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还是白色的天花板, 顾盛知道这次他的易感期已经彻底过去了。
他四处看了看,看到他二姐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
顾瑾颜叼着一根棒棒糖,拿着手机,在游戏世界里大杀四方。
排气扇全被打开, 除了消毒水的味道, 顾盛没有闻到什么信息素的残留。
顾瑾颜打完一局, 停在结算页面上, 举报了自己挂机的两个队友,抬起头来,就看着顾盛已经醒了。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瑾颜放下手机,看到顾盛在缓慢地移动自己的四肢。
长时间的束缚,让他的四肢都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
顾瑾颜上去, 帮顾盛翻了一下身。
顾盛强忍着麻意,翻过身等那阵酥麻感过去:“还好。”
缓了一会儿, 顾盛问她:“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爸妈去休息了, 我给他们发个消息, 顾远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给我打电话, 让我来看着你, 说有事要去忙。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我听听看哪个能实现。”顾瑾颜笑眯眯地看着顾盛强忍着那股麻意, 嘴上没个正形。
顾盛看了看四周, 确实没有周时易的影子, 他缓得差不多了, 就坐起来活动一下四肢。
无视被绷带藏起来的伤口, 顾盛活动了一下手指。
顾盛怕长时间不使用四肢, 导致血液循环不畅, 最后不仅易感期难挨,还要加上截肢,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没事,我就问问。”
顾瑾颜凤眼一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找人?找谁,你那个小周同学吗?”
顾瑾颜就像是随口一说,但是顾盛知道他二姐已经起疑了。
“没谁,我就是看到你非常惊讶,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学?”顾盛不想聊这个话题。
“都说了我现在是gap year,要不是你这个倒霉孩子,我已经去阿拉斯加滑雪去了。”顾瑾颜收了手机,用手指点了点顾盛的头,却被顾盛躲了过去。
他一躲,顾瑾颜就来了兴趣。
“哟,长大了,还不让我碰了,我偏要戳。”
两人闹了起来,顾远一打开病房门,就看到两人在闹腾。
“这是在医院,你们注意一下影响。”
顾瑾颜对着顾盛就是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就等死吧。
“大哥。”顾盛越过顾瑾颜,叫了一声站在那里打量他的顾远。
“嗯,好点没。”顾远走过去。
刚过易感期的alpha嗅觉非常敏锐,顾远刚一过去,顾盛就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别看顾远平时都穿着一身黑西装,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天天穿同一身西装,但是顾远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看顾远身上的衣服褶皱,像是一晚上没有回家。
“给爸妈打电话了吗?”顾远看着顾瑾颜。
顾瑾颜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还没呢,他刚醒,要不我下去打包点吃的带上来吧。”
顾远“嗯”了一声。
顾瑾颜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盛,就下楼去了。
她一走,整个病房就空了下来。
顾盛看着顾远,知道他有话要对他说。
“昨天我都看到了。”
昨天,是看到周时易了吗,顾盛想了想,说:“你都看到了?那爸妈......”
“爸妈还不知道。”顾远眼神非常犀利地审视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顾盛反倒坦诚得多:“如果你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那我只能说已经很早了。”甚至比他以为的还要早。
“如果是问,我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他一直把我当做普通同学。”
顾盛苦笑了一下。
顾远没想到顾盛会这么坦诚,alpha和beta结合,一直不被大众所看好,就是因为那种不确定性。
alpha和omega终身标记就意味着唯一,而beta不是,而且没有信息素的绑定,对于双方来说,考验和诱惑同样多。
少数排除万难走在一起的alpha和beta的伴侣,最终也会败给自己的本能,最后草草离婚惨淡收场。
这条路非常的艰难,顾远不想顾盛走上这条路,而且看顾盛的样子,现在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周时易那边完全没有那个想法。
顾远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地说:“顾盛,我知道在青春期,荷尔蒙都会比较躁动,会喜欢上自己的同学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我也不会拦着你和别人交往,但是你要想清楚,是要继续当朋友走下去,还是老死不相往来。”
顾盛认出了周时易,因为周时易是在过于好认了。
且不说周时易是顾盛班上唯一一个beta,光是现在,周时易代表华国参加国际生物竞赛,拿了团队第一,在整个明德中学,都是当作典型来树立的。
周时易也因此获得了来自明德中学和地方的教育局设立的奖学金,光是这笔奖学金,周时易之后几年的大学生涯已经不用为费用所发愁。
那孩子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而且他还救过他和顾盛,包括这一次,可以说是顾家的救命恩人。
但是这也不影响顾远的看法,alpha和beta结合是注定走不远的。
像顾盛这样的情况还是少数,医院那边下了诊断,顾盛现在这样只能是心里因素造成的,要想根治,只能先治好他的创伤应激障碍。
就算顾盛之后真的治不好了,和一个beta 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但是那个beta 就真的愿意,以后每天活在自己伴侣,会不会遇到信息素匹配度极高的omega,从而就抛弃自己,放弃他们的婚姻的阴影下吗。
