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通自认生平没太多害怕的东西。但好巧不巧，经过几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后，他选择对林婉清敬而远之。
只是血缘上的姐弟而已，并不代表他俩当真有多亲近。
林木通如今腆着脸跑时曳面前说瞎话，压根没想过会发生被林婉清当场抓包这种事。
更可怕的是，她又装上了。
僵着身子小弧度回头，瞄见泫泪欲泣的林婉清时，林木通只觉天灵盖瞬间遭人拿锤子重重敲击过好几下。
“你们好好玩，我先回家了。”
没兴趣参与林家姐弟的事，时曳懒散扬扬手，权当林木通投来的求救眼神是在放屁。
“时曳，你要是真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直接说就好。我和木通是亲姐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才导致他说出不认我这个姐姐的话。”
并不打算放过时曳，林婉清哽咽着啜泣两声，罩着层水雾的眼睛幽幽望向时曳欲走的直挺背影，又满是哀怨痛苦地凝了眼林木通。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和爱护是不可任由旁人肆意抹灭的。”
林木通：“……”
阿巴阿巴阿巴，我们姐弟的感情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若非我是当事人，我都要相信你的鬼话了。
听着林婉清怨妇似的申诉，时曳脚步稍顿，抬手将最顶上一本错位的书扶整齐后，慢慢转身斜觑着满眼含泪偏生不落的林婉清。
眸光轻轻扫过周遭逐渐聚拢的学生和家长，时曳嗓音淡得好似三月初袅袅升空的烟雾。
“林婉清，认真说起来，我和你，和林木通，都只是互相叫得出名字的关系而已。”
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苦瓜脸模样的林木通，时曳悠悠缀上后两字，“不熟。”
说完，也不管林家姐弟是什么表情，时曳捧好书，侧身穿过围观群众见状特意让开的缝隙，慢腾腾离开。
林婉清：“？”
为什么时曳完全不和我吵？撂完话转身就走，以为自己很帅吗？可恶，居然被她装到了。
林木通：“！”
不愧是三番五次直接撂倒我的曳姐，炫酷。
小心翼翼瞅了眼林婉清压抑在柔和面皮下的怒意，林木通踮脚往旁边挪了好几步，一直挪到人群边缘，他才站直身子冲她嚷了声。
“姐，是我要讨好曳姐教我技术，她可没拾掇我不认你这个姐姐。”
眼泪僵悬在睫毛根部，林婉清啜泣的声音忽地堵在喉咙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此刻拆台的林木通。
偏偏他天生看不懂她眼色似的，还扯嘴叭叭补充：“你误会她了，我去找她，替你道个歉。”
不知是谁没憋住笑出第一声，不少学生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不是闹嘛，正常人长眼睛都看得出来，时曳压根不想搭理他俩，也不知道林婉清怎么就能说出这么段委屈的话来。
至于林木通，不愧是同诺中学出名的校霸式钢铁直男，亲姐都怼得这么毫不留情。
一场大戏堪堪演了开头便戛然而止，林婉清独自站在街道上，被强势吹扫过的寒风冻得缩了缩脑袋。
“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林木通之前追过时曳吧。”
顾期修收回遥望时曳和林木通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街边尽头的背影，眸底升腾起些许讥讽笑意，视线缓慢落到林婉清身上。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正好堵住围观群众议论纷纷的嗓门。
红着眼眶和鼻子，林婉清死死咬住嘴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半晌，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我之前以为木通是闹着玩，没想到他追时曳真上心了，是我没足够了解关心他，闹笑话了。”
薄唇扯出个不咸不淡的假笑，顾期修冷着嗓子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林木通太不懂事，一时间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受惊般摇摇头，林婉清眼睫轻垂，盖住眸底翻涌的怨恨，声音仍旧宽和轻柔。
“顾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木通是我弟弟，我应该保护他。至于时曳，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校内众人皆知顾期修和林婉清没多大联系，如今见他俩温声说话，顾期修还颇有几分为林婉清鸣不平的样子，又闭嘴深思起来。
吃瓜也要带脑子，在场不少人，都还记得当初林木通对时曳一见钟情，非闹着要追人的事情。
没过多久，同诺官网论坛下边就多了个名为“买股：理科女神到底会和谁在一起”的醒目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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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回家放过书还能去店里看看情况，时曳走得有些快，直到刷卡走进小区，才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叫声。
