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秋!你没死?”柳青云惊喜地看着这个他上一秒还恐惧的人。

  “你认错人了!”苍邪表情骤然狠厉起来。

  “你刚才明明还喊我做师父的。”不知道为什么,柳青云底气也足了许多,就好像他坚信,禹秋不会伤害他。

  “那不是我喊的。”苍邪狞笑完,脸色忽然一变,黯然失色道:“是我喊的。”

  “?”柳青云满脸疑云,“我说的就是你啊。”

  “不是我。”苍邪扬起嘴角坏笑。

  继而又拧着眉头,“是我。”

  “你和你……不是一个你吗?”

  “我们是一个人。”

  “你们……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你们”怎么着也不止一个人吧,难道说是合二为一了?

  “我是人,他不是人。”

  柳青云看出这次说话的应该是禹秋。

  “他不是人那是什么?”柳青云问。

  “我就知道,你从没把我放在心上过。”苍邪笑了,柳青云知道,说话的又不是禹秋了。

  柳青云想了一圈,他小说里面还有哪些打酱油的角色,结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问道:“好吧,我不记得,那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你猜。”

  猜你大爷。

  柳青云心里骂了一句。

  “禹秋,你告诉我,他是谁?”柳青云道。

  苍邪变了脸色,刚要张嘴,那张脸扭曲着,又愣是笑了出来。

  “也许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苍邪说着,张大嘴,又要来咬柳青云的脖子。

  冰冷而尖利如锥子的牙碰到自己肌肤的瞬间,柳青云浑身一颤,感受到牙在皮肤上的深入,再不制止就真的要见血了。

  柳青云忍住痛,大喊道:“我知道了!”

  苍邪停住动作,“你记起来了?”

  “你叫苍邪……又吸人血,还不是人,那你肯定是苍蝇的好朋友……蚊子对不对?”柳青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正确,“你是不是之前什么时候吸过我的血?”

  “我吸过你的血,但我没有蚊子那么讨厌。”苍邪兴趣索然地说道。

  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比蚊子讨厌?估计也好不到哪去。柳青云现在脑子里只有蚊子,再想不出他还被谁吸过血。

  “禹秋,你怎么会跟他混为一体的?”柳青云尝试性地喊了一声问道。

  他这一喊,禹秋果真就出现了,“青云师父,是万骨窟。”

  “你在万骨窟遇到了他,所以就没死吗……”柳青云说着,眼睛小心瞥着苍邪,还是一脸落寞,看来没变回去,柳青云趁机问道:“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没给禹秋说话的机会,苍邪又变了回来,“现在我在他身体里占了上风,他只能听我的。”

  “那你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柳青云语气冰冷,对待这种反派人物,他自认为自己必须得有气节。

  “我要你。”

  “要我干什么?”柳青云嫌恶地看向苍邪,“不会是想让我当场给你表演你脑子里那些东西吧?”

  “你想多了,”苍邪修长的手指滑过柳青云的脖子,“我没你徒弟那种嗜好,我只要你的血。”

  “《玉扪经》你真的不要了?”柳青云还是不肯罢休,他不要《玉扪经》,那诅咒不就转移不了了嘛。

  “不该想的东西都在禹秋脑子里,我不需要。”

  “你们不是共用一个脑子?”

  “一个脑子分开用,我给他留了块地,专门放着你们俩那点秘事。”

  “禹秋,对不住啊。”柳青云不免叹了一句。

  禹秋从前就对柳青云和江天歌之间的那点事厌恶非常,如今又让他脑子里都装着江天歌如何肖想他师父的画面,那他难受得岂不是想去死?

  “《玉扪经》我给你找来了,是你不要,我的毒你总得给我解了。”柳青云始终没忘他来这的目的,“再说了,你也不想吸有毒的血,不是吗?”

  “你的毒,没有解药。”苍邪笑得灿烂,柳青云却想打爆他的头。

  “那不过是我加的一点佐料,我喜欢带着独特气味的血。”苍邪说着,咽了一口口水。

  “可我要是死了呢?”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变成我的人,离不开我。”

  柳青云似乎预感到他后面会说什么,睨视着他,“你想拉拢我?你知不知道,把我变成你的同类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上一个这么做的人,他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那是他蠢。”

  “噢?那你聪明在哪?”

