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栾亭的呼吸因为愤怒而变得急促,刚才跟皇帝较过力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忍不住捂着唇再次低咳。
长孙星沉大惊失色,生怕他再咳血,连忙上前端茶倒水、抹胸拍背,又把殷栾亭轻握着的手掰开,确定手心里面没有藏着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殷栾亭余怒未消,正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抬手推开他,又道:“我殷家世代忠良,你却想让我背负弑君之名……我爹原与我说,因为我的战功,殷家祖坟尚有我一席之地。可你,是想让我将来当个孤魂野鬼么?杀人诛心啊长孙星沉,你这是陷我于不义!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
长孙星沉见他气得如此,又去摸他胸口,解释道:“我没有……我立了遗诏,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站在墙角的傅英欲哭无泪,完了,真的会被灭口的……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再退出去,只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墙角,努力屏住呼吸。
殷栾亭再次挥开皇帝的手道:“没有人会知道?难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吗?身为人臣,手染了帝王之血,我……”
长孙星沉怕他继续生气,嘴快于脑的大声道:“我错了!”
这一嗓子太过洪亮,把愤怒中的殷栾亭都镇住了,墙角的傅英默默的捂了把脸。
长孙星沉试图解释:“我不也是想让你出口恶气么……”
殷栾亭皱眉道:“我出什么恶气?”
长孙星沉顺嘴道:“你心眼儿小,生了气,要是不把气撒出来,就要憋个大的,比……”
【比如送骨灰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不过他猛然住了嘴。
完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当着一个小心眼儿的人的面说人家心眼儿小,怕不是要完。
傅英一声微弱的叹息。
殷栾亭眯着眼睛看长孙星沉。
长孙星沉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或许,应该摆个欲哭无泪吧?
他顶着一张带着巴掌印的欲哭无泪脸,有气无力的道:“天凉了,你穿得少,不要在这坐着,回床上吧……”
殷栾亭这才觉出冷来。
他刚刚起身,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不觉得,一经提醒,才感到浑身冰凉。
他极轻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向床边走去,只是起身太急,才走出一步,眼前便是一黑。
长孙星沉见他身子轻晃了一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一步抢上前去一把将人抱起走到床边,动作极轻的放到了床上。
【栾亭真的很瘦了,这样抱起来竟然不怎么费力,该找孟清给他研究专门的滋养食谱。】长孙星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那把染了“龙血”的短剑就扔在床边。
殷栾亭扫了一眼那短剑,又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胸口还洇着一团血迹,不过因为殷栾亭及时奋力收剑,伤口并不深,这会儿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冷静些许后,殷栾亭的心中再次被后怕所占据。
这个位置,若是再深些,眼前这个正在赔着小心的男人怕不是真的要入皇陵了。
他是对长孙星沉有怨,但从未想过要伤他,更没想过要他死。
长孙星沉刚才说,并不是想要寻死,只是想让他“出口恶气”而已。
是什么让这人认为,自己已经恨不得让他死了?
无论对他们的未来做何决定,无论他对他们的感情有多么失望,这些年的真情实感,也终究不是假的。
看着长孙星沉认真的神色,殷栾亭的心中一叹,忍不住抬手按住自己单薄的胸口,那里,正一抽一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