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是睡不着。
秦淮凌晨五六点，刷自己的手机，眼睛痛得要死。
实在睡不着，起床泡点儿莫忘的骨灰喝，喝了拉肚子,但补钙。秦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长高。
好像也没，但人都在不断地长。
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秦淮自己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理想是去成为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后来是希望被人爱，这是林云梦说出来的。
林云梦的能力是治愈。
她的女主角是过得很不幸。上辈子过得很惨，在错误的家庭里被错误的人伤害，直到死去，新的一辈子里，她去了新的家庭，这个妈妈还有爸爸都对她很好。
秦淮不明白这个女主角怎么就有了治愈的能力，他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已经离开他了，说着想去寻找，但完全没有头绪，放不下，去找的心思也不坚定。
明明那个时候一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去找自己的父亲简直就是一种必需的责任了，这时候秦淮又动摇了。
纠结挣扎。
他坐在阳台上，感觉病房很高很高，好像伸出手去就可以摸到月亮。
窗子对面还是亮着灯，又是那个上次想跳楼的人。
秦淮默不作声走回去，然后将门关上了。
喝了一口莫忘的骨灰，又走出去了。
“你他妈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跳楼，想死可不可以找个没人的地？”他扯着嗓子，“你他妈的！”
“真受不了！去死不要让别人看见行吗？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啊？”秦淮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对不起啊。”对面的人喊。
“谢谢你啊。”她说。
“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秦淮将门一把关上了。
他又不喜欢听人倒苦水，对于别人的痛苦毫不关心。
秦淮觉得自己不上街杀几个人已经是本人的道德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想到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想死。
去救他妈妈？
哈哈，去死。
救不了捏。
不一会儿他就听见有人敲门。
林云梦站在门外面，穿着睡裙。
“秦淮，还没睡么？”林云梦说。
她好像又是刚刚哭过。
“开门吧，我们两个稍微聊聊天。”
“我睡着了。”秦淮说，“你没事就自己去找你的心理医生玩。”
“秦淮。”林影还站在门外，“可你的网易云还在线。”
秦淮打开了门。
她走进来，怀里抱了一只胖橘猫。
“我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秦淮翻了个白眼。
他桌子前的笔记本还亮着屏幕。
“谢谢你啊。”林云梦说，“差一点儿就跳下去了。”
“噢。”
“秦淮，你上次跳楼的时候是我救回来的。”
橘猫从她怀里钻出来，跳进秦淮的怀里，毛茸茸的爪子乱蹭。
“我讨厌猫。”秦淮手忙脚乱，险些就要摔了，橘猫一下子窜到秦淮的头顶，坐稳了，舔自己的爪子。
“可是她很喜欢你。”林云梦小心翼翼，“好像整个医院都只剩下我们两个没睡了。”
“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林云梦说，“我明明应该感受到很幸福，但我怎样都睡不着，好奇怪。”
秦淮从抽屉里找出安眠药：“试试这个。”
“啊，谢谢你。”林云梦接过去。
“你一个女孩子，半夜来我房间，很危险。”秦淮推了推眼镜。
林云梦的睡衣和林影的睡衣很像。
好像当时林影就站在门外一样。
“啊，谢谢你。”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
“没事，我这辈子反正都是要献给明日香的，所以不会对其他的女人动心。”他说。
“你说话真有意思。”林云梦在椅子上坐下。
好像还是莫忘找来的椅子，就一直放在这儿，秦淮有时候用它。
用的也是莫忘的笔记本，密码就陈远的生日。里面什么都有，就是用起来有种吃死人骨灰的感觉。
“猫的名字叫做小咪。”林云梦说，“小咪，你这样叫她，她就会看着你。”
“小咪。”秦淮有些头疼。
他也不敢对着林云梦说什么重话。
林云梦是林影的小姨。
小咪在他头上喵喵叫了两声。
“她妈妈死掉了。”
“我去领养猫猫的时候，只想要一只就可以了。但她妈妈生了很多的小猫，一窝小猫咪。”
“猫妈妈出去觅食，被老鼠药毒死了。”林云梦说。
“这个盒子里是不是莫忘的骨灰？”她眼尖道。
“是啊。”秦淮端着杯子啜了一口，“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噢。”林云梦说，“就是不知道小咪可不可以吃，要是吃了拉肚子总是不好的。”
“秦淮，你要不要这样养一只猫？”林云梦问他，“养猫可以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我总是需要很多很多的肯定才能活下去，所以我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只要那个人是我认定的好人，我就能用我的能力。这些好人不一定被救了之后会感谢我，小猫咪永远都会等着你。”
“我是小咪的全世界呀。”林云梦说着又笑了。
或许是屋子里有些热了，她将睡袄解开来，放在秦淮的凳子上。
“那些不感谢我的人全部都死啦。”她笑着说，“不感谢我就是坏人，听说秦淮都不太喜欢说谢谢和对不起。”
“那我素质还是挺高的。”秦淮说，“谢谢，对不起。”
他手机上嗡嗡地收到了很多条信息。
班上的同学说要聚会。
那个求秦淮他爹帮忙被秦淮他爹搞破产的家伙说“不如都到业城来吧，车票酒店全部报销，就当作是老同学请你们旅游好了。”
他的那些初中同学们就开始在群里谢天谢地了。
什么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还有什么说老板实在是太棒了。
甚至有多事的艾特了秦淮，问秦淮是不是也要来。
这是多半没安什么好心的，当年秦淮他爹做的那缺德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叫了秦淮来也是看笑话而已。
秦淮一看就烦。
“和人说话的时候就不要一直看着手机了。”林云梦从他手里抽走手机，“我说的话很无聊 ？”
“或许。”秦淮不敢看她，“我现在的情绪很乱。”
她的面部轮廓太像林影了。
“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抓了自己的头发，“说要处理好和母亲的关系，做不到。”
“一直被否定，所以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做成。”林云梦拍了拍她肩膀，“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我妈妈是因为我死的。”她说，“就是在生产我的时候死了，所以我和姐姐都特别珍视小影。因为她是妈妈，我是小姨，或许小姨也是姨妈，这个称呼里面带着一个妈字。”
秦淮划过手机上的信息。
这么多条。
“所以我们都拼命地想从小影这里补充自己缺失的母爱。”林云梦说，“小影还是死掉了。”
“我每次都做不好，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影的母亲。”她眼眶发红。
橘猫有些昏昏欲睡，盘在秦淮的头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秦淮啊，你要怎么做？”
“林云梦，想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秦淮笑了起来。
“想啊。”
秦淮将自己脖子上的绷带一把拽下来，他的脖子流血，疼。
“如果所有血都流干，我就要死了。”
橘猫跳到地上，不知道血是什么，它伸出舌头去舔舐，就像是在舔舐妈妈的母乳。
“林云梦，你好好活。”秦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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