

  “得了吧,万一你跟三皇子被抓了,这个好歹能救你们一命,红瓶的百里之内寸草不生,绿瓶的是解药,记住了,千万别混了。”

  “把这个给了我,你还有东西防身吗?”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咯,”游小林卷起她的包裹,朝谢无渊挥手告别,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谢无渊瞧着手里的瓶子失笑。

  满别情,吹又生。

  六国之内,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两味药了。

  游小林倒是真舍得。

  谢无渊回头,瞧见刚出现的茶钟,开口吩咐。

  “茶钟,你去一趟幽州,查查岑宇的娘亲,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茶钟一愣,仍旧没说什么,规矩极好的应下,动身前往幽州。

  ——————

  谢家书房。

  灯火通明,管家拦住谢无渊。

  “少爷,老爷说不想见你。”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犹豫,很快消失不见。

  “我爹还在里面吗?”

  谢无渊的手不经意的蹭过手上的戒指,谢家家主的玉扳指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光泽。

  管家叹气,少爷都把家主戒指拿出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后退一步,露出身后的大门。

  “老爷在的。”

  “我有事情要跟我爹说。”

  管家替谢无渊把书房的门推开。

  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块的少爷,不由想起当年的那个孩子,软软的,一肚子鬼心眼,转眼间,长的这么大了。

  “爹。”谢无渊推门进去,他爹眼皮都没抬,完全不想搭理他。

  “爹。”

  谢无渊放软声音,又喊了一声,带着许多年不曾有过的示弱。

  手上的戒指被褪下,递到谢父眼前。

  谢承文没想到谢无渊会做到这个地步。

  “谁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谢父语气不善,隐夹着怒火。“他不会感情用事?”

  “你要是早跟我说,你会为了一个谈家弃子做到这个地步,我绝对不会吧谢家的信物交到你手上!”

  “老三,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无渊干咳一声。

  “爹,我要是真的因为三皇子感情用事,今天就不会过来了。拿着谢家家主戒指帮他登上皇位,不是更方便,更有保障?”

  谢父横眉冷对,语气冰冷,眼神锋利的划过谢无渊。

  “你敢?!”

  “不敢”谢无渊服了个软,哪怕谢父知道谢无渊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爹啊,我当年说的,不会因为三皇子带着整个谢家站队,你看我这不是来送信物了吗?”谢无渊小声嘀咕,“我还是说到做到的。”

  谢父气的胡子都要炸了,怒目圆睁。

  谢无渊把玉扳指往前递了递,

  “爹,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谢无渊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精光。

  “在那之前,谢家,还是在您的手里比较安全。”

  “滚吧。”

  “谢谢爹。”

  “快滚快滚!”

  ——————

  第二天。

  谢无渊带着一个粗糙的中年男子,天刚蒙蒙亮,两人就从小路绕到谢府别院,门房坐在门前,眯着眼正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谢无渊与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的进去,门房都没有发现。

  等他的哈欠打完,谢无渊跟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已经一起出现在别院。

  “哎,等等——”门房揉着眼,伸手想拦。

  谢无渊回身,狭长的双眼不带表情的看他。

  门房一惊,吓的立马清醒:“主、主子,您,您怎么来了?!”

  “你就是这么守门的?等你反应过来,别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你还能再拦的下?”谢无渊的话里夹着明显的怒气。

  他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门房,竟然会疏忽至此。万一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这不就是给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乘之机吗?

  门房战战兢兢:“小的,小的知道错了。”

  谢无渊面色不善,“没有下次。”

  门房没什么太多的心眼,但胜在为人忠厚老实,又懂些外家功夫,原本是谢无渊安排在自己院子里的护院。

  前些日子捡了三皇子回来,谢无渊在自己院子里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的还不错,武功也可以的人,巴巴的安排过来。

  其实最开始他想把茶盏要过来,可这样动静太大,谢府上上下下肯定都会知道了,谢家上下都知道了,保不齐外面的人也就知道了,不安全。

  所以谢无渊才从自己的院子里调了一个,武功没有茶盏那么出众,好在平常也用不着打打杀杀,给三皇子看个门足够了。

  没想到竟然这般玩忽职守。

  谢无渊倒是忘记了,现在天刚亮,路上哪里有行人,又哪里会有人在这周围打转。

  三皇子住进了之后,别院里给安排了两个丫鬟,负责三皇子的起居,都是谢无渊的心腹丫头,一个叫茶烟,一个叫茶柳。

  俩丫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收拾好自己,一个开始烧水煮饭,准备一早洗漱用的热水,还有一个巴巴的候在屋外,等着三皇子起床,好进屋伺候,服侍三皇子穿衣束发。

  谢无渊刚进门,守在屋外的茶柳大喜过望,遥遥的迎上来,想说什么,又怕惊扰屋里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行礼:“主子,您过来了。”

  “嗯,”谢无渊随便应了,回头望向一旁的粗糙的中年男人。

  “蒋大师,麻烦您了。”

  谢无渊比了个请的手势,将中年男子让进园子,假山绿树,郁郁葱葱的,生机盎然,只不过园子里却万分寂静,连声鸟叫都听不到。

  中年男人憨厚的笑着挠头,语气豪放。

  “谢公子,您这就客气了。您救了我那三代单传的儿子,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哪里哪里,”谢无渊笑的谦逊,“今天的事情,可全仰仗大师您了。”

  “成!包在我身上!”

  中年男人拍着胸脯保证,开始忙忙碌碌的捣鼓,四处走动,丈量脚下的土地,蹲下画好位置,抬脚再走几步,挪动假山石,标下位置,绕着树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做了四五次。

  屋子里的人似乎被嘈杂的环境惊醒,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茶柳瞧了眼屋子。

  “主子,我进去伺候?”

  谢无渊点头:“去吧。”

  茶柳与茶烟,一个端着水,一个捧着毛巾,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中年男人还在园子里忙碌,谢无渊索性在一旁的凉亭歇下。

  建这个院子多半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三皇子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睡意,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

  丹凤眼竟活生生的目瞪口呆成了杏眼。

  “吃饭了吗?”

  “还没。”

  “嗯,”谢无渊转头吩咐茶烟,“糕点什么的打包带走吧,不在这里吃早饭了。”

  三皇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赶我走,连口早饭都不让我吃了?!”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谢无渊捏了捏他的脸。

  “想什么呢,待会儿在车上吃。”

  三皇子神色阴郁。

  “谁让你起的这么晚。”

  谢无渊回头询问。

  “大师,还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三皇子并不知道谢无渊要跟他一起回去。

花式炸裂的作者听说,你们想要甜甜甜的日常和糖?

  、疫情

  中年男子宽大的手掌抹去额头上沁出的汗,“快了,再等半柱香吧。”

  “茶柳,东西收拾好了吗?”

  “准备好了,主子。”

  三皇子瞧见茶柳递给谢无渊一个包袱。

  浅绿色的包袱,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咦?

  咦咦?

  咦咦咦?

  这个好像和自己的包袱长的不大一样啊?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嗯。”谢无渊抬眼看他。

  这简直比一出门看见谢无渊坐在园子里,还不可思议!

  “我是不是没睡醒?”三皇子凑到谢无渊身边,“亲我一下?”

  谢无渊叹了口气,顺手把人拉进怀里,对准三皇子的嘴唇,含住,撕咬。

  半晌。

  “清醒了?”

  “嗯。”三皇子摸着自己肿起来的嘴唇,语气狐疑。

  “看来,我确实在做梦。”

  谢无渊顺手弹了他的额头。

  “疼吗?”

  “不怎么疼。”三皇子丹凤眼神采流转,“再亲我一下试试?”

  “看来是清醒了,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城。”谢无渊推开三皇子,起身。

  “呵呵,谢公子和这位公子关系真好。”粗糙的中年男子搓着手,在一旁感慨。

  谢无渊笑笑:“让您见笑了。”

  三皇子这才注意到园子里还有旁的人。

  刚刚一出屋门,三皇子第一眼就瞧见了谢无渊,之后更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哪里还容得下旁人,自然也没有注意这位中年男人。

  “这是——”三皇子大吃一惊,附在谢无渊耳边低喃。

  “你怎么把蒋木匠请来了?他可是全大梁朝最擅长机关设置的人!皇上当年建造宫殿,都没请的动他!你怎么说服他的?”

  “待会儿再说。”谢无渊按住三皇子,示意他不要打扰蒋木匠的思路。

  蒋木匠往往在一个地方,一站站半盏茶的时间,长时间思量,划定三四个地方,最后才敲定。

  蒋木匠的动作很快,别看干的都是重活,移动假山石,丈量土地,没一会儿就弄好了,当他放好最后一块假山石的时候,院子里原本的树木竟全部变了位置,花草树木统统移开,假山绿树的格局倏然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留出来的院子。

  郁郁葱葱的草坪几经挪动,让出了一块地方。

  满满当当的天井之中,凭空出现一口枯井。

  “谢公子,可以了。”蒋木匠让开路,搓着手,笑呵呵的说。

  “多谢了。”

  谢无渊回礼。

  “不用不用,都是小事儿,谢公子您不是急着出城吗?快走吧。”

  蒋木匠催他,“我在这儿再呆会儿,约莫着等您到了,我再把这个密道给封上,这样万无一失。”

  “也好,这样就算再有人来搜,也什么都找不到了。”谢无渊点头,“还是大师想的周到,谢某在此谢过了”

  “不用,不用,您这是折煞我了。”蒋木匠赶忙摆手“说什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您被外面的人陷害,平白做了王储之争的牺牲品啊,还是走远些,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好。”

  谢无渊点头,揽着三皇子沿着台阶下去,一路小心谨慎。

  暗道设置的隐蔽,光线就不怎么好,即使谢无渊早先带了火折子,一路走一路点油灯,两人也需要十分谨慎,才能不被脚下的杂物绊倒。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看见亮光,长出一口气。

  “谢无渊,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吗?”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丹凤眼微挑。

  “蒋木匠说的对,你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别平白做了这王储之争的牺牲品。”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无渊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先问了一句话。

  三皇子毫不犹豫。

  “真话。”

  谢无渊失笑摇头。

  “我生在谢家,本来就逃不开这些争端,又能躲去哪里?”

  “更何况,顺风帮的人最近也在打我的主意,只有把水搅浑,我才有反击的机会。”

  三皇子了然的点头。

  他就知道,谢无渊会趟这趟浑水不可能是为了他!

  “更何况——”

  谢无渊继续说道。

  “我说过的,如果我们俩发生了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少诳我,”三皇子头偏向一侧,不肯与谢无渊对视,“你跟何贺这么多年,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也没看见你一直陪着他。”

  谢无渊:我,……

  “我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吗?”

  “不信。”三皇子丹凤眼低垂,语气低落。

  谢无渊叹气。

  “是真的,还有我不喜欢吃核桃酥,都是真的。”

  ————

  枯井直接通往城外,谢无渊三人刚出了枯井,一早就有马车等在外面。

  不过十天,谢无渊一行三人就回了崇州。

  前后脚的功夫,他们刚回到齐威王府,皇上特派的钦差大臣就到了。

  钦差大臣倒不是从京里来的,是皇上直接从隔壁郡调过来视察的。

  岑宇在皇上耳边天天说,天天说的,皇上耐不住他磨,索性从隔壁郡调了一个钦差大臣过来,意思性的走走过场,之前岑宇说的像模像样的,皇上大张旗鼓的去搜查谢府,结果什么都没搜到,平白坏了皇上的名声。

  皇上那会儿就有些恼了,不过岑宇在皇上身边还是挺受宠的,也就一直没怎么着。

  谢无渊他们回来的及时,堪堪比钦差大臣早了那么几个时辰。

  好悬没出事,不管怎么样,总糊弄过去了。

  钦差大臣一走,范景辉跟绯贺枫就凑上来。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范景辉拽着三皇子的衣袖,死活往书房里领,“现在崇州郡整个都是哀鸿遍野啊,殿下,您快来看看吧。”

  “我看见了,”三皇子神色低沉,语气郁卒,“遍地的流民,疫情控制的怎么样?”

  “殿下哟,要是疫情控制的住,哪里还用着催您回来哟。”范景辉愁眉苦脸。

  “隔壁州郡的药铺去看了吗?”

  谢无渊问范景辉。

  “看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全都看了。”

  谢无渊挑眉:“三个州郡的药铺,还买不齐一味草药?”

  范景辉唉声叹气。

  “这疫情扩散的实在太快,今天要开这个方子,明天就成了那个方子,换来换去的,一捆药材,煮了之后,可能还喝不上一锅,就全都倒掉,再多的药材,也经不起这么用啊!”

  谢无渊笑着摇头,没说话。

  三皇子倒是语气不善。

  “你们从哪儿找的乡野郎中,方子改来改去的,他到底会不会看病?这不是平白坑人吗?”

  范景辉仰天长叹。

  “殿下您可小声点儿,就这么一个郎中,还是我们跑了那么多地方才找到的,别的郎中压根都不肯来,说是会传染。”

  “多出点钱,十两银子请不来,那就十两金子。”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谢无渊财大气粗的坐在一旁说风凉话。

  范景辉叹气。

  “没钱。有钱就好了。”

  谢无渊甩出一沓银票。

  “给。”

  范景辉伸手去接,被三皇子伸手拦住。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

  “这事儿算是公事,不能用你的钱。”

  谢无渊哂笑,接过银票,起身,没说话。

  说什么话啊。

  谢无渊直接钳着三皇子的下巴来了一个深吻。

  三皇子有点懵,谢无渊的舌头在三皇子嘴巴里巡视领地般,四处转悠,三皇子一直呆愣的没回过神来,转了一圈,谢无渊终于勾着三皇子的舌头回了自家的地盘。

  唇齿交接,水声渍渍。

  范景辉在一旁看的,都想拿腿走人了。

  “咳咳,注意一下影响。”

  范景辉干咳两声,提示二人,现在还是光天化日的,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是等两人回屋之后再做吧。

  三皇子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谢无渊勾着三皇子的舌头又玩了几个花样,这才一本满足的把人放了。

  三皇子被吻得脸上泛红,腰都有些软了,谢无渊索性伸手揽着他,三皇子靠在谢无渊的身上才勉强站住。

  过了一会儿。

  三皇子脸上的热度退下去,推开谢无渊站起来。

  “咳。”

  三皇子干咳一声。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谢无渊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实则虎视眈眈,手一直揽在三皇子的腰间,随时准备着再来一次深吻。

  “你到底要不要这钱?”

  谢无渊目光似有若无的在三皇子的唇瓣上逡巡。

  三皇子在火辣的目光的注视下。想起刚刚的深吻,脸上又是一热。

  “这事真的不能用你的钱,我知道你手里闲钱多,可崇州郡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填不上的。”

  三皇子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如果现在不分清楚,以后谢无渊的私产,填了崇州的窟窿,还要填国库的窟窿,这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皇子不希望谢无渊因为自己的原因,平白供养着一个州郡。

  “那好啊。”谢无渊起身,松开揽着三皇子腰侧的手,拿起桌上的一沓银票。

  范景辉巴巴的瞧着谢无渊动作,恨不得上去抢过来,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三皇子的脑回路,你的我的他的,最后不还都是一家的?!

  等三皇子登基,把整个国库搬空,全都送给谢无渊,都没问题好吗?

  何苦来哉的要分的这么清楚。

  谢无渊神情自若的拿了银票,数了数几张。

  厚厚的一沓。

  范景辉的目光从谢无渊手上挪到三皇子脸上,只盼着三皇子能忽然松口。

  可惜没有。

  谢无渊又从怀里掏出一沓,补了上去。

  一起塞到三皇子的怀里。

  “我说了不能用你的钱。”三皇子丹凤眼微挑,眉眼坚定。

  “我没说用来赈灾啊,”谢无渊表情无辜,“给你的零花钱,谢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2333被撩到没

  、糖糖糖

  游小林刚从京城回来,一路上瞧见不少流民,这会儿回了齐威王府,还没放下东西呢,就被下人火急火燎的拽到大堂了,任宇星来晚了一步,只能看着游小林的背影兴叹,悻悻不乐的跟在她身后,也去了大堂。

  “来的路上,瞧见那些患了瘟疫的百姓了吗?”

