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至半空中落下,一手揽住贺九卿的腰,转身便冲进了头顶的漩涡中。魂天试图上前阻拦,被华笙轻飘飘的一剑斥退,凌厉的剑气硬是削飞了半座魔殿。

  贺九卿捂着胸口回望了一眼,滚滚的落石坠下,魂天一把掐住了魂千的脖颈,往半空中一扬,大片的鲜血从魂千的口中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那种惊恐至极,又带着几分痛苦挣扎的表情,一下子印在了贺九卿的眼底,他伸手,大呼了一声“表哥”。眼前骤然光明,待再缓过来神时,已经回到了地面。

  手脚具是一软,手心里冷汗潸潸,他心慌的厉害,不知道怎么同华笙解释才好,他方一抬头,就见华笙眉头紧蹙,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而原本素白的衣衫也被鲜血染透。

  “师尊……”

  “小九,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同为师说,为什么还要跟魔族的人纠缠不清?”华笙语气微微有些急躁,很短促的笑了一声,“在外头弄成这么一副难看样子,你是打算折腾死自己,还是气死我?”

  贺九卿摇头:“师尊,我只是想帮你。”

  他把一直藏在手心里的东西递了过去,一颗通体漆黑的墨玉便展示在眼前,“师尊,这个是千年玉,它可以治好你的伤。只要有了这个,师尊再也不会流血了。”

  华笙神色一凝,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抬眸,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浑身滚得像是才从烂泥窝里爬出来一样,短刃将四肢扎出四个血窟窿——他倒是挺能忍的,一路都没有喊过半句疼。

  也许是觉得,即便他喊疼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他,遂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疼么?”

  华笙抬手摸了摸贺九卿的脸,用手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角,将血迹抹干净。

  “不疼。”

  “那还能走么?”

  贺九卿哑然,结结巴巴道:“恐怕……恐怕不能。”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心虚,抬眼使劲望了望天,随后才把千年玉递了过去,坚持道:“师尊,你拿着吧,肯定会有用的,你且回去试一试。”

  华笙默然。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千年玉,而是渡劫飞升。大限将至,非生即死,可小九却毫不知情。

  有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为好。生老病死都是常态,即便是修真者也不例外。可心里还是多了点什么东西,舍不得这条命,也舍不得某个人。

  贺九卿身子一轻,整个人转了一圈,待再缓过来神时,已经被华笙背了起来。青天白日的,男人背男人,也实在是足够有伤风化。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然又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可华笙还是愿意背着他,不问缘由,不问对错,一切唯心而已。

  千年玉到底是样好宝贝,华笙用它替贺九卿疗伤,果真有奇效,伤口愈合得甚好,表面都结了一层痂,精心调理一番,很快便能好。

  贺九卿满心欢喜,自然以为千年玉也能治好师尊的伤,对此,连华笙自己也表示有用。他总是对华笙的话深信不疑,并未想到其他地方去。

  直到楚卫再次光顾,才将两人的安宁生活彻底打乱。

  那日,华笙还同往常一样,借用了客栈的厨房,精心做了一桌好菜,端坐在一旁看着贺九卿狼吞虎咽,期间还甚温柔地替他擦拭唇角。

  贺九卿在华笙面前惯会得寸进尺地撒娇,总是没脸没皮地贴过去,晚上饱暖思/淫/欲,想要一亲芳泽解解馋,结果师尊说什么也不让。

  直接抱着他哄觉。贺九卿有个好习惯,睡着之后雷打不动,可偏偏晚上吃多了,肚子痛,哼哼唧唧地要师尊揉肚子。

  叫嚷了半天没人应声,一摸身侧,连被子都凉了,这才反应过来师尊不见了。

  师尊不见了,自然得要找啊,万一师尊在外头吃野食了怎么办!贺九卿出去寻人,至一处密林中,远远瞧见两道颀长的身形,背对着他,正在谈论什么。

  几乎只一眼,贺九卿就认出了两人是谁,赶紧往树后面一藏,屏息凝气听墙角。

  华笙厉声道:“师兄,你为何要那般对待小九?当年,他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他又能懂什么?师兄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么?”

  楚卫拂袖冷笑:“我如何过分了?仙门同魔族不可通婚,你又不是不知。他能平安活这么久,已经算是我法外开恩!华笙,难不成你真的要为了区区一个贺九卿,把命都给搭上?”

  贺九卿一听,手心直发紧,心脏狂跳,就想听听华笙是怎么回答的。

  就听华笙道:“我若不知便罢,既然已经知晓,定然要替他把东西取回来。师兄,这是你欠小九的。”

  楚卫冷笑:“一个野种而已,本座何时欠他的了?他在外头胡作非为,杀人无数。你此前去过酆都,难道还不明白,这一切罪行,皆是贺九卿所为!华笙,你莫要执迷不悟,只要你肯幡然醒悟,掌门之位还是你的!”

  华笙道:“酆都的事尚有疑点,还需再查。可眼下这些事,小九绝不可能撒谎!”

  “那你便是相信贺九卿,觉得所有的事都是我所为?”

  “难道不是么?师兄,你既喜欢许念,为何不承认?又为何如此待她?”华笙语气急促起来,提了个音道:“师兄,你从前并非是这种人,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华南的历代师长么?”

  楚卫道:“华笙,你还是太年轻。即便你替贺九卿洗刷了罪名,接下来呢,你想要如何?弑兄?”

  华笙语气平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师兄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