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暗暗记下藏钥匙的位置, 悄摸摸离开,回到南边院落一看,成九河正蹲在自己厢房前, 也不知等了多久。

  成九河见到她,立马站了起来, 张了张口, 又环顾一下四周。

  “进来说。”

  崔小宛开了门, 率先踏进去,成九河也跟在其后。

  她先进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成九河将门关上,面如菜色。

  崔小宛喝了口水, 抬眼看他, “你不是跟着贺成叙么?怎么这时才回来?”

  算算时间,距贺成叙回来已有两个时辰了。

  “贺成叙出府衙时吩咐小厮去办事, 我犹豫了一下, 心想他反正是要回府了,不如跟着小厮, 说不定有别的收获。”

  成九河拧着眉, 将傍晚所见全说了出来, “我跟着小厮到了城东一处宅邸, 看着小厮进去了, 我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人, 更怕暴露行迹连累将军,便只在外头等候。”

  崔小宛拿着空杯子在手上把玩,“你还考虑得挺周到。”

  成九河闻言笑了笑, 脸上却是一片苍白。

  “没等多久, 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待天黑,有几人拉了几辆板车出来,上头搁着几个大麻袋,其中一个麻袋口子没收好,我隐约看到一只女人的手垂了下来。”

  “我跟了上去,发现他们把麻袋全都送去郊外,沉进河里了。”

  崔小宛神色一凝,将手上的杯子搁在桌上,“那个宅邸在何处?”

  说完又站起身,“算了,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城东,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

  洪水过后,这里有许多人家搬去了隔壁州城,一路走过去,没有一处房屋有亮光,整条巷子漆黑一片。

  成九河走到一半,脚步一顿,指了指前面一座普通的宅邸,“就是那间。”

  空气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若有似无,待他们接近那座宅邸,这味道越来越浓。

  再走近几步,他们都听到里头隐隐传来说话声和哗啦的水声。

  “唉,脏活累活每次都是咱们干,这万一有人从这路过,看见了……”

  “门还关着,哪能看得见,再说,这一片的人家都搬得差不多了,不会有人留意。”

  崔小宛瞧见旁边有棵大树,枝叶茂密,树干粗壮,正好挨着这座宅邸的围墙。

  她轻巧一跃,搂住树干,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在那两人抬头前抵达一处枝杈,隐在树叶后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风声吧,你别一惊一乍的。鬼还怕恶人呢,他们死那么惨,一定不敢再来找我们。”

  “我又不是这意思。”

  崔小宛坐在树上,将茂密的枝叶扒开一条缝,观察着底下的情形。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各拿了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水。

  借着月光,她看见地上的水泛着淡红。

  “今日收尸,你都拿到什么好东西了?”

  “啧,这个!”

  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支银簪子,上头还镶了一颗鲜红欲滴的玛瑙,“别说,这帮人也是真有钱。”

  “富贵险中求,你看他们现在什么下场,有钱也没命花。”

  另一人从怀中摸出两枚戒指,“这枚是我从一位娘子袖中摸到的,还真能藏,先前他们都没搜到。”

  “你傻不傻,要是先前能搜到,也轮不到咱们了。”

  两人扫了一会儿,又提了两桶水冲下去,便落锁出门了。

  崔小宛在树上瞧着他们走远,一个翻身,从树上跳进宅邸,脚下溅起几点水珠。

  她没在院中停留,当即进去将整座宅邸搜了个遍,发现里头已经没人了。柴房堆着几条绳索,上面还沾了血迹,显然是绑过人。

  成九河在外头替她望风,等了许久,才见她出来。

  崔小宛出来后,面色沉郁,“里边一个人都没有,应该都被解决了。”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被杀的应当就是那几个贼匪的家人,在这当口,贺成叙不想冒更多险,也没精力看着那一堆人,杀了确实一了百了,反正那几个贼匪被关在贺府,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形。

  成九河有些懊恼,“若我当时进去……”

  崔小宛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他们人多,当时也有武器在身,你进去也救不下人,还会打草惊蛇。”

  说完这话,她吐了一口浊气,“回去吧,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这种感觉她也体会过,如果当时她能早一些,在火势起来之前进许府,也许还能救下一两个人。

  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想杀便杀了。

  殷沉,溯及源头,这两桩案子的幕后主使都是他。

  这人太可怕,就算佘凤在宫中身居后位,面对他也是如履薄冰。

  她一定得找机会把殷沉这老太监噶了。

  抵达变州的第四天,又一批米粮从余州运过来,贺成叙在崔小宛去找他之前,先候在了她厢房门前。

  崔小宛开门便是一怔,“贺大人,有什么事吗?”

