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七十年代文工团小花>第40章 首演 轻伤不下火线

  这一晚钱灵仿佛是喝断了片,前世今生演出的片段交杂在一起,舞动的荧光棒划破夜空,幻化为漫天绚烂的樱花;再后来,郝雯的泪眼、刘排长的冷笑、周航的絮叨一齐堆积过来,仿佛千钧重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窗外已经是极浅的青白,对床的李团早已不知去向。钱灵穿上衣服走出营房,被夹杂着砂粒的冷风吹了个激灵。起床号还没响起,整座军营如冬眠的巨兽般陷入死寂,只剩下门岗的哨兵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钱灵回到房内,展开白纸咬着笔头,思索一万字的检讨究竟该怎么写。

  才下笔三五行,她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凝固,满脑子像灌了浆糊般混沌不堪。食物的能量经过一晚上的消耗早已殆尽,钱灵感到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席卷而来,只能扔掉手中的笔平躺在床上喘息着。眼前的景色渐渐虚无,只听见墙边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李团的叹息近在咫尺。冰凉柔软的手指拂过额头,钱灵只觉得浑身酸软到连睁开眼皮都费力,便渐渐失去了直觉。

  李团当机立断,让周航去敲门找来卫生员。卫生员在睡梦中被唤醒,慌慌张张披着外套走过来,拿出水银棒给钱灵量了体温,又把一小包蓝色的药片放在床头柜上,交代每日早晚用温水送服。

  钱灵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李团盘腿坐在床上伸臂做着舒展动作,整个人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般轻盈。

  “什么时候了?”钱灵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挣扎着要起身。

  李团淡淡的看了眼玉腕上额石英表,“再过一个小时吃午饭。你觉得怎么样?”

  “嗓子还好,就是晕。”钱灵扶着床沿坐起来,“其他人都去训练了吧。”

  李团点点头,“看你这样子下午也不一定能上台,继续歇着吧。”

  钱灵听出李团口气里蕴藏的失望,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就连自己都觉得无比难堪。庆幸嗓子还没哑,如果待会吃点药再睡会儿下午或许能强撑着上台。

  “我还行,就是有点饿。没关系,下午的演出可以照常进行的。”钱灵压着强烈的头疼,努力使自己身影听起来寻常,“下午请您一定要让我上台。”

  李团看出钱灵强撑的模样,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苏参谋因为昨天的事还憋着一肚子的气,如果再不让钱灵将功补过展示出强大的专业能力,只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她虽然于心不忍,可从长久考虑,也只能让钱灵暂时克服一下。

  “好。既然你觉得没问题,下午文艺汇演照常进行。”李团站起来给钱灵倒了一杯温水,便起身出去了。

  钱灵咬着牙穿好衣服,又坐到镜子前替自己化妆。正拿起炭笔描眉,就听到几声敲门声,她一回头,见虚掩的木门被推开,周航和卢靖朝并排站在门口。

  “李团说下午你照常上台,我过来跟你对最后一次报幕词。”周航撞了撞身边的卢靖朝,“你不是缠着我要跟来吗?见到小钱同志能放心了吧。”

  “早上听卫生员说你有点不舒服,我就是担心而已。”卢靖朝忧心的打量钱灵一眼,“中午想吃什么,我替你去打。”

  “辣的,热的,带汤水的。”钱灵不假思索道,“我需要发发汗,让自己身体不那么疲惫。”

  “我就随便了,有小钱在,估计说了什么卢同志也记不住的。”周航指了指门外,压低了声音,“苏参谋那边还需要你应付着,切莫大意啊。”

  “我知道,还有赵处呢。”卢靖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匆匆对钱灵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钱灵取出两粒药片服下,不顾太阳穴的酸胀,开始和周航一字一句的对词。周航也顾不上再说其他,专心致志的配合着钱灵。

  “如果场上出什么意外,你千万要担待些。”钱灵坦然的与他对视,“特别是第三幕之后是我的独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你报幕的时候可以跟场上的战士们互动下,留些时间给我换装。”

  “互动?”

  钱灵艰难的点点头,“就是把咱们写好的串词和武威本地的战士想联系,联系你所了解的基层生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让苏参谋上台讲两句。”

  周航认真的用笔记下,又抬起头,“那要去跟苏参谋讲两句吗?”

