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斜倚在门框上,挑眉看着宁行止,脖子上立刻被架上一把刀。

  季修缓慢的从门内出来,警惕的看着段逸,面上又有几分痛惜:“你竟然是细作!”这两天季修一直跟着段逸,段逸随性洒脱,又见识广阔,季修还挺喜欢他的,没想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段逸看着那泛着冷光的利刃,看向宁行止:“你就让他这么架着我?”

  宁行止失笑:“好了季修,这位是我义兄。”

  “原来是义兄啊!”季修忙把刀收回,还好段逸是个好人。

  “走吧。”宁行止带着段逸到了书房,季修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见宁行止看他,一溜烟跑没了影。

  “怎么突然来卫所了?”宁行止看着桌上堆积的公文,随手翻开。

  段逸道:“义母都听说了。”

  宁行止沉默,他猜到了。

  “义母让你回家。”段逸又道。

  “嗯。”宁行止应了声,没有放下手上公文。

  段逸拧眉,上前摁下公文:“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宁行止抬眼:“听到了,所以才要抓紧处理。”说着,苦笑一下,“回去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段逸叹了口气,把手放开,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宁行止。

  宁行止处理完公务,又开始给卫兵制定训练计划,边做边对段逸说:“我不在卫所的日子,你帮我看着点他们训练吧。”

  段逸没有说话,他沉默的看着宁行止。

  宁行止等了半晌不见段逸回应,疑惑道:“怎么了?”

  段逸有些不安:“你准备怎么做。”

  宁行止不说,只道:“你答应我便好。”

  说话的功夫,季修端着午饭来敲门,宁行止竟没注意到已是正午。

  “将军,你好不容易回来,我想着你上次没吃上朱师傅做的卤鸡腿,便求着朱师傅又做了,你和义兄都尝尝。”

  “怕不是你想吃。”宁行止道,“放下吧。”

  “哎!”季修把饭菜放下,也不离开。

  宁行止道:“还有事?”

  季修往门外看了眼,门外躲躲闪闪不少卫兵。

  季修道:“将军,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们武艺啊?你不在,都没人给我们撑腰!”

  “我已经列出你们训练计划,并请了段先生做监军,我若不在,你们训练需得听他的。”宁行止说完,对外面道:“你们听到了没有?”

  外面的卫兵闻言,齐齐散开,边跑边喊:“听到了!”

  用过午饭,宁行止和段逸一道回了将军府,走到静心苑外,宁行止停下脚步,看向段逸:“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不必陪我。”

  “我在门口等着,义母心软,你别犟,有什么顺着她,知道吗?还有你和…”段逸顿了下,“和那位的事,就说是有心人妒忌,编造谣言,千万别莽撞认了,义母是信你的。”

  宁行止没说话,拍了拍段逸的肩膀进去了。

  宁夫人喜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并不多,贴身伺候的也只有秋桐一个丫鬟。

  宁行止进去就看到秋桐站在佛堂门口,见他来了,秋桐面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宁行止走过去,对秋桐道:“秋桐姐姐,你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

  秋桐有些迟疑。

  “秋桐,你下去吧,让他们都下去。”佛堂里,传来宁夫人的声音,冷清清的压着几分怒意。

  秋桐应了一声,让大家都退下,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宁行止和宁夫人二人。

  宁夫人从佛堂出来,手中拿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她淡淡看了宁行止一眼往书房走去,宁行止立刻跟了上去。

  “坊间传闻,新任的左奉宸卫将军,以色侍君,甘为娈宠,只为攀高位,此事是真是假?”宁夫人看着宁行止,握着佛珠的手青筋凸出。

  宁行止沉默了一下,缓缓朝着宁夫人跪下:“假的,我没有以色侍君,更不是娈宠之流。”

  宁夫人松了口气,她伸手去扶宁行止:“我就说,我儿怎会……”

  宁行止摁住宁夫人的手,声音喑哑:“娘,可我爱慕陛下的心却不假。”