  谢无渊示意游小林坐下,推过去一杯茶水。

  “瞧见了,”游小林接过茶水,一口气灌下去,抹了抹嘴角,“不过就是扫了一眼,没看真切,崇州郡这儿处理的挺好,不跟别的地方似的,压根不管。”

  “崇州郡这边,把疫情区控制起来,挺好,我回头带着东西去一趟,替他们把脉开方,您瞧好吧。”

  游小林自己又给自己倒了壶茶,边喝便说。

  “那个不急,你先瞧瞧这几张方子。”

  范景辉临走之前,留了几个药方,其他郎中开的,换来换去也没个准,谢无渊一早就打算等游小林回来之后,让游小林好好瞧一瞧这几个方子,于是就开口让范景辉留了一份。

  谢无渊把范景辉早前拿来的,其他郎中开的几张药方给游小林。

  游小林接过药方粗粗的扫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游小林嘴里不停的嚼着糕点,压下最后一口,双手拍了拍残渣,又灌了一口水,奔出了院子。

  “是不是太着急了?”三皇子瞧着游小林的身影,问谢无渊。

  “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去重症疫区,也不安全。”

  谢无渊笑道。

  “没事,任宇星跟着她呐。”

  “那也不太合适。”三皇子说。

  “你别拿她当普通女孩子看,她身上至少有七种完全不同的毒|药,自保能力比你高。”

  三皇子丹凤眼流转:“有你在,我才不需要自保。”

  “嗯,”谢无渊伸手抹去三皇子嘴边残留的糕点,“确实。”

  “要不要让小厨房再送一份上来?刚刚那份都进了她的肚子,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谢无渊提议。

  “怪不得你非要把游小林支走,原来是嫌她吃的太多,可你也不能把游小林支去疫区啊,太危险了。”

  “没完了是吧,”谢无渊猛的逼近三皇子,暗示性的舔了舔唇,“再揪着这个不放,信不信我直接吻你。”

  三皇子丹凤眼中神采流转。

  “来呀。”

  谢无渊捧起眼前的脸,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细细描摹,三皇子动情时,眼尾总是上挑,很漂亮。

  交缠的舌头在彼此的唇间进出,夜幕下,声音被无限放大。

  砰砰的心跳,吮吸的水声,交缠的呼吸,谢无渊的手沿着三皇子的腰线蜿蜒往下,微凉的指尖,划过肌肤,带起一片颤栗。

  三皇子忍不住喘息一声,丹凤眼氤氲。

  “唉哟我去!光天化日的,你俩羞不羞啊,”游小林兴致冲冲拿着新的草药跑回来,就瞧见了如此羞人的一幕,忙不迭的转身,避开眼,又偷偷的拿余光扫过去,“身为地方长官,给属下带个好头成不?有伤风化!”

  三皇子有些尴尬,谢无渊平复了一下喘息,替三皇子理好衣服,这才对着游小林开口。

  “这么快就找到草药了?”

  游小林又偷瞄一眼,确定三皇子跟谢无渊整理好了,才踱着小猫步进屋。

  “找到新的药方了?”

  谢无渊瞧游小林得意洋洋的样子,随口问她。

  “找到了,我找了好几个,不知道哪个效果好一些,”游小林把手里的药草递给谢无渊,逐个介绍。

  谢无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对草药没什么研究,你自己把握就好。”

  游小林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明天去灾区,把这几种方子都试一下,总有能行的。”

  谢无渊点头:“可以,明天找范景辉找药材。”

  游小林又偷偷摸摸的打量谢无渊跟三皇子好几眼,终于磨磨蹭蹭的走了。

  谢无渊唤来丫头,打了水,跟三皇子一起洗漱,等丫鬟们关了门,谢无渊转头就把灯熄了。

  “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早?”

  三皇子有些疑惑。

  谢无渊没说话,回身直接吻住了三皇子。

  被打断的深吻继续,三皇子很快被挑起情|欲。

  谢无渊的吻太过猛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点燃了两个人之间的夜晚。

  “唔,”三皇子很快就溃不成军,不耐的喘息,双手张开,绕在谢无渊的脖间。

  “缠的太紧了,宝贝儿,”谢无渊拉下三皇子的手臂,轻吻三皇子指节分明的手背,白皙的右手扣上三皇子的左手,与三皇子十指相扣。

  谢无渊空着的左手灵巧的解开三皇子的衣扣,一路朝下,很快,黑色的衣袍与浅黄色的外袍混作一团,被扔在地上,散成一堆。

  二人紧紧相贴,目光纠缠在一起,缠绵而又暧昧。

  “谢无渊,你是不是,”丹凤眼低垂,三皇子语气犹豫,想问却又不敢问。

  “嗯,”谢无渊知道三皇子想问什么,俯身,沿着三皇子的脚踝,一路吻上去。

  温温湿湿的吻,从脚踝一直往上,扫过小腿,来到胸膛,在胸前激起一片酥麻,三皇子忍不住一个激灵,整个人软了下去,说话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心跳都带上了温度,灼热的可怕,沉溺的不想自拔。

  谢无渊全程很温柔,做了充足的润滑,直到三皇子不自觉的抬起膝盖,难耐的磨蹭着谢无渊的下面。

  “别闹。”谢无渊轻轻推开三皇子的双腿,低头又与三皇子交换了一个深吻,“第一次容易受伤,需要充足的润滑。”

  “唔,”三皇子想说话,谢无渊一直叼着他的唇舌不肯放,三皇子只能发出“唔唔”的音节。

  丹凤眼瞪他。

  谢无渊笑了,终于放开三皇子的唇舌,笑着亲了亲三皇子的眼角。

  “眉目含情。”

  谢无渊的手指在三皇子眼角处轻轻摩挲,低声笑道。

  “我不是第一次了。”三皇子终于能说话。

  “你还好意思说,”谢无渊的手顺着三皇子的腰线,摩挲往下,中指沿着股缝进去,四处按压。

  “嗯。”三皇子尾音上挑,抬头跟谢无渊索吻。

  谢无渊揽住三皇子,唇舌再次交错纠缠,手指也裹着润滑慢慢进入,继续开拓。

  谢无渊进入的时候,两人都长舒一口气。

  三皇子是一直被吊着,终于被满足后的惬意。

  谢无渊是一直在忍着,终于不怕伤着三皇子的满意。

  一夜无眠。

  第二天。

  谢无渊跟三皇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苦了丫鬟小厮们候了一院子,白白等了一上午,饱受阳光的荼毒。

  游小林在见过谢无渊之后,第一时间跟范景辉报上了治疗瘟疫的方子。

  范景辉马上派人大批量购进草药,熬煮分发。

  很快,游小林的几张方子的效果就出来了。

  范景辉跟游小林商定,选择了最合适的一种。

  二人只想早早把这个消息告诉三皇子,盼着崇州郡早日脱离这尴尬的局面。

  然而,往日天天早起的三皇子,今天竟然破天荒睡了个懒觉,还一觉睡到现在?!

  范景辉嘴角抽搐。

  游小林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的跟抽了风似的。

  谢无渊瞧了眼窗外,摇了摇怀里的人,轻声唤他起床。

  “唔,什么时辰了?”三皇子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强烈的光照让他不舒服,于是再次闭上双眼,往谢无渊怀里蹭了蹭,睡了过去。

  谢无渊:……

  算了,让他们等着吧。

  等三皇子终于醒了,已经到傍晚时分。

  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一溜的站着,最倒霉的是端着脸盆的,端了一整天,还需要时不时的换水,保证水温合适。

  范景辉跟游小林也巴巴的在外面等了一天,不过好在还有时间去吃个饭。

  三皇子面不改色的收拾好自己,听范景辉说了药方,点头同意,示意范景辉把绯贺枫喊来。

  绯贺枫一回府,就听见三皇子喊他,急急忙忙的过去。

  “殿下,什么事情?”

  “军营的事情,以后交给谢无渊。”

  绯贺枫不解:“为什么?”

  三皇子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

  绯贺枫点头:“也成,反正谢无渊做什么都出色,替了我,我没问题。”

  ——————

  三皇子与范景辉、绯贺枫三人在书房里交接这些日子的事务。

  谢无渊推门进来的时候,三皇子正在给范景辉和绯贺枫重新分配任务。

  “游小林说她在外面找到一种新的草药,可以代替原本的那种,我们的药方改掉了,但是药草可能不够,需要绯贺枫帮忙。”

  谢无渊把药草递给绯贺枫,转头看向三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看看,不说话

  、作战

  三皇子点头:“你让绯贺枫去做就行,不用问我。”

  “不是,”谢无渊轻笑,“我想跟你说,该吃饭了。”

  三皇子有些窘迫,心里却很开心,他清咳一声,开始赶人:“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儿吧,你们可以走了。”

  三皇子吃饭的时候,好几次偷瞄谢无渊。

  谢无渊给他盛了一碗粥。

  “想说什么?”

  三皇子沉思片刻。

  “谢无渊,你明天去军营上任吧,替掉绯贺枫。”

  “嗯?”谢无渊夹菜的动作一顿,点头应允,“可以。”

  游小林找来的草药着实不错,范景辉拿着药方改了配药,绯贺枫发动所有侍卫士兵,把周围与那株草药长的一样的草药都拔了回来。

  前后不过三四个月,大肆扩展的瘟疫竟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这京里派来的皇子就是不一样。”

  崇州百姓窃窃私语。

  “咱崇州郡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地龙一翻身就有瘟疫?”

  “就是就是,哪次不是一有瘟疫就死人?”

  “哎,这京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事多快,手段也利索,比之前那个什么太守的好多了。”

  “嘿,长的也俊哎,比咱这儿穷乡僻壤的人强多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缺不缺暖床的。”

  “嘿,你俩别做梦了,人家现在是齐威王,你得喊人家王爷。人王爷想要暖床的,什么样子的没有,能看上你这种货色?”

  “哦。”

  众人悻悻,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人虽然亲近民众,但到底,也还是与民众有距离的。

  “王爷,”谢无渊轻笑。

  “嗯?”三皇子抬眼看他,谢无渊从来没正八经喊过他,之前没喊过三皇子,现在也没喊过王爷,忽然用这种官方称呼喊他,三皇子还有点忐忑,生怕自己哪里又惹恼了谢无渊。

  以王爷的身份惹恼了谢无渊,三皇子想了想,大约只剩下一件了。

  兵权的事情。

  早前谢无渊跟在三皇子身边,三皇子什么都没让他干,这会儿却忽然放权,唔,虽然这对一个上位者来说很正常,可对谢无渊来说,总归还是不信任的表现。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决定先认个错。

  “兵权的事情,是我的错。”

  “可是——”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

  “昨天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虽然顿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嗯,我的确不在意。”谢无渊点头,揽着三皇子,避开拥挤的人群。

  今天两个人是私下走访,穿的服饰与普通平民无异,也没有带侍卫,现下穿梭在人群里,免不了要被挤来挤去。

  “那你干嘛那么严肃的喊我王爷?”

  三皇子盯着谢无渊,时刻注意着谢无渊的表情。

  谢无渊扯了个笑。

  “没听出来吗,我吃醋了。”

  “有人想暖王爷的床,我吃醋了。”

  三皇子噎了一下。

  谢无渊说“吃醋了”的表情实在太过一本正经,尤其还一口气说了两遍。

  “小心点。”

  三皇子放飞自我,一脚踩空。

  谢无渊眼尖手快,把人拽进怀里,紧紧护住,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平民区。

  二人今天下来,主要是为了实地考察一下崇州郡灾后的重建工作,再瞧一瞧民众的热情程度。

  如果实在士气不高,那也好早日安排其余的日程,比如三皇子正式出面抚慰之类的。

  好在,民众们还是没有丧失信心的。

  虽然这个热情度的来源有点不大对,不过好歹还是愿意参与灾后重建的。

  因为崇州郡疫情处理得当的事情,周遭百姓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原本患了瘟疫的村落,竟也渐渐好转。

  崇州的事情,一时之间,广为流传,特别是崇州郡的人走亲访友,去隔壁的郡县做客,话里话外的,都不忘提一下自己家的齐威王,把齐威王给夸得,活脱脱一个在世贤王。

  “没想到,这三皇子虽然生养在民间,幼时传闻乖戾,长大后竟是与旁的皇子不同,心里倒是记挂着平民百姓。”

  魏元正对三皇子一行人的看法大为改观,再也没有那种“死一个少一个”的想法,反倒渐渐生了结交的心思。

  “改天要去拜访一下,这种君主,才是我魏元正心里的明君啊。”

  谢无渊跟三皇子正在部署灾后重建的事情,一天,正吃饭呢,谢无渊耳边忽然传来了久违的系统声音。

  “叮,恭喜宿主,二级任务【提拔门生】完成,任务完成2/3,下一任务【指鹿为马】,无任务时限。”

  谢无渊先是一愣。

  魏元正那里的好感度他还没开始刷呢,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友情提示】只是提拔门生,不一定非要达到好感度。”

  系统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无渊又是一愣。

  何贺挡箭之后就升了三品,不可能现在提示任务完成,那么,现在这是发生了什么?

  谢父退位,大哥成为御史了?

  ————

  京城。

  谢无渊走后,谢父把谢无江给捧了上去。

  御史这一职务虽说不是世袭的,可在大梁朝,其实也差不多了,只要谢家的人中了进士,御史的位置,就跑不了的。

  谢父摩挲着手上的家主戒指,神色不明。

  如果谢无渊真的站在三皇子一边,谢家的去留,或许需要重新安排。

  ——————

  继续说崇州。

  四个月后。

  崇州的瘟疫彻底解决,三皇子也在崇州扎下了根基。

  民众对齐威王的信仰空前高涨,甚至眼看着要超过对当朝皇上的信仰。

  范景辉正式被任命为崇州郡守,负责崇州的大小事务。

  谢无渊则被任命为崇州郡尉,绯贺枫辅佐,二人一起负责崇州的军权。

  谢无渊不管怎么说,都是空降过来的。

  地方的士兵,大多排外。

  崇州郡的人,接受一个绯贺枫已经很不容易,想要再接受一个谢无渊,简直难上加难。

  绯贺枫为了在崇州的军队安下根基,在其中花费了多少心血暂且不提。

  单说这士兵,一听自己好不容易认可的统领又要换人,立马炸了。

  “凭什么啊,一个跟着齐威王来的小白脸,凭什么就能越过绯贺枫,直接做这个郡尉?”

  “什么嘛,听说是科举出身的文官,手底下还指不定有没有功夫呢,凭什么就能直接做郡尉?!”

  “呵,说不定人家床上功夫好呢。”

  “就是啊,我可听说啊,这谢无渊,当年王爷刚来封地的时候,就背着包裹一个人跟着咱王爷过来了,那会儿京里就传闻说啊,这两人像是在私奔。”

  “去他娘的,一个小白脸,多大能耐啊,还当郡尉,怎么不当廷尉?!”

  “是啊,这口气,咱们这群当兵的都咽不下去,何况统领呢?!”

  于是,众怒难平的士兵们商量着给谢无渊一个下马威。

  可巧了,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崇州郡的兵营里,有一个谢无渊的熟人,张武。

  要说这张武,大家可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们再来科普一下。

  张武,大梁朝南淮人氏,祖籍南淮十里街。

  早些年,张武的娘亲身患重病,没钱医治,被逼的没法子,只能铤而走险,去赌坊拼上一把。

  可赌坊这个地方吧,惯来进去容易,出来难。

  何况还是缺钱的时候。

  谢无渊瞧不下去,瞅着这人也算是孝顺,索性借了他几锭银子。

  张武千恩万谢的,说好了日后要还要还,谢无渊没放在心上,十几二十几两银子,对他来说,跟没有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张武借了钱,回头请了郎中,他的娘亲才有了看病的钱。

  张武早年也算是义气,当年还在南淮学堂帮过谢无渊。

  张武老早就有从军的想法,只是碍于“父母在,不远游”的家训,一直未曾付诸行动。

  直到张家老母去世,下葬。

  张武敛了尸体,给娘亲守丧满三年后,收拾一些东西,连夜离开了南淮,前往军营报名,打算一展宏图伟志,重展南淮张家的雄风。

  每一个南淮十里街儿郎,心里都有一个重振家族威名的梦,谁人不想重现昔日的荣光?

  张武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前去投军。

  “小伙子不错啊,体能检测全部甲级,以前练过?”。

  报名处的负责人上下打量张武,露出审视的目光。

  张武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

  “嗯,偷着练过。”

  负责人了然一笑,把张武的报名帖放在一旁。

  兵部尚书是何家的兵法启蒙老师,与何家的关系不一般。

  这兵部名下的招兵负责人,其实也算是何家的人

  同样是在外作战,有一些体能好的士兵,胜率自然多些,负责人笑着把张武的报名帖放在一旁,打算待会儿分到何家的部队,卖何家一个好。

  自然而然的,张武成了辅国将军何资的手下。

  且说张武,为何又会从何资手下调到崇州?

  何家的手当真那么长,能随便往亲王的封地塞人?

  肯定不行啊。

  皇上又不傻。

  何家要真的那么能耐,皇上一准跟他们翻脸了。

  天子眼皮底下随便调动大臣,搞事情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啊。

  事情的完整经过是这个样子的。

  前些日子,秋季狩猎。

  梁明帝下旨多带几个大臣,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庆祝什么呢?

  庆祝的恰恰就是何家大败突厥。

  战绩斐然啊。

  皇上龙心大悦。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打了一场这么痛快的仗。

  说真的,要不是突厥内部忽然□□,左右将军不和,大梁朝绝壁赢不了这场战役。

  话虽然这么说,可打了胜仗,一个字,爽啊!

  高兴啊!

