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当晚不宵禁,大家均可玩的尽兴。

  此时天还未黑,年轻男女便相携着出来了,路上的摊贩也早早就把摊子摆了出来。

  路上虽不至于人挤人,但人也不少,宁行止抱起聂麟,缓缓在前面走着,聂玄就静静跟在宁行止身后。

  若说西京小食最佳去处,当属鬼市。

  宁行止一路行至鬼市,在食坊点了些吃食,他把每一样都弄出来一点,待自己吃过没事后,方才让聂玄和聂麟吃。

  聂玄眉头微微皱着:“阿止,你不必如此。”

  宁行止道:“毕竟是在外面,虽然一直盯着,但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上次来鬼市,我还没回到房间就被人掳去了。”宁行止话虽这么说,但毕竟聂玄聂麟二人谁出事了都不好交代,既然人是他带出来的,自然也该由他护好。

  聂玄一听宁行止这么说,面上顿时讪讪。

  聂麟不知道宁行止是在内涵聂玄,他担忧的看着宁行止:“师父,你功夫这么厉害,还能有人掳走你吗?”

  宁行止摸摸聂麟的脑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厉害的人很多,所以做人切不可夜郎自大,否则迟早马失前蹄,懂了吗?”

  聂麟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所以,师父是马失前蹄了吗?”

  宁行止:“……”

  聂玄失笑,把碗往聂麟跟前推了推:“吃东西吧。”

  “哦。”聂麟乖乖应下,低头吃了起来。

  鬼市小食很多,一次根本吃不完,宁行止只挑了些大家极力推荐的,便是如此,宁行止买来的小食也堆了满满一桌。

  待吃完,宁行止他们三人,都撑的有些弯不下腰。

  此时鬼市的人也多了起来,宁行止稍微歇了下,便准备去抱聂麟,聂玄见状,先一步把聂麟抱了起来,他侧目看着宁行止,本想伸手去拉他,最终还是没敢伸出手,他道:“我来抱吧。”

  聂麟其实更想跟宁行止,只是心疼宁行止一直抱着他太累,便没再说话。

  东市往来皆权贵,花灯虽美,却如天上明月,冷冷清清。

  西市多为平民,往来间民风味儿甚浓,就连这元宵灯会也办的格外热闹,久而久之,每逢元宵佳节,大家便都往西市来了。

  入口处,便有卖花灯的商贩,花灯造型多样,不少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宁行止扭头去看聂麟,聂麟果然眼睛晶亮亮的看着那些花灯,看来甚是喜欢,只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宁行止凑过去问聂麟:“喜欢哪个?师父给你买。”

  聂玄看着宁行止,突然有些恍惚。

  宁行止十二岁那年,元宵节偷偷带他出宫,结果自己玩的太高兴,一到了西市就跑没了影儿。

  聂玄担心宁行止找不到他,就在原地等着,待宁行止终于想起来他还带了个人出来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聂玄冷着脸站在原地接受着来往路人的注目礼,直到宁行止出现在街角。

  人群里,宁行止格外显眼,他张皇的往聂玄这里跑,待跑到聂玄面前,才发现聂玄冷着脸正生气。

  宁行止心虚的笑笑,把背着的手伸出来,手中拎了盏锦鲤灯,他把锦鲤灯递给聂玄:“二哥,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愿二哥岁岁年年,吉祥如意。”

  聂玄对着宁行止的笑脸,一肚子的气荡然散去。

  “要那个。”

  聂玄的思绪被聂麟打断,他顺着聂麟手指的方向看去,聂麟正指着一旁挂着的锦鲤灯。

  卖花灯的老板一听,立刻赞道:“小公子真是好眼光,这锦鲤灯可是咱们这里镇摊之宝,”说话间,老板把锦鲤灯递给聂麟,笑着说吉祥话,“小公子吉祥如意啊!”说罢,又对宁行止和聂玄道:“二位公子也吉祥如意!”

  宁行止把银钱递给老板,笑道:“承老板吉言了。”

  聂玄见宁行止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有些失落,可想到当年宁行止不过是个孩子,哪里会记得那么多呢?

  沿途走来,有画糖画的,有捏面人儿的,宁行止见聂麟只是好奇的看着,却不说,便不由分说都买给了他,看着聂麟怀里抱得满满当当,宁行止这才觉得聂麟有了几分小孩子的样子。

  “再往前去就是明湖了,每年元宵节大家都会在明湖放河灯祈愿,麟儿要放河灯吗?”宁行止问聂麟。

  聂麟想到在宫里苏婉,想着她每况愈下的身体,轻轻点头,他想为母亲祈愿,希望神灵能听到他的愿望,让母亲快些好起来。

  “走喽,我们祈愿去喽。”宁行止抱过聂麟走到旁边的摊子前,买来一盏河灯,他把笔递给聂麟,“来,麟儿。”

