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苓两手死死的捂着嘴，不让哭声泄出来，她怔怔的看着张青月，良久才道：“姑娘你疯了吗？你真的就那么想死？”
张青月看着她，眼中迸出惊人的恨意：“是，但我就算是死、就算是入十八层地狱，也要拖着张齐一起！”
他闭了闭眼睛，缓和了情绪，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能跟娘在一起也没什么，大家一起死，事出突然，张齐想必也没有时间去糟蹋我娘的骨灰，只要张齐死了，就没有人会想到去扬我娘的骨灰了，那我和我娘各自在哪里也就都无所谓了，只可恨我从前没有想通这一点，只是傻傻的想把骨灰拿回来，若是早些想到一刀杀了张齐，并非没有机会！”
他看着竹苓道：“你明天就走，带上我给你的钱，随便去哪里落地生根，不要再回来了。”
竹苓擦了擦眼泪，惨淡的笑着道：“姑娘你又犯糊涂了，奴婢已经说过了，什么死啊活的，奴婢也不怎么在意，我们主仆在一起，好歹是个伴儿，我才不走呢，你又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她不肯走，张青月还真拿她没办法，只能生闷气。
竹苓见他们终究没有活路，反倒不紧张了，还笑着哄了哄张青月，又替他拉了被角，两人说了两句话，就听到了殷成风回来的动静。
竹苓起身站到了一边，殷成风一进屋就看见张青月醒了，心里一喜，想到他并非真心与自己成亲，又有些别扭，于是端住了脸色，缓步走到床边坐下道：“竹苓说你睡了一天，现在可好些了？”
张青月低垂着眉眼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乏累，多睡了会儿，让夫君担心了，是青月的错。”
殷成风一听到他温声细语的说话心里就舒坦，又听他认错（？），气便顺理成章的消了大半。他还惦记着是不是自己手重摔坏了张青月，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手臂处，观察了下他的反应，口中道：“我昨日可是摔伤你了？是不是磕到了头？”
竹苓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成风，又去看张青月，那震惊又心疼的神情，让余光看到她的殷成风浑身不自在，就是很心虚这样子。
张青月拉下他的手道：“没有，青月真的没事。”
他看了一眼竹苓，又道：“都是……少时的一些小毛病，睡一会儿就好了。”
殷成风的表情有些扭曲。
这么长时间以来，张齐爱女的谎言早就已经被戳破，张青月在张家时的日子想必过得并不好，或许比他想的还要不好些，本来嫁给了他应该是终于脱离苦海，却不想，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就把人家的“老毛病”都给弄发了，抛去事实不谈，他这个夫君做的可太失败了。
这一早一晚的，他也想通了，不管张青月是因为什么跟他成亲的，既然已经成了亲睡在了一张床上，那就是他的人了，只要他好好的对待人家，还怕张青月没有真心交付的时候？
想想一个柔弱女子，想要达成执念，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她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呢？终究是形势所迫，姑娘还是个好姑娘的。
这么一想，也是真的很可怜了。
张青月不知他复杂的面色下是个什么样的复杂心思，只是按常理想，昨日殷成风生了那样大的气，想必此时也还在气头上。想来也是，他身为高门贵子，虽是庶子，却也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自己与他成亲已经是高攀了，他没有嫌弃，自己却动机不纯，这种被愚弄的屈辱愤怒，若是换做个脾气稍大的，把他当场掐死也不为过，殷成风只是摔门离去，已经是非常的留情面了。
张青月手指轻轻揪着被角，沉默下来，免得多说多错。
见到殷成风，张青月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又想到刚才的办法根本不可行，其他的都无妨，自己一死倒是干净了，可是殷成风呢？这件事闹大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受人愚弄，大张旗鼓的娶了个男人回家，别人会怎么看他？殷成风还这么年轻，有这样的丑闻在前，以后的婚事要怎么办？
他已经很对不住殷成风，怎能再这样的去坑害他？
可能是他张青月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就是要吃尽了百苦才能走得脱的吧？而现在可能还不到时候。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殷成风坐了一会儿，见张青月的眼皮几次三番的垂下来，又强行睁开，有些于心不忍，便清了清嗓子，当先道：“你还在生气么？”
张青月强打起精神回道：“没有，青月有错，怎会生气？”
殷成风却不信：“你自己也说了，你一生气，就想睡觉，现在你睡都睡不醒，还不是心中有气没消。”
他想着这件事，又觉得张青月可怜，这是个什么“老毛病”呢？分明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的无奈之举罢了。
早早没了娘，自小受人欺负，既无人替他出头，又无力保护自己，只能通过“睡觉”这种看似荒唐的法子来自我消化，排解心中苦闷。
睡觉既不能治病，也不能让人失忆，怎么可能“睡醒了不开心的事就忘了”？不过就是用“睡觉”来做为一个期限，自己迫着自己强行不去想了而已，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成了所谓的“老毛病”了。
从前的事他改变不了，可是现在人在他的身边，他不想让张青月再靠这样的法子来进行自我排解和保护。
张青月有些无奈，他有错在先，哪有那个资格去生气？只得再次解释道：“真的没有。”
殷成风却是不信，越发心疼他好像寄人篱下一般生气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生，于是迫切的想要说一个让他能开心些的事来哄他，他抬手挥退了竹苓，待门被关上了才道：“你莫生气，今日一早，我已经派了人去追张齐，他们都是些武功高强之人，一路快马加鞭，想来能在张齐到任之前截下骨灰。”
张青月猛的抬起眼来，怔怔的看着殷成风，眨眼间豆大的眼泪就成串的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