  皇上一高兴了,封赏啊!

  不仅何家的嫡长子收到封赏,连带着他的副官张武也官升一级。

  能打胜仗的都是人才,赏赏赏!

  皇上之所以这么大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乔楠留下来的阵法用了这么多年,已经渐渐不顶用了,没法子,这几年边疆开始吃力,皇上当年虽然号称战无不胜,但到底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大梁朝,需要新鲜的力量涌入。

  张武的官职虽然只上了一阶,但这是从副官到主将的转变,这一个提升,代表了张武以后有了独立参与战争,独立指挥战事的可能。

  皇上琢磨了半天,把张武调往冲州郡做一个小统领,先历练历练,再图其他。

  何资亲自送张武出城。

  “崇州是三皇子的封地,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张武抱拳。

  “张某能有今天,全仗大人提拔,某不敢忘。”

  拍了拍张武的后背,何资后退两步,示意张武上马。

  “去吧,用不了几年,再调你回来,到时候,可就要与我平级了。”

  张武再度抱拳。

  “大人之恩,某没齿难忘。”

  ——————

  什么?你问皇上为什么明知道张武是何家的人,还要把张武调到三皇子的封地?

  哦,如果皇上明知道张武是何家的人,还把张武调到四皇子的封地,这不是变相给四皇子送人才吗?

  梁明帝捋着胡须,欣慰的点头。

  朕还是很公平的嘛。

  至于为什么是崇州,不过是因为三皇子早前上了折子,说崇州的太守并统领作难,已被处斩,皇上估摸着崇州缺人,这才给三皇子补了一个张武。

  张武在军营跌摸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善良,一肚子正气的张武了。

  不是每一个落魄之人都能像魏元正一样,挺直脊梁,任尔东西南北风的。

  同样是被谢无渊资助,不一样的人,也会做出不一样的反映。

  张武一腔热血进了军营,四处碰壁,这才恍然,原来,年少的梦想如此易碎。

  何资让张武给三皇子使绊子,张武当然乐意。

  如果不是因为何资,他可能还要在军营里磨一辈子资历呢。

  大统领被罢黜,小统领说了算。

  绯贺枫刚接手的那段时间,张武明里暗里给了绯贺枫不少排头。

  不过绯贺枫是谁啊,这个小混球,十一岁的时候,就能赤手空拳打遍皇宫,面对达官贵人都不手软,哪里又能把这几个平民放眼里?

  短短两个月,绯贺枫越过张武,在军营里逐渐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只不过,绯贺枫太过高傲,他不屑于与这些平民士兵为伍。

  不屑在这些人中组建自己的势力班子。

  绯贺枫对这些士兵的要求很低,只要不惹事,就没旁的问题。

  绯贺枫的这种态度,也直接导致了,绯贺枫在兵营里空有威望,但是军营里的其他事情,大多还是越过绯贺枫,直接交由张武处理的。

  “绯贺枫跟谢无渊不和已久,我们不能任由谢无渊骑在大统领的头上,作威作福!”

  这不,张武一鼓动,大家都热血沸腾的想给绯贺枫大统领找回场子。

  “就是,这个小白脸,从京城里来的,不就是仗着跟齐威王关系好,凭什么一来就越过大统领,成了我们的郡尉?!”

  “呵,瞧他细皮嫩肉的,谁知道跟齐威王到底什么关系呢。”

  “齐威王养着玩的小白脸呗,啧,原来齐威王好这口啊。”

  “一个玩物,凭什么骑在我们的统领头上?!”

  群情激昂,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声鼎沸。

  谢无渊听见了,可他没往心里去,他才不在乎这些。

  谢无渊奉行的人生准则,大抵是及时行乐,以及车到山前必有路。

  面对士兵们的不配合,谢无渊既没有像绯贺枫那样露一手,一个一个的把挑事儿的打趴下,也没有斗心眼,让这群士兵摔一个大跟头。

  个中缘由,大抵与绯贺枫相同。

  谢无渊瞧不上这些士兵,不认为他需要在这些人身上花心思。

  唯一值得让他多看两眼的,就是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个小统领张武。

  只不过,法子出的如此拙劣,谢无渊只在最开始看了张武一眼,便对这人再也没什么兴趣。

  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杀鸡儆猴。

  谢无渊的到任,如此平静,而又非同寻常。

  除了日常的正规训练外,谢无渊下令,每日休息前,命诸位士兵必须去山上伐掉两棵树,并完整运回来,不然不能休息。

  谢无渊亲自守在营帐外,检阅士兵们带回来的树木,监督士兵将树木装上马车,这才能放士兵回去营帐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忘了一件事,那个,上一章三皇子问 谢无渊,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谢无渊没让他说完,谢无渊说了嗯。

谢无渊说的话有真有假,他知道三皇子不见的会信他,所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我以为在请事的描写上,大家能看出来呢(捂脸)谢无渊从脚踝开始往上亲吻的啊!而且谢无渊跟三皇子接吻终于也需要平复一下喘息以及开始主动了(捂脸)

又及,二合一地雷加更章

  、原因

  

  谢无渊不咸不淡,毫不在乎的反应,打了一众士兵们措手不及。

  “我呸,这京里来的小白脸,八成想借着机会,给自己建个宫殿,休整屋舍呢!”

  “唉,算了算了,你跟他生什么气,你看看,这些日子,咱们明里暗里算计了他多少次,他哪次中招了?”

  “对啊,算了吧,我觉得他就是不跟咱们计较,其实心里门清着呢,要不能一次招都没中过?”

  更明智的士兵,在第三次算计谢无渊失败后,就默默的退出了这个反小白脸联盟。保持缄默的同时,也不再针对任何谢无渊的话题,进行讨论。

  当然,这些事情,谢无渊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两个月后。

  谢无渊让士兵在训练结束之后去山上伐木的事情,终于传到了三皇子的耳朵里。

  三皇子虽奇怪,却从未过问一句。

  一来,谢无渊这两个月一直呆在军营,从未下山。

  仔细算来,已有两个月没和三皇子见面。

  二来,三皇子对谢无渊的事情,一直不多话。

  他知道,谢无渊做一件事情,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谢无渊与三皇子的相处模式,如此坦荡不避讳,羡煞旁人。

  齐威王身为君王,对谢无渊这个属臣如此放心。

  而谢无渊身为属臣,想做什么完全随心随性,无须担忧三皇子的猜忌。

  崇州的其他属臣经常感慨,君臣之间如此相处。

  为君者,不疑虑臣下。

  夫为臣者,复何求。

  谢无渊路过,听到一笑置之,“夫”这个句首发语词,用在这里,倒是一词两用了。

  农忙季过后,谢无渊又临时征了一批民夫,将树木打磨成平整的木板,竟有大兴土木之势。

  三皇子终于按耐不住,亲自上了军营,打算旁敲侧击地告诉谢无渊。

  “虽然你每月都会按时往我私库里抬银子,可钱其实还是不怎么够用的。”

  “缺多少?”谢无渊挑眉,三皇子肯开口跟自己要钱,难道是又跟范景辉私下研究了什么利民措施,结果因为缺少银子,没法执行?

  三皇子难得开口要一次钱,不管缺多少,谢无渊都会给他凑齐的。

  “我不缺钱,”三皇子丹凤眼眨了眨,颇为无奈,“我是说,我不需要重建宫殿。”

  谢无渊一愣,而后笑了。

  “我没想给你重建宫殿啊。”

  三皇子有些尴尬,指着远处源源不断的木头说。

  “那你弄这么多木头,害我误会。”

  谢无渊笑道。

  “我是打算将所有屋子都换成木屋,这样,万一下次地龙再次翻山,逃跑也轻便。”

  “哦。”三皇子应下,面上讪讪的。

  谢无渊笑着把人拉进屋里。

  “两个月没见我,想我了没?”

  三皇子被谢无渊圈在怀里,清咳一声,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谢无渊带上门,也不管外面的士兵与木头,更加不在乎现在还是天亮,甚至都没有给三皇子回话的时间,转头重重的吻上三皇子的唇。

  激烈的像是在战斗,凶猛的像是在捕食。

  三皇子大张着嘴巴,承受这谢无渊这突如其来的强势。

  有点懵。

  喘息间,三皇子听着屋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忽然抬手勾住谢无渊的脖颈,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白日里做这种事,不大好吧。”

  谢无渊轻笑一声,扯开三皇子的衣服。

  “没事,做着做着,天就黑了。”

  屋外就是军营,人群来来往往的,三皇子一直悬着的心,却忽然放了下来。

  谢无渊肯在大庭广众之下拥着自己走进来,肯在这个军营里与自己做这种事情。

  三皇子薄唇轻启:“谢无渊,你是真的喜欢我了吗?”

  谢无渊停了动作,撑起身子,笑看他。

  “你说呢?”

  三皇子没说话,他抬起眼睛看了谢无渊一眼,然后埋头在谢无渊脖颈处,轻轻撕咬。

  有点疼。

  不过,湿湿软软的,也还好。

  谢无渊感觉到三皇子的动作,轻笑一声。

  没有制止。

  无非是来昭显主权的。

  只不过,这军营里,觊觎三皇子的人,可比觊觎他谢无渊的人,要多的多。

  到底是谁昭显谁的主权,还真说不定。

  谢无渊的手沿着三皇子的前胸划过,一路转着圈朝下,微凉的指尖划过三皇子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栗。

  三皇子的身子渐渐软下去。

  终于舍得放开谢无渊的脖颈。

  很深的一个印记,也很扎眼。

  “你属狗的吗?”谢无渊笑着问他,“这下满意了?”

  三皇子清咳一声,没答话,勾住谢无渊的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

  谢无渊将人从桌子上抱起,放到床上,刚想干点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三皇子的眉眼尚带情|欲,声音沙哑。

  “没润滑,算了,不做了。”

  谢无渊摆手,从三皇子身上起来。

  三皇子咬唇,抬眼看谢无渊。

  “我帮你弄出来?或者,用我的——”

  谢无渊揉了揉三皇子的头,半晌,笑道。

  “算了,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嘴肿了,让人瞧见了,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我都能躺在大牢里让你为所欲为了,不过肿着嘴巴出去罢了,算得上什么?”

  三皇子俯身下去。

  谢无渊一手拽着三皇子,没让他俯身下去,直接将三皇子拉了上来。

  扣住下巴,再次吻上去。

  撕咬,纠缠,吮吸,水声啧啧。

  半晌。

  三皇子瘫软在谢无渊怀里。

  谢无渊这才把人松开。

  抹去三皇子嘴角带出的银丝,谢无渊笑道。

  “怎么,还想着帮我弄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复何求,夫是句首发语词,没有实际意义。

  、接吻

  

  三皇子原本坚持要帮谢无渊弄出来,这会儿被谢无渊吻的气喘。

  听了谢无渊的反问,更是被谢无渊激的脸红。

  挺勾人。

  谢无渊喉头不自觉滑动,目光赤|裸而后露|骨。

  三皇子被谢无渊瞧的腰都软了,腿软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也不兴致冲冲的说要给谢无渊弄出来了。

  谢无渊估摸着,如果这会儿答应了让谈子墨拿嘴弄出来,谈子墨大概得直接瘫在地上。

  还得自己抱着他回去,麻烦。

  于是,谢无渊开始替三皇子整理衣袍。

  “得了,先欠着,回头我回去再说。”

  三皇子丹凤眼闪过一抹精光。

  “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去呗?”

  谢无渊帮三皇子理衣服的手一顿。

  “别闹,这儿的事情还没完呐,离不了人。”

  “不差你一个啊,”三皇子意有所指的瞧着屋外,“绯贺枫不是挺闲的?”

  谢无渊停下动作,认真打量三皇子的表情。

  “你认真的?”

  三皇子十分松快的点头。

  “对啊,两个月没看见你了,咳,不仅我想你了,前面,后面都很想你了。”

  谢无渊轻笑。

  “前面想我干嘛。”

  三皇子拉过谢无渊的手,贴着衣服,覆在身前。

  硬的凸起,手感不错。

  谢无渊没忍住,伸手揉了一下,三皇子吸了口气。

  “你看,你一碰,就起来了。它只对你的触碰有感觉。”

  谢无渊抽开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腰,狭长的眉眼带笑。

  “宝贝,你是在说,这几个月你一直在为我守贞吗?”

  三皇子丹凤眼上挑。

  “是啊,跟我一起回去?”

  谢无渊沉思片刻,点头应允。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晚点我送你回去。”

  齐威王府。

  春宵锦帐,烛光摇曳,一夜未眠。

  谢无渊第二天起身回军营,三皇子还没起。

  睡眼朦胧的,一个劲儿的往谢无渊身上贴,倒是黏人。

  谢无渊把自己的胳膊从三皇子身下抽出,小心的给三皇子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

  一早有人候着,伺候谢无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

  军营的事情,张武虽然蹦跶,但有绯贺枫看着,其实掀不起多大风浪。

  不过,谢无渊既然接了这个崇州郡尉,该做的事情,总还是要做的。

  肃正军法,以明军纪。

  昨晚趁着谢无渊不在,反小白脸联盟又偷偷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试图再次将谢无渊赶出这片领地,把郡尉的位置,还给绯贺枫。

  照例是张武打的头,挑的事儿。

  绯贺枫正好抓了一个现行。

  “你们,罚俸三个月。”

  “你,你,还有你,杖责三十。”

  偷懒的所有士兵,一律罚俸三个月,而挑衅滋事的,更是被施以杖责。

  除了张武。

  张武一点儿责难都没受到。

  绯贺枫就跟没瞧见这个人似的。

  倒不是绯贺枫对谢无渊有意见,而是谢无渊临走前,特意嘱咐了。

  “张武那个人,你别动。”

  领头的人平安无事,而底下的人,却纷纷受到责难。

  啧,领头的人跟地下的人,哪里还能再相互信任?

  绯贺枫刚把事情办完,就瞧见谢无渊来了,老远就凑上去。

  “郡尉,您这一手反间计啊,使得可真是高啊!”

  “雕虫小技罢了。”谢无渊面色平静如常。

  绯贺枫照旧嘻嘻哈哈。

  “这几个士兵受了杖责,以后肯定不会再跟在张武身后了。”

  “只不过,苍蝇虽然小,但总归还是烦人呢,处理干净了才好。”

  谢无渊狭长的眉眼闪过一抹精光,只是笑着,没说话。

  张武留着,自然有张武的用处。

  不是不动他,只是,时机还不够完美。

  六月后,

  崇州的诸人再次见识到谢无渊的高瞻远瞩。

  崇州郡再次发生地龙翻身,规模之大,竟前所未有,前所未见。

  饶是谢无渊这个从现代穿越回去的人,在电视上瞧见那么多的地震,都觉得,崇州这次的地龙翻身,实在是太过厉害。

  厉害的,不像是普通的地震了。

  地龙翻身波及范围很广,隔壁的几个郡县都有被影响。

  只不过,因为只是接壤的一小块地方,,左右不过七八人,损失不大,所以也没往上报。

  大家都坐等看三皇子的笑话。

  “地龙翻身、旱灾、涝灾,虽然都是自然灾害。”

  “但其他两位亲王的封地,可没有这么频繁的发生自然灾害。”

  “这三皇子,是不是被苍天厌弃啊。”

  要知道,在崇尚天命的古代,这些事情,还是很忌讳的。

  特别是,三皇子生来能见鬼,被皇上不喜,封爵大典上又出了事情,所有的这些连起来,足够三皇子喝一壶的。

  四皇子瓜子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拍手叫好。

  没成想,去崇州郡打听消息的小厮回来,还没汇报完毕呢,四皇子的脸就都绿了一圈。

  此次地龙翻身,崇州郡竟无一人死亡!

  “一个人都没死?!”

  “为什么?!”

  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自古以来,地龙翻身最是不易防护,容易出事,也容易死人,哪怕当场不死,旁的人尸体感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活着的人在后面的时间段里感染了瘟疫,也逃脱不了死去的命运。

  但是,崇州郡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死?!

  “这不可能!”

  “消息确切吗?”四皇子拽着那个小厮,不停的询问,“去找那个张武核实!”

  “对,他现在正在崇州郡任职,他的消息,一定是准确的,快去!”

  小厮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带回的消息还是一样。

  四皇子恨恨的踹翻了桌子。

  “谈子墨,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粮草

  

  “三皇子是灾星”的谣传不攻自破。

  另一个“三皇子福星高照,保佑封地没有伤亡”的流言,倒是越演越上。

  崇州百姓争相称颂,甚至有人编成了童谣,互相传唱。

  一时之间,谢无渊与三皇子的名号响彻崇州。

  明君与贤臣的称号,也渐渐被用在他俩身上。

  “崇州可以没有太守,但不能没有谢郡尉。”

  魏元正听了崇州郡的民谣后,笑着摇头。

  感慨谢无渊的心思深沉,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露。

  谢无渊从“京城来的”、“不学无术的”、“被三皇子包养的”、“小白脸”,变成了大名鼎鼎的、令人敬仰的、崇州百姓的再生父母。

  “你早就料到何家会有后招?”

