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恶贯满盈重生男[直播]>第155章 张弛

  柴东城恭立在厉弦面前, 欲言又止。

  “鬼鬼祟祟的, 干什么?有话就说!”厉大王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

  “您的二弟,他……”柴东城偷偷瞄着厉大王,道:“他以李弛之名报考了明法科。”

  “李?”厉弦恍惚记得,厉弢的生母是姓李的,“弛?什么弛?”

  “许是‘弦’张‘弛’废之意?”

  厉大王眼睛一瞪:“噢!我张扬发达了, 他就废了?怎么就不能是‘张弛有道’之意?!”

  “是是是,张驰有道, 张驰有道!”柴东城连连点头, 犹豫道:“您看这……合适吗?”

  厉弦的父亲大人厉昭是老仲带着“特种兵们”, 去厉氏的故土给打包拎回来的,而厉大王的庶弟厉弢,如今隐姓改名为“李弛”者, 则是柴东城带着舆情司的虾兵蟹将, 靠着坑蒙拐骗,在这小子流放边塞,被虐得死去活来, 差点让人送上前线之时,给捞回西北的。

  人弄回来稍迟了些, 厉弢的脸和腿都毁了, 性情也大变。

  来到西北之后,他不愿意托庇于兄长翼下,自赁了一间乡舍, 苦读求学。

  厉弦原也与这庶弟不亲,把他弄回自已地头上免得来日麻烦,也算救了他一命,便不再放在心上,只是让舆情司盯着些,免得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欺辱于他,或是利用厉弢的身份多生事端。

  怎么说,他也是个厉大王勉强认可的厉家人。

  “他可有违我西北之法,犯我西北之纪?”厉弦不再说笑,盯着柴东城森然道。

  “并无。”

  “他可合吏考之选,有明法之才?”

  “合选。……他新结识的王姓学子,对他的才学甚是佩服,平日也常见他勤学苦读,想是有才的。”

  “既如此,为何不能允他吏考?”

  厉弦看着柴东城额角细汗渗出,微微一笑,一脚踹上老柴深深弯腰而拱起的屁股,笑骂道:“别整天费心琢磨这些屁事!阿弢那边不用看得太紧,倒是我家那位老的,要盯牢些,他可是顺杆就能攀云霄的人物。”

  “大王放心,属下一定把这老……咳,老爷子看得牢牢的,保证连他梦话说什么都日日让您知道。”

  柴东城嗬嗬呼疼,腆着笑脸一表自家的忠心能干,那里还有前世阴阳怪气的酷吏模样,整个一只努力钻营向上的马屁精!总算这小子还算有点分寸,也颇有才干,手头的事一样样做得漂亮,除了太爱揣摩上意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只成精的老狐狸。

  “麻溜地滚吧!”

  “喏!谨遵大王旨意~~~”

  “东城,”厉弦突地又喊住他,沉声道:“你要牢记,我西北以民为本,唯才是举,更重德行。”

  “喏。”柴东城深深一躬,返身而出。

  次年惊蛰时分,西北第一次吏考声势浩大地开试了。

  报名应试者三千余,除经初选筛除的一干路都走不稳的老冬烘、不学无术碰运气的、身份背景极为可疑的……等等不合宜的人选,就连那些抱着简数、简字才啃了几个月的投机酸书生都过了初试,充分体现了西北王重才识才,唯才是举的原则。

  复试者千二百零十人,最后选了二百十七人,这是西北吏选历史上第一次铨试,也是录取比率最高的一次。往后的吏选一次比一次难考,考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厉大王在位一朝,最可怕的一次吏考,录取比率竟然高达三百七十比一,以至错过第一次吏考的落选者,哭天抢地,悔不当初,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吏取之后,二百多名吏员如杯水洒入干土,很快便被各有司哄抢一空,为了抢几个能算会写,中意的年轻人,越胖子差点没和烟青玩摔跤。

  西北地域辽阔,在厉大王几次吸纳灾民流民之后,人丁也逐渐多了起来,这就难免泥沙俱下,良莠不齐。各种违法犯罪之事逐渐增多,尤其是因西北多为逃灾避荒之民,能有幸存活而来到此地的女子甚少,以致奸案不断。

  厉大王震怒之余,对此等恶行严惩不贷,专门批示让几个畜牧司的专业人员转岗去了新成立的刑狱司,专司对民愤极大的极恶分子施以腐刑。

  周边战云阴霾不散,厉大王带领着西北不敢有须臾放松。

  吏考刚落幕,立时又开展了民兵集训,此次招纳的司吏一概下乡,作为一员普通民众参与军训,能服从能适应者可用,不能调适者弃之。

  两月军训结束,二百多名颇有书生气、酸腐气或是油滑之气的新吏员,被从皮到骨狠狠训一番,脱胎换了新骨,却也足足淘汰了三十一名——厉大王说了,深入民间、参加军训便如打铁,千锤百炼才得百折不挠,碎成片的,软成泥的,都不可成器,宁弃之。

  在余下的一百多名正式入选的吏员之中,有三人被选为“秀锋”,意即钟灵毓秀、砥砺锋出!