  聂麟接过笔,端端正正写道:愿海屋添筹,天赐遐龄,愿母亲椿龄无尽,福寿康宁。

  “来吧,我们来放河灯。”宁行止拉着聂麟走到河边,护着聂麟将河灯放下。

  聂麟看着河灯向远处飘去,忙双手合十祈愿。

  聂玄看着宁行止在那里陪着聂麟,走到一旁也买了一盏河灯,执笔写下:愿岁岁年年,长相厮守。

  他走到河边,悄悄把河灯放下,心里偷偷念着河灯上的话,只是不知还要多久,宁行止才愿意重新接纳他。

  聂麟祈完愿,看向宁行止:“师父,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好。”宁行止刚说完,脸色陡变,他抱起聂麟连退数步,水面突然震荡,无数河灯被掀翻,接着数十个一身黑衣,面戴黑巾的人举着银刃朝聂麟的方向劈来。

  宁行止抱着聂麟左躲右闪,朝着身后喊道:“聂玄!”

  聂玄察觉不对,刚上前准备护宁行止,宁行止就把聂麟抛进他怀里,自己护在他们身前。

  来人功夫不弱,宁行止一人应对多少有些吃力。

  赵寅他们虽然跟着护卫,但此时人群混乱,四下逃散,赵寅他们也被冲的东倒西歪。

  聂玄功夫本就不如宁行止,抱着孩子更是勉强只能帮宁行止抵挡一二。

  来人见无人救驾,越杀越猛。

  宁行止一个不防,胳膊被划破一道口子。

  “阿止!”聂玄脸色陡变,他把聂谨塞给宁行止,挡在宁行止身前。

  “你疯了!”宁行止再不济,功夫也比聂玄好,让聂玄去跟这些人对抗,简直就是送命!

  “你护好麟儿。”宁行止还欲再换,黑衣人攻势再次袭来。

  宁行止和聂玄勉力支撑,聂玄身上接连被划数道伤口,却把宁行止护得严严实实,没再让宁行止受一点伤。

  眼看聂玄和宁行止都略有不支,赵寅他们终于赶到。

  宁行止扶过身子有些瘫软的聂玄,一时说不出话来,前世聂玄杀他,今生聂玄救他,聂玄实在是太过矛盾了。

  聂玄侧过脸看着宁行止,脸上是斑驳血迹,他笑道:“阿止,以后我保护你。”

  “你若死了,宁家谢家岂不全都为你陪葬?你的保护,我受不起。”宁行止别开脸,不去看聂玄,他怕他心软。

  聂玄笑道:“不会的,你忘记你有圣旨和免死金牌了?”

  宁行止抿着嘴不说话。

  聂玄道:“阿止是在担心我吗?”

  宁行止依旧不语。

  聂玄试探着拉住宁行止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阿止不敢看我,是怕自己心软吗?”

  “闭嘴。”宁行止不想听。

  赵寅带来的人正在和那些黑衣人对峙,赵寅过来护着宁行止和聂玄离开,待到了安全的地方,赵寅跪地道:“属下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来的刚刚好。”聂玄此时还半靠在宁行止身上,若再早些,他哪里能近宁行止的身呢?

  上了马车,宁行止简单的给聂玄处理了下伤口,看着呆呆坐在一旁的聂麟,宁行止把聂麟抱进怀里,轻声哄着:“没事的麟儿,有师父在,师父会保护你的。”

  聂麟抓着宁行止的衣襟,眼眶有些红:“师父的伤没事吧?”

  宁行止活动了活动胳膊:“没事的,都是皮外伤。”

  聂麟的小手想要去触碰宁行止的伤口,又缩了回去,他看向聂玄,迟疑道:“刚刚师父帮陛下包扎,陛下可以帮师父包扎吗?”

  聂麟的话,宁行止和聂玄都始料未及。

  聂玄看向宁行止,宁行止避开聂玄的目光,在孩子面前,他不想把事情搞得难堪。

  聂玄见宁行止没有拒绝,嘴角不禁扬起,他坐到宁行止的身边,拉过宁行止的手,小心翼翼给宁行止包扎伤口,生怕弄疼了宁行止,却丝毫没注意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让自己疼得满身是汗了。

  回到宫里,聂玄让王福喜送聂麟回去,又让赵寅安排了一队人去漪澜殿护卫,今晚这些人不仅是冲着他来的,更是冲着聂麟。

  安排好这些,聂玄看向站在一旁的宁行止:“我传了太医来,待会儿去温室殿稍微清理一下再上药吧。”

  “好。”宁行止想知道今晚这些人是什么人。

  太医来看过后,留了外敷的药,又开了内服的方子,这才离开。

  待殿内的人都散去后,宁行止道:“你先去处理你的伤口吧。”

  温室殿伺候的人不少,聂玄不敢得寸进尺让宁行止来帮他上药,待他处理好伤,换上干净的衣裳,宁行止已经等在温室殿了。

  宁行止的伤确实如他所说,只有一层皮外伤,处理好伤口,宁行止出来,聂玄在前殿等着,看着只穿了中衣的宁行止,聂玄立刻站起身,他走到宁行止跟前,迟疑了一下,道:“外面天寒,你刚沐浴了,莫沾了寒气,不如今晚就在这里睡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