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一领着弟子上泉奚山协助兰午派彻查人兽一事,然众仙门联合,顺藤摸瓜,最终却只摸到了一个据点。

  他们找到那片山谷时,除了看到满地血迹,以及一些人和兽身体的残骸以外,再无其他发现。

  一众人分头又搜查了数日,可线索就这么断了,再没有接上。

  净一身为掌门,不宜在外逗留过久,而兰午派掌门路旬昌也没有过多精力去追查此事,铸剑门掌门晁剑宗更觉此事实在是他们大惊小怪。

  大家都没了继续追查下去的意愿,于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然而,可以称呼在场所有人为一声前辈的江天歌却不以为然。他劝说三位掌门一定要将此事摸清,绝了后患,路旬昌和晁剑宗两个人摸摸鼻子,不说话。

  净一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早到了该飞升的境界,人间的事于他而言可以说是再无瓜葛,一直拖着这副束缚住灵魂的躯壳奔波,只是想给柳青云留一个清明的未来。

  如今得及早赶回山上调养生息,不然只怕身体吃不消。

  不过江天歌这么说了,他也觉得甚是有道理,就没有驳他的意,反倒问江天歌有什么主意。

  少年人心比天高,江天歌执意留下来,要将事情查清,还说什么不查明白就一日不回山。

  净一只当他是一时热血上头,时间久了,如果真查到什么,倒是为天下做了件好事,如果什么都没查到,相信这孩子受挫,也会乖乖回山。

  净一答应了他的请求,把江天歌留在兰午派,托路旬昌代为照看。

  路旬昌也极喜欢江天歌的心性,自是欢迎。

  将江天歌安置妥当后,净一带领其余弟子回了山。

  柳青云得知江天歌没回来,心里有些失落。

  江天歌不在,养吾居里静得让柳青云愈感无聊,又不能下山,日日还要砍柴,这日子嘛,实在是苦得让柳青云欲哭无泪。

  柳青云几次向净一提议要亲自去兰午派把江天歌带回来,当然,柳青云这么说,还藏着其他小心思。

  净一不用猜都知道,柳青云是想借机下山玩乐,所以几次都否决了柳青云的请求。

  净一认为,带江天歌回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因为净一心里坚信,这孩子在外面受了挫折就会自己回来的,况且有路旬昌照顾,更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就这么等啊等啊,三年过去了,在净一眼中,一受挫就会回来的江天歌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除了会跟净一通书信,报告他查探到的消息外,半只脚都没有踏上过少衿山。

  三年时光,青山未老,容颜不改。除了少衿山上的树更葱郁了些,于修仙人来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

  不过,少衿山上一直有个例外存在。

  柳青云,一个在净一面前不折不挠,念着要去把他的好徒弟给接回来的“好师父”,为了得一次下山的机会,不仅嘴皮子都磨破了,就连人都恨不得成了怨妇。

  可净一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柳青云被拒绝得麻木了,后来每日就当是例行问候一般,朝净一行个礼,问一句,也不等他答,自顾自又退出去。

  一天之中,柳青云除了少许的练功时间,大部分时间实则都耗在了砍柴上。

  净一说过,柳青云的性子一日不改,这柴他就一直砍下去。

  比起练功,柳青云倒更喜欢砍柴,便也就这么安然接受了。

  又是一年夏天,烈日当头,柳青云身着一身青白衣,从青山上走来如从冰窟而去,带着满身清凉。

  青山间,点点阳光从树叶缝隙间筛下来,在柳青云如玉雕刻般的面容上一点点往后退。

  他一头乌丝如瀑布随着轻舞的衣袖一起极富韵律地摆动着。

  三年未沾滴酒荤腥,柳青云整个人如被洗透了一般,一身灵气逼人,站在那就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碧玉,无任何杂质。

  这副身体,除了让柳青云现在凉快点,他并没有感觉到还有什么好处。

  只有净一,看着在自己的努力下,让柳青云回了正途,脸上的褶子笑得又多了几道。

  柳青云身后背着一小捆柴,这是他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要说这一小捆有多少,这么形容吧,就是让一个三岁小孩背上背着,都会觉得这柴实在少得有些寒碜。

  柳青云自诩砍柴不是为了柴,为的只是一种心境,净一由着他“有理有据”地偷懒。

  就是门里弟子笑他,柳青云也以其达到的旁若无人的境界,浑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柳青云背着柴路过练武场,场上不少弟子顶着大太阳还在练武。

