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位上尊离开幻月殿后,江天歌立在殿中,还是没有离开。

  净一也不动身,像是早已知道江天歌会有事单独找他,故意留下。

  “他们都走了,有什么就说吧。”净一看着江天歌,神色平淡。

  “掌门,赤焰派的势力已经渗入我派,若不将他们除掉,师父的安危依然存在威胁。”

  “早在三年前,门中有弟子变成人兽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门中其他弟子想必也已经与他们同流合污,三年过去,想再把他们找出来,恐怕不易。”净一道。

  “弟子知道,但为了师父,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安排可靠之人,暗中监视门里所有弟子的一举一动。”

  净一赞许道:“此事交由你,我很放心。”

  江天歌的交友范围并不比柳青云广,他所说的可靠的人指的不过就是禹秋,因为他是新入门的,江天歌才会认为他可靠。

  “你让我去监视门里的弟子?”练武场一侧,禹秋惊讶地喊出声。

  “小点声。”江天歌往周围扫了一眼,练武场是上清派每日人流最多的地方,就是大中午,也有不少弟子在练功。

  “我找你,是因为信任你。”江天歌道。

  “信任我?你就不怕我也喝过赵北罡的毒药水?”禹秋冷笑道。

  “你要喝过,就不会说它是毒药水。”江天歌露出自信的笑容,他现在更敢肯定,禹秋没有喝过。

  “为什么?”

  “喝过的人都称呼它为圣水。”

  “一个称呼而已,兴许我是故意这么说呢?”

  “你要真喝了,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也是,”禹秋知道自己没碰过那些东西,就连听说也是最近的事,他勉强答应了江天歌的计划,“门里这么多人,你让我一个人怎么监视?”

  “你不是还有一群朋友吗?”江天歌意指的是跟禹秋一起入门,关系又较亲近的那群人。

  “人数先不说,你让我怎么监视?”

  “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看住养吾居就行,任何试图靠近养吾居的人都算形迹可疑人员,我只要你监视他们。”

  “为什么只要守住养吾居?门里其他人就没有危险吗?”

  “他们的目标是师父,其他人,他们看不上。”

  禹秋撇了下嘴,神色有些不服,但又不得不服,他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嘴唇微启,欲语还休。

  江天歌只是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他开口,直接道:“此战过后,我保证让师父收你为徒,就算他不收,我收你,师父教我的没教我的,我都传授给你。”

  禹秋带着轻蔑的表情扫了一眼江天歌犹带稚气的面庞,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小孩,竟然也敢信誓旦旦地说当自己的师父,禹秋怎么想都觉得是个笑话。

  江天歌还了他一个更加张扬,轻蔑的笑容,“总有一天,我会超越师父的。”

  和禹秋说好后,江天歌随即也回到了养吾居,他让禹秋躲在暗地里,守住外面,里面嘛,就由他亲自守。

  这样里里外外都布了防,江天歌不信那些人还有可乘之机。

  当然,他守里面,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可以接近柳青云。

  养吾居里,柳青云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江天歌走到门外喊了他一声,里面却不应。

  江天歌的心霎时提到嗓子眼儿,他手已经放在门上,打算直接推门进去。

  而这个时候,柳青云却应了一声,刚好阻住了江天歌要冲进来的步子。

  “师父,你刚才怎么不说话?”自小便异于常人地沉稳的江天歌在柳青云面前总是不免大惊小怪,为了他,心脏每天都要起起落落好几次。

  “睡觉啊,又被你吵醒了。”屋子里面的柳青云语气里夹杂着不快。

  “师父,那我进来了。”江天歌又要推门。

  里面柳青云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你要进来干什么?”

  “师父,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江天歌说着,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柳青云脸上带着笑容的表情,只是想想,江天歌不觉地也露出了微笑。

  只可惜,江天歌这个来送温暖的,当头就被柳青云泼了一头冷水。

  柳青云也不问是什么,只道:“放外面。”

  江天歌为柳青云冷漠的态度很是神伤,不过,转念一想,他也能理解,柳青云错手杀人,现在心里肯定还是难过。

  这也是江天歌为什么要现在把东西给他的原因,他希望柳青云在看到那东西之后,心情会好起来。

  “师父,那我放外面了,你记得来拿。”江天歌说着,掌心化出一做工精致的翠色玉瓶。

  “知道。”

  “师父……”江天歌想看看里面的柳青云,只因一门之隔,他的眼睛只能直勾勾盯着门,那出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那门有什么感情。

  “还有什么事?”柳青云不耐烦道。

  江天歌抬头,望向远处直耸入云的人山的方向,那年柳青云送他的生辰礼物,江天歌每每想起,眼底总会多一抹绚烂。

  “师父,生辰快乐。”江天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

  “生辰?”躺在床上的柳青云蓦地坐起身,心里道:“我都不记得我哪天生辰,他怎么知道的?”