  三皇子站在城墙上,瞧着下面来来往往的民众,他们抬头望向谢无渊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崇敬。

  谢无渊却波澜不惊,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

  谢无渊笑着,朝城下的百姓招手示意,目光却未曾真正落下在哪个人身上。

  “不过提前备着罢了,要在这里呆上整整三年,谁知道哪年地龙又会翻身。”

  “有备无患啊。”

  谢无渊收了目光,含笑瞧着眼前的人。

  “被万人敬仰的滋味怎么样?”

  三皇子点头。

  “不错。”

  “我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天,能被万人如此敬仰,从出生到现在,我总是不被看好,谢无渊,多亏有你。”

  谢无渊轻笑。

  “谢我干嘛,我肯帮你,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啊。真该谢,你应该谢谢你自己。”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谢无渊笑而不语。

  崇州地龙翻身的事情,很快,被吏部的考功清吏司的人弹劾,作为重大事故,与折子一起上到了京城,出现在皇上的案几上。

  弹劾三皇子的折子还没到呢,魏元正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皇家心腹,表彰三皇子处理得当,崇州百姓无一伤亡的折子就先到了。

  梁明帝在御书房,看了魏元正的折子,龙颜大悦。

  也不顾一旁的大小丫鬟,以及还有一个岑宇,当场发话说要大肆褒奖崇州一行人。

  “来人啊,去传旨间找个人,朕有重要旨意要宣布。”

  底下的人,马上派人去找了传达圣旨的太监,太监在梁明帝身旁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立马拿着圣旨起身,一路快马加鞭的先把褒奖的圣旨送去。

  跑死了若干驿站的驿站马,此处不提。

  且说,这圣旨与赏赐,却是分了两拨下发。

  第二天,在朝堂上,梁明帝大肆褒奖了三皇子齐威王。

  “崇州郡这次地龙翻身威力如此之大,世所罕见,而齐威王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好如此干净利索的处理,实在是很有手段,朕决定,赏金百两,以示嘉奖!”

  当朝钦点了钦差,马不停蹄的代表皇上的旨意,立马前往崇州郡,带着皇上赏赐给三皇子与谢无渊不少东西,一盏茶的时间都不敢耽搁。

  谁料奖赏的旨意刚刚颁布,太监还没来得及回宫,更别说钦差与赏赐了。

  黄金百两尚未下达,崇州郡竟再次地龙翻身。

  不过两个月,又有一起地龙翻身发生。

  崇州各处人人自危,生怕下一次坍塌的,就是自己的家园。

  先前流传的“三皇子是个灾星”的事情,再次被有心人翻出来,好一番引导。

  齐威王早前有效的控制了瘟疫的疫情,在崇州郡多少还是有些威望的,再加上,之前谢无渊的事情,整个崇州郡的百姓对齐威王,其实还算是拥戴的。

  可这谣言一出,大家竟开始纷纷疑虑起来。

  为什么当初郭子明太守在的说话,崇州郡没有这么严重的地龙翻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不会真的是三皇子自带灾星霉运?

  原本因为疫情的到控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齐威王的威望,此刻,由于这接二连三的事故,早已消失不见。

  崇州郡的百姓,竟开始怀念早前有崇州太守在的日子。

  民心渐失。

  短短一年的时间,崇州郡前后发生四次地龙翻身。

  这事情,让谁来看,都会觉得大有蹊跷。

  皇上大怒,再次下旨,令齐威王彻查此事,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钦差大臣也从单纯的送赏赐,变成了监督整个崇州郡的大臣。

  “崇州哪里的地龙又翻身了?”三皇子揉着眉头,十分疲倦。

  范景辉指着桌子上的地图,指给三皇子。

  崇州太守离开后,短短一年的时间,崇州因为地龙翻身,竟有四个县的山脉坍塌。

  饶是三皇子打小见过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

  谢无渊接过地图,仔细打量。

  四个县的山脉全是坐北朝南,走向也大抵相同。

  崇州的山脉不少,可长成这样的不多见,主峰的山顶不是山峰而是山谷,山底更是绵延走势,范围极大。

  谢无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把崇州的地方志拿给我。”

  谢无渊随口吩咐。

  范景辉一脸诧异的看向三皇子,碍于谢无渊在场,没说什么,可却一直在给三皇子打眼色,示意三皇子不要给谢无渊太多权力。

  谢无渊手里已经有了崇州的兵权。

  这会儿如果再让谢无渊插手整个崇州郡的政务,以谢无渊的手段,只怕没几天,这个崇州郡就要改姓谢了啊!

  范景辉拼命给三皇子使眼色。

  “去吧。”

  三皇子十分平淡,点头示意范景辉去拿崇州郡的地方志。

  范景辉立在原地,一动没动。

  三皇子的丹凤眼微眯,语气不善,脸色立马冷下来。

  “范景辉,我说过的,在崇州,谢无渊的命令,等于我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晚上没睡觉的作者已经再次花式炸裂

  、第 119 章

  范景辉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的殿下啊,您在说什么?!

  谢无渊低头在地图上比划着什么,抬头扫见范景辉的神色,随口说道。

  “让你拿个地方志,又不是拿他的封地印,有什么可磨叽的?”

  “范景辉,你真是越来越娘们兮兮的了。”

  范景辉原本就对谢无渊一肚子意见,这会儿听见三皇子偏袒谢无渊,并且谢无渊竟然还顺着杆子往上爬,来嘲讽她,就更是不待见谢无渊了。

  范景辉冷冷的一甩袖子,一脸不满的去给谢无渊找崇州的地方志。

  范景辉走后,三皇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头看谢无渊的侧脸。

  “谢无渊,崇州现在这么个样子,破破烂烂的,三年之后,还指不定被我治理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我们回不了京城了,怎么办?”

  谢无渊在地图上比划的手一顿。

  他注意到三皇子在看他,但是没注意三皇子在想什么。

  所以倒是真的没想到三皇子会这么说。

  他以为谈子墨根本不在乎什么皇位皇储之争,所以也没在这上面下太多功夫。

  在谢无渊眼里,谈子墨没什么特别强的进取心,也没什么特别强的报复欲。

  除了对他特别执着之外,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做君主。

  不过,如果谈子墨想做,谢无渊当然会帮他争取来,这点本事,谢无渊还是有的。

  “你想要那个位置?”

  三皇子第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丹凤眼低垂,带着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三皇子说。

  “本来觉得无关紧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崇州这种地方,破破烂烂的,根本配不上你。”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

  谢无渊吃惊的望着三皇子,蓦地笑了。

  他扔开手头的事情,隔着案几笑着问三皇子。

  “崇州这种不适合我?”

  “那你觉得哪里适合我?”

  三皇子回答的很认真。

  “南淮,京城。”

  “反正就是那种特别繁华的地方,吃穿都很讲究,没有难民,没有灾害的地方。”

  “傻瓜,”谢无渊伸手揉了揉三皇子的头发,“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适合我的地方。”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是回崇州后,谢无渊第一次对他说这种情话。

  “可是,”三皇子叹气,“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呆在京城、南淮,那种特别繁华的地方。”

  “哦,”谢无渊笑出声来,“合着我在你眼里,特别适合呆在纨绔们呆的地方?”

  三皇子丹凤眼微垂,问谢无渊。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你听过吗?”

  三皇子的问话到真是别致的有趣。

  谢无渊再次摇头失笑。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打着想将我金屋藏娇的主意?”

  三皇子“嗯”了一声,声音很小,轻不可闻。

  “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谢无渊支起身子,双手撑在案几上,凑近三皇子。

  说话时的热气在二人间散开,弥漫着一股被笼罩的强势。

  谢无渊很少强势,可一旦他强势起来,总是一贯让人避无可避。

  “我可以帮你登上皇位,实现前一半。”

  “至于后一半能不能实现。”

  谢无渊蓦地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原本在地图比划着的状态,语气慵懒。

  “要看你自己了。”

  “我——”

  三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范景辉打断。

  范景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书房。

  “崇州的地方志,给你,可算找着了,真是累死我了!”

  范景辉喘着粗气,累的满头满脸的汗,随便找了把椅子,瘫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唉,你说也是奇了怪了,地方志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

  范景辉瘫在椅子上叨叨。

  谢无渊翻开书页。

  范景辉指着谢无渊手里的书,继续说。

  “这个还是典藏版的。”

  “据说是什么古籍孤本,被当做收藏放在私库了,不然我到现在也找不到!”

  谢无渊“嗯”了一声。

  地方志找不到。

  呵,如果之前谢无渊只有一半的怀疑,那么现在已经差不多能肯定了。

  地方志之所以找不到,大约是全数被销毁了吧。

  郭子明倒是使得一手好手段。

  谢无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翻开地方志。

  很快,地龙翻身的那四个县就浮现在谢无渊的眼前。

  奇怪的,没有任何的地震记录。

  地方志上记载了大约八百年的历史。

  从大宇朝存在到灭亡。

  从大梁朝第一代皇帝到梁明帝。

  整整八百年。

  这四个县,没有一次地龙翻身。

  谢无渊又飞快的翻过整本地方志。

  一目十行。

  泛黄的书页映衬着谢无渊的手指,越发的白皙。

  三皇子有一瞬间的挪不开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三皇子的脸上竟渐渐开始泛红。

  谢无渊飞快的翻过书页。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

  等等——

  谢无渊的目光一凝,往前翻了一页。

  白皙的手指下,一条记录清晰的写着地震时间。

  这里有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的地雷,新坑已挖,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这本完结开始填土。

《手把手教你嫁入豪门》

先婚后爱。

二世祖受,草根攻。

主攻,全程高甜,二世祖手把手教你嫁入豪门

攻:(大学同学的儿子说要和我结婚?exm?)我比你大15岁。

受:我知道啊,我都喜欢你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攻:喜欢我十几年?!你一共才几岁?!

受眨眼:过了今天,正好20,法定领证年龄。我们结婚吧。

攻:你是该相亲了。

受:和你吗?

攻:你这样你爸知道吗?

受:应该不知道,没关系,我户口本都偷出来了!

  、第 120 章

  

  梁明帝四年,崇州发生地龙翻身。

  谢无渊接着翻下去。

  梁明帝七年,崇州再次发生地龙翻身。

  梁明帝十年……

  原来真的是这样。

  谢无渊合上地方志。

  三皇子和范景辉的目光齐齐扫过来。

  “发现了什么?”

  谢无渊单手点着桌子,若有所思。

  “梁明帝元年之前,崇州郡从来都没发生过地龙翻身。”

  三皇子一愣:“天权神授?”

  “你不会想说梁明帝触弄天威了吧。”

  “当然不是。”

  谢无渊摇头否认。

  “在郭子明来之前,崇州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地龙翻身。”

  谢无渊神色笃定。

  范景辉一脸莫名。

  “我们知道啊,这个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三皇子丹凤眼微挑,敏锐的抓住了谢无渊话里的重点。

  “你怀疑,崇州郡的地龙翻身,实际上是人为的?幕后黑手是郭子明?”

  “是,”谢无渊点头,“你们看这里,”

  谢无渊的手划过地图,落在四个县的山脉上,指给四皇子。

  “你们再看这里。”

  地图画的并不详细,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四座山脉的走向,与其余地方的山脉,并不一样。

  “四条山脉岩石走向相同,”三皇子顺着谢无渊的话接下去,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谢无渊停顿一下,转头看向三皇子,忽然意识到三皇子从来没去过比南淮更往南的地方。

  困于一方天地,没有去过更为广阔的地方,也没见过更为壮观的世界。他只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

  谢无渊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稀土矿的成因与特点,只能直接带他们去现场查看。

  “稀土是一种金属,经过稀土冶炼的武器,十分锋利,硬度也是普通武器的十倍,乃至百倍。”

  “崇州竟然有这种东西?”三皇子挑眉。

  “我虽然从未听说过这种叫什么稀土的东西。”

  “但据我所知,大梁朝的武器特别脆弱,如果我们有了这种叫稀土的东西,那日后与其他国家作战,岂不是事半功倍?”

  “的确。”

  谢无渊点头,表示同意。

  “在行军作战之中,除了布局谋略,天时地利人和,武器的锋利程度也占了很大比重。”

  范景辉皱眉沉思。

  “等一下。”

  绯贺枫上前一步。

  他正好在这四个地方,负责灾民的调动,也因此,这几天,一直不在齐威王府里,仔细说起来,这还是谢无渊几人回到崇州后,第一次与绯贺枫四人一起正式聚在一起。

  因此谢无渊三人刚过来,绯贺枫就抛下手头的事情,前来陪同。

  绯贺枫此时听了谢无渊的话,不由怀疑谢无渊的猜测。

  “地龙翻身之后,我查过这四个地方的山脉,的确是从里面崩塌的,不像是人工凿开的。”

  “如果谢无渊的推测成立的话,郭子明是怎么办到的?”

  绯贺枫怀疑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神色坦然。

  范景辉插了一句话,表示赞同绯贺枫的观点。

  “说的有道理,人工凿开的,应该会留下痕迹。”

  “你是怎么觉得,这里会是人工凿开的?”

  谢无渊没说话,既没有搭理绯贺枫,也没有搭理范景辉。

  他绕着坍塌的山体走了一圈。

  山体底下围了一堆碎石子,都是地龙翻身时带起来的。

  谢无渊绕着这些碎石子又走了一圈。

  狭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盯着碎石子半晌,最后,俯身捡起一块石头。

  石头的棱角上还带着些石沫。

  谢无渊伸手摸了一下,捻住手上带起的粉末,细碎,扎手,凑近闻一闻,带着些许刺激性的气味。

  “卫国有卖火药的吗?”

  谢无渊转头问三皇子。

  “火药?”三皇子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三皇子之前表现的太过成熟。

  为人处世,没有半分怯弱的模样。

  谢无渊从来没觉得,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三皇子竟然不知道。

  谢无渊摇头。

  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

  “看过烟花吗?”

  谢无渊问道。

  三皇子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再抬眼,已经满是疑惑。

  “没,是一种花吗?拿烟做出来的花?难道不会一吹就散了吗?”

  谢无渊的心莫名软了一下,放缓语气。

  “回去放给你看。”

  绯贺枫倒是若有所思的抬眼。

  “火药?这我倒是没想过。”

  片刻,绯贺枫像是忽然想通了一样,拍手大喊。

  “是了,火药完全办得到!”

  范景辉与三皇子一脸不解,齐齐的望向绯贺枫。

  绯贺枫站在一块碎石上。

  外面套着一件红色披风,微风阵阵,吹着风衣起伏,露出里面脏兮兮的衣服,昭显着衣服的主人这几日都四处奔波,万分疲惫。

  范景辉没好气的白绯贺枫一眼:“你刚怎么不说?!”

  “我刚没想起来。”

  绯贺枫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

  “我爹之前确实研究过火药这种东西,我有幸跟着看过几眼。”

  “不过说是大梁朝的机密,不会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人参与的。”

  “我也只是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偷偷的看过几次,都被他赶走了,哎——”

  “扯远了,扯远了——”

  绯贺枫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不过,火药威力极大倒是真的。”

  绯贺枫表情严肃而又凝固。

  “我曾经亲眼看见过我爹和工部那些人,活生生的炸裂了一座山。”

  众人表情也是一僵,似乎没有想到火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三皇子下意识的看向谢无渊,在向谢无渊求证。

  谢无渊点头。

  “火药,的确能做到这点,从内部炸裂。”

  “效果极好。”

  

  、第 121 章

  

  “要照你这么说,这四座山脉也确实有可能是被炸裂的。”

  范景辉若有所思。

  三皇子忽然开口。

  “怎么样判断到底是火药还是真正的地龙翻身?”

  谢无渊笑着把手里的石头递给他。

  “这上面,残留着火药的组分。”

  “你可以让钦差大臣拿去,找工部的人化验一下。”

  绯贺枫点头,以示赞同 ,同时还在努力回忆火药爆炸的细节。

  “而且火药炸裂山脉,也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记得当时方圆百里都特意做了疏散,找了没有人烟的地方。”

  “哪怕这样,隔着近的村子,也还是受到了影响。”

  “有不少地方的村民,家里养着的家禽都被吓的发抖,生了几个月的病。”

  三皇子眉头紧皱。

  “绯贺枫,你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办法区分火药爆炸与地龙翻身。”

  绯贺枫叹气,表示无能无力。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爹说了,这是从南方的烟花里找到的创意,至今在大梁朝都尚未公开。”

  “如果研发的好了,以后完全可以成为我大梁朝与外作战的秘笈,以一敌百,出奇制胜。”

  范景辉点头,语气激昂。

  “的确,如果在敌方的军营点燃这么一个火药,那完全可以不战而胜啊!”

  谢无渊听了范景辉的话,猛的一怔,转头问绯贺枫,神情严肃。

  “崇州的军营里供应了火药吗?”