  柳青云无意中扫了他们一眼,不想,他这一瞥,正好对上了哪个不知名的弟子的视线。

  那人看出,柳青云这一眼里充满了蔑视和不屑。

  “你站住!”那人朝柳青云喊了一声。

  那人不点名不道姓,柳青云也没想到会有人叫他,只是继续往前走。

  见柳青云不把他的话当回事,那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剑指引着飞到柳青云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有事吗?”柳青云这才回过神,扭头看向那人。

  “禹秋,别惹事。”被叫做禹秋的男人身后有人拉住他道。

  “你就是柳青云?”禹秋挣开那人的手,瞪着眼睛看向柳青云。

  禹秋与柳青云年纪差不多,一身湛蓝色道袍,长得并不瘦弱,但长相却像是浸染过笔墨的文弱书生,五官端正,斯斯文文的。

  瞪起眼睛,故意摆出的凶厉,完全和他的形象不搭。

  “我是,你有什么事吗?”柳青云自知没惹那人,也就问心无愧,坦然地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比试一场,敢吗?”禹秋问。

  柳青云问:“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试?”

  “我想看看,让掌门另眼相看的人究竟配不配得上他的器重,还是说,你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和利嘴,用一些花言巧语迷糊人。”

  “你就当我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吧。”被人说长得好看,柳青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至于别人认不认为他厉害,他一点都不在乎。

  禹秋冷笑,伸手将拦在柳青云身前的剑召回,“你不敢?”

  “我只是觉得没有意思,谁赢谁输很重要吗?如果你非得要赢我,那我认输总行了。”柳青云说罢就走。

  “看来传闻都是假的咯,还什么天下第一的修仙门派,门里居然把这种弟子当成宝,想来掌门也只是个徒有其名糊涂蛋,大家留在这再勤奋也出不了头,还不如趁早散了,另投他派吧!免得耽误前程!”禹秋讥笑着对其他围观的弟子道。

  禹秋这话明显是来砸场子的,可他诋毁上清派,旁的弟子听了竟也没有一个出来为上清派说一句的,他们的沉默表明,他们认同了禹秋的话。

  这群人多数都是上清派最新招的一批弟子,他们上山后听说了柳青云的传闻。

  这些人一个个对自身实力都相当自信,自觉掌门该器重的人是自己,谁知道上山之后只是日日练基础功,连掌门的面都没见过。

  再看那个被掌门捧着的柳青云,日日不务正业,砍柴跟绣花似的,生怕身上多背了一根,还一日早中晚各一次从练武场上示威似的走过去。

  这些弟子看了,早已用眼里的怒气不知把柳青云分成了多少块。

  也就是禹秋光明正大一点,今天终于忍无可忍,提出要和柳青云比试一场,好杀杀柳青云的威风,以扬自己之志气。

  听到禹秋侮辱上清派和净一,柳青云的步子顿住。

  生气了吧!

  禹秋大喜,摩拳擦掌等着柳青云出招。

  不想,柳青云回过头,漠然说道:“此派确实是徒有虚名,此派的掌门也确实是个老糊涂才会看中我,你们要是不服气就趁早离开,免得日后还要受更多气。”

  柳青云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其实,你们介意的也只有我,如果你们能一起请命让掌门把我逐出师门,我倒觉得可以两全其美了。”

  禹秋万万没想到柳青云会这么回答,气得牙齿打颤,“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

  “今天,我就代表全派弟子教训教训你!说好了,若你倒在了逐月剑下,你就当着全派弟子的面爬出上清派!”

  禹秋的佩剑名叫逐月,这是一把做工精致的软剑,剑刃银白如霜打过,即使没有日光,也能在对手脸上映下一道冷厉的白光,看着甚至比及云还要更张扬几分。

  “你要是能打败我,别说爬了,你让我滚下少衿山都行,当然,前提是你得跟掌门说好了,让他到时候别来拦着。”柳青云有了兴致,眉眼笑起来弯得跟月牙一般。

  “掌门要是长了眼睛,自然也不会拦着你这个废物。”禹秋说罢,手中的逐月带着一阵破风时发出的尖锐的剑吟声朝柳青云刺去。

  逐月的剑气带着逼人的寒意,所过之处,风丝恍如凝固,然而,也就在顷刻间,随着剑身飞走,凝固的风丝又如倾覆之大厦,坍塌在地,化成一地霜雪。

  不少弟子没来得及退开,被剑气波及,随即人如在大雪天走了一圈一样,眉毛头发结了一层冰花。

  看着攻势煞是强劲的攻势,可柳青云只是弹出一指,将逐月剑身上带着霜震落,接着又用二指将剑身夹住,禹秋及手里的逐月便动弹不得。

  “若是你输了,又该如何?”柳青云表情轻松地问道。

  “任你处置,做牛做马都行!”禹秋的手被柳青云刚才那一弹,震得没了知觉。

  柳青云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不跟我抢着砍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