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一片混沌中, 喻宵好像听见了一个细弱的声音。

  顺着声音走过去,一只白毛小妖怪, 正缩成一团哭泣。

  喻宵看它哭得可怜, 好心地走过去,蹲下身子看着他:“你在哭什么啊?”

  看着他靠近,小妖怪顿时不哭了, 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被雨打湿的小妖怪, 看起来楚楚可怜,喻宵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小妖怪看了他一眼, 一下子撞进他怀里。

  喻宵一愣, 熟练地将他搂在怀里, 好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正当他疑惑时, 原本楚楚可怜的小妖怪, 却趴在他耳边阴森地笑起来:“师尊……我要吃了你!”

  “啊?”

  喻宵短促地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推开身边的人,却没推动。

  四周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 缓缓映入眼帘,喻宵这才意识到, 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不过当他低头时,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梦是不是没有醒。

  在他胸膛上,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正在他怀里拱着, 发现他抬头,就睁着一对红玛瑙似的眼珠, 满眼无辜地看着他:“师尊……你醒啦……”

  喻宵:……

  猛然起身, 一脚给他蹬地上, 什么东西!这么大个!

  喻青崖猝不及防地被师尊一脚踹下地,整个人一脸懵逼。

  愣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床上的喻宵,一脸悲愤道:“师尊!你干嘛!”

  喻宵:……

  发现睡在他身上的,是他便宜好大徒后,睡蒙了的喻宵回过劲来,意识到自己反应好像是大了点。

  但还是立马皱起眉问:“你不自己睡,跑我这来干什么!”

  哼!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惹急眼了,连你都一块干了!

  喻青崖咬牙切齿地想着,面上却是无比迅速地垮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明明是师尊喝醉了拉着我不放!怎么怪起我来了!”

  喻宵:……

  他努力回忆昨天的一切,但记忆在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敬酒时戛然而止,根本想不起来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再次认真地看向地上的喻青崖,真的是他喝醉后强拉着他吗,为什么不太信呢。

  见师尊不信,喻青崖哼了一声,拿出杀手锏,一左一右地给师尊露出两边脸。

  在他雪白的腮上,明晃晃地印着两个牙印,指着自己脸上的牙印,嚷嚷道:“你看!我脸上这俩牙印,还是师尊喝醉了咬的呢,你看!你看!你不仅抓着我不放,还咬了我,这就是证据!”

  胡说!他喝醉了从来不咬人!

  当然,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醉过,毕竟酒那种东西可贵,他没钱……

  不太那么确定的喻宵,谨慎起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怎么证明那是我咬的。”

  “呵呵,就知道师尊要抵赖。”

  喻青崖捏出一面镜子,一下跳回师尊面前,脸凑到他眼前:“张嘴!你看看,这些牙印是不是和师尊的牙一模一样,这个是这颗,还有这个……”

  被拉着比对了半天后,最后证据充足,“咬人犯”被直接被逮捕归案。

  喻青崖叉着腰得意地看着他:“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喻宵看看镜子,又看看他,真的毫无破绽。

  难道真的是他咬的?

  看着喻青崖白嫩脸蛋上,无比狰狞的两个大牙印,喻宵心虚起来:“那……那是我错了……”

  喻青崖向来不管事情的对错,只管师尊的反应,只要师尊认错,他立时要借题发挥,不依不饶地爬过去,理直气壮道:“那错了之后呢!”

  喻宵:……

  “你想怎么样……”

  喻青崖一点点爬过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最后阴森地哼哼了两声。

  就在喻宵心都提起来的时候,喻青崖突然垮下脸来,委屈巴巴道:“师尊先是咬我,又是踹我,还要问我怎么样,好像我才是那个不讲理的恶霸一样 ,我太可怜了,我不活了!嘤嘤嘤……”

  喻宵:……

  虽然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脸上的牙印,喻青崖立刻嗷嗷叫起来:“啊!好痛……好痛……嘶……嘶……”

  喻宵:……

  这么矫情,连喻宵都看出来,他是故意装的了。

  不过这两个牙印,好像真的很严重,都青了。

  这么漂亮的脸,留下印子就不好了,于是喻宵捧着他的脸道:“妖界有大夫吗,找他去看看。”

  找大夫?他留下这俩牙印多费劲,喘口气的功夫,伤口都愈合了!

  喻青崖立刻哼哼唧唧道:“这样的伤,我怎么好意思给别人看嘛,要是被别人知道堂堂魔君大人,居然被他师尊咬了,还咬脸上,我以后该怎么见人啊!师尊……要不你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我自己可以忍住……嘤……”

  他吹的又不是仙气,还能治伤?

  喻宵抱住他的脑袋,像是劝一个不喜欢吃药的孩子,执着地劝道:“没事,这里是妖界,除了我,没有别的人,我不笑话你。”

  喻青崖:……

  “师尊!你咬我!不帮我吹!居然还要笑话我!”

  “我说的是不笑话……”

  “我不管!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脸上会留疤。”

  “什么?你居然担心我的脸也不担心我!你是不是只喜欢我的脸!我变丑了,你就不喜欢了!呜呜呜,那我还治什么啊!让我变丑吧!变丑了就被师尊一脚踹走,再不招师尊烦!呜呜呜!”

  喻宵:……

  一把将他的脸薅过来,按在榻上。

  烦死了!是不是故意找他茬!

  喻青崖被按在柔软的羽毛里,瞪大眼睛——

  啊!这熟悉的感觉!自从师尊失忆后,就再也没有像这样收拾过他了呢!

