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疯!”

  “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疯!”

  魂千冷哼一声:“如今居然沦落到给人洗衣裳,可真有你的。小九,我感觉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凤凰台血案,华笙也在场。他也是逼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

  “……我知道,我又没忘。”

  贺九卿将手擦干,漠然道:“你其实真的不用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念叨我母亲的惨死,真的。死的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你怎么比我还要着急?”

  魂千皱眉,数落他:“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身上流的血,有一半都是魔族的血,当年也是我把你从乱葬岗带回来的,也是我给你东西吃,你才没有被活活饿死。怎么,现在你就不想报仇了?魂九,你还是个人么?”

  贺九卿初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茫然。后来想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原主从前的名字。只可惜,已经很多年没人那么叫他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当初看文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也没有看得很仔细。

  如今想想,贺九卿的名字还挺多,幼年时,他娘一直抱着他喊“小九”或者“小九九”,“宝贝阿九”,大名叫“许九”。后来凤凰沐家的那个年轻家主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许念,爱得那叫一个痴迷疯狂。

  遂又改了个姓叫“沐九”,直到后来遇见了华笙,才胡诌了个名字。可如今想想,他应该叫“师九卿”才对。

  只可惜,一直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也不是那个被人宠爱的“小九九”了。

  贺九卿叹气:“你提这个做什么?怕我死得不够快是么?魂千,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什么血海深仇,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我娘九泉之下要是看见我这个样子,她才会觉得很难过。饶了我罢。”

  他不仅提刀毁了师陌寒的元神,还毁了老天师的虚鼎,杀父杀祖父,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居然还百般撒谎抵赖装傻,抵死不认,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已经足够不要脸了。

  可魂千是不能够理解他的,非但不理解,反而飞起一脚把他踹进水潭里,手指着他,冷冷道:“我看你就是糊涂了,大仇你都不报了,你他娘的还算是个人吗?我没有你这种表弟!”

  贺九卿猛然一落水,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扑腾着站起身来。却见魂千已经走了,而且还是不欢而散。

  拉倒。自己还不想要他那种表哥呢!

  随意抹了把脸,贺九卿又赶紧往水深处游,找了半天才把华笙的衣裳找到。

  其实,他原本也不必如此。华笙衣服那么多,丢个一两件真没关系。可贺九卿却觉得有什么,不舍得弄丢华笙的东西。

  他赶紧随意搓了两把,这才用剑挑着衣裳,风风火火回了望曦峰。

  因还怕碰见华笙,遂特意避开主道,偷偷摸摸往静室去。却不曾想,路遇断桥时,啥好跟华笙撞了个正着。

  早先便说,华笙自己一个人一座峰,明明门下弟子数千人,都统一住着寒酸小瓦房,外加统一东北大炕,偏偏华笙这里极尽奢华。

  亭台水榭,重峦叠翠,烟色凝绯。他又极其爱种一些乱七八糟的奇珍异草,以至于贺九卿都不敢践踏草坪,谁知道一脚踩下去,踩死的是多少年的雪灵芝。

  而眼下,贺九卿脚下所踏之地,虽说名字叫断桥,可却是一座半月湾拱桥。桥下流淌着的水流,据说是连通九天瑶池,里面遍植莲花,流水喧豗,群鱼争食。

  贺九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尊,您怎么也在?”

  他眼尖的瞟见华笙手里的鱼食,没话找话:“喂鱼呢?”

  “你回来的正好,有事问你。”

  华笙目光从贺九卿身上扫过,不悦道:“跟人打架了?”

  “没……没有。”

  贺九卿赶紧摇头否认:“师尊找我有什么事?”

  华笙把手里的鱼食往贺九卿眼前一递,淡淡道:“这是你干的罢。”

  贺九卿瞅了一眼,笑着点头:“是啊,我见师尊在断桥下面养了鱼,又担心师尊没有时间喂,这才替师尊喂养了几次,应该的。”

  “……那你可知,为师养的这鱼不能吃凡间之物。”

  “啊?”

  贺九卿一直都觉得,他没有挖蚯蚓喂鱼,已经是体恤这里是仙泽之地,这才只扣了些馒头碎屑喂着。鬼才知道华笙就已经足够变态,居然连养的鱼也是小变态。

  “师尊,你可不要多想,我万万没有毒死它们的意思,真的是想好好喂来着!”

  贺九卿拍着胸脯,就差指着天发毒誓了,使劲眨眼可怜巴巴道。

  今日华笙心情尚好,并未难为他,只淡淡道:“下不为例。”

  贺九卿大松口气,抬腿走至桥中央,站在华笙身后半步,看着断桥流水,波光潋滟。

  他表面一本正经地看鱼,可眼尾的余光早就飘到华笙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