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笙又哄了他几句,结果半分效果也没有。可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否则就以贺九卿这个脾气,恐怕能气得当场把七星招魂灯摔掉。因此,故意板着脸轻斥道:“小九!”

  “好罢。”贺九卿头一垂,万分不舍的把东西交了出来,眼珠子一直粘在上面,满脸都写满了委屈。

  “你弄伤了长思,为师也不罚你了。这个就当是你送给他的。到底是当人父亲的,怎么可以这般小气?”华笙捏了捏他的耳垂,轻声道:“师尊再寻一个更好的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

  华笙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将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被耗光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斥责的话,只是目光严厉地盯着贺九卿。

  “我知道了,师尊。”

  他们之间,好像每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都是以不欢而散收尾的。从望曦峰出来后,一连半个月,贺九卿都未曾再去过。

  那些仙门小门派到处打着旗号,拉帮结派,不厌其烦地过来骚扰。魔族也并不安定,贺九卿每走到一个地方,身后就跟着很多人。

  他知道,如果他一旦死了,魔族就彻底完了。这些魔族的子民全部都难逃一死。

  贺九卿从未当面问过华笙,日后如何处理魔族。当然,就以华笙的性格,怎么也不会赶尽杀绝,可关键是其他门派并不一定这么想。

  听说,师风语自从上回从魔界离开后,在上师府养了许久才将养好,一直未再出山,贺九卿心里一直记挂着他,一面同沐霜传信频繁,抽空还去了几次千纵山。

  每次都是偷偷地过去,看见师风语过得挺好的,才会悄悄地离开。那夜师风语也应该是暂且恢复了记忆,很快又被重新封印住了。

  师忘昔生怕他在外头出事,严令禁止他下千纵山,更别说私底下同贺九卿见面了。如此,贺九卿也从未现身,只是默默地看着。

  至了晚间,师风语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摞书,这是白日里才从藏书阁借回来的。他素来性子安静,又十分勤勉,根本不需要师忘昔盯着他。

  不像贺九卿,只要华笙一眼没盯住,立马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在这一点上,兄弟两个差距甚大。

  师风语才一进屋,立马便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房梁,这才缓步走至屏风后面,待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袖口滚金边的白袍。连头发都散了下来,只有一根白玉发簪束着,更显得温文尔雅。

  随后便如同往日一样,坐在书案后面研墨,提笔誊抄门规,手边放着一盏镂空雕花的檀香炉。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将门规誊抄了一遍,师风语揉了揉手腕,忽道:“你到底要在上面蹲多久?我的房间没有门么?”

  房梁上面半天都没有动静,师风语也不急,又翻了一页白纸,提笔继续抄录。他擅自主张,不听兄命,师忘昔罚他跪了七日寒冷室,出来之后,就是禁足,每日都要手抄十遍门规。

  贺九卿翻身下了房梁,笑着问道:“二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师风语还是那么的好脾气,空着的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垫子,示意贺九卿坐过来,“我被罚禁足了,不能下山看你了。”

  贺九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闻言便道:“禁多久啊?”

  “我也不知,兄长没说,可能是半年,或者更久,谁知道啊。”师风语抬头对他笑了笑,“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你师尊那里有意思。”

  贺九卿想起当日师风语从背后捅他的那一剑,现在还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可一听这话,当即便知,二哥还是二哥。于是凑过去撒娇道:“二哥,你都知道是我来了,怎么不想着备点吃的?”

  师风语哑然失笑:“我一备吃的,别人不就知道我屋里藏人了?”

  “也对,要是被师忘昔知道就不好了。他从来都不喜欢你跟我在一处的。”

  师风语写字的手一顿,在白纸上划出很长一道墨迹,定然算是作废了。他放下笔,将这张废纸折成方块形,随后才抬眼望着贺九卿,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贺九卿道:“二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就当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弟弟,或者当我早就死了。姓师的代价太过沉重了,我不想受这个活罪。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没人敢再欺负我了。”

  师风语道:“但你终究得承认。我以为你过来寻我,就是想开了,愿意跟我回千纵山了。”

  “我想不想得开,都不会影响我最终的决定。二哥,我是有事想求你帮忙。”贺九卿满脸认真道。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用这个求字?”师风语索性停下了手边的事情,转过身来看着他,轻声细语道:“既然你唤我一声二哥,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帮你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贺九卿笑道:“二哥倒是好说话,也不怕我提过分的要求么?万一我让你去杀谁,或者是做违背道义的事情,二哥要怎么办?”

  师风语也笑:“你不会的。”

  的确如此,即便是要杀人,贺九卿也绝对不会让师风语的手沾染血腥,更加不会毁了他的名声。

  “……至于过分的要求,看你提的是什么了,只要是我有的,都给你。”师风语温润的面庞染上几分浅绯色,连隐在衣领中的脖颈都微微发红,似乎是联想到了难以启齿的方面,他是很文雅的一个人,从前被贺九卿撩拨惯了,渐渐也习惯了。

  贺九卿忙道:“二哥!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待二哥如同圣贤,半点不敢逾越!”

  他忽然觉得来找师风语是个错误的决定,霍然站起身来,“算了,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小九!”

  师风语从后面唤住他,贺九卿脚下一顿,微微侧过脸去,后腰就被一双手臂环住。

  “小九,你为什么每次都走得这么快?是不是二哥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你我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么?”

  贺九卿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他想起先前华笙所言,只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染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