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住的小叉子砸进果盘发出声脆响,张锦月下意识缩起右手,“啊,对,我切完水果就看见了。”
当年出车祸后她不是没怀疑过,可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
而唐悠柔,不过是出于对她的怨恨,故意在时桦葬礼上跑来羞辱她罢了。
如今唐悠柔害她女儿被抓,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打开小阳台边的水龙头洗干净手,时曳扯过搭在躺椅上的毛巾擦干手,张开手臂环环抱住张锦月。
“妈,你受过的委屈,我都帮你还回去。他们那些人,都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一个都逃不掉。
滚烫泪水瞬间溢满整个眼眶,张锦月紧紧回抱时曳,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
“曳曳,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妈妈现在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
“但凡有危险的事,我都不想你沾边,妈妈活到现在,经不起失去和离别了。”
时曳轻揉发酸的鼻尖,“妈,放心吧。你女儿已经长大了,不仅会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连同逝去的原主的那份爱,她都会好好给张锦月的。
张锦月心惊胆战好几天,这会儿放松后倦意袭来,母女俩聊过几句就回卧室休息去了。
时曳提起小铲子继续给绿植松土,听着门铃声,她拍掉手上泥灰,快步走去开门。
“怎么这么快就……叶学长?”
时曳调侃宁涧的话跑出一半又溜了回去,提着两大袋礼品的叶元景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时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抿唇点点头,时曳稍带疑惑地看他,“叶学长来我家,有事?”
双手提着礼品向上举了举,叶元景恰到好处地礼貌微笑,声音低沉温柔,“确实有点事找你。不请我进屋坐坐?站这儿有些话我可不太好说。”
叶元景说着话时故意晃悠脑袋极夸张地扫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时曳轻笑出声,侧身让他,“请进,东西给我吧。”
“让女生拿重东西可不是绅士风范。”
绕过时曳扬起的双手,叶元景抬脚进屋,瞥见玄关处鞋架上摆放整齐的一双男士棉拖,他眉梢轻挑,“需要换鞋吗?”
顺着他的视线瞅到宁涧从自家挪过来的棉拖,时曳耳根微烫,“哦,不用,直接进屋就好,坐沙发吧。”
“没有提前询问,冒昧登门拜访,抱歉。”叶元景眸中闪过了然,将带来的礼品悉数放上茶几,端正笔直地坐到沙发上。
视线扫过叶元景带来的一堆寻常送人的礼品,时曳睫毛下掩盖住杏眸涌出的打量,“学长喝水还是饮料?”
以叶家在原书中所占的分量地位,送这些东西,可以说很刻意,普通寻常得太刻意了。
双手轻巧搭在膝盖上,叶元景温笑着微微颔首,“水就行,麻烦了。”
起身走到餐桌边给叶元景倒了杯热水放他面前,时曳坐到他旁侧沙发上,指了指那堆礼品,“学长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我可不好意思收。”
“都是些寻常用得上的东西,也不贵。”捧起玻璃杯浅浅喝了口热水,叶元景表情隐在氤氲的热气中,“快过年了,我总不能空手来吧。”
时曳单手拧开罐可乐,“学长说有事找我,是很要紧的事吗?”
不然发消息打电话就能说的事,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视线浅浅扫过时曳有些微红肿的眼皮,叶元景放下玻璃杯,“是不急但很重要的事。而且,我也想来看看你怎么样,哭过了?”
“我没事,网上那些对我没什么影响。”抬手轻碰眼皮,时曳有些无奈,“我妈担心我,看她哭我就忍不住,谢谢学长关心。”
“嗯,那就好,若云也很担心你。”提起安若云,叶元景面色多了份恍惚,“以前的事是她做得不对,我也了解过,和林婉清脱不开干系。”
听他提起安若云,时曳捏起铁罐喝了口可乐,“安若云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姑娘,我都明白。”
就是思想太单纯,容易被人当枪使。好在醒悟得早,如今和林婉清压根没什么牵扯。
原主带着记忆轮回十七次,是清醒着痛苦。而像安若云这样毫不知情的,就是在看不见路的大雾中重复经历苦难。
“她现在一心拿你当好朋友,也知道用心学习,我挺欣慰的。”谈起安若云,叶元景就是个看着自家妹妹终于懂事的哥哥,面上笑意也多了几分。
不论是他还是安若云,原本都应该拥有平静幸福的人生。
可是因为林婉清,毕业舞会那天,他死在去接时曳的路上。而安若云,进同诺没多久就和时曳敌对,最后在小巷子遭人侮辱,精神崩溃。
“我拿到保送名额后,空闲时间很多,就去调查了些和林婉清有关的事。结果查着查着,发现她很多秘密。”
掩去自己重生相关的信息,叶元景挑拣着话说:“我也知道林婉清和若云从小不对付,可没想到她能干出那些事。”
“那些事?”压下喝掉碳酸饮料后涌起的饱嗝,时曳鼓圆眼睛,“和我有关?”