  “下官就是来问一下,今日成校尉也要同下官一起去接应余州粮商?”

  啧,这贺成叙业务越来越熟练了。

  崔小宛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今日成校尉没别的差事,你若是希望他去,我便让他跟你过去。”

  “……那便多谢崔将军了。”

  贺成叙犹豫片刻,又道:“昨夜贺府遭了贼,不知崔将军可有听到动静?”

  崔小宛一脸肃然,“一定是仇天南的同伙!冲着那几个要犯来的。仇天南失手,他们又派了其他人过来。”

  “看来我得再调一批兵士过来替贺大人看着府邸。”

  贺成叙狐疑地看着她。

  他就是仇天南的同伙,怎么不知道还有其他可用之人?

  成九河在隔壁屋内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出来朝贺成叙行过礼,嘴上说着粮商可能已经到了城外,架着他往府门口去了。

  崔小宛目送两人离开,回屋换了一身衣服,蒙上面巾,溜出房门。

  她一路绕过贺府的下人,来到北面主屋,拿一把匕首,将窗户撬开,钻了进去。

  凭着记忆,崔小宛找到那个花盆,从土里挖出钥匙,拿到锦盒后,又放了一个差不多的进去,将柜门锁好。

  锦盒上还有个锁,钥匙在贺成叙身上。

  崔小宛也不纠结,当下开不了锁,便揣着锦盒悄摸回到自己厢房,随后将锦盒摆在桌面,拿大横刀比划两下,一刀劈开了。

  碎木块当中躺着一叠厚厚的册子,崔小宛捡起册子,略微翻了一下,发现这贺成叙把每一笔交易都记得十分详尽。

  殷沉负责打通朝中关系,提供情报,而贺成叙则是把中饱私囊的银钱分出一半孝敬殷沉。通常是换成飞钱,让仇天南送去晸京的。

  【佘凤】有这账本,再与殷沉过往的行踪一比对,应该就能将他定罪了,若是能再有个人证,便最稳妥不过。

  【崔晚】贺成叙跟仇天南都知道这事一旦被揭露,他们也是死。

  【崔晚】指望不上他们。

  【聂灵嫣】许奉天呢?

  【崔晚】我再好好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必要时让凤凤远程指导。

  【温如月】我有一个问题,你们不是说殷沉这人的武功强得可怕?那么,将他定罪后,谁能抓得了他?

  【佘凤】……

  【崔晚】这确实是个问题。

  崔小宛将账本收好,揣进怀里,想起昨夜的事,叹了口气,转身出门,进了关押贼匪的厢房。

  几人经过昨日的刺杀,对什么动静都敏感得很,听到推门声,皆是身子一颤,看到是崔小宛,反倒松了口气。

  崔小宛将他们口中的布条都去了,斟酌片刻,也不知这事能如何委婉,索性直说。

  “你们家人都已遇害,尸体全被沉进了河里。”

  几个贼匪一愣,其中一人撇了嘴,“将军说这话也没个凭据。您再怎么诓我们,我们也不会招出幕后主使。只要不招,他们就还是安全的。”

  崔小宛瞥他一眼,“你们被关在这,如何知道他们安不安全?昨日贺成叙都已派了杀手过来,你们还没清醒过来呢?”

  “你……你知道是谁指使的我们?”

  “知道,我不过要你们一份口供。”

  崔小宛坐在桌边,眸光黯下来,“他们把尸体都处理了,还将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了出来。”

  “其中有一支银簪子,簪头是五瓣银叶,上边镶了一颗玛瑙,还挺好看的。”

  “不可能!”

  崔小宛继续说,“还有两枚戒指,其中一枚是从一位娘子身上找的,材质看着像白玉,另一枚是金色镂空……”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人拿头重重撞了一下身后的木杆,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家玉娘……”

  “我儿子呢!我儿子还活着吗?他就五岁,头上扎个小辫,笑起来能看到虎牙。”

  崔小宛摇摇头,“我找过了,整座宅邸没发现一个活口,只有满地血水,和沾血的绳索。”

  几个汉子双目无神,有两三人低低哭了起来,泣不成声。

  “我当初……就不该让钱财迷了心窍,跟贺成叙做这勾当。”

  为首那个贼人也是愣了半晌,眼神麻木看向崔小宛,突然又变得狠厉“你放我们出去,我去杀了那姓贺的!”