  “不用。”钱灵小声却笃定的说,“我觉得苏参谋不远万里来这里吃沙子,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明面上是希望得到尊重的,特别是以北京军区贵客的身份。咱们就给足他面子,也为了日后的征途。不然几个月下来,他光记着恶劣的环境和一路上人生地不熟的磕磕碰碰,回去参我们一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在说什么?想吃东西了是好事啊。”卢靖朝拿着两个铁皮饭盒和一网兜热气腾腾的馒头走了过来。“我打了些羊肉汤,还有煮软的面条,是好消化的。”又从柜子里找出个小碗冲干净了就操起筷子开始舀铁盒里的面条。

  “你少弄点,我吃不进。”钱灵按住卢靖朝的手道。

  “没多少东西,都是些汤水。”卢靖朝放下筷子,怜爱的回握住钱灵水葱似的手指,“你乖乖吃完,待会儿有奖励的。”

  周航瞧见卢靖朝好不容易展露处的铁汉柔情,抬杠道:“哎,光听你的口气感觉小钱同志才不到十岁,应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你少说两句。”钱灵回头瞪了周航一眼,“有体力等着待会儿上台,全武威的将士们都拭目以待了很久呢。”

  “还有苏参谋,我刚才借送饭的机会去他那儿逛了一圈,聊了些我父亲当年的事。”卢靖朝俊秀的脸上笑得波澜不惊,“放心吧,好好表现出你的水平,会让观众惊艳的。我这边也同时起草个新闻稿,标题就叫《轻伤不下火线》。”

  卢靖朝的温存让钱灵只觉得脸上火烫烫的,“千万别,咱们还是低调点,这次闹这么大一出,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在卢靖朝的注视下,钱灵勉强把一小碗加了胡椒的面汤吃完了。卢靖朝果然不食言,掏出几粒花花绿绿的话梅糖放在她手上,还不忘抛了两颗给周航。周航看这小子收拾着空碗越发得意起来,生怕他再影响钱灵的状态,冷着脸拿出前辈的款儿动手把他赶出了房间。

  很快午休号角就吹响了,钱灵换上一身天蓝色的簇新衣裤,又把头发梳成两个黑亮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辫稍还用粉色丝带打了两个蝴蝶结。

  候场时,李团不放心钱灵的状态,拿出自己的军大衣给她披上,又让人倒了热水来暖手。杜旅长兴致勃勃的进行了开场讲话,钱灵脱了大衣,强打精神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又对李团飒爽的敬了个军礼。

  第一场报幕还算顺利,周航承担了绝大多数的说辞,钱灵只需要微笑着在一旁见缝插针的敲边鼓。例行的合唱节目文工团老带新表演了很多年,李团坐在后台闭着眼睛轻车熟路耳朵打着牌子,钱灵默默的找了个靠墙的凳子坐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待会的报幕是周航一个人来,她可以稍微喘口气,但待会的独唱则是个大工程,台下所有的目光都将集中在她身上。万一众目睽睽之下发挥的不好,钱灵不敢细想下去。

  没想到上辈子最眷恋的舞台如今竟成了一柄锋利十足的双刃剑,在战士们淳朴渴望的目光中,钱灵实在不忍心让大家败兴而归。眼见第二次报幕已经结束,场上响起了轻快的音乐,闭着眼睛都能浮现出汤夏灵巧窈窕的身段轻盈如蝴蝶般翩翩起舞。她虽不欲与这位锋芒毕露的前辈一争高下,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钱灵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她含了粒卢靖朝给的薄荷糖在嘴里,用力咬碎,强令自己打起精神来。一曲红色娘子军舞蹈选段很快结束,钱灵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李团面前郑重的点了点头。

  周航刚走下舞台,对上钱灵苍白的脸颊,猛地一拍脑袋:“抱歉,我忘记了跟台下互动。怎么办?”

  “我来。”钱灵朱唇轻启,接过话筒走了出去。

  周航坐在李团身边,只听得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团长颓然的靠在椅子上,“小钱今天状态十分不好,不过待会无论反响如何,都别埋怨她,毕竟已经尽力了。”

  不等他接话,熟悉的旋律在前台响起,令人意外的是,钱灵并没有照例开始哼唱,而是字正腔圆道:“很荣幸今天能来武威军营演出,我想请杜旅长和北京军区的苏参谋上台一起唱,同志们觉得如何?”

  小小的营房顿时沸腾了,鼓掌叫好声差点把房顶掀翻。杜旅长连忙站起,拽着苏参谋的手来到台上。钱灵微笑着把话筒递给苏参谋,先请他一展歌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