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漫长的,荒谬的梦中醒来。
秦淮睁眼看到的又是苍白的天花板,垂落着蜘蛛丝,一只蜘蛛在诱捕蛾子。
鸽子在叫,落在楼顶。他清楚这些白鸟等长肥了,就要被送进屠宰场。
那个梦好长,死了好多的人。他在梦里过得不好,挺痛苦的。
其实他最害怕,那不是梦。
秦淮今年24了,进了一所有问题的中学。受不了,就跳楼了,抢救失败成了植物人,被丢在床上。
中间有五六年。
头发长长了很多,能扎起一个辫子来,干枯发黄,摸起来像枯草。
他在病床,浑身上下都插满管子,能感到有东西一点一点被推进静脉里,缓慢地随着心脏跳动。
活着。
痛。
秦淮缺席的七八年里,妹妹早读了最好的大学,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仍很好,母亲在准备买新房子,打算搬家,搬到市中心去。
他的初中同学们有的已结婚生子,有的死得很早。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醒。秦淮当时摔得太重了。秦涸一再坚持,他才没被放弃的。
他又不想醒。
护士被吓坏了。
他爬起来,上网去查研究所中学,首页就是那个校长的照片。
中年男人脖子上套着一个大红花圈,几个孩子站在他身后,就像是小天使。
他问护士这人是谁。护士告诉他这是一个大慈善家。是他捐了很多钱,翻新了思州一中,是最好的慈善家。
秦淮又问,没人记得有人死了吗。
他听不到回答。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个校长过得很好。或许没什么愧疚,毕竟他笑得挺高兴的,可惜他父亲母亲健在。
“秦淮。”
房间里来客了。
早春的太阳晒在身上,总让晕乎乎。还有花,红山茶冬天开到春天。
“秦女士。”
说话有些艰难。
秦女士妆容精致,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抱着一大束花,放在秦淮床边。
“我会去找工作。”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秦淮一口气说了很多。
嗓子太久没使用了。
“秦淮,你变了很多。”秦女士有些错愕。
“谢谢你。”秦淮说。
他的嘴唇开裂,身体麻得要死。
心里却意外冷静。或许是在梦里预演太多,莫忘教过他要游刃有余。
“你长大了。”
秦方圆走进来,看了眼秦淮。
“嗯。”
秦方圆倒是显老了,有点儿中年发福的迹象。黑框眼镜在他鼻梁上压出一道印子。
秦淮还在输液。
他一动,输液管就抽出来,身上又开始流血。
他想自己又不会死。等到疼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才想起这不是梦。
血从手腕往下流。
没有红玻璃珠,没有蝴蝶结。没有去马尔代夫看海。
他眼前一片白花花的。
医生忙过来对着他一直手忙脚乱,又是打强心针,又是做什么,他说不出话,只是身上疼。
手腕没地方能插管子了,管子就插在他的小腿上,左手右手都水肿。
以前也这样的。
林影死了。死在很多年前的一场煤气中毒。她的养母出门不记得关煤气,她在睡梦里死的,抱着一个布偶熊。
还有莫忘,他也是跳楼死的。秦涸去参加了葬礼,葬礼上林云梦说他色盲,只看得见黑白和红。
他们都死得太早。
等到秦淮那个漫长的像是亲身经历一样的梦里挣脱开来,他们坟头草长得比秦淮还高。
林云梦死在他们两个之后。也是自己跳下去的,秦淮不知道为什么。
他记得,但是不敢去想。这是为数不多能去逃避的事。
他讨厌死。
讨厌分别。
最讨厌是一切都要从头来。
机器一直在报警,好像是心率的。
秦淮想要写点什么。就像这个故事,要是写得好的话。
《失业小说家》。
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痛苦也要活下去。
针扎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痛感,他的意识又模糊起来。
“心率掉到五十了!家属先出去!”
全身上下插满输液管,好痛。
不要死。
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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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了-w-
秦淮,你长大了。以后是一个大人了。还有两三个番外。极速赶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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