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维家离S大只有几公里，走路太远开车太近。
要是再远一点就好了，这样就能多独处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说，有对方的气息就足够。万雁阳这么想着。
“好啊，谢谢你。”万雁阳说完就穿上自己的外套，抓起背包准备离开。
宋天维把餐具扔洗碗机就没啥事儿干了，一边玩手机一边留意客厅的动静，见他俩要走，急忙出来say了个goodbye。
柏松志提醒宋天维，“别锁门，我一会儿还要回来。”
“啊，”宋天维冲他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说，你俩不去酒店开房吗？！
柏松志真想拿沙发上的抱枕扔他一脸，年纪轻轻的，脑子里净是有颜色的废料。
柏松志开的宋天维的车，他习惯性地去拉后排车门，万雁阳却径自走到了副驾驶位，默默深吸一口气道：“我坐这个位置可以吗？”
坐柏松志开的车，在国内时很容易，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这种机会少之又少。那么，就任性随心一次吧。
柏松志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当然可以。”荣幸之至。
万雁阳坐上副驾之后又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大概刚才是抽风了。
坐副驾跟坐后排不同，柏松志离他很近，触手可及的距离，即便目视前方余光也能看到他如刀刻般的俊美侧脸和修长的手指，让人遐想联翩。
她坐得很不自然，比听课时还端正，整个身体都很紧绷，局促得很。
好在距离不长，很快就能到学校了。
但柏松志似乎开得很慢，比平时宋天维送她回学校时慢了不少。
“在学校还习惯吗？”柏松志主动打破了沉默。
“刚开始挺不习惯的，全英文的环境，现在好多了。”万雁阳语言天赋不错，又敢跟外国同学们积极对话，丢掉的英语很快就拣了起来，现在无论是日常口语还是专业英语，都相当流利了。
“嗯，会越来越好的，你是不是经常熬夜做实验？”
万雁阳侧头看向柏松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柏松志也微微侧头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万雁阳赶紧转回了头看向前面的车尾灯。
“我看你瘦了，还有一点淡淡的黑眼圈。”
万雁阳的确很拼，实验室的同学很不解，五年博士生涯才刚刚开始，那么着急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博士最后一年了。
她只是想提前毕业而已。再者，忙碌起来就没那么思念国内的人。
S大博士毕业要求很严，能五年顺利毕业就很不错了，提前毕业的不是没有，但真的不多。
万雁阳：“是不是变丑了？”
柏松志：“没有，很好看。”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你这次来准备待多久？”万雁阳问。
“不确定，要看收购谈判是否顺利。”柏松志这次是带着团队来谈收购的，收购一家做核酸药物的小公司。
“哦——”
谈话暂时结束。
明明他们以前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不过才分开两个多月，好像就没什么话说了。万雁阳心里忽的涌起一阵凉意，异地恋是真的不靠谱，幸亏当时拒绝了。
快到宿舍楼下时，柏松志再次开启了对话。
“我把你当很好的朋友，”他说，“所以，你走了以后，我，还挺不习惯的。”
万雁阳想说我也是，但出口的却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你会有新的朋友，说不定再过几年你都不记得我了。”
柏松志脱口而出，“不会的，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没人能取代。”
顿了一会儿，他说：“时间会证明给你看。”
万雁阳苦笑，“嗯，时间会证明一切。”
车停了，万雁阳看了眼宿舍楼大门，终于还是到了啊。
她解开安全带，看向柏松志，“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回去开车小心，晚安。”
柏松志“嗯”了一声，“我有空的时候就来找你吃饭。”
“嗯，”万雁阳想了一下，“这边的餐厅我觉得一般，你可以想想有什么想吃的，我下次做给你吃。”
“那太好了，我很喜欢你做的饭菜。”柏松志笑了，跟万雁阳挥手再见，一直目送她进了电梯才离开。
相见是欢喜的，欢喜过后又有点淡淡的忧伤，因为很快就会分别，而且分别的日子比相见的日子多得多。
柏松志庆幸万雁阳当时拒绝了他，因为不是男女朋友，他的相思才不会那么疯魔，他们之间才会保持一种健康的距离。不会互相埋怨，不会吵架，不会放慢实现理想的脚步。终有一天，他们会相向而来，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汇合，开启人生的下一个篇章。
柏松志的收购谈判有些胶着，突如其来的大资本横插一脚，原定的收购价格人家不接受了。如果借助宋氏制药的力量，柏松志可以一争高下，但他不想给宋氏增加丝毫压力。
柏松志拜访了Link教授，想听听他的意见。
“松志，虽然这家公司看起来有前景，但是据我所知，他们内部管理团队和研发团队出现了一些分歧，项目管理比较混乱，最近的研发都没什么进展。你出的价是比较合理的，再增加我个人觉得需要仔细考虑。其实有这笔钱的话，你自己完全可以组建一个研发核酸药物的团队了。”
Link教授很喜欢柏松志，他有一门课是给本科生上的，柏松志对他的课很有兴趣，经常找他问问题，后来做毕业论文也是跟着他。Link教授希望他能继续深造，但柏松志却表示要回国创业。