  “没注意。”

  绯贺枫不好意思的挠头。

  “要不是你说火药这个词,我还想不起来这个东西呢。”

  “去查查。”

  谢无渊吩咐绯贺枫。

  绯贺枫下意识的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哦、”

  绯贺枫应下,转身欲走,离开前却忽然转头看向谢无渊,神色怀疑。

  “不对啊,火药这件事情是绝密,你要还是吏部尚书,知道这个还情有可原。”

  “可你早八百年就不在吏部干了,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绯贺枫想了想,自顾自的给出了解释。

  “这个项目是兵部与工部一起合作的。”

  “按理说应该是绝密,我爹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工部的官员跟他一模一样,都是老学究,卫道士。”

  “有了研发成果,捂的跟什么似的,绝对不可能透露给你。”

  “难道是兵部的人告诉你的?”

  绯贺枫狐疑的看向谢无渊。

  “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你跟何贺的事情是真的?”

  “你回京跟何贺套近乎,是为了拿到这份最新的工部与兵部的研发成果?”

  谢无渊:我……

  兄弟,我把你洗成脑残粉了吗?

  三皇子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没说话。

  谢无渊捻起一块石子,递给绯贺枫。

  “你去军营里查一查,供应的火药和这个,是不是同一种。”

  “哦。”绯贺枫接过,仍旧不依不饶,“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去过南方,在那里玩了三个月。”

  谢无渊解释。

  “南方有一种东西,叫做烟花,炸裂的时候,会有声响,如果一次放的烟花多了,就是火药。”

  谢无渊看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晚上。

  “南淮以南的地方,情人之间会互相放一种烟花。”

  三皇子忽然开口。

  “烟花的名字很好听,叫相知。”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跳。

  “相知不仅声音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威力更是无穷。”

  “有人喜欢拿这种烟花炸山,取意’山无陵’。”

  “有人喜欢冬天放这种烟花,取意‘冬雷震震’。”

  ”这种烟花与诗经里的上邪仅仅相合,取意哪怕炸裂天地,情人也会永远在一起。”

  “谢无渊,你是和谁放过?”

  谢无渊放下碗筷,有些心虚。

  “咳,没谁,我,就是路过,瞧见了。”

  “路过?”三皇子怒而起身,语气冷漠,夹杂着努力压制的暴怒。

  “三年前,院试放榜,回南淮前,你让何贺陪你去了南方,整整停留三个月。”

  “谢无渊,”三皇子怒火中烧。

  “你让我相信你,你总是哄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谢无渊拉住三皇子,放缓语气。

  “我的错,”谢无渊将三皇子圈在怀里,拍着三皇子的后背,缓声安抚。

  “我不应该怕你多想哄你的。”谢无渊在三皇子脸上轻吻。

  “早就该知道的,我的过去,你了解的比我还要多。”

  “今天倒是弄巧成拙了。”

  “谢无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哄我,”三皇子避开他,丹凤眼低垂。

  “我知道你哄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短暂的开心。”

  “我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

  “真心呐,”谢无渊语气飘渺,喃喃自语,半晌,应道。

  “好。”

  如果我有,如果你要,可以。

  ————

  

  、第 122 章

  

  崇州的地龙翻身很快被核实。

  火药的确来自崇州军营。

  四处山脉早就被不知道谁给掏空了。

  谢无渊听见绯贺枫的汇报,狭长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替罪羊,可以上场了。

  也亏了谢无渊留了张武那么久,总算是没白留。

  谁泄露的火药不重要,谈子墨想当皇上,四皇子一派就必须下来。

  张武身份尴尬,又有了案底,何况,谢无渊手里还有张武与何资之间的通信证明。

  不过,还是不够。

  筹码还要再加一些。

  茶钟去查岑宇的出身,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岑宇的娘亲,是卫国废妃。”

  “而岑宇的生父,是突厥的大王。”

  谢无渊握紧刚从鸽子身上拿到的消息,心思百转千回。

  ————————

  绯贺枫带着一群官兵,浩浩荡荡的盘查。

  无一例外,之前发生过地龙翻身的地方,底下的稀土矿,早已被不知道谁给清扫的一干二净。

  百姓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绯贺枫带着一大群人,转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找着可疑人员。

  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皇上派来的钦差瞧见了现在的状况,也无话可说。

  “王爷,这事儿摊谁身上,都是没法子的事儿,您且担待些吧。”

  “嗯。”

  三皇子低低应了,神色凝重。

  “我一定会查出这幕后之人的,火药的事情,绝对不能走漏。”

  钦差大臣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写了折子。

  如实的做了记录,一一写下这里发生的各种事情,而后回京禀报。

  钦差走后,三皇子盯着京城的位置,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谢无渊站在三皇子身旁。

  “刚刚在钦差面前演戏没演够,现在还要继续?”

  谢无渊转头看三皇子,眉目带笑。

  “不是。”

  三皇子叹气。

  “我不作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这件事情也不容易揭过去啊。”

  谢无渊反身倚在城墙边上,回头看三皇子。

  “有什么可愁的?”

  三皇子没说话。

  “还在担心回不去?”谢无渊神色如常,“放心,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你害怕钦差回去乱说话,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

  “不是。”

  三皇子摇头否认。

  “我只是在想,大梁朝,到底有多少蠹虫?”

  好看的丹凤眼低垂,三皇子语气低落。

  “工部与兵部共同研制的火药,竟然这么快就被郭子实顺走,让卫国的人学去!”

  “而我朝一众文武,还想着靠这个火药在战场上出其不意的取胜?”

  “这幸亏是没有冒冒失失的与其他国家开战,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被其他国家追着打,打的落败而逃,妻离子散!”

  “到时候,又是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谢无渊站在三皇子旁边,顺手将三皇子揽入怀中,轻拍三皇子的后背,以示安慰,没有说话。

  大梁朝的蠹虫,的确不少。

  谢无渊想起了谢家的水牢,想起了皇上身边的岑宇,想起了书生出身的尹玉山。

  这些人,或许曾经是大梁的子民,或许曾经就不是,可现在,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大梁朝的蠹虫。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不,在他决定帮三皇子夺下皇位的时候,他谢无渊就已经是其中一员了。

  ——————

  “谢无渊,”三皇子叹了口气,“你会和他们一样吗?”

  “什么?”谢无渊一怔。

  “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钦差真相。”

  谢无渊松开一直揽着三皇子的手,倚在城墙上轻笑。

  “你这是在怀疑我?”

  “你当初要死要活非追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手段毒辣?”

  “谈子墨,我对你很失望呐。”

  三皇子眼巴巴的瞧着谢无渊,只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什么不能说的,”谢无渊语气平淡。

  “这条线,我留着,打算扣到何家身上。”

  “你不是要皇位吗?”

  “皇长孙没有了沈家,相当于自断一臂,不足为惧。”

  “除掉四皇子,你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何家,是最后的阻碍。”

  谢无渊的手在栏杆上敲击,发出强有力的声音。

  一如他的计划,一贯的无懈可击。

  ————

  绯贺枫沿着谢无渊给出的线索一路追寻,最终发现了郎子实的尸体。

  一车稀土,不翼而飞。

  ——————

  无影楼。

  “主上,无大回楼复命,郎子实已死。”

  影六照旧跪在大殿,回禀。

  无影楼楼主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谁管他?”

  “稀土劫来了吗?”

  影六应道:“稀土已入楼,楼主是否需要检查?”

  无影楼楼主低头,伸着一双手,朝自己的指甲吹了口气。

  “我就不去了,让右将军过去,看看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的话,你们再去查查剩下的三车稀土去了哪里。”

  无影楼楼主挑眉。

  “可别办砸了,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右将军发起疯来,我可护不住你。”

  影六一震。

  “是。属下知此事重大,万万不会有丝毫马虎。”

  无影楼楼主挥手。

  “传令下去,无字部全员听令,随时候命。”

  影六走后,无影楼楼主对着空旷的大殿长叹。

  “我能不能回突厥,全看这回了。”

  ——————

  稀土的事情,大梁朝最后不了了之。

  梁明帝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四五,倒是一旁的岑宇变了脸色。

  按照之前卫国传来的消息,最后一车稀土应该和郎子实在一起,这会儿发现郎子实死在野外,大梁朝的人又没发现稀土这种东西,想来是被别人半路劫走了。

  到底是谁?

  岑宇眉头紧皱。

  阿史那云吗?

  她到底藏在哪里?

  ——————

  

  、第 123 章

  ——————

  无影楼。

  “主上,门外有人求见。”

  影八跪在大殿前。

  殿内水声啧啧,娇喘不断。

  “不是说了除了影六,不要来主殿吗?”

  影八低声应下,“主上,来人手里有上一任楼主的玉佩。”

  半晌,殿里再次响起传令。

  “让他进来。”

  ——————

  崇州第一年,谢无渊与三皇子在京中呆了半年。

  其后半年,回来崇州,刚一落脚,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处理瘟疫。

  崇州第二年,谢无渊与三皇子东奔西走。

  二人成功解决了稀土矿中仍有火药残留的隐患。

  期间虽有争执,却也只是争执,并未影响二人的感情。

  崇州第三年,一切都步上正轨。

  谢无渊跟三皇子终于有心情,谈个天说个地。

  从那风花雪月说到诗词歌赋。

  子时。

  三皇子打了一个哈欠。

  “谢无渊,你不困吗?我想睡了。”

  “再等会儿。”谢无渊揽过三皇子,双手沿着衣襟伸到亵裤内,轻轻拨弄那个地方。

  三皇子困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一个人在那儿小声嘀咕。

  “说我什么呢?”谢无渊轻笑着,低头叼住了三皇子一开一合的薄唇。

  “唔、”三皇子还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专心致志的追逐谢无渊的唇舌,与谢无渊接吻。

  “叭——”

  “砰——”

  “嘣——”

  “砰——”

  “嗯?”三皇子疑惑的睁眼,“什么声音?”

  谢无渊笑着亲了亲他的侧脸。

  “看窗外。”

  睡眼朦胧的三皇子意识模模糊糊,任由谢无渊的手在底下作怪,转头瞧向窗外。

  绚烂的烟花炸开。

  映着天边的夜幕,耀眼夺目。

  丹凤眼猛的睁大,三皇子回头看谢无渊。

  “喜欢吗?我亲手做的。”

  “那么危险的东西,你,你怎么——”

  三皇子着急忙慌的去掀谢无渊的衣服。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谢无渊坐在那儿,任由三皇子在他身上四处检查。

  “我学过几年轻功,这点事儿,还难不倒我。”

  三皇子抬头,丹凤眼里满是怀疑。

  “我不信,你一定受伤了。前些日子,你洗漱淋浴都不是跟我在一起的。”

  谢无渊清咳一声,明智的转移话题。

  “今天你生辰,有什么想要的没?”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三皇子并没有被带跑偏,仍在固执的检查谢无渊的身体。

  “打住,”谢无渊抓住三皇子四处摸索的手。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三皇子丹凤眼一转,挣了挣被谢无渊抓住的双手,没挣开。

  “我不摸了还不行吗?”

  “乖。”谢无渊亲了亲三皇子的手,放开。

  “生辰想要什么贺礼?”

  三皇子不死心,手仍旧不规矩的沿着谢无渊的衣襟往下滑。

  谢无渊揽住三皇子的腰,没拦。

  “怎么,没想好?”

  “嗯,让我想想。”

  三皇子的手沿着谢无渊的腰线一路往下。

  “给你点提示?”

  谢无渊仍旧没有去拦三皇子的手,他侧头舔过三皇子的薄唇,唇瓣与唇瓣相对,谢无渊几近贴着三皇子低喃。

  “大梁朝,皇位——”

  谢无渊轻笑,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灼热的气息,三皇子酥了半边身子。

  “或者,我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辰?”

  三皇子一直下移的手顿住,抬头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嘴角含笑。

  三皇子的手精确的握住潜伏在草丛里的巨物,轻轻的晃了晃。

  谢无渊倒吸一口气,在三皇子脸上轻咬一口。

  “轻着点。”

  “你到底伤到哪了?说不说?”三皇子示威的晃了晃手里握着的物件。

  “你可悠着点,伤了它,你的日子怎么过?”

  谢无渊仍是在那靠着,不咸不淡,也不着急。

  三皇子松了手,猛的扑过去,牙齿与谢无渊的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冒冒失失的,”谢无渊伸手护住三皇子,勾着三皇子的唇舌,二人吻在一起。

  谢无渊的手划过三皇子的胸膛,转着圈往下,指尖微凉,轻轻点过,带来羽毛划过的触感。

  有些痒,但更多的是满足。

  三皇子惬意的溢出一声叹息。

  谢无渊和三皇子折腾到鸡鸣初晓。

  以至于,范景辉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被院子里的护卫死死拦下。

  “殿下,殿下,不好了,边关出大事了!”

  三皇子睡眼朦胧,挣扎着要起身。

  “我去吧。”

  谢无渊给怀里的人掖好被子,拉开门,示意范景辉去一旁说。

  范景辉看见谢无渊,先是一愣,而后也顾不上那么多讲究了。

  “跟我说,和跟三皇子说,是一样的。”

  范景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火急火燎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谢无渊说了。

  “崇州郡的边关,紧邻着突厥。”

  “嗯,我知道。”谢无渊点头。

  “今儿早上忽然传来消息,说边关跟突厥起了冲突,挑起战事。”

  “现在情况怎么样?”谢无渊皱眉。

  “不太好,”范景辉递上折子。

  “绯贺枫今早派人快马加鞭传过来的,说是突厥忽然加派了兵力,要求我们派兵支援。”

  “我看看。”

  谢无渊接过绯贺枫的折子,一扫而过。

  突厥右将军带领若干精兵,一举攻占三道防线,而今正矗立在崇州郡的近郊。

  如果这次大梁朝还拦不住,只怕这崇州郡,要失守了。

  “怎么回事?”三皇子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带着一身的青紫印子,脖颈处尤为鲜明。

  谢无渊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竟然这么快就行动了。

  倒是会挑时候,三皇子的生辰,呵,瞧着就像是蓄意的,怎么着也不会怀疑到无影楼头上。

  倒是会让人觉得,这是其余人对三皇子的刻意挑衅。

  啧。

  “怎么了?”谢无渊迟迟不给回应,三皇子自然而然的走到谢无渊身旁,再次询问。

  “突厥打过来了,”谢无渊把折子递给三皇子,“绯贺枫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  十更完结,吓哭你们23333.

第一更。

  、第 124 章

  折子上清楚明白,三皇子甚至都不用接过折子,就着谢无渊的手,一目十行,很快的,整个折子上的内容,三皇子都已经看完。

  昨夜子时,突厥忽然袭击崇州郡。

  绯贺枫一早接到消息,赶了过去,可突厥来势汹汹,绯贺枫率领众多侍卫,苦战许久,竟抵挡不住。

  突厥连破数条防线,绯贺枫连夜作战,到如今,已经身心俱疲,向三皇子请求支援。

  三皇子眉头紧皱,半晌,他叹气道。

  “我带兵过去看看。”

  谢无渊狭长的眼角上挑,带着十分的诧异与不解。

  “你疯了?”

  谈子墨什么时候会对这些事情上心?他不是惯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都这个时候了,谢无渊不可能再叫停,与虎谋皮的时候,中途喊停,不是擎等着找死吗。

  谢无渊转头看向三皇子,语重心长。

  “听我一句劝,别去了。”

  “你又不会武功,骑射刚刚及格,你过去干什么啊,给突厥送战利品吗?”

  “听话,”谢无渊轻轻揉了揉三皇子的头顶,缓声劝道,“别去凑热闹了。”

  范景辉听完三皇子的豪言壮志,也是愣在当场,不过他反应没有谢无渊快,等他回过神来,谢无渊已经说完了一大段长篇大论,正在低声安抚三皇子。

  三皇子梗着脖子,坚持不肯低头。

  范景辉瞧着,三皇子这个架势,怕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殿下,万万不可啊——”

  范景辉见缝插针的劝三皇子。

  “谢无渊说的对啊,殿下,您要坐镇后方啊,殿下!”

  “殿下,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没有了您,我们整个崇州郡哪里还有胜算啊殿下!”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属臣,都是三皇子的心腹,这当口听见了三皇子与谢无渊、范景辉二人的争执,也纷纷劝三皇子不要亲自出马。

  “牺牲几个属下怕什么啊,殿下。”

  “对啊,臣子就是应该为主子分忧的啊,殿下!”

  “就是啊,古往今来,没有身先士卒的例子啊,殿下!”

  三皇子让这一连串的“啊殿下”给弄的头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一众属下还想继续劝说的话。

  “不,”三皇子从谢无渊手里拿过折子,重重的合上,态度坚决,“我要去。”

  “去什么啊去,你以为是玩过家家啊,”谢无渊一把扣住三皇子的手,语气不善,“谈子墨,你这么大个人了,心里多少有点数行不行?!”