  “我会给你想要的。”

  柳青云冷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力量。”苍邪见柳青云依旧一脸不屑,又加了一句,“可以保护别人的力量。”

  柳青云自己没有感觉到,他的脸色已经在慢慢凝固,他继续嘴硬,“我要是想要那玩意儿,也就不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苍邪摇头不信,“你对你徒弟很上心呐。”

  “那是我徒弟,我当然得上心。”

  “那我呢?”苍邪忽然正经。

  柳青云一时竟看不出那到底是苍邪问的还是禹秋问的。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苍邪随即笑了出来,“我会给你力量,甚至是比你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得听我的话,当然,如果你不听,我也有办法让你听。”

  “你有那么厉害吗?”柳青云并不认为苍邪能比有灵力的自己强多少。

  “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你和我别了多少日了?我的力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苍邪说着,脸上似笑非笑。

  只是一个眨眼,柳青云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周围什么时候刺入了天光。

  反正等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已经从黑洞洞的屋子里瞬移到了哪座不知名的山头上,四下云雾翻涌,寒风如啸。

  “你的力量是怎么来的?”柳青云知道,其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堪的勾当,要不然他不可能进步得这么快。

  “采天地之灵气,汇聚于我一人之身。”苍邪张开双臂道。

  柳青云直接戳破苍邪的伪装,“你吸了别人的灵力?”

  苍邪也不否认,“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贡献给用得到的人。”

  苍邪看向柳青云,“是非伦理由不得你教我,你又何尝比我好得到哪去?”

  柳青云默然,并不否认。

  “当年你一双手屠戮掉上千人,我可是亲眼所见过的。”

  那段往事,柳青云自然比谁都记得清楚,在别人看来那是他脸上的一块疤,而于柳青云而言,当年的种种,他从未有一刻的后悔。

  “好,我答应你。”柳青云负手而立,目色淡然,“你保我一命,给我力量,我给你血,还为你办事。”

  “太好了,”苍邪欣喜地握紧柳青云的双肩,“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柳青云极目远眺,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历史总是这么惊人的相似。

  “徒儿,为师又回来了。”柳青云想到江天歌,嘴角不禁噙了一抹笑。

  *

  远在百里之外的翠取山,阳光冲淡了伏兽林里的阴影,穿过雾气腾腾的谷面,一直照到谷底。

  那个铁麒麟曾经生活过的山谷,自铁麒麟走后,里面的花草树木没了“磨人精”的打扰,长势喜人。

  那日江天歌随着泪言和陆山桐一众上山,把人救下之后,去和泪言的爹墨老昏接头。

  按照计划,泪言和陆山桐上山把人救下来,墨老昏则负责去找地方安置他们这一大群人。

  但是墨老昏带着一小波人上外面摸了一圈,人多眼杂,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所以最后还是打了个空手去接泪言他们。

  最后还是蒙澄提议,翠取山上虽待不了,但翠取山里还有条谷,那些魔兽至今不敢踏足,于他们而言无疑不是个好的藏身之处。

  于是,一群人躲着那群逐渐恢复了体力的魔兽,偷偷潜入谷中。

  谷里雾气夹杂着水汽,氤氤氲氲,大伙儿想生个火,结果连火都点不着。

  几个领头人不得片刻休息,晚上救完人,白天又得商量着怎么讨回他们的家园,还天下一个太平。

  其他人则围坐在他们后面,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讨论。

  其中,泪言、陆山桐和蒙笑卿坐在人群最中间,老一辈的晁剑宗、蒙澄和墨老昏则坐在他们后边。

  泪言:“苍邪的势力发展的很快,谁知道他下一步又想干什么?”

  陆山桐:“依我之见,他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猛,最主要的就是利用了人性,上清派的助梵,我派的石裴南……”

  说到这,陆山桐才反应过来铸剑门的情况有些不同,一时卡住,没接得下去。

  蒙笑卿笑道:“我派的兽性。”

  陆山桐神色依然严肃,点头道:“总而言之,危机的出现,并非一时之果,其端倪早已显露,只是我们从未察觉。”

  “你的意思是我们沦落到今天是自作自受吗?”泪言问。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陆山桐没注意到泪言的怒气,继续对她解释,“我想说的是,昨日之因是今日之果,今日之果也会成为明日之因。”

  泪言盯着陆山桐,表情十分认真,“你的话……我听不懂。”

  “我想,他的意思是时势造英雄,也许正因为有这么个危机的出现,所以才有我们这群人的出现。”蒙笑卿道。

  泪言带着别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你看着挺傻,没想到有时候还挺机灵。”

  蒙笑卿嘿嘿笑了两下,“我和你爹一样,大智若愚。”

  “不,我爹天生脑子缺根筋,要不然他也不会改名叫墨老昏。”泪言很正经地反驳道。

  坐在泪言后面的墨老昏听了,脸上不但没有愠色,还憨憨地对蒙笑卿笑了几下。

  蒙笑卿回了他一个憨笑,凑近泪言问:“话说,那是你亲爹吗?你也姓墨?”