  如今突然又收拾他了,是不是说明师尊和他很熟了,好激动!

  热泪盈眶地努力侧转头,整个人都快要感动哭了!

  喻宵发起火来,手总比脑子快,当他回过神来,看着喻青崖异常激动的表情,缓缓收回手。

  他未来的便宜徒弟,应该不是什么变态吧?

  不知为什么,有点害怕……

  还好,喻青崖就只是激动了那么一下,很快又撒泼打滚起来。

  “呜呜呜!师尊你又打我!我真的不活了!呜呜呜!”

  撒了半天泼,喻宵那都没有声音,喻青崖顿时更能闹腾了,抱住师尊的腰就往怀里拱:“师尊!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你是不是真不想要我了!呜呜呜!我难过死了!”

  在他要趁机把师尊再次扑倒的时候,喻宵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将他的头抬起来。

  喻青崖顿时安静下来,看着沉默和他对视的师尊。

  干……干什么!他这次闹的,理由确实十分充分啊,师尊还想抵赖吗!

  内心打鼓地看着师尊,不断盘算着,就见喻宵缓缓低下头去,对着伤口轻轻吹了一口:“那我给你吹吹。”

  浅淡的气息扑在脸上,喻青崖脸上那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牙印,此刻突然真的痒起来,好像有新肉从里面拱出来。

  缩缩脖子,将另一半脸也凑过去,声音软糯糯的嘟囔道:“师尊,这边也要……”

  喻宵看着他突然异常老实,躺平任撸的软趴趴样,忍不住心中一动,不仅按照他的要求吹了另一边,还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喻青崖顿时不乱动了,趴在师尊膝上,等着他顺毛,也就是没有尾巴,要不此刻肯定惬意的摇起来。

  真好哄啊,只要顺顺毛,就听话了呢,和他养过的一个小马驹一样,怎么会有人也这么听话呢?

  喻青崖被摸得缩起头来,沉浸在师尊的爱抚中,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多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然而梦想总不能成真。

  埋在师尊怀里使劲蹭着,可怜巴巴道:“师尊,你再抱我一会,一会你身为新王,就要升朝了,到时候我就不能抱你了,嘤嘤嘤……”

  喻宵撸毛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妖王也要上朝?

  从温柔乡里晕乎乎地被推出去,端坐在王座上,神情冷漠地看着底下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和他一样懵逼的群妖。

  果然就没有这种先例吧!

  喻青崖一身庄重的祭服,光明正大地坐在新王身边,见众妖齐聚,站起身来,高声道:“师尊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既然臣服天道,奉他为王,从今天起,就要遵守新的规矩!”

  喻宵:……

  没错,他说了。

  听到这番话,众妖立时神情整肃,齐刷刷地看向上首的喻宵,喻宵昂首挺胸,不露一丝破绽地看下去。

  众妖见他无悲无喜的平静眼眸,浑身一哆嗦,关于血戮仙尊的记忆重新回归,一个个低下头去,原本想问的话,顿时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喻宵:……

  所以未来的他,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设?

  一旁的喻青崖憋笑,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师尊都很有暴君范呢?

  咳嗽一声,暴君的小狗腿,站在暴君身边,尽职尽责地宣布暴君的新政令。

  “上天御下,有好生之德,杀戮致乱,唯仁德可育化四野。”

  “妖族过往所行之孽,罄竹难书,今此之后,自当约束自己,改恶从善,弥补前非!”

  “我欲以仁政施与四野,以德育下,体恤生民,尔等也自当勉励,以德束己,以德服人!”

  众妖也想不明白,一个杀戮道狂仙,一个异道魔君,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以德服人这种话,但就目前这个情况,确实很难有妖敢不服,于是纷纷低下头去,应声称是。

  喻青崖看着俯首贴耳的群妖,顿时满意起来,他要开始他的宏图大业了!

  仙妖之间,远隔空间壁垒,两两对峙,数千年不能分出胜负。

  然而从外向内不好突破,从内向外,倒是很简单嘛~

  这么一想,椿妖王想的果然不错,釜底抽薪,从内部瓦解敌人,就是最好的策略。

  当初她用妖族擅长的狠辣和强力压服,攻破人族防线,现在他就要用人族擅长的仁义道德,软化妖族防线。

  他倒要看看,最后是野蛮践踏了文明,还是文明驯化了野蛮。

  以前无论是修道,还是入魔,他都没有清晰的方向,只是被命运推上永远无法回头的路。

  然而现在,他突然弄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建立一个简简单单的,好人会得到褒奖,坏人会受到惩罚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没有人会以强大和弱小区分自己和他人,所有人都是天道之下的生民,每一份善都会得到回报,每一份恶,都会收到结果。

  所有人都可以在里面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为此,他可以成为其中一抹异样的暗色。

  呵,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一个魔应该说的话,但喻青崖确实是这么想的。

  因为最近,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

  师尊不会是天道的化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

  你前面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悟透了,结果不还是因为我吗?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崖崽:咋啦!因为师尊犯法啦!我修的是痴情道不行嘛!

  师尊:……

  与其说是痴情道,会不会更像舔……

  崖崽:汪!汪!汪!你说谁修的舔狗道!师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到只能修杀戮道,师祖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

  师尊:……

  放屁!他才不是因为头脑简单修的杀戮道!!!

  嘿嘿嘿,所以师徒俩谁都不能说谁,互相伤害吧,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