就算周时易真的愿意,顾家也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他,但是顾盛的创伤应激障碍,始终是个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到时候又会产生什么新的问题。
顾远迟疑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哥,你不用劝我了,我之后去配合李医生治疗,但是你们也不能拦着我和他接触。我向你保证,在高考结束前,我是不会越过那一步的。”
像是知道顾远在担心什么,顾盛打断他。
“不管以后我能不能治好,不管他是不是beta,不管他以后会不会喜欢上我,我都认定了他,认定了他这个人。”
“也许你觉得我现在说的话,不过是年少轻狂,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实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早已经认定了他。”
也许是上辈子最后死在周时易怀里,也许是大学时四年的相处,也许是在他第一次注意到周时易的时候,顾盛知道他早就喜欢上周时易了。
只是那份喜欢来得太突然,消失的又像是一阵风,在他还没来得及抓住的时候,就从他的指缝里溜走。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是真的有一阵风经过。
随即他就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走入社会,在车水马龙的钢铁森林里,和其他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在他被人暗算,进了研究室时,遇到了他一直没能忘怀的那个人。他那时候的难堪,让他意识到,他试想过无数次,他和周时易再次相遇的情景,却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之后长达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他和周时易之前的牵绊越来越深。
易感期的热潮非常的折磨人,每一次易感期都是对alpha的考验,也是一种折磨。
长达几个月,没日没夜的易感期,他在热潮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甚至想过了结自我。
他是周时易实验室里最牵挂的实验体,几乎每一次易感期,都是他陪着顾盛度过的。
在无边无际的热潮和身体上被打断骨头又重新组装起来的疼痛里,他只有在周时易的怀里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一直埋藏在他心里,无法与人言说,在来不及开花结果的时候,被人以外力,强行重塑。最终那场抓不住的风,酝酿成了一场暴风雨。
那棵名为暗恋的那棵树,被人以暴力强行和他的生命绑定在了一起,以一种绝对的扭曲,占据了顾盛心里的位置,枝蔓密密麻麻,密不透风的把小小的顾盛围起来,那颗种子一直握在周时易手里。
周时易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掌控者,始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疼痛痛哭流涕,浑身颤抖,无论顾盛如何求饶,周时易始终能保持理智,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牵动着顾盛的心。
只要周时易动一下,他就会疼。
这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爱。
他也想过忘掉周时易这个人,他尝试远离这个人,把那棵枝蔓旁错,根系交叉密不可分的大树铲除,但是他发现真的做不到。
不管结果如何,顾盛都不想没有尝试过,就轻言放弃。
就算是下地狱,顾盛也会站在地狱的红海里,试图向岸上的周时易伸出手,只要周时易给予回应,顾盛一定会把他拉下海。
顾远看着顾盛眼里的疯狂和偏执,暗暗心惊。
他想错了。
顾盛在他们眼中一直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但是他们都忽视了一点,顾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只看起来绵软好欺的猎物,他们骨子里就是蛰伏起来等待猎物到来的猎手。
顾远沉默了一会儿:“你之前在查那个由beta组成的极端组织的事,也是因为他?那现在呢,你确认了吗?”
"不是他,自始至终,都是我搞错了。"顾盛在心里感叹一声。
他刚重生的时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记忆也出现了问题。
光是他记忆中那个不善言辞,不被外物干扰到的周时易,他连学生会都不想参与,因为这会耽误他学习的时间,又怎么会参与那么多人的组织。
光是不严密的组织成员构成,都能让周时易这个强迫症皱眉。
顾远看着顾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是在怀念,他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对被顾盛盯上的周时易感到同情。
“所以你现在是想?”
说到这个,顾盛有些懊恼:“他已经保送b大了,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学习。”
顾远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那副阴沉疯狂的样子,他险些都要认不出来了。
看到顾盛因为他揉乱了头发,眼神哀怨地看着他,终于有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顾远心里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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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春天和猫猫更配哦~
春天来了,树上会长猫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