  就是啊!范景辉第一次觉得,谢无渊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范景辉趁机张嘴,还想要再劝三皇子几句。

  “殿下——”

  三皇子果断的抬手,打断了范景辉的话,三皇子转头看向谢无渊,语气诚挚。

  “我知道你们的一片好意,怕我武艺不济,没法自保。”

  “你们的担忧我也知道,说实话,如果今天真的只是简单的突厥来袭,我也不会非要嚷嚷着上前线。”

  谢无渊细长的眉毛紧皱,暗道不好。

  谈子墨有些小聪明,谢无渊一直都知道,可这会儿,谢无渊宁可谈子墨笨一点。

  谈子墨继续说着他的猜测。

  “突厥隔着崇州郡,说远,其实不远,可要是说近,也算不上近,至少,对于游牧的突厥一族来说,越过幽州,来攻打崇州,未免也太过费时费力。”

  “更何况,突厥早不攻打,晚不攻打,偏偏挑在我生辰这一天,偏偏挑在我要离开崇州郡这一年——”

  “——摆明了冲着我来的,我不能逃避。”

  谢无渊此时的内心波澜壮阔,如果非要给谢无渊的心情打一个比喻,那大概就是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谢无渊是真的很想仰天咆哮两声。

  可惜,不能。

  非但不能,还要一直演下去。

  三皇子还在顺着突厥的诡异行迹,继续推理下去。

  很好,每一步,每一句,都在谢无渊想要误导大家的点上。

  谢无渊头一次觉得,机关算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本事。

  至少现在,三皇子要因为他布下的障眼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更何况,你们也说了,”三皇子的丹凤眼扫过全场,听着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实际上,三皇子只是在通知大家他下的决定。

  “崇州兵马不足,很难取胜,如果有我去坐镇,将士们勇气更足,士气更高,胜率也更大些。”

  三皇子扫过谢无渊的时候,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全部。

  算了,算了。

  谢无渊叹气。

  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于计划有碍,但谢无渊自忖,一个谈子墨,他还是护得住的。

  “你真的要去?”谢无渊神色严肃。

  “嗯。”三皇子直直的盯着谢无渊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态度十分坚决。

  “可以。”谢无渊终于松口。

  “不,万万不可——”

  范景辉一怔,视线在谢无渊和三皇子脸上转悠,试图找到方法,说服这两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祖宗。

  “没事,”谢无渊开口,语气平淡,但是十分成功的激怒了焦急的范景辉,

  谢无渊一只手牵过三皇子空着的手,另一只手,将折子从折子从三皇子中手里抽出,扔给范景辉。

  “我陪着他一起。”

  “崇州的事情交给你了,范景辉,长点心,多注意粮草。”

  交给你我也不放心啊!

  你以为你是大罗金仙,能护住三皇子周全?!

  你不看看绯贺枫,自己一个人,武力高吧?本领强吧?!

  你瞧瞧绯贺枫!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就你一个谢无渊,你还指望着护住三皇子?!

  一溜串的话在范景辉的嘴边转了个圈,又通通咽了回去。

  范景辉的心里在不停的咆哮,可到底也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拦住三皇子,那也只能是谢无渊了。

  眼下,谢无渊被三皇子打动,纵容了他们家殿下的胡闹,他们这些剩下的属臣,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盼着,希望三皇子不要出什么事情。

  范景辉叹了口气,把折子随便卷巴卷吧,丢给了一旁的属官。

  “我会注意粮草的,你照顾好殿下,路上小心。”

  “不。”

  三皇子打断了范景辉的话,转头看向谢无渊,语气坚决,“谢无渊,你留下。”

  “你留在这里。”

  三皇子又重复一遍。

  谢无渊挑眉看他,没说话。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范景辉什么都不懂,你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前线实在太过危险,不能让谢无渊冒这个风险。

  三皇子紧紧的攒住拳头,克制住自己想时时刻刻黏在谢无渊身旁的冲动,语气平静的说着,让谢无渊留下的话。

  “没事,崇州郡的事情不用担心。”

  谢无渊不咸不淡的说着,顺道把范景辉的事情一并给安排了。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范景辉要是实在拿捏不定,军营里有几个人,我这几个月瞧着还得用,回头让他们去范景辉那儿报个道。”

  谢无渊转头看向范景辉。

  “你如果有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以问他们。”

  范景辉点头应下,虽然他在某些方面,瞧谢无渊不顺眼,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些事情上,谢无渊说的话,还是很顶用的。

  三皇子还欲再劝,却被谢无渊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谢无渊如是说道。

  “我答应过你,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自保。”

  三皇子当即哑然,脸上不明显的泛红,一时语塞,没有话接。

  最终,三皇子与谢无渊,一起上了战场。

  谢无渊拿着那把绛云弓,握弓的手,青筋暴起,蓄力待发。

  狭长的睫毛低垂,盖住眼中神色。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 125 章

  

  谢无渊早前担任崇州郡的郡尉,在兵营呆过一段时间。

  因此,谢无渊对诸位将领的行事做派,打仗风格,都颇有了解。

  此时虽说是从崇州匆匆忙忙的赶来,但却算不上空降,更算不得新手,严格意义上来讲,谢无渊身为崇州郡的郡尉,是这些兵将的顶头上司,此时调兵遣将起来,也很是顺手。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谢无渊瞧着自己照着书房笔记上的模子,画出来的阵法,低声轻叹。

  阵法还是那个阵法,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谢无渊小时读过的兵书不少,自以为对行兵布阵很拿手,可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饶是谢无渊一惯镇静,此刻也没有多少底气。

  换句话说,谢无渊此刻能镇定自若的指挥诸位将领排军布阵,全是仗着一股常年安排事情积累下来的威压。

  我们大约可以称之为迷之从容。

  “这个阵法,看着很陌生啊。”

  三皇子坐在一旁的书桌上,瞧着谢无渊摆弄一旁的沙盘,不停的演变推演,模拟厮杀。

  “嗯。”谢无渊点头,头也不抬的随口解释了一句,“这些阵法,乔楠没用过,别说皇上了,先皇都不知道。”

  “如果成功,胜败如何?”三皇子忽然来了兴趣,问了一句。

  谢无渊琢磨片刻,给了一个大约的数。

  “以一战十吧。”

  “以少胜多?”三皇子重复的问,话语里掩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别高兴太早,”谢无渊叹气,“这个阵法,也只能用着一次,我在阵法的演变上,没什么大的研究,照本宣科已经不错了,别指望我能把这个阵法三十六变,七十二变。”

  “哦,”三皇子怏怏的转过头去,而后想起什么似的,丹凤眼中神采流转,十分亢奋的补了一句,“那也不错了,先杀杀他们的威风,把士气提上来。”

  “嗯。”谢无渊点头。

  三皇子他们刚到边关的时候,崇州郡的将士们也是威风了一阵子,打了好一阵子的胜仗。

  大家瞧见三皇子齐威王亲临,从将领到士兵,每一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冲去与突厥拼命。

  一来二去的,也赢了不少次。

  谢无渊的阵法很快推演完毕,改良后的阵法,谢无渊瞧着还挺满意,吩咐布置下去,只等着瞧最后的成果了。

  群情激昂。

  谢无渊指挥的好,下面的士兵们配合的也不错。

  “冲啊!”

  “殿下都能亲临战场,我们为什么不能拼命啊?”

  “杀光突厥!”

  绯贺枫带着大家一起厮杀在前线,谢无渊有时候也会出现在战场,不过很少下去厮杀,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护着三皇子。

  什么事情,都没有三皇子的安全重要。

  这是谢无渊的心声。

  哪怕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下联系了突厥,甚至蓄意栽赃何家,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谈子墨的愿望,让谈子墨能够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如果谈子墨没了,那所有的这些,就都没有了意义。

  最初几个月,边关捷报连连。

  “报,今日战绩,边关与突厥相接,我军再次获胜。”

  “报,我军大胜。”

  “报,突厥退居三里外。”

  ……

  三皇子坐在主帐,听着一波波的传令兵,不停的报着喜讯,心下也很是宽慰。

  战线拉的很长,作战时间也很长。

  从三月份,差不多打到了六月份,整整三个月。

  从草木逢春打到果实累累,从春雨油贵打到夏日暖风。

  从粮草富足打到军饷迟迟不发。

  三皇子叹了口气。

  “突厥的粮草也该耗尽了。”

  “嗯。”谢无渊低声应下,心思却不知道飘在了哪里。

  三皇子正专心致志的瞧着远处的突厥战旗,估量战局,没瞧见谢无渊的异样。

  三皇子继续说道。

  “我算过,按照往年的情况,再有十天,突厥就要弹尽粮绝了。”

  谢无渊点头,语气平静:“一切正常的话,没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崇州郡了。”

  半晌,一片寂静。

  绯贺枫从前线下来,一身血渍,进来禀报。

  “刚刚又与突厥对上了,击杀突厥一万二,折损八千。”

  谢无渊点头。

  “嗯,折损八千正常,这个阵法用到现在,也确实没多大威力,对方能破解,也很正常。”

  话锋一转,谢无渊继续问道。

  “粮草还剩多少?”

  绯贺枫叹气:“不足三天。”

  三皇子皱眉,转头问绯贺枫:“朝里的军饷,还有几天?”

  绯贺枫叹气:“朝里的军饷没有发过来。”

  三皇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我一早就写了折子递上去,皇上没理由看不见啊?!”

  谢无渊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歉意,却只有片刻,瞬间消失不见。

  能看见的,只有他那狭长的眉眼,紧皱。

  “皇上不知道我们这里起了战事?”谢无渊问。

  “大概知道的吧,”三皇子叹气,“我把折子递上去了,不过,至今没有回音。”

  谢无渊再次皱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崇州郡的粮草呢?总该有粮仓的吧。”

  三皇子单手撑着额头,朝一个属下挥手,示意他说给谢无渊听。

  “启禀郡尉,我们崇州郡的粮仓,早就空了。”

  空了?

  谢无渊眼里一暗,神色不明。

  三皇子叹气,接着那人的话说下去:“这几年地龙翻身,粮仓差不多空了,哪里还有粮饷可发?”

  “那朝里是怎么回事?”谢无渊问道,“朝里给解释了吗?”

  三皇子又是一声叹息。

  “大梁朝今年大范围干旱,梁明帝忙着调派人手赈灾。来不及往崇郡派人手,也来不及往这里派军饷。”

  谢无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营帐,写了一封信,连夜飞鸽传书,送了出去。

  崇州郡。

  断粮足足三日。

  军饷迟迟不到,将士们原本高涨的士气也低落下去。

  “怎么办?”

  平息了一波士兵闹事后,绯贺枫愁眉苦脸的在谢无渊和三皇子面前哭诉。

  “根本压不住啊,这将近三年的交情,怎么关键时刻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交情,”谢无渊嗤笑,“等你和将士们一起吃糠咽菜了,你再跟他们谈交情。”

  “啊?”绯贺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们还管着我吃什么?”

  谢无渊讥笑:“怎么着啊,人家为了你出生入死的卖命,没粮食了,还不准士兵看看你吃啥?”

  “怪不得这几天的将士们闹事一直压不住,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三皇子恍然,当即下令,“全体将领与士兵同甘共苦,份例一样。”

  剩下的粮食,全部将士均分,每日只是喝一碗粥,凑合凑合,又是五天。

  起初,将领们心里还有疙瘩,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士兵吃,心里对三皇子颇有怨言。

  三皇子听了之后,特意召集所有将领,一起给将领们开了会。

  洗脑大会。

  别说,三皇子在人前人后,其实很有气势,颇能唬的住人。

  “这一战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知道。”

  言简意赅的开场白。

  “我们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呆了整整三年,为的是什么?”

  将领们若有所思。

  “不就是为了胜过其余两个亲王,成功拿到皇储的资格吗?”

  部分将领点头,的确,他们这拨人,跟着三皇子,为的不就是从龙之功吗?

  三皇子观察着诸位将领的神色,趁热打铁。

  “如果今天的战争败了,那我们,这辈子都要留在封地了。”

  将领们纷纷变色,留在这种穷乡僻壤,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拼了!”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诸位将领们也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拼了!”

  “拼了!”

  群情激昂。

  谢无渊与台上的三皇子对视一眼,悄悄的从人群中撤走,回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第 126 章

  

  谢无渊带头响应,给一众军官们作了表率。

  每日不仅与普通士兵同进同出,更是一起吃饭。

  将士吃糠他吃糠,将士咽菜他咽菜。

  拒绝开任何形式,任何意义上的小灶。

  不仅如此,谢无渊还将自己的带来的粮草分给士兵们,有时候吃的甚至不如将士们。

  将士们瞧着这位京城来的公子哥,原本的议论纷纷,也都压在了肚子里。

  谢无渊家底怎么样,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谢家小公子从小娇养,一直养到那十八岁,从来没在外面受过苦。

  可现在,跟着他们这群大老粗,一起吃糠咽菜,大家都是这样的没粮食吃,诸位将士这才好受些。

  更何况,前几场胜仗,谢无渊已经用实力说明了,他的的确确有成为崇州郡郡尉的本事。

  崇州的人们,不认识谢无渊这个人的,有。

  可不知道谢无渊这个名字的,几乎没有。

  谢无渊一个举措,把原本住着的屋子换成了木屋,让整个崇州郡少死了百十来号人,这种事情,任谁都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谢无渊当初为了把阵仗做大,还特意派人编了童谣,散布在大街小巷。

  百姓无知,可百姓也淳朴。

  出来当兵的将士们,瞧见这位从京城里来的,对整个崇州郡都有恩的公子哥儿,都跟在大家身后,一起吃了上顿没下顿。

  自然也没了别的想法,大家偃旗息鼓,没有再继续闹事。

  只不过,崇州郡军队内部的事情解决了,突厥的事情还是悬而未决。

  突厥这次的战线拉的特别长,粮草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全然不似以往。

  三皇子盯着突厥的大军,面露猜忌。

  “不可能啊,按照之前的锱铢重量,车辙留下的痕迹深浅,照理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突厥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断粮?”

  “有这么多的军饷?”

  绯贺枫疑心大起。

  “我怀疑,有人在崇州郡的附近给突厥暗中提供军饷。”

  绯贺枫擦干身上的血渍,忽然说了这个猜测。

  “怎么可能?”三皇子丹凤眼微睁,万分不解。

  “有什么不可能的。”谢无渊轻笑,“毕竟三位亲王里,只有你得了皇上的褒奖。”

  “剩下的两个,想对你出手,情有可原。”

  三皇子语气一凝。

  “这,”三皇子转头瞧谢无渊,满是信任,“你觉得,会是谁?”

  “四皇子吧。”谢无渊叹气。

  三皇子一震。

  “怎么会是四皇子?”

  “何家一只是与突厥战斗的主要力量,怎么可能私下给突厥运送粮草?”

  “谢无渊,你没弄错吗?”

  谢无渊轻笑一声,反问三皇子。

  “怎么不会?”

  “两年前,何家与突厥大战,传来捷报,皇上龙颜大悦,带文武百官一起秋季狩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三皇子点头。

  当然记得。

  何贺在秋季狩猎中受伤,谢无渊还气势汹汹的跑来质问,这种事情,三皇子怎么会忘记?

  “所以呢,何家一直打得过突厥,这次就忽然打不过了?”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对嘛,”谢无渊忍不住揉了揉三皇子的头顶,“你瞧,你也不信啊,何家没道理一直能牵制的住突厥,这次忽然就牵制不住突厥的动向,任由突厥乱窜,从幽州跑到崇州郡的。”

  三皇子还是不可置信,习惯性的反驳谢无渊:“何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无渊微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猛的一愣。

  绯贺枫也是一愣。

  谢无渊条分缕析,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

  何家能牵制住突厥,不知一次两次的了,细细算来,都五六年了。

  没道理现在忽然牵制不住,突厥跑到崇州郡这里来。

  三皇子垂眸深思。

  谢无渊这才继续说下去。

  “粮饷这种事情,一贯是户部与兵部负责。”

  “嗯。”

  三皇子点头,粮饷的事情,的确也是户部与兵部一起负责的。

  谢无渊想说什么,三皇子大体已经能猜到了。

  “哪家的户部会因为赈灾的事情不给兵部发军饷?”

  兵部,一直都是何家的地方。

  “倒是也说得过去。”绯贺枫点头,同意了谢无渊的怀疑。

  三皇子敛眉深思。

  半晌。

  “派个人去查一查吧。”

  绯贺枫领命,自去军队里找合适的人选。

  ——————

  三日后。

  “报,我军粮饷已断。还请大人示下。”

  传令兵再次进入营帐。

  绯贺枫叹气。

  “唉,连吃糠咽菜的日子都过不上了。”

  三皇子正在书桌前批改奏折,听了这话,手里的毛笔一顿,也是一声叹息。

  “之前还是靠近郊城中百姓的支援才得以拖延两月,现下可如何是好?”