  宁夫人动作僵住,她愣怔的看着宁行止,一时没能明白宁行止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

  宁行止重复道:“我爱慕陛下。”

  “宁行止!”宁夫人忽地直起身,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宁行止,“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孩儿知道,正是确信,才会告诉您。”

  “闭嘴!”宁夫人的手微微颤抖,她扶着桌子,眼中满是惊惶。

  新皇登基,东夷遣使臣来朝贺,到京时间恰逢中秋佳节,皇帝特准东州节度使宁飞“护送”东夷使臣来京,刚好留京同家人团聚。

  宁飞回京后,若是听闻宁行止的传言,再听到宁行止现在说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定不会容他,宁夫人必须赶在宁飞回来前,把这件事解决掉。

  “明日你随我进宫辞官,待你爹回来,便商议你的婚事。”

  “娘,我爱慕陛下……”

  “够了!”宁夫人扶着宁行止的肩膀,“你若不想被赶出家门便听娘的话。”

  宁行止摇头:“我心有所属,又怎能耽误姑娘家?”

  “哈。”宁夫人失笑,“心有所属?世家子弟论什么心?由来门当户对,哪由得自己做主?何况,你心属谁?那是你能惦记得起的人吗?”

  宁行止沉默,不肯妥协。

  “好,你不去,我去。”

  “娘!”

  宁夫人向来说得出做得到,她既然说了她会去,那必然会去。

  “齐阜!”宁夫人出门打开门,招呼护院。

  护院都是跟随宁飞打仗,受伤无法上战场的将士,齐阜是护院里的头。

  宁夫人话音刚落,齐阜立刻出现在院子,他单膝下跪,抱拳朝宁夫人行礼。

  宁夫人道:“把少爷带回屋子,严加看守,决不允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齐阜有些迟疑,凭他的能耐,哪里能困得住宁行止?

  宁夫人自然知道,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宁行止:“你若敢离开,那便不要再认我这个娘!”

  宁行止沉默了。

  宁飞常年在外,他是宁夫人一手带大的,他可以忤逆很多人,也可以伤害很多人,却不能不顾宁夫人。

  之后一段时间,宁行止就待在房间,他知道宁夫人进了宫,见了聂玄,也知道聂玄给宁夫人的回答不痛不痒。

  眼看着东夷使臣马上就要来京,宁夫人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看得宁行止揪心不已,终于忍不住求齐阜,让他见见宁夫人。

  宁夫人着秋桐问宁行止辞不辞官,知道宁行止不肯后,便不肯见了。

  一来几次,宁夫人终于松了口,还特意做了宁行止爱吃的东西。

  宁行止看着丰盛的菜色,有些迟疑:“娘,会不会太丰盛了?”

  宁夫人从不铺张浪费,即便中午的时候,只有他母子二人,也未见有如此丰盛,更遑论晚上了。

  宁夫人勉强笑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她道:“多日未见,一不留神就做多了,快坐下吃吧。”

  “好。”宁行止坐下,等着宁夫人动筷。

  宁夫人却是把菜都夹进了他的碗里:“你吃,娘不饿。”

  宁行止有些迟疑。

  宁夫人道:“娘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即便娘再干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让你不开心,让我们母子产生隔阂,日后,娘不管你了。”

  “娘……”宁行止惊讶地看着宁夫人。

  宁夫人摸着宁行止的头发:“为人母的,只愿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其他,别无所求。”可就凭这流言四起,宁夫人就知道,聂玄并不在意宁行止。

  吃过晚饭后,宁夫人让齐阜他们把宁行止送回屋后便撤下。

  她看着满桌残羹剩菜,让秋桐都倒掉。

  秋桐有些忧心:“夫人,不会有事吧?”

  宁夫人无力的坐倒:“陛下不允我去辞官,让阿止自己去,阿止怎么肯?眼看着将军就要回来,我不能看阿止被赶出家门,只要阿止成亲了,只要他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