  “想为他们报仇,便好好配合我。”

  崔小宛看向那两个还在低低哭嚎的,等了一会儿,他们才渐渐止住哭声。

  “洪灾过后,朝廷运了一批赈灾银过来,可是你们抢走的?”

  “是,但我们只拿了其中一箱,剩下的都运到鸡鸣山脚,便没管了。姓贺的说会有人拿走那批箱子,让我们别多事。”

  鸡鸣山……

  崔小宛默默记下这点。

  “其实那日将银子放到山脚后,我没忍住,偷偷返回去看过,但当我赶到那,却发现十几个箱子都没了。”

  “出林子就一条路,我一路并未见到其他人。”

  崔小宛眉梢拧了拧,“还有吗?”

  几人都摇了摇头。

  崔小宛见状,出门找几个兵士看着他们写下供书,自己骑马往鸡鸣山赶去。

  到了山脚,她看了眼周遭环境。这里上下山就只有一条道,而鸡鸣山上只有鸡鸣寺这一座建筑,百来名巍军夜晚便是宿在寺里。

  十几箱银子要藏在寺里,还要瞒过上百人,也得要那些僧人配合才行,难道说那些僧人也是同谋?

  【佘凤】太冒险,他没理由跟那些僧人合作。

  【聂灵嫣】会不会是随便找个地方先埋了,随后再偷偷挖出?

  【温如月】我竟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佘凤】多此一举,贺成叙也没料到会有人返回去看。而且随便找地方埋了也有点危险,山上有野兽,万一给他刨出来,不就全都暴露了?

  【崔晚】得,我还是上山看看。

  【温如月】注意安全。

  崔小宛将马拴在树干,步行上山,一路还不忘留意山路两边的地面,看有没有松过土的痕迹。

  可惜到了鸡鸣寺山门,也没发觉周遭的土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山门处正好有两个兵士,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将军,您怎么上来了?可是有要事吩咐?”

  “将军若有要事,就让成校尉通知我们了,肯定是来看看我们这段时日有没有落下操练。将军放心,我们都勤快得很。”

  崔小宛随口道:“我来看看你们伙食如何,住的环境又如何。”

  两个兵士对视一眼,原来是来关心他们的。

  崔小宛说完这句,抬步往里走去,两个兵士跟在身边,路上还不忘向她介绍寺里各院的功能。

  “这是我们平日住的厢房,八个弟兄一个屋,挤一挤也能睡。”

  ……

  “这是寺里的膳堂,鸡鸣寺的斋菜比外头荤菜还好吃,据说贺大人每年都会到寺里捐香火钱。”

  崔小宛眉梢微挑,“贺大人每年都捐了多少?”

  “不确定,但不是个小数目。”

  崔小宛挠挠下巴,陷入沉思。

  还真是越听越可疑。

  三人转了大半个鸡鸣寺,只剩最后一个地方没去。

  “这里是僧人宿处……”

  “他们平日是不是不让你们进这院落?”

  小兵士有些疑惑,“没说不让,也有弟兄进去过。”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索性直接问他:“寺里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们去不得的。”

  “我知道了。”

  另一人飞快答道:“鸡鸣寺后头有一处房屋,我们就没去过,其实也没不让人去,就是门上有锁,进不去。”

  “带我过去。”

  崔小宛跟着那个兵士来到一处小屋前。

  这座小屋与鸡鸣寺并不相连,离寺庙约有一里远,一个小和尚正在旁边拔着杂草,见到他们,只点了下头,便继续忙活了。

  小屋门上挂了把锁,崔小宛盯着那锁看了片刻,让其中一个兵士去找了块大石头过来。

  “将军,要大石头做什么?”

  崔小宛没回答,接过他手中的大石头直往锁上砸。

  “几位施主还请住手!这是佛堂!”

  小和尚说完这句,见崔小宛没有停下的意思,扔下杂草倒退几步,一溜烟没影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拽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回来,伸手指着三人。

  “住持,就是他们!”

  两个兵士也有些不解,但他们相信将军此举定有他的道理,便拦在住持跟前,不让他过去干扰将军。

  住持一把年纪,挤不过这两个青壮年,一时有些无奈,“这位施主,你与这佛堂有何仇怨?”

  崔小宛停下来看他,“你们鸡鸣寺里不是有一个佛堂?怎地还需要第二个?”