叶元景沉默了一瞬,沉声开口,“确实和你有关。若云最初对你产生敌意,就是因为林婉清隐晦不明的误导话语。”
“这我知道。”时曳没什么意外地点点头,“我在小巷偶遇安若云被自称是我表哥的混混拦住试图欺负的事,也出自林婉清之手?”
“是她。”对时曳能联想到这些不奇怪,叶元景双手握住玻璃杯,眼睑微敛,“但我再往深处查,发现了件被人藏得极深的事。”
明白谈话进展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时曳放下可乐罐,凑近些,面色跟着严肃起来:“你说。”
叶元景抬头望了眼置物架上摆放的小时曳和张锦月时桦的家庭合照,“你父母当年那场车祸,和林校长有关。”
说起来,这件委托故意杀人的事情做得极其隐蔽。倘若他不是重生回来,再揪着那点被人掩埋干净的蛛丝马迹往下查,没有人会知道。
“林湖海?”时曳声音陡然压低,“学长,你说清楚一点。”
不是唐悠柔,而是林湖海?
叶元景侧身从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资料,指尖点在其中一处上。
“当年害你父母出车祸的司机叫郭霖,他儿子叫郭望,也是同诺的学生。我查过他的入学成绩,离分数线差了一大截。”
“进同诺分数不够的话,还可以交钱。”
时曳耸耸肩,目光凝聚在叶元景所指的那块,“但问题是,郭望说他父母车祸去世后还欠别人一大笔钱,他应该没钱交这么贵的择校费。”
而且按照同诺规定,分数线在二十分的差距内可以交钱,再差多点,交钱也没用。除非,还有其他可用的手段。
而郭望,差二十三分。
“所以我再往下调查发现,是郭望奶奶妹妹的女婿帮的忙。”指腹轻擦光滑的玻璃杯壁,叶元景温声解释:“这人,正好是唐家的司机。”
绕了这么大一圈,表面上就是叔叔为了帮助自家沾亲带故的小辈,顺便拜托林夫人帮帮忙。
实际上,唐家招这个司机,是林湖海授意。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他和郭霖的交易。
“唐悠柔事事以林湖海为重,他随口一句看这人顺眼,唐悠柔就乐得整天让人当司机。一来二去,他暗中照拂郭望不少。”
“林校长照顾郭望,都归于郭霖留给郭望他们的证据录音跟合同。”
喝了口热意消散的水润嗓子,叶元景眉眼低垂,手指在纸页上画了个圈。“若非郭望和林婉清走得近,我也不至于查到这些事,而你有权知道。”
接过叶元景推来的资料,时曳深吸口气平复着恨不得立刻去掐死林湖海的心情,耐着性子看内容。
叶元景调查得很细致,不过要想完全将林湖海绳之以法,还需要郭望的帮助。毕竟他手里,有最坚实的证据。
“学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时曳望了眼张锦月紧闭的卧室门,回头定定看着叶元景,“这事现在还不能让我妈知道,我怕她受刺激。”
“明白,放心吧,不会有人跑阿姨面前说什么的。”知道张锦月对时曳的重要性,叶元景成功给过资料,也算功成身退。
既然大家都是受害者,那他不会吝啬帮助。虽然出自他手的帮助,都带着利己的心思。
“你了解这件事就好,之后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联系我。”叶元景放下玻璃杯起身,“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学长稍等一下,我有东西送你。”时曳转身回屋,从小阳台挑了盆松好土的绿植,包好塞进叶元景怀里,迎着他询问的眼神,她将人送到门口。
“学长再见,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还有,新年快乐。”
没错过自己碰到绿植后抖擞许多的精神状态,叶元景也不推辞,“好,新年快乐。”
见叶元景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时曳面上笑意陡然散去,她攥紧资料回卧室,摸出手机给宁涧打电话。
电话响了声被接起,听筒内传出对面懒散沉缓的男音,“漫漫,怎么啦?”
“你早点回来,我们去找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