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人听到这话怒气更甚,“你们没侍候好少爷,还敢顶嘴!我看我御史府留你们不得了!”

  她话一出,两个小丫鬟哭得更厉害了,都伏在地上哭着讨饶,“夫人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

  而此刻的陈天赐,似乎才刚刚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随着御史夫人的动作渐渐往下,再往下……

  “呜……”一时没忍住,陈天赐的眼泪决堤的河水一般从眼眶里涌出来。

  “好孩子。”为娘的最怕孩子掉眼泪了,御史夫人见他没由来地哭,赶紧将他抱住了,“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娘——”陈天赐白着一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御史夫人的衣襟,带几分忐忑几分希冀,“娘,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这话一出,吓得御史夫人也一起掉起眼泪来,“好孩子,你怎么又不记得娘亲了?娘亲怀胎十月才将你生下,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含辛茹苦十余载将你养大,你不是我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戳我的心窝?”

  “我……”陈天赐噙着泪眼望着御史夫人欲言又止,最终伸手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又拿手去擦御史夫人的眼泪,和声对她,“娘亲,是我错了。你别哭了。”

  御史夫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眼里都是喜悦的光,“好孩子,你可想起娘亲了?”

  陈天赐在她带几分忐忑的目光中纠结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娘亲放心,我忘记所有人也不会忘记娘亲的。”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御史夫人欣慰地摸了摸陈天赐的脑袋,看见他衣襟大开又好一阵紧张,“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跪在地上的梅兰和秋菊听到这话终于机灵了一回,赶紧将陈天赐的衣服捧了过来。

  御史夫人没好气地斜了她们一眼,拿过衣服亲自给陈天赐穿上。

  陈天赐看两个小丫头低垂着脸,泪珠儿都在眼眶里转着,心中愧疚,“娘亲,你别生她们的气了。都是我吓到她们了,是我不好。”

  “胡说什么?”御史夫人轻轻地点了陈天赐的脑袋一下,“你是她们的主子,服侍你是她们的责任。你都吓成这样了,她们居然只会在一边哭,简直就是无用至极!”

  “虽然我也知道这里阶级森严,但是她们小小年纪就要服侍别人本来就可怜了,我还欺负她们太不应该。娘亲你就别怪她们了好不好?”陈天赐拉了拉御史夫人的衣袖子,低声讨饶。

  “又说些娘听不懂的歪理!”御史夫人无奈地看他一眼,回他,“梅兰秋菊和你一起长大,你心里向着她们也无可厚非。好在你没出事,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御史夫人转过来,冷眼扫过小心地立在一旁的两人,“就把你们赶出陈府!”

  “夫人,我们再不敢了。”梅兰听到这话,赶紧拉着秋菊一起跪下,连声保证。

  “谢谢娘亲。”陈天赐忙替两个丫头道谢。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娘俩拿眼看去,正见陈长平踏着威仪的步伐走了进来。

  先打量一阵抱在一起的母子俩,陈长平沉声发问,“我一回来就听说天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那个……”陈天赐支支吾吾地不敢抬头看他,只用细得跟蚊子似的声音小声答他,“刚才洗澡的时候,我看见……看见房间里有一只蟑螂爬过去了,吓……吓到了。”

  陈天赐低声说完,有些胆怯地往御史夫人怀里靠了靠。

  “一只蟑螂?”陈长平原本担忧的心瞬间被怒气取代,“一只蟑螂就把你吓到了?你可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第 2 章

  “老爷,你凶什么呀?”御史夫人将陈天赐搂在怀里,对陈长平的态度很不满意,“孩子身子才刚刚恢复,自然是容易受惊些。你这么凶他,万一又把他吓病了我就不活了!”

  “你……你……”陈长平对着自己的夫人真是毫无办法,“都说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时惯着他,怎么会这么大个人了还胆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他一个大男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是这副性子,以后要怎么入仕为官?”

  御史夫人听到这话,气性也上来了,“天赐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才能下床。明明是件喜事,你可倒好,一回来就数落他的不是,你是不是想他躺回床上你才开心?”

  “我……”陈长平只觉自己哪怕有千万张嘴也说不过自己的夫人。每次他想教训教训自己的儿子,他的夫人总能搬出千万个理由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他今天病了所以不能打,他嗑到头了所以不能骂,他身子骨不好所以才不经吓,他染了风寒所以才连童试都考不好……林林总总,到最后都是他在凶儿子,都是他在鸡蛋里挑骨头。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命里子息单薄,年近四十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这孩子长得挺好,可是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三天两头地生病。让他练武,太阳底下扎个马步都会晕过去;让他读书,在窗边坐得久了也会被风吹倒。眼看儿子越养越废,他心里焦急,可又没有半点办法,毕竟身体底子差也不是儿子自己选的。

  “算了算了。”他只能同往常一样叹气,对众人道,“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这一个月陈天赐躺在床上养病,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难得能下床走动。今日终于大好,得了允许下床,他却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晚饭也没吃多少,只恹恹地吞了几口饭便提出要回房间休息了。

  林家夫妇只道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盯着他把今日的药吃了后,也没怎么阻拦,任他去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厮阿定提一盏灯笼,引着陈天赐自饭厅走回自己的房间。

  “唉……”黑暗中,陈天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