  谢无渊倚在一旁的桌子上。

  “没事,我已经给游林写信了,她也差不多该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无渊话音刚落,游小林的声音就隔着营帐传了过来。

  “啊,主子,累死我了。”

  游小林跑的气喘吁吁,手里抓着一堆药草,身后跟着两个人。

  熟人。

  茶钟和魏元正。

  “主子,我已经去隔壁郡县买粮了,但是他们都不卖,多高的价钱都不卖。”

  茶钟按照谢无渊信里的吩咐,一早就去四处购买粮草。

  只不过,各大商行的粮草,无一例外,竟全部被收购。

  “多亏了这位大人,不然小的至今还在四处游荡,空手而回呢。”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突厥骚扰,所以特意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结果没想到,就瞧见这个小厮了,说是谢家的,要买粮草。”

  “可巧了,郡上各大粮行都拒绝出售粮草。”

  这个故事一波三折的,听的三皇子脸色忐忑。

  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手,轻拍安抚。

  二人的小动作,并没有打扰魏元正的叙述。

  狗粮被塞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魏元正继续说下去。

  “不过好在,我们郡的粮草还有剩余,我已经派人护送,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更

你们会不会想打谢无渊啊,沉思。

  、第 127 章

  

  魏元正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又走了。

  茶钟自觉的站在谢无渊身后,替三皇子、绯贺枫端茶倒水。

  谢无渊伸手止住茶钟的动作。

  “军营里一切从简,以后不用这么伺候。”

  游小林听了他们的窘境,千里迢迢的从崇州赶来,此刻也是累的够呛。

  “主子,”游小林连话都说不匀称,喘息的太急。

  “我带来了一种新的草种,前几天在找瘟疫的解药时找到的。”

  谢无渊从游小林的手里接过草药,上下打量。

  游小林趁机喝了口水。

  “我实验过了,恢复体力快,这种草长得也快,种下去,两天就能长一片。”

  “哦,对了,”游小林从兜里掏出一包肥料。

  “种下的时候撒点这个,”游小林补充道,“这东西没什么害处,全天然无污染,就是太难吃了。”

  谢无渊找了几个人试验了一下。

  跟游小林说的一模一样。

  饱腹感满点。

  短期内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是口感不太好。

  于是,崇州的士兵们以及将领们,开始了他们的吃草生涯。

  吃草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侦查的人回来。

  那人姓曾,单名一个明字。

  人如其名,明明白白,干干净净,事情办的十分利索。

  曾明不仅听从谢无渊的吩咐,找到了给突厥军们提供军饷的人,更是将潜伏若干天的时间内,突厥采用的三条不同的路线逐个标出,还附有详细的规律,比如——

  “突厥通常喜欢走第一条路线,因为隔得近。”

  “下雨天,道路泥泞,第一条路线虽然近,但道路湿滑,容易出事。”

  “因此,”曾明指着另一条路线给谢无渊看。

  “下雨的日子,突厥的粮草大多走第二条路。”

  谢无渊盯着三条干巴巴的路线看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话。

  “三条路线有一个共同的交点。”

  曾明指着路线点头,补充。

  “是的,这三条路线都途经卫国与大梁朝的边界。”

  绯贺枫恍然。

  “的确。”

  “行啊,没有地图,凭空就能看出这个来,看来对地势了解的很通透嘛。”

  谢无渊随便嗯了一声,示意曾明继续。

  曾明打量了谢无渊一眼,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

  “提供军饷的人穿的是卫国服饰。”

  “说话是芪国口音,吃饭习惯像是荆国人。”

  “不好判断到底是哪里的人,小的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画了幅画像回来。”

  “嗯。”

  谢无渊点头,示意曾明将画像呈上。

  这人条理清楚,逻辑分明,随机应变能力极高,一瞧就是做斥候的好料子。

  曾明,谢无渊记下这人的名字。

  同时下令。

  “兵分三路,奇袭突厥。”

  “是。”

  绯贺枫领命。

  奇袭很成功,突厥毫无准备。

  在谢无渊的指挥下,突厥的战斗力忽然变得十分低下。

  不少突厥甚至被打的措手不及,丢下粮草,哭爹喊娘的跑回军营去。

  满满两大车粮草,足够一行将士再撑上一个月。

  “速战速决吧。”

  谢无渊站在瞭望台,背着手,叹息,下了速战速决的命令。

  且说得到粮草,谢无渊严禁将士私自调用,所有用度都由他同一发放。

  “为了表现公平,所有粮草统一由郡尉发放?”

  张武把公告读的抑扬顿挫,硬生生的读出了不一样的重点。

  士兵们再次开始愤愤不平。

  “凭什么?这个小白脸是不是想吃独食?!”

  “粮草是我们打回来的,凭什么要让这个一直坐在后方,什么都不干的人掌控粮草?!”

  军中怨声载道。

  张武以及手下的几个心腹,趁机搅混水。

  “就是,就是,我们不服!”

  “快换个统领!”

  张武一行人只盼着把谢无渊赶下台,也好尽快与何资有个交代。

  谢无渊充耳不闻。

  就连绯贺枫与范景辉,也一前一后的来劝了好几次。

  “谢无渊啊,现在军饷紧张,你这样影响不好啊,多少也注意一下。”

  “就是啊,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粮草掐在自己手里啊。好歹找个人跟你一起呢?!”

  谢无渊笑着应下。

  把俩人送出门去,回头又继续我行我素。

  在粮草分发上,谢无渊倒是真的公平。

  将士与士兵有着严格的规格,谁也不会少了,谁也不会多了。

  就连谢无渊本人,拿的都是最低份的士兵粮,没有给自己开小灶。

  过了几天,军营中的怨声渐渐消散。

  其实,只要不是谢无渊中饱私囊,士兵们再怎么不满意,也没有那么大的意见的。

  又隔了两日,军营一片哀嚎,竟是食物中毒的征兆。

  张武刻意引导下,士兵们再次开始破口大骂。

  “八成是对我们怀恨在心,偷偷在军粮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趁机整我们!”

  “就是!要不是说他小肚鸡肠呢?!”

  张武一人开头,大家纷纷应和。

  当天晚上,突厥来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更

  、第 128 章

  

  早前引导大家痛骂谢无渊的士兵,这会儿又想着落井下石。

  可这次,不论如何鼓动,军营里的士兵们,全都不为所动。

  更有甚者,部分士兵更是却一改之前蔫了吧唧的病秧子模样,嘴里嚷嚷着“冲啊”,“杀啊”,拿起武器,奋勇杀敌。

  张武的人一头雾水。

  “报!”

  突厥大将听完斥候的汇报,一脸懵逼,猛的踹翻一旁的曾明。

  “你不是说会在粮草里加料吗?”

  “这些大梁朝的人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

  “啊?!”

  突厥大将抬脚狠狠的跺断曾明的肋骨。

  “他们全都中|毒了,什么叫他们全都中|毒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全都中毒了?”

  “这怎么回事?!”

  曾明吐出一口鲜血,抹去嘴角的血迹,捂着胸口喘息。

  “我去瞧过了,确实是中|毒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还这么生龙活虎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血迹斑斑的曾明被突厥的下人拖走,略去不提。

  ——————

  且说,谢无渊再次大获全胜。

  三皇子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军营里的人,不是都病了吗?怎么我听着外面,好像是我们赢了?”

  “嗯,是我们赢了。”

  谢无渊脱下身上的铠甲,走去替三皇子擦掉额际的汗。

  “好点儿没,游林一会儿过来,你先忍忍。”

  “没事。”

  三皇子推开谢无渊的手,抬头望向谢无渊,目光执拗。

  “谢无渊,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是藏了私兵?”

  “藏什么私兵?”

  谢无渊轻笑一声,“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时间啊。”

  “今天作战的,都是绯贺枫手里的士兵,崇州军营里的。”

  “为什么他们没有中|毒的征兆?”

  “嗯,”谢无渊绕到后面去洗了手,拿帕子擦了,这才又回到三皇子身后。

  冰凉的手放在脖颈里,三皇子冷的一哆嗦。

  “他们没中毒,是因为我昨天压根没让他们吃粮食。”

  谢无渊笑着将手沿着三皇子的衣襟往下伸去。

  “什么?”

  三皇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昨天的粮草不是全军营供应吗?”

  谢无渊笑着摇头。

  “不是。”

  “你一早就发现粮草有问题?”

  三皇子抬眼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微笑着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在脖颈上吻了下去,半晌,终于心满意足的将人放开。

  反问三皇子。

  “你还记得昨天的突厥的反应吗?”

  “嗯。”

  三皇子点头。

  “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谢无渊轻笑。

  “我们和突厥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忽然落荒而逃?”

  “你那时就在怀疑,突厥使诈?”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

  “嗯。”

  谢无渊点头。

  原来,谢无渊拿到粮草后,严禁将士私自调用,反倒先让随行的军医和游医对粮草是否被投毒做了检测。

  确认里面的确有毒后,谢无渊索性将计就计。

  解粮草的毒后,又去找游林要了几种特殊的植物,往粮草里放了少许植物,混在这几日的粮草中,造成类似于食物中毒的假象。

  突厥的安插在大梁朝的人,自然会把这件事情报上去,而谢无渊,也可以根据这个,成功的排除内奸。

  请君入瓮。

  除了在确认内奸的环节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外,整个事情,谋划的十分成功。

  崇郡对上突厥,崇郡大胜。

  ————

  投|毒的事情,三皇子想查,却被谢无渊强硬的压了下去。

  “这件事情交给我。”

  谢无渊说。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皱,半晌,做了让步。

  “可以。”

  绯贺枫其实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谢无渊在这个时候把案子要过去,具体打算做什么,谢无渊和三皇子心里都有数。

  “曾明啊,啧,不好办呐。”

  谢无渊挺看重曾明的,原本还打算着重培养,不过现在嘛。

  啧,真是没想到,曾明竟然与突厥里应外合,私下在粮草里动了手脚。

  也难怪突厥上次败退的如此容易,竟有些平白来送粮草的意思。

  谢无渊略一沉思。

  突厥不能动。

  小打小闹的,交情放在那里,无伤大雅。

  可一旦真的伤筋动骨,谁都不能保证,到底会不会两败俱伤。

  日落西山。

  谢无渊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把这个帽子扣给了张武。

  很快查的水落石出,谢无渊的动作一贯的干净利索。

  张武对谢无渊和绯贺枫怀恨在心,暗中报复不成,便起了歹心,在军营的粮草里下|毒。

  事发之后,张武畏罪自裁,留下若干认罪书,以及与何家的通信记录。

  嗯,当然,张武到底怎么被谢无渊派人弄死的,我们就不作讨论了。

  总而言之,张武“畏罪自裁”那天,茶钟一直没出现。

  张武死后,留下了大量的与何家的通信记录。

  在何家与张武的一封封的消息中,透露了很多消息。

  比如,崇州地龙翻身。

  以及边疆战事起。

  还有,军饷粮饷至今未到达。

  种种事情的原因,在一份信里也找到了解释。

  当然,至于这些所谓的信件,啧,既然谢无渊当年能够找人伪造茅贵妃的手书,那张武的手书,其实也很简单,更何况,张武原本就与何家有联系,这个大家都知道。

  栽赃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军饷至今未达到的原因,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

  何家下令给张武,让张武拦住皇上派往崇州地区的赈灾粮草,同时让张武通知当地的兵部与户部,假装没有军饷粮饷这回事。

  又比如,突厥之所以会忽然来攻打崇州的原因,也在另一份张武与何家的通信记录里找到。

  且不论旁的人瞧了这些信件有什么反应。

  只说三皇子。

  三皇子是确确实实的信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很难让人抵赖。

  “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无渊轻轻拍着三皇子的后背,缓声问道。

  “唔,”三皇子在谢无渊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无渊伸了个懒腰,“我也不知道。”

  “递给皇上吧。”谢无渊在三皇子身后,低声说道。

  “好。”三皇子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有些发闷。

  ————————

  消息传的很快。

  三年期限眼看着要到了,三皇子的政绩斐然,而四皇子却仍旧与往常一样,不太出彩,何家便起了其他的心思。

  诸如此类。

  张武的通信被公布出来之后,崇州郡的各位大臣纷纷震惊在当场。

  张武背后站着的是何家,这件事情,如果能与何家牵扯上关系,对三皇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不过,没想到,张武竟然是何家的人。

  这简直可以称作瞌睡送来了枕头。

  崇州郡的属臣心里不由庆幸,这下子,齐威王最有力的对手也要出局,这个储君之位,齐威王是拿定了。

  张武的罪证被谢无渊保留下来,转交给皇上。

  皇上看后,勃然大怒,当即召何资与四皇子回京,说要拷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

  、第 129 章

  无影楼。

  “谢无渊,我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愿意替你出兵攻打崇州,已经是破例而为了。”

  “期间突厥士兵损伤多少人马,你我心里也都有数,我也不和你计较。”

  “可是现在,你竟然还有脸再来找我?”

  “我为何还要继续帮你?”

  无影楼楼主站在大殿之上,语气不善。

  大殿之下,谢无渊处于劣势,却胸有成竹,淡笑道。

  “楼主今日既然要与我分辨得失,那我便与楼主说上一说。”

  “诚然,楼主所言,之前崇州郡与突厥一战,突厥损失大量士兵。”

  “只不过,这损伤的士兵,到底是左将军名下的,还是右将军名下的,你我也都心知肚明。”

  “突厥虽然有所损伤,可对于楼主来说,这些损伤,恰好能助你回到突厥。”

  “明人不说暗话,谢某与楼主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自认未曾亏待过楼主,今日之事,照例也不会让楼主有所损失。”

  “呵。”

  无影楼楼主冷笑一声。

  “谢无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无渊轻笑。

  “谢某对熟人,从来不屑用阴谋,楼主若是不答应,谢某大概要去找另一位熟人,谈一谈,阿史那云的去处了。”

  “想必那人,是愿意用几张信纸,来换这个消息的。”

  无影楼楼主的脸色刷的阴沉下来。

  影六拔剑出鞘。

  谢无渊岿然不动。

  半晌。

  楼内一片寂静。

  “罢了。”

  无影楼楼主抬头。

  “影六,带他去找右将军,他想要什么样子的书信,就让右将军给他写什么样子的。”

  谢无渊露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多谢楼主。”

  无影楼楼主抬手打断他的话。

  “不必,书信免费,但送信,可是要酬劳的。”

  “楼主但说无妨。”

  谢无渊胸有成竹。

  “若想让我们帮你把东西送到何府,你还需要再给我一样报酬。”

  无影楼楼主话音一顿,有些闷闷不乐。

  “我要那绛云弓。”

  谢无渊一愣。

  “怎么?不行吗?”

  无影楼楼主声音低沉,隐隐带上几分威胁。

  谢无渊轻笑。

  “当然可以。”

  “别说现在了,就算四年前,楼主跟我开口,我也会给的。”

  “只不过,这绛云弓,如今还在谢府,谢某要如何给楼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谢无渊走后。

  影六上前一步。

  “楼主,您既然对绛云弓念念不忘,为何当初走的时候不一起带上?”

  无影楼楼主长叹一声。

  “你可知道,绛云弓为何会在谢无渊手上?”

  “顺风帮给他的?”影六不太确定的开口。

  “顺风帮又为何给他?”无影楼楼主追问。

  “说是作为师叔祖的信物。”影六讷讷的回答。

  无影楼楼主嗤笑。

  “呵,突厥王后的配弓,作为顺风帮的信物,他阿史那楚真是好大的脸啊。”

  影六一愣。

  无影楼楼主接着说道。

  “那个杂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我娘的配弓,放在我眼皮底下,他们在赌,我会不会去碰。”

  “他们既然已经锁定我,知道我当时躲在谢家。自然想把我找出来。”

  “拿一把绛云弓,引我露出马甲,然后将我干掉,对我宣称我暴毙在大梁朝,这是那个杂种的一贯作风。”

  “除掉我,那个杂种,就能顺利继承突厥王位。”

  无影楼楼主嗤笑。

  “我当然不能碰。”

  “那现在呢?”影六疑惑,“为什么现在可以了?”

  无影楼楼主瞧着影六,神色不明。

  “既然我都打算重回突厥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暴露的?”

  “早晚他们都会知道我是谁的,也就无所谓了。”

  “娘亲的遗物,我总还是要拿回来的。”

  ————

  且说大梁朝,梁明帝暴怒,说是拷问,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搜查。

  和当初盘查谢府一样,还是一样的人,还是一样的流程,还是一样的故事。

  不过,结果似乎不太一样。

  何家的宅子里,搜出了大量与突厥右将军通敌的信件。

  “不,这不可能!”

  何家长公主当场昏厥。

  梁明帝雷厉风行,没有再给何家长公主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何家老老少少,数十口人,悉数入狱。

  “启禀皇上,此确乃突厥右将军字迹。”

  底下的太监捧着之前与突厥的战书,细细比对,最终得出结论。

  “查!”

  “给朕彻查!”