  其中一名“秀锋”,身有残疾,面容残毁,却以绝大毅力和执着在一干健全人中胜出,实是让人震撼。

  此人名“李弛”,此前名不见经传,更无根底。

  西北王在召见三位“秀锋”之时,嘉勉有加,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砥砺前行,以显扬不坠为心。

  此后十数年,当初第一届吏考之选沉沉浮浮,或升或坠,大多都渐渐升任要职,成为司职的中流砥柱,秀锋三人更是名扬一时,有两位都走上了平坦的文官仕途。

  唯有李弛,以明法科入刑狱司,几十年未负初心,以“酷吏”之名,行司法之事,铁面无情更无私,真正做到了他自己所信奉的法家之言——不别亲疏,不殊贵贱,缘法而治,一断于法!

  后来,竟以其名铸成典故——“城谋弛断”,谋为谋划出神,断为断案如铁。

  燕升平四年,突利图汗终于吞下了西突厥的所有力量,将先汗王阿史那王子的残余势力一扫而空,腾出手来,狼顾南汉。

  是年,五支突厥蛮胡万人队入寇大燕,压近西北边塞,仙岭一线边防压力骤然增大。

  仲衡将军依依惜别我王,领着两万黑甲军驰援仙岭关。祝刀虽是极为不放心即将临盆的妹子,却也深知覆巢之下绝无完卵的道理,不管是为了亲人,还是为了安定生活在这片乐土之上的百姓,他都别无选择。

  鬼骑如风,侵掠如火,动如雷震。

  ***

  “滚,滚!废物,废物,满朝皆废物!”

  大燕皇帝周敦面色潮红,眼似滴血,一脚踹翻了寿昌殿中的短几,轰隆好大一声响,震得七八个站立不安的大臣浑身一抖,汗出如浆。一听陛下有旨,忙伏地参拜,逃也似地“滚”了。

  大将军无能,几十万兵卒如脓包,他们一帮子耍文弄笔的文臣们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真的口诛笔伐还能干掉野兽似的蛮胡?若真是如此,大伙一起写他个七天七夜,还需要招什么兵,买什么马,封什么将军?!

  “皇上息怒,息怒啊!您,您要保重龙体啊!”柳庆荣跪伏于地,拼命压低脑袋,战战兢兢地哆嗦着。

  周敦腥红的眼转了过来,死死盯着如条蛆虫般趴在地上的小人,他突地抽出天子佩剑,大步上前,在柳庆荣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突厥蛮子压境,朕的大将军胆都吓破了,几十万兵卒鼠窜狼奔,被人赶得无处可藏。你说说,你说说!”

  他猛然将剑压到了柳庆荣的脖子上,开刃的利锋瞬间划破了柳庆荣脖子上的肌肤,一丝殷红的鲜血缓缓蜿蜒流下。

  “朕该如何是好?该如何保住大燕,保住周家的祖宗基业?”

  周敦细声细气地问道,似是颇有不解。

  田喜似木头桩般矗在一旁,连丝大气也不敢透出,只见柳庆荣脸色忽青忽白,似是要晕又绝不敢晕,一条命已去了大半条。

  “……皇,皇上!臣,臣,臣有主意了!”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忽地呜咽着嘶喊出声:“大河,大河!刘将军正坐镇大名堡,隔河与突厥对峙,只要,只要……”

  柳庆荣的声音哑了,再也不敢说下去,喃喃念道:“……秦将王贲攻魏都城连日不下,遂引大河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周敦楞了,楞怔怔地站起身来,拎着血渍未干的宝剑,也不理会在地上滩成泥的柳庆荣,只是喃喃重复:“……水灌大梁,魏王出降,魏国亡。”

  他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盯着柳庆荣,和声细气地道:“起来罢,好生去歇息,一个时辰后来听差。别再多嘴多舌了。”

  待柳庆荣连滚带爬滚出大殿后,周敦低声道:“田喜,拟密旨。”

  田喜浑身发颤,嚅嚅着:“皇,皇上,不,不能啊!这,这有伤天和……”

  周敦的眼神似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他,血丝殷然,他轻声道:“天和?哈!若有天和,老天为何又降这禽兽一般的蛮胡来食我华夏汉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家哭,莫非还弗如万户哭?”

  田喜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瑟瑟铺开了金锦织就、灿如云霞的黄缎,颤着手举起了笔。

  只听周敦幽幽道:“……开决大河,淹灭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