Link教授深表遗憾，两人有点忘年交的感觉，一直保持联系。柏松志有时候遇到问题了，还会打电话请教他。
“谢谢您的建议，我再考虑一下。”
柏松志又问了一下万雁阳的情况。
Link教授对万雁阳很满意，“她很聪明，也很勤奋，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钻研，我要谢谢你向我推荐了这么好的学生。”
柏松志闻言很高兴，万雁阳做事向来是让人满意的，只要跟她共事过的人，没人不喜欢她。
“其实我很好奇，雁阳这么优秀，为什么她的大学我从来没有听说过。”Link教授当时差点因为万雁阳的不知名本科大学而拒绝柏松志，看了宋院长的推荐信和她写的论文才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S大是顶尖名校，招收的是来自世界各地名校的学生，万雁阳的学校Link教授自然不可能听过。
其实柏松志也很好奇，以万雁阳在工作和学业上表现出来的聪明程度，怎么也不至于考那么个学校。
“她考试时出了意外，所以，”柏松志摊了摊手，“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英雄不问出处。”
“你说得对。”Link教授哈哈大笑，“今天又学会了一句古话，有意思。”
晚上，柏松志请Link教授吃饭，万雁阳也一起。
他们去的是一家吃牛排的西餐厅。多了一个爱聊天的人，柏松志和万雁阳都很放松，三个人倒是聊了很多，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多才离开餐厅各回各家。
柏松志送万雁阳回宿舍，万雁阳在后座和副驾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副驾驶。
上车后，万雁阳说：“你英语说得很好，很纯正的口音。”很好听。
柏松志讲英语跟讲中文的感觉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受餐厅环境的影响，万雁阳无端觉得他讲英文时很性感。
“你也说得很好啊。”柏松志看起来似乎很开心，或许是时差倒过来了，精神状态也比刚来那晚要好。
“我有口音。”万雁阳说，“不过这不重要，别人能听懂就行。”
“对，语言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用来交流，听懂是最重要的。”柏松志很欣赏万雁阳的自信，可是很奇怪，他在京市上高中时，见到的万雁阳给人的感觉是自卑。
这一次，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一直在聊天，自然而然的那种，不是刻意找话题，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的相处状态。
柏松志最终决定放弃收购，他让团队先回国了，自己则多留了一个周末。
这个周末，他除了睡觉都是跟万雁阳待在一起。周六陪她待了一天图书馆，吃了学院一楼cafe的汉堡，味道比某家全球连锁餐厅好不少。
偶遇了学院里的同学，他们笑着问是不是男朋友来看她了。
“不是，是好朋友。”万雁阳这样回答他们。
周日，万雁阳答应给柏松志做他爱吃的菜。柏松志接她去超市，俩人在超市里挑菜，就像超市里其他的夫妇或是男女朋友一般。
宋天维虽然很想吃万雁阳做的饭，但前一天晚上在表哥的威逼利诱之下，周日一大早麻溜儿滚蛋了，把房子留给了亲亲表哥和未来的表嫂。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又太短暂。
周一柏松志就要回国了，万雁阳提出去送他。
柏松志拒绝了，“我怕你去送我，我就舍不得走了。”
万雁阳眼里一丝慌乱闪过，柏松志赶紧解释，“开玩笑的，我不想耽误你上课。”
“你明天几点出发？”万雁阳问。
“8点左右吧。”
万雁阳若有所思，“那，祝你一路平安。”
柏松志：“谢谢。”
宋天维开车送柏松志去机场，刚上高速，他瞅了好几眼后视镜，对他哥说：“哥，你有没有发现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啊？”
“你想多了。”柏松志说，“好好开车。”
说是这么说，柏松志却一直盯着后视镜看。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出发前他就看到宋天维家附近的街边停了一辆红色小轿车，后来这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万雁阳说过，她喜欢红色的车。如果自己买车，就一定会买红色的。
他看不清开车的人，直觉告诉他，是她。
她没说，他不问，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到了机场国际出发层，柏松志把宋天维打发走了，自己推着箱子进了机场，时不时前后左右扫描人群，慢吞吞地往值机台走去。
办理完值机，他站在人少的地方四处搜寻，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
万雁阳此时正坐在一间咖啡厅，选了个能看清国际出发安检口的位置。拿在手里的咖啡一口没喝，戴着墨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往安检口去的人群。
她第一次逃课，为了偷偷地给柏松志送机。
终于，熟悉的人影进入眼帘，她看着他四处张望，慢吞吞地进了安检口。似是不甘心一般，安检完之后还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发现自己了？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