  皇上勃然大怒,猛的踹翻眼前跪着的何用。

  “一次两次的,真当朕拿你们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更

  、第 130 章

  彻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何家与突厥通信一十八封,每一封都直指何家居心不轨。

  突厥佯装战败,为何家积攒声望。

  而作为交换,何家,将付给突厥足够的金钱。

  突厥国内正处于内部派|系斗争十分激烈的时期,不仅需要兵力上的支持,更是需要金钱上的支撑。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何家为了皇位,而突厥右将军,为了辅佐少公主登位。

  太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全然不顾庭下一片哗然。

  “什么?!”谢父听完太监禀告的检查结果,当即出列。

  “皇上,这不可能。”

  “何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万万不会与突厥有所交集的啊,陛下!”

  袁默也出列陈情。

  “陛下,此中必有隐情啊,何家多次战败突厥,怎么会与突厥私下有所勾结?!”

  “陛下明鉴啊!”

  “呵,明鉴?”

  皇上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朕就是一直不明鉴,才放任何家这么嚣张!”

  “何家祸乱宫闱的事情,朕还没有追究,这祸国殃民的事情,就给朕干出来了!”

  皇上将手里的折子摔倒地上,怒而起身。

  “朕看何家是皇亲国戚做久了,想尝尝皇位的滋味了。”

  底下的太监将折子捡起,悄悄看了一眼,顿时大惊。

  若干年前,皇上出宫微服私访,遇见何贤,原来竟是何用在幕后安排!

  折子里还附有另一张纸条。

  黑纸白字写的一清二楚,何贤有喜那年,来往宫殿的人员名单。

  以及,何贤给皇上亲手做的糕点中,多出来的药材配方。

  几味药,分开看没有什么,可连在一起,却可以轻易让人丧失生育能力。

  原来,原来,皇上这么多年,后宫无所出,竟然是何家所为?!

  皇宫。

  “陛下,臣妾冤枉啊!”

  何贤跪在殿下,华丽的妆容早已哭花,泪珠子连成串,很是可怜。

  皇上不为所动,强忍着才没有一脚踹过去,转头冷冰冰的对着羽林军下令。

  “搜!”

  何贺因为何家,也被一起下狱,这会儿,羽林军正缺一个统领,恰好是大家争先表现的时候。

  一群人在何贤的宫殿里翻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剩余的药材,以及几封尚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指向何家,蓄意不轨。

  ——————————

  雷厉风行,前后不过三天,何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部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投敌叛国。

  谋害皇嗣。

  祸乱宫闱。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条都是重罪。

  当朝长公主跪断了膝盖,也没能换来一线生机。

  何家上下,一片哀鸣。

  ————————

  三年之期很快就到了,谢无渊与三皇子,从崇州启程,回京城。

  马车中。

  “这次何家的事情——”

  三皇子欲言又止。

  谢无渊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回头看三皇子。

  “怎么?”

  三皇子盯着谢无渊半晌,最后叹息道。

  “没什么。”

  “嗯。”谢无渊听完,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却是将原本空着的手,轻轻揽在了三皇子的腰上。

  三皇子一怔,却是没有躲开,反倒顺着谢无渊的力道,靠在谢无渊的肩上。

  “叮。”

  久违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谢无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恭喜宿主,三级任务【谎言】的任务分支【欺瞒一郡的人】完成。”

  “三级任务完成2/3。”

  “下一任务为【欺瞒一国的人】。”

  “叮。”

  “恭喜宿主,三级任务【谎言】的任务分支【欺瞒一国的人】完成。”

  “三级任务完成3/3。”

  “三级任务完成。”

  “系统启动初始化。”

  “叮。”

  “恭喜宿主,二级任务【指鹿为马】的任务分支【指鹿为马】之【祸乱朝政】完成。”

  “二级任务完成3/3。”

  “二级任务完成。”

  “系统启动初始化。”

  “叮。”

  “友情提示,系统进入休眠。”

  “休眠时间预估三个月。”

  “请宿主做好相关准备。”

  京城。

  四皇子已经入狱。

  原本的三亲王,已经一位入狱,一位折翼。

  剩下的,只有一个齐威王,三皇子。

  治理瘟疫有功,治理地龙翻身得力,甚至还一举击败了突厥的来袭。

  齐威王的名字,甚至已经从偏远的崇州,传到了京城。

  皇上在皇长孙与三皇子当中犹豫不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更

  、第 131 章

  谢无渊与三皇子治理崇州有功,不仅有功,还有大功。

  皇上亲自在御书房召见二人。

  “皇儿,你从出生,朕就对你很是亏欠,你今日能有这样的成就,朕身为父皇,还是很欣慰的。”

  “父皇,儿臣能有今日,还多亏了父皇的扶持与栽培。”

  “哎,咱们父子之间,就不说那些虚的了。”

  皇上摆手。

  “朕今日找你们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尤其是谢无渊,”皇上的目光望向谢无渊,口气赞誉。

  “如果不是谢无渊,恐怕今日,朕还发现不了何家的事情。”

  “父皇,谢无渊身为臣子,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您实在没有必要再给他什么赏赐了。”

  三皇子上前一步,替谢无渊拒绝。

  谢无渊狭长的眉头微皱,最终还是顺着三皇子的意思,说下去。

  “王爷所言甚是,这些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皇上此番夸赞,实在太过抬举微臣了。”

  “哎,”皇上摆手,制止了谢无渊的自谦。

  “行了行了,朕说了要赏,就是要赏,别在那儿磨磨唧唧的,要是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就回家去想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谢无渊略一犹豫,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哎,谢无渊,你这是干嘛,”皇上隔着桌子,瞧着谢无渊干净利索的跪在地上,先是愣住,而后叹息。

  “你起来吧,何家的事情,朕不会再松口了。”

  “请皇上饶何贺一命。”谢无渊再次叩首。

  皇上仰天长叹。

  “谢无渊,朕早些时候,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何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朕不会再松口了。”

  “何家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朕不可能给他们生路了。”

  谢无渊不说话,只是不停叩首。

  很快,地面上一片殷红。

  三皇子站在一旁,瞧见谢无渊的动作,心中暗叹,只道是他谈子墨欠何家的,也欠谢无渊的,跟着谢无渊一起,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谈子墨,何家也不会全家入狱,谢无渊也不至于做下这等事情。

  这个情,他必须求。

  谢无渊为何贺求情,或许是为了旧情,或许是为了洗刷嫌疑。

  可他谈子墨,为何贺求情,求的是一个心安。

  谢无渊仍旧在不停的磕头。

  皇上也还是不松口。

  三皇子重重的叩首。

  “父皇,求您放过何贺吧。”

  “哪怕何家有错,可何贺这几年,您也瞧见了,见天儿的跟在谢无渊后面,哪里还有时间参与何家的事情,您就当给何家留个后吧,”

  三皇子抬头望向皇上,丹凤眼里满是恳求。

  “父皇,您之前说过的,允谢无渊一个赏赐,您就应下吧。”

  皇上再次叹息。

  “老三,你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求朕呐。”

  “还请父皇成全。”三皇子再次叩首。

  “这件事情,朕的的确确不能松口。”皇上叹道,“不过,你却是可以的。”

  三皇子怔忪。

  “父皇——”

  谢无渊也是一愣,磕头的动作顿住。

  皇上揉着额头,万分疲惫。

  “朕跟你说实话吧,老三,何贤用的那些药,已经伤了朕的底子,朕也没几天好过了。”

  “朕说何家秋后处斩,秋后啊,差不多,你也能即位了。”

  “朕的意思,你懂了吗?”

  ————————————

  无影楼。

  楼主换回了便装,吩咐好相关事宜后,叮嘱影六。

  “我要离开几日,楼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最近多留心些左将军的动向。”

  “是。”影六应下。

  京城。

  谢家祠堂。

  深夜,一名身形轻盈的女子,穿着夜行衣,轻轻落在谢家祠堂门前。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茶韵沿着门缝钻了进去,掏出怀里的戒指,轻笑一声。

  “谢家藏的严实,我一直以为家主的信物是拐杖,没想到,竟然是这枚戒指。”

  “如果不是谢承文自己交给谢无渊,只怕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啧,想想也够丢人的,世上竟然还有无影楼楼主不知道的消息,啧啧。”

  茶韵一边摇头,一边自嘲着往前走。

  对准空缺,放了上去。

  牌位轻轻移动,茶韵蹿了进去,一路沿着水牢往下,直达底层。

  两块虎符,一张圣旨。

  茶韵扫了圣旨一眼,将目光放在了虎符身上。

  “大梁朝的虎符,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拿到手了。”

  “有了这八十万兵马,右将军助我登位,指日可待啊。”

  “不枉我在谢家干了这么多年。”

  是夜,存留在谢家上百年的大梁朝虎符,被突厥公主阿史那云拿走。

  ——————

  皇宫。

  “你当真要封谢无渊为摄政王?”

  皇上再次询问。

  “是。”

  三皇子回答的果决。

  “老三啊,你可知‘摄政王’这三个字,在大梁朝,是什么意思?”

  “儿臣知道。”

  三皇子坚持。

  “儿臣请封谢无渊为摄政王。”

  皇上长叹一声。

  “你执意如此?”

  “是。”三皇子直视皇上,目光肯定,“父皇,我要与他共享这山河。”

  “罢了。”

  皇上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京城。

  三皇子被立为皇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谢无海也趁着这个机会回了谢家。

  谢家后花园。

  “啊,嗯,啊,二少爷,您轻点,奴婢受不住了——”

  “怎么,才跟在老三身后几天啊,就受不了我了?!”

  “不,啊,不,啊,啊,不是啊,啊,太深了,不行了——”

  “舒服吗?”

  “嗯,舒——服——”

  谢无海在身下的人额头印上一吻。

  “茶青,替我把谢无渊手上的家主戒指拿来。”

  “啊——”又是一声娇喘,谢无渊屋里的大丫鬟,茶青瘫倒在草地上。

  谢无渊并不是每天都呆在谢府,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与三皇子呆在一起。

  茶青下手的机会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谢无渊睡觉的时候,喜欢揽着三皇子。

  三皇子又怕被硌着。

  所以,谢无渊睡前,手上的戒指也好,脖子上的玉佩也好,都会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更

多嘴说一句,隔壁先婚后爱甜宠文,1月16号开始填土,我要去学数学了,各位明年见

  、第 132 章

  

  三皇子的屋子,平时打扫都是茶青做的。

  茶青很快摸清楚了二人房事上的喜好,如果三皇子要热水,那八成待会儿还要再来一次。

  谢无渊这段时间内,是不会戴上家主戒指的。

  半个时辰,足够了。

  茶青攥着手里的戒指,跑去找了谢无海。

  谢无海笑着接过,趁着拥抱茶青的时候,一把刀捅进了茶青的腹部。

  “就当做你见财起意,又被歹徒打劫吧。”

  ——————

  谢无渊发现家主戒指不见的时候,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原本还以为和三皇子胡闹的时候,随手丢在哪个角落了,结果找了半天,派人去门外喊茶青,想让她帮忙一起找找。

  没想到,派去的人,回来说,茶青已经不见很久了。

  谢无渊心下一惊,暗道自己想太多,却还是下令,派人出去沿路寻找。

  派去的下人,在路旁的草坪中发现了茶青的尸体。

  “糟了。”

  谢无渊的预感被证实,谢家祠堂的确被人打开过,大门敞开,里面的虎符和圣旨,不翼而飞。

  不知道来的是谁,茶青又把戒指给了谁,那人拿走圣旨与虎符,为的又是什么?

  ————————

  皇上终于还是没熬过这个夏天。

  三皇子手捧圣旨登位。

  “且慢。”

  皇长孙带着一众士兵,从门外将整个祭坛团团围住。

  “齐威王手里的圣旨,只怕是比不上本王手里的这份。”

  皇长孙手一展,大梁朝第一代皇上的私印与传国玉玺的圣旨,出现在大家面前。

  的确,论圣旨,是比不上的。

  “可登基大典这种事情,传位给谁,难道不应该是先皇说了算?”

  有大臣出来为三皇子说话。

  皇长孙却是一笑,将圣旨完完整整的展现给众人。

  “可惜了,这张圣旨上,写的是兵权归属,不是皇位归属。”

  “门外一万精兵,城外还有十万,齐威王,您瞧瞧,您是封侄子做一个兵马大元帅呢,还是提前禅位呢?”

  “十万精兵?”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微眯,语气狠戾。

  “你偷了虎符?”

  “非也,非也。”

  皇长孙笑道,“我只是找了一个盟友,他有兵,而我嘛,有能调动大梁朝军队的圣旨。”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

  “你找了岑宇?”

  皇长孙笑着回望谢无渊。

  “谢公子果真足智多谋,名不虚传啊。”

  “的确,我找了岑宇。”皇长孙笑的轻松,仿佛勾结突厥王子,不是什么大事儿似的。

  “殿下可知,何家与四皇子,因何入狱?”谢无渊语气不善。

  “知道啊,”皇长孙轻笑,“如果何家当年也有十万兵马,现在呆在大牢的,只怕就是你跟三皇子了吧。”

  “是吗?”

  谢无渊反问。

  “殿下,话不要说得太满。”

  “今日之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呵,听你的意思,要硬碰硬了?!”

  皇长孙一扫袖子,身后的精兵呼啦啦一哄而上。

  一旁的大臣吓的不敢吱声。

  谢无渊面不改色。

  “大梁朝虎符在此,有擅自行动者,杀无赦!”

  一合为二的虎符被谢无渊握在手里,展示给众人看。

  “这,这,——”

  带领士兵的统领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不知所措。

  “这,这不可能,岑宇说了,虎符早被阿史那云拿走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皇长孙瞧着谢无渊手里的虎符,大喊出声,很快,他又镇定下来。

  “大家不要被这个乱臣贼子给骗了,他手里的虎符,是假的!”

  “哦?”谢无渊轻笑,“谢某倒还怀疑,殿下手里的圣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皇长孙万分肯定。

  “那殿下不如让谢某瞧瞧,让这天下的百姓瞧瞧,您手里的圣旨,到底长什么样子?”

  皇长孙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而后十分镇定的将圣旨扔给谢无渊。

  “瞧仔细咯,如假包换。”

  谢无渊接过圣旨,缓缓展开。

  的确,是谢家祠堂里的那张圣旨。

  谢无渊轻笑一声。

  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圣旨上。

  “你,你干什么?!”皇长孙斥责谢无渊,“胆敢私下销毁圣旨,你,你该当何罪?!”

  “有吗?”

  谢无渊收了手,将圣旨展开。

  “上面可是干干净净,上面都没有啊。”

  “殿下,莫不是一觉睡糊涂了,以为得了始皇的密令?”

  圣旨之上,一干二净,除了两方印玺,再无其他。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之前给你的时候,上面还是有字的!”

  皇长孙在台下嚷嚷。

  一群士兵也随之附和。

  “之前是有字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跟着过来!”

  谢无渊卷起圣旨,双手递给三皇子,表情平淡。

  “不过一场闹剧罢了,殿下,还请继续登基仪式吧。”

  “好。”

  三皇子看了谢无渊一眼,转头继续登上高台。

  皇长孙还欲再上,却被忽然出现的便衣侍卫拦下。

  没有几招,就被制服。

  礼毕。

  三皇子从高台上走下。

  谢无渊打了一个手势,茶韵遥遥看见,带人追捕岑宇去了。

  谢无渊方才开口解释。

  “刚才的圣旨,我欠大家一个解释。”

  “这方圣旨,原本就是谢家的,谢家第一代祖先,在当时,被封为摄政王,同时有两半虎符,与一条圣旨。”

  “前些日子,这圣旨不见了,谢某也是一番好找,不过好在,圣旨能在谢家传承这么多年,而没有丢失,自然也有他的特殊之处。”

  “这封圣旨,是当初始皇帝留给谢家家主自保用的,只有谢家家主的血书,才不会褪色。”

  “其余的,只要一遇见鲜血,通通都会消褪。”

  皇长孙听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当场煞白。

  其后结局自不必说。

  三皇子即位,将皇长孙押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

  再后来。

  “茶韵,竟是突厥公主?”

  “嗯,”谢无渊点头,“她当初来谢家,原本就是为了谢家的两半虎符,只可惜——”

  谢无渊摇头。

  “可惜什么?”三皇子追问,

  “可惜她一直没找到谢家家主的信物。”

  “那她那天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祭坛?”三皇子很疑惑,“难不成真是为了抓住岑宇,啊不是,现在应该说阿史那楚了。”

  谢无渊摇头轻笑。

  “哪儿啊,她是发现虎符合不上才回来的。”

  “什么?”三皇子重复,“虎符合不上?”

  “我没听错吧?”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三皇子的头。

  “没有,谢家的虎符,想要和在一起,也必须要用谢家家主的鲜血才行。”

  “至于谢家家主的鲜血,这就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到此彻底完结。

番外是虐的,你们要看吗,看的话吱一声,我抽空码了放上来。

不看的话就算了。

番外虐的程度大约四颗星,选择请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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