  “当然是我亲爹,不过我姓齐,随我娘,不行吗?”

  蒙笑卿竖起大拇指,“你爹够深明大义!”

  转而又道:“还好我不跟我娘姓。”

  “什么意思?”泪言问。

  “我娘姓晁,要不然我就叫晁笑卿了,这名儿要说出去,别人指不定还以为是我嘲笑他呢。”蒙笑卿说着,被自己逗乐儿,他拍着大腿自顾自哈哈几声笑。

  他后面坐的蒙澄脸已经垮到了地上。

  泪言板着脸,“一点都不好笑。”

  再看向陆山桐,不想,这人平时看着挺正经,这会儿也在偷笑。

  “你笑什么?说正事呢,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山桐脸上的笑说收就收,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平静地说道:“当务之急先解百姓之危,让他们知道苍邪的阴谋,然后能团结起来,一起抵制毒药水。”

  “抵制毒药水有什么用?”蒙笑卿终于问了句正经话。

  “首先,毒药水对百姓的身体和精神肯定是有大危害的……”

  泪言说完前半句,陆山桐接着道:“其次,苍邪就是靠吸人精气来提升自己的法力,这毒药水和之前赵北罡炼制的还不一样,这次老百姓喝了之后,体内的精气会自动挥发到空气中,苍邪即便站在十万八千里都能通过空气,将那些精气吸入自己体内。”

  提到赵北罡,一直目光呆滞的晁剑宗忽然有了反应,开口问:“苍邪和赵北罡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们暂且没有查到,苍邪出现的很莫名其妙,他的来历目前尚无人知晓。”陆山桐回道。

  晁剑宗没有回应,看了陆山桐几眼,低下头,陷入沉思。

  “你们想怎么让百姓相信你们的话?”蒙笑卿问。

  “等。”泪言和陆山桐不约而同地说道。

  蒙笑卿还是一脸茫然,“等什么?”

  他身后的蒙澄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到蒙笑卿肩上,“儿子,这话你也听不懂?当然是等一个时机了,亏你爹我这么精明,你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

  “那你的意思是说娘笨咯?”蒙笑卿当即反驳。

  蒙笑卿他娘去世的早,如今只存在于蒙澄的心里,饶是这样蒙澄也不敢放肆,语气弱下来,“不敢。”

  墨老昏看着,忍不住替蒙笑卿说话,“我觉得笑卿这孩子挺聪明的。”

  泪言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也就比你聪明。”

  一群人哄然大笑。

  笑声传到叶风吟耳朵里。

  他看中了谷壁上几棵长势极好的桃花树,正要过去看看,却被那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一脚不慎,险些跌下去。

  幸好上霄动作快,飞过来又把他前倾的身子给推了回去。

  叶风吟以为上霄是受了江天歌的指派才来救自己的,四下里一看,却不见江天歌的身影。

  这下他才明白过来,是上霄自发而来救的他。

  上霄重回故地,心情大好,江天歌感应到了它的激动,便放它出来,随便它到处玩。

  上霄本来想带及云一起,可及云被江天歌扣下,上霄便只能独影而去。

  叶风吟看着剑身如墨的上霄,心生喜欢,忍不住伸手去摸。

  指尖还没触及上霄剑身,上霄一个激灵,一道红色剑气随之打出,叶风吟直接飞出去,直直地一头栽到地上。

  而江天歌呢,没有兴趣和那群干大事的人为伍,此时寻了个地,手捧及云,对着这柄剑发呆。

  也不知是记起了什么,还就是无意,江天歌现在坐的地方正是当年他和柳青云在谷底一起过夜的那块小平地。

  不远处,小狐狸絮絮耷拉着耳朵,坐在地上,手撑着脑袋,抬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