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你家里人还挺在意你。”
“你妈问你今年回去不回去过年。”林影接通了电话。
她没告诉秦淮他妈，秦淮现在是一摊臭水。那位秦女士的声音听上去很精明，但在秦淮的事上意外糊涂。
秦淮他妈总让林影想起自己养母。
她的养母的嘴笨，林影又性子很偏激的，她们两个交流时总被彼此刺伤。以前是林影的养母，总说林影你怎么天天看这些乱七八糟小孩子才看的动画片，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要怎么办啊。
林影她养母其实意思只是：林影，现在是关键时期，这些东西完全可以等你考试考完再来看的，等你考上大学妈妈给你穿旗袍跳新宝岛祝你旗开得胜都行。
秦淮他母亲打电话来第一句，就是：“秦淮，你这么多年死哪去了？”
他母亲的声音听起来老了很多。有点儿不像秦淮提到过的什么职场女强人，就像一个疲惫的、为了孩子而担心的母亲。
她咄咄逼人说完这么一连串，最后才小心翼翼问：“秦淮，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你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只在这一句的时候，他妈才显露出一点儿温情。
分明最后一句才是心里话，前面一大段话都是拙劣的掩饰罢了。林影以前也总口是心非，母亲死去之后，她才发现根本没后悔的余地。
连道歉也不能做到了。
“阿姨，我不是秦淮。”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我是秦涸的…朋友。”
“秦涸他……”
对面的女人不说话了。
林影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边有人在压抑着，吸起鼻子来。
“这几天有很多人在思州搞破坏，你也要稍微小心一点儿。”秦淮的母亲说。
媒体好像将乱七八糟的破坏说成是不法分子在扰乱思州治安。很快就会结束了，甚至有消息说，不法分子很快就会被处决。
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时间的齿轮还在正常地旋转，超市大蒜打折，路的拐角处又开了新奶茶店，开业筹备买一送一，很多年轻人都站在那排队。要是林影不坐在这里，她一定也会去买上两杯。一杯给自己，另一杯也给自己。
“谢谢您。”林影的嗓子很疼。
昨晚好像一直都在用嘴呼吸，醒来时感觉自己的嗓子在冒烟。
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窗子外一片黑漆漆，她记得自己大吼大叫了一阵子。
林影想，自己那时候实在是太不冷静了。
“阿姨，我能约个时间和您见面么？”林影问她，“这个时间看您，我们说一说秦淮的事。”
对面的女人顿了顿，问：“秦淮怎么不来见我？”
“让他接电话。”
“他现在抽不出空。”林影说。
她们最后还是约好了时间，秦淮他妈说这几天自己一直加班，好调休一下，周五上午见面。
秦淮他妈又问林影可不可以给她一个秦淮的联系方式。林影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推给她了，备注是“秦女士”。
秦女士都不怀疑这个陌生的号码是不是诈骗电话，也不怀疑林影是不是只是看上了她的钱，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应下了。林影又开始有些呼吸困难。
空气过于黏稠，似乎都要成为焦灼的固体。她还在固体的空气里，秦淮却像是液体一样，从空气里流走了。
“秦淮，求求你好歹和我说点话。”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用都没有。”林影的手又放到了自己的脖颈上，“只是为自己开脱，真是恶心死了。”
“那就不说对不起了。秦淮，你妈妈很爱你。”
“她真的很爱你。是不是全天下所有的妈妈都一样？”她说，“或许吧，她约好了和我见上 一面，我打算把你也带过去。”
林影看着剩下的小半杯水。
“呕……”
她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什么黏稠的东西在往外挤。
是一条鱼。
一条黑色的鱼。
“是你吗？秦淮？”
“秦淮你他妈的！”林影抓着那条鱼，鱼身上又冷又滑。
好像她的手一用力，鱼的五脏六腑都会被她挤压出来了。
“秦淮！”林影大声喊叫起来。
“尼玛尼玛尼玛！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吧你！死东西！！”
红线缠绕着她的手。
等到林影声嘶力竭了，她站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裙子。
“秦淮。”林影将鱼丢进水里。
鱼又开始无忧无虑地张着大嘴吐着泡泡。
好蠢的鱼。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十秒钟，这条长得像秦淮的傻缺鱼又过来，笨笨地望着林影。不过或许是杯子太小，鱼没游动的空间。
林影还是感觉恶心。
她又开始吐起来。
又有金鱼被吐出来了，眼珠子瞪大。
她稀里哗啦吐了整整小半张床都是五颜六色的金鱼，在黏稠的空气里反反复复吸气吐气挣扎着。
“秦淮，我建议你最好早点给老子滚回来。”林影把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放下去了，“不然今晚我就吃糖炒金鱼，用竹签从你菊花里捅过去烤。”
红线缠绕在她的指尖，一挣扎就勒出淤青的痕迹。
“林影。”
林影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影。”
她回过头去，看着那个被自己丢了金鱼的杯子边站着个秦淮，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影当即就是一巴掌闪过去，一巴掌震得她自己手疼。
“你他妈的。”
“你，好吵。”秦淮还是这种苍白的死鬼模样。
眉眼之中都是疲惫，活脱脱像是谁欠了他几十块钱。
秦淮坐在地上，捏了个红金鱼。
“你回来了？”林影对着镜子将自己的衣服又理了理，才对着秦淮笑眯眯道，“我真的是很担心你。”
“你怎么回来的？”林影还在笑。
秦淮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
“你打人这么痛，手不会痛吗？”秦淮问她。
“那你还是去死吧。”林影的手举起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你说我妈很爱我。”秦淮说，“嗯，听见她说她很爱我就回来了。”
“你真贱啊。”林影又想一巴掌闪扇过去，“你就像一条死狗一样，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
“不然呢？”秦淮一脸莫名其妙。
“你要骂我？”他看了眼满地的金鱼，“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随你。”
林影不高兴。
但和秦淮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林影的烦心事，秦淮无法共情，也不会让自己试着去理解。
因为两者之间是根本无法共通的。鱼根本听不懂人话一样。
“你赢了。”林影泄了气，“今晚我吃糖炒金鱼。”
“可以给我吃点么？”秦淮捡起那只黑金鱼，往水里一丢，“鱼好贱啊，有水就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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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快乐！【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