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细细的数了张青月当初嫁过来之前攒下的所有银钱,算计着他们能用上多长时间,将它们好好的塞进怀里,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过来扶张青月:“姑娘,张府没有出陪嫁,咱们来的时候所有的陪嫁都是长公主出的,而长公主如此,也是看着国公府的面子,自然不能算做我们的东西,想想咱们也没什么可带的,这就走吧,出去换了男装,好寻个大夫给你看病。”
张青月看着是醒着,但脑子已经烧得混沌,只是愣愣的点头:“夫君派人来送我们走了吗?”
竹苓眼眶一热,哄着道:“来了来了,走吧。”
张青月由着竹苓搀扶着起了身,慢慢的向外走,走了几步才低声道:“别走正门了,从侧门走吧。”
竹苓撑着他滚烫的身子,红着眼眶道:“好,姑娘说走哪里就走哪里。”
主仆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从侧门出了国公府,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竹苓将张青月身上的外衫脱了,换上了特地带出来的男装,找到就近的医馆。
张青月此时已经很难维持清醒,但他想着他若昏迷过去,留下一个小丫头定然更加六神无主,只能靠在医馆的椅子上强自撑着,但也只是撑着睁着眼睛而已,脑子里都是浑的,根本无法思考。
大夫见他起热严重,忙配了止痛退热的汤药,直接在馆里煎了给他灌了下去。
那药还有安神之用,张青月终于撑不住药效,意识陷入了黑沉。
殷成风这一个回笼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他睁眼看了看天色,直接蹦了起来,抓了件外衫就往外跑。
巧心今日压了少夫人一头,看着他们主仆遭了训斥灰溜溜的走了,自觉扬眉吐气,之后就一直得意洋洋的守在殷成风的房门外,看见殷成风急火火的冲出来,忙迎上去道:“二公子醒了,奴婢让人在灶上温着饭菜,这就去安排公子用饭。”
殷成风扒拉开她道:“用什么饭,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没人叫我?”
巧心笑盈盈的道:“二公子今日休沐,奴婢心疼公子乏累,特地守在门外不叫人来打扰的。”
殷成风急慌慌套衣服的动作一顿:“对哦,今日休沐,我都给忘了。”
虚惊一场,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廊下的栏杆上。
他都睡糊涂了,昨夜就是想着今日休沐,他才与同僚一起去喝酒的。
想到喝酒,他的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昨夜的荒唐,火烧屁股般再一次跳了起来,抓着巧心问道:“少夫人后来又来寻过我吗?”
巧心嘴一撇,转瞬又笑着道:“没有,少夫人被公子训斥后,磕了个头就走了,再没来过。”
殷成风道:“哦,磕了个头就……你说什么?!”
磕了个头?
好端端的磕什么头?!
还有他什么时候训斥过张青月?
他刚刚耍酒疯把人家酱酿过,亏心得很,现在赶去赔不是都嫌太晚,哪里来的脸训斥人家?
他胡乱的揉着脑袋,不耐烦的挥开又上前来想说什么的巧心,大步向张青月的卧房走去。
到了房门口,他握着拳,来回转了几圈才扬声道:“张青月,你可醒着么?”
里面毫无动静。
按理说竹苓若没在门口守着,定是主仆两个在屋里说话,不该这么安静的。
可能是他的想法有点盲目乐观了,人家是生了气的,故意不想理会他。
想也是,无端遭遇这种事情,就算是个泥人儿也该起三分火性的。
殷成风的心里有点慌,又道:“张青月?我可进来了!”
里面还是没有回音,殷成风心一横,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说不让进就是默认可以进,于是抬手就推开了门。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殷成风搓了搓脸,一边走进去一边清了清嗓子,语声略带谄媚的唤道:“娘子?”
可是屋里没有人。
床上收拾的很干净,被褥已经换过了,干净整洁得很,一切都是每一天最普通的样子,就是本该待在这里的人不见了踪影。
他把屋里都找了一遍,几步跨出去抓住一个丫鬟就道:“少夫人呢?”
被抓住的姝儿一脸茫然的道:“少夫人?在屋里啊。”
殷成风心里开始发慌,忍不住又想到一年前张青月犹豫都不曾犹豫纵身就往崖下跳的场景,控制不住的厉声道:“什么在屋里,屋里根本就没有人!他去哪儿了!”
姝儿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慌乱的道:“奴婢不知道……”
殷成风怒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连少夫人去哪了都不知道?!”
姝儿被吓得哭了出来,急忙解释道:“少夫人平日只留竹苓姑娘一个人近身伺候,奴婢等就是做个洒扫、煎药烧水什么的,今日晨起竹苓姑娘还来端了药、伺候少夫人用饭,之后少夫人去寻了二公子,但很快就回来了,然后……然后……”
殷成风听到张青月今早还一如既往的服了药、用了饭,面色稍霁,听到他去寻了自己,又是一阵脸皮发烧,见姝儿说到关键处就吞吞吐吐,不由得又有些暴躁:“然后去哪儿了!快点说!”
姝儿被吓得一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然后……奴婢看到竹苓姑娘扶着少夫人出去了,奴婢以为是去散步……好像……好像一直没回来……对,二公子,然后少夫人一直没回来……”
殷成风气得冒火,手指隔空点了点姝儿,冷声道:“好,好啊,你们一个个,就是这么伺候少夫人的,连他人去哪里都不在意,都是仗着他脾气好,是吧?”
姝儿连忙跪下道:“二公子恕罪,奴婢……是少夫人她说、说不用奴婢时时伺候着,做自己的事就好……”
殷成风简直要气笑:“他说不用,你们就的真不管他,你可真会做事,这个以后再跟你算账,你现在就去给我找!要是找不到人,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姝儿连忙爬起来,寻了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一起,顺着之前看到的方向到处找,却始终一无所获,小丫头急得呜呜直哭,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寻人的队伍也越来越大,可最后满府都找遍了,却依然连张青月主仆的影子都找不见。
殷成风自己也是满府的翻找,脸色越来越黑,直到黑得不能看。
国公夫人也被惊动了,带着人过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找到了吗?”
殷成风阴着脸摇了摇头。
国公夫人拧着眉头道:“青月性子温和,平日要去哪里都会知会我一声,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出府去的。”
殷成风抬眼看着她道:“可是满府都没有,他必是出去了。”
国公夫人道:“你们可是又闹了口角了?”
殷成风道:“我们没……”
他说着话,突然愣住了,之前睡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张青月来寻他,好像是问过“你要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