听着越来越近的熟悉嗓音，时曳脚步未停，赶忙又往前跨了好几步。
长相憨厚，眼睛笑眯眯成条直线的保安大叔十分热心肠地伸手拦住埋头走路的时曳，见她抬头，又指了指小区外。
“时丫头，那小伙子叫你呢，看校服是你同学，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啊？”
这下没法装没听见，时曳朝保安大叔无奈笑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光洁额头挂着大颗晶莹汗珠的林木通见她看过去，又跳起来挥了挥手，还把手围在嘴巴做喇叭状，“曳姐，我找你有事。”
时曳：“……”
翻出两个大白眼，时曳拖着脚慢慢移到林木通扒拉着的铁门处，冷然瞅他一眼，“干嘛？”
顶着时曳没什么温度的视线，林木通讪讪摸了摸脑袋，满嘴的话突然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难得惊讶，时曳歪头仔细打量他，还是那个当初倚在教室门口叫她不要痴心妄想的自信少年。
“你说对不起我？狗嫌你的良心太臭，不乐意吃，还给你了？”
林木通：“……”嘴忒毒。
林木通垂下脑袋，手指纠结成麻花状勾结在一起，嗓音细弱蚊蝇。
“以前，我不该打着喜欢你的旗号来欺骗你，更不该帮着若云姐胡乱贬低你。”
“还有，我替我姐向你道歉，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针对你。但身为过来人，我的经验告诉我，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这样比较安全。”
近来若云姐也对他说清了前因后果，林木通自觉并不是黑白颠倒的人。
从头到尾，被害的人都是时曳，他们只是群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刽子手而已。
冷静听完林木通的话，时曳漠然点点头，“行，我明白了，你走吧。”
预想过的各种质问怒骂的场景都没出现，林木通显得有些愣神，“啥？你不再说点什么？”
“没空，我很忙。”扔下一句话，时曳转身直往家走。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成自然，宁涧没和她一块回家，她是真不习惯。
再过几天就要去京都备考国家级数学竞赛，倒是又能见着宁涧。
而张锦月整日忙着看店，近来越发得心应手。
加上生机盆栽的温养，张锦月身上很多毛病都慢慢消失了，这几天还在尝试着慢慢捡起好些年前丢掉的画画技能。
利索放过书收拾完，时曳捏着扔家里充电满格的手机出了门。
这几天除了练题，就在家和店里好好陪陪张锦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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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赚的钱足够付清买房的尾款，没了债务堆积，张锦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绕到张锦月新挖掘的一家味道不错的菜馆打包了两菜一汤配两份饭，时曳抄近道往店里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里侧传来几道闷响和不停的讥笑咒骂声。
依旧是当初和段琉璃走过时遇到安若云被欺负的小巷，不同的是，这次搁里边挨打的，是个面生的男生。
时曳微微眯起眼睛，大致将那挨揍的人套在身上灰蒙蒙的校服扫了眼。同诺的学生。
至于这周围施暴的人，看衣着不太像学生。
混混模样的人脚下毫不留情，一下下踢到人体发出的闷响声声入耳。
这些人一边打还一边骂着，“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的野种，孤儿。”
“你爹你妈死了没关系，但他们欠的债你该还给老子。”
“拿不出钱，你爷爷我打死你都不算什么。若不是你长得不行，老子都把你卖了换钱。”
向来见不得这般欺凌人还侮辱父母的场面，时曳面色沉下来，提溜着打包盒的手指微动，在空中浅浅画了好几个圈。
“喂，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犯法吗？”
陡然遭人打断，一群混混骂骂咧咧看过来，瞧见套着件宽大酒红色棉服的时曳，又纷纷笑开，面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许多。
“哪里来的小丫头，长得挺好看，要不留这儿陪哥哥们一块玩玩吧。啊，哈哈哈哈。”
“告诉你，少管闲事，要走赶紧走。不然，待会儿走不了，可别怪哥哥们不给你留脸面。”
高壮粗俗的混混脚下，忽然伸出只瘦弱细白的手，紧紧将最开始说话那人的腿脚抱住。
跟着，一个满脸伤痕看不出面容的男生冒出头来，费尽望着时曳，张大嘴喊：“快跑，他们，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被男生抱住的混混仿佛沾染到什么脏东西，浓黑眉头狠狠皱缩至一处，抬脚狠狠踢向他，顺带呸了口唾沫在他头上。
“我去你妈的，老子不是好人，那你又算什么脏东西？不知死活竟然还敢摸老子的脚。”
男生痛到呜咽着发不出声，望着时曳的双眼却只写着两个字，“快跑。”
瞧着毫不收敛，甚至愈发过分的混混，时曳眸底最后一丝温度消散，轻垂下脑袋，樱色唇角牵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就，别留情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