  “你把捡到我的那天当做我的生辰,那掌门捡到你的那天自然也就是你的生辰了。”江天歌在门外道。

  他早从净一那里知道了柳青云的“生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为他庆祝,今天终于有机会了,然而各自心里都有事,门派里又不太平,造化就是这样弄人。

  江天歌说完,也没期待柳青云会有什么反应,静默着站了一会儿,转身正要离开,大门却嘎吱一声打开。

  像是自己的心门被打开了一样,江天歌回过身望去,看到出现在门里的柳青云,心跳速度急剧加快。

  柳青云头发稍有些凌乱,几缕柔软的乌发垂在身前,温润的五官下掩藏着道不明的倦色。

  “什么东西?”柳青云一只手扶着门,低头看到了江天歌放在地上的翠色玉瓶。

  “是酒,”江天歌笑道,“我在回来的路上抓到了只小妖怪,他给了我这瓶酒,让我放他一命,我本来不想答应,但他又说这酒如何如何好,我想着师父你一定会喜欢,就答应了。”

  柳青云听到是酒,两只眼睛顿时放光,他“嗯”了一声,将玉瓶拿起来看了看。

  这玉瓶上雕了荷花,看着着实精美,只可惜小了点,瓶身比柳青云的拳头还要小。

  不过,浓缩是精华嘛,里面装的肯定是美酒。

  “很好,果然是我的孝顺徒弟。”说完,柳青云就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钻回屋子,开始品尝。

  看到柳青云笑了,江天歌的心里也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如果能让师父日日这样开心就好了。

  江天歌思绪渐而飘远,想象着自己和柳青云永远在一起的快活日子。

  然而,江天歌才陷入幻象,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突然大开,那只翠色的玉瓶,从屋里腾空而出,一直往前钻,飞到竹林里才被竹子给拦下来。

  还没等江天歌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门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合上,紧接着里面传来柳青云十分不快的声音:“什么酒?确定不是毒药吗?”

  江天歌跑到竹林边捡起玉瓶,打开闻了闻,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江天歌皱了下眉头。

  他没喝过酒,也不知道酒闻起来是什么味儿,但想想也不该是这股诡异的香味儿。

  看来是被那小妖骗了,江天歌难平心中之愤慨,徒手竟如捏软柿子似的将玉瓶捏碎,玉瓶里的青色液体,霎时从他指缝间溢出。

  一股更诡异浓郁的香味随即以江天歌的手为源头,朝院子的四面八方散去。

  “见了鬼。”江天歌实在忍无可忍,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骂是骂得痛快了,骂完之后,江天歌还是得乖乖去洗手。

  一下午,江天歌的手被他洗得都快脱了一层皮,可那香气像是缠在了他身上一样,怎么洗都洗不掉。

  为此,江天歌还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可那香气还是丝毫都不曾减淡。

  江天歌一直郁闷到晚上,夜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想见,更不敢奢望柳青云还会梦游着来找自己。

  可惜,人呀总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江天歌早早地灭了蜡烛,盖好薄毯,在床上躺得好好的,房门却一下子被人粗鲁地推开。

  江天歌像是只受了惊的小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去,柳青云的身影随即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师父。”柳青云一靠近,江天歌马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生怕自己“漏气”似的,卷着毯子,活活把自己变成了条毛毛虫。

  江天歌知道柳青云是在梦游,脑子转不动,就算闻到了什么,第二天也不会记得,但他就是不想让柳青云闻到,这是他作为一个男子汉的自尊。

  然而,柳青云进来后就往他身上蹭,江天歌只能卷着毯子一直往床里边退,“师父,我今晚不方便,你要睡,就在我旁边躺下吧,千万别碰到我。”

  柳青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动作照样不停,江天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伸出不是香气源头的左手,按住柳青云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手。

  “师父,乖乖躺下。”江天歌哄小孩似的,语气里带着宠溺。

  柳青云像是终于听懂了话,定住,抬眸看着江天歌。

  江天歌回视着他,夜色如墨,月色也薄得如纱,两人即便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江天歌早已把柳青云的音容笑貌刻在了脑子里。

  只要知道眼前就是他,江天歌就能自动描摹出他的五官,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柳青云身上总有一股魔力,吸引着江天歌,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江天歌顾不上那么多,身子往柳青云怀里倾。

  不想,近在咫尺的柳青云却突然开口:“洗得这么香,就是特意等我来的?”

  江天歌的身子僵硬得像块板子,猛地往后一弹,“师父,你不是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