  住持捻着胡须,说话慢吞吞,“这是贺家的佛堂。贺家捐了许多香火钱,鸡鸣寺被他的诚心打动,应他的要求在寺庙后边又修葺了一座佛堂,只有贺家人才能进。”

  崔小宛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住持和小和尚都松了口气,以为崔小宛终于要停手,没成想又见她高高举起手上的石头。

  “哐”!

  锁头应声而落。

  崔小宛扔了石头推门进去,打眼便看到十几口大箱子,一一打开,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两个兵士跟在后边,看到此景有些咋舌,一人捡了一块银锭查看。

  “这……这不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吗?这应当是上一批赈灾银!”

  住持也在门口张望着,皱眉蹙眼,语气还是慢条斯理,“原来将军是在查赈灾银丢失案,老衲需得先说一句,鸡鸣寺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事与我们无关。”

  “有没有关的,先跟我们回去录个口供吧。”

  “录口供?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

  住持缓缓说出这句,还未点头答应,就被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着下山了。

  崔小宛喊了其余兵士过来,将这些物证一并搬下山,送到衙门去,摆在贺成叙跟前。

  贺成叙看着眼前的一切,当即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稳。

  他将崔小宛拉到一边,低声道:“崔将军,此事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回头我找人将您那份银钱送到晸京,您看如何?”

  一旁的衙差得了吩咐,拿了笔墨纸砚上来,铺在案上。

  崔小宛睨着他,指指桌上的东西,“认罪书,写吧。”

  贺成叙盯着桌上的宣纸,一动不动。

  崔小宛将大横刀抽出,直接戳在案上,一刀贯穿桌板。

  “别逼我动武。”

  贺成叙只得坐下来,依着崔小宛的吩咐,将自己的罪状一一写下,包括中饱私囊,勾结匪盗,杀人性命。

  写完,又被逼着在上边签字画押。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脱了力,倚在靠背上。

  不碍事,殷公公一定会替他脱罪,变州衙门也都是他的人。

  崔小宛将认罪书抽过来,看了一遍,塞进袖子里。

  这事她没有处决权,还是先赶回去回禀狗皇帝比较妥当。

  缴获的赈灾银,一部分入了变州衙门的库房,一部分发给参与修筑水坝的工人。

  崔小宛留了几人看守贺府,免得贺成叙畏罪潜逃,交代完这些,当晚便跨上高头大马,带着巍军浩浩荡荡往晸京的方向走。

  【崔晚】同志们,四天,我就用了四天,把上一批赈灾银找回来了。

  【聂灵嫣】还让贺成叙签了认罪书,还把他心腹关进大牢了,无伤通关!

  【佘凤】行了,你路上就花了七天,赶紧回来,我真不想再看到殷沉那张老脸了。

  【崔晚】马上,回程不需要绕路,大概四天就到了。

  崔晚连夜赶路,兵士们也都精神抖擞,原以为还要待上半个月,结果没几天就能回去了。

  此时,变州大牢。

  仇天南窝在墙角,闭着眼睛,听那两个狱卒闲聊。

  “没想到贺大人吞了这么多,整整十八箱,我还真以为是被山匪抢走的。”

  “别说了,还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处置呢。”

  “又是中饱私囊又是杀人,还能怎么处置。”

  仇天南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那个蠢货,居然让崔晚抓住了把柄。

  他面色铁青,看着自己的手腕,憋足了劲,骨头传出一阵嘎吱声,不到片刻,两只手都从锁拷里挣脱出来。

  缩骨功,他从小练的便是这个。

  等到狱卒那边传来鼾声,仇天南将身子缩成一团,从铁栏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直奔贺府。

  贺府主屋,贺成叙正瘫坐在柜子前面,柜门大开。

  一个锦盒躺在地上,他的钥匙根本打不开上边的锁。更令他崩溃的是,里面似乎是空的。

  “没了,都没了,殷公公也救不了我了。”

  仇天南踏进主屋,扫了一眼地面,“什么没了?”

  贺成叙话里带了一丝哭腔,“账本,账本让人偷了。”

  “一定是崔将军,一定是他。”

  话音刚落,一条绳索缠上他的脖颈,慢慢收紧,勒得他喉咙发痛,想喊也喊不出声。

  他紧紧抓住仇天南双手,在上面挠出几道血痕。

  一刻钟后,贺成叙圆睁着眼,不甘地看着前方,鼻子里没了气息。

  仇天南将绳索绑在梁上,又把他的尸首挂上去,将一张凳子拖过来,横着摆在地面。

  如此殷公公自有法子将他变成畏罪自杀。

  做完这些,仇天南连夜快马加鞭,追着巍军的方向去。

  账本,一定要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