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施慕程是第一次做如此复杂的一顿饭, 手忙脚乱不说，快一点才吃上。
最后成品卖相一般般，但味道过得去, 总体来说还算成功，毕竟卖相再好有人也看不到。
午餐的饭桌上气氛过于安静，只有晏遂安手中金属汤匙磕碰陶瓷碗盘的脆响。
施慕程没有动, 盯着对面这个让他生活翻天覆地的‘病患’看了半天, 既然让人住进来，那有些话不妨说清楚些，“你暂时住在我家可以，但是不能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握着汤匙的手停在嘴边, 晏遂安心里腾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私人生活？比如？”
施慕程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推至手边, 语气有些严肃，“比如今天这样，我有客人来, 你不能强加干涉。”
晏遂安放下餐具, 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看出来了，不是, 我听出来了, 他对你有意思。”
“没有, 别胡说, 就是比普通同事好一些。”施慕程皱了皱眉反驳，再直男又不是傻子, 说一点都没察觉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么被直接戳破, 拿到明面上来讨论他还是不习惯。
晏遂安不由松了一口气，对于二人的真实关系心里有了底，说起话来就更加理直气壮，“是不是你说的，对男人不感兴趣？既然你对他不感兴趣，不如直接让他死了这条心，我这么做可是在帮你。”
偷换概念玩得溜，直男哪里有他心眼多，医科男逻辑王者也耐不住是个感情低能儿。
晏遂安进一步pua直男：“我现在确实住这里，说的也是事实，又没有说多余的话，他想歪是他自己的事。你不好意思直说，我顺手帮你解决麻烦。主动当了你的挡箭牌，怎么算也是我吃亏好吧。”
果然，施慕程一寻思，觉得还......有点道理？得了人家的好处，再说什么规矩不规矩多少有点狼心狗肺，又往晏遂安碗里添了只鸡腿，“那谢了，先吃饭吧。”
这事就算揭过。
【系统：善意值+1，目前您的善意值为，3。】
晏遂安震惊，正愁找不到刷分的项目呢，就送上门了，这系统加分跟给人设一样随心所欲。
眼前的世界更清明了一丢丢，除了单纯的黑白平面，开始有明暗区别的灰。
他终于能分辨一米范围内的画面了，虽然还是模糊，至少能看出眼前的施慕程还是他心里的样子。
吃完饭，施慕程把碗筷餐具摆进洗碗机，家里多了个人到底不方便，他躲到阳台打电话。
加厚玻璃推门将室内室外隔开成两个世界。
一无所知的公子哥，悠哉地听着电视。
阳台上，被生活所迫的肇事者，苦哈哈地抽着烟打电话：“六哥，我那台车要不再便宜点？”
电话那边背景音嘈杂，估计练车场今天人挺多，老六说：“这么急用钱？要不你晚上来比一场得了，车别卖了，赢一场也不少，几趟下来都不止卖车的钱了。”
老六说这话多少有点私心，他之前没少怂恿施慕程来赛车，有实力的新人加入，比赛更有卖点和噱头，参与的人越多他抽成就越多。
而施慕程一直以来因为工作原因，绝不能让自己受伤，顶多就是夜里去跑几圈过过瘾，再说赢一场比赛的钱对他没有吸引力。但现在不同了，他缺钱，很缺。
做决定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这确实是眼下最优选项。
他火速安顿好家里的病患，给他点好晚餐外卖，并交代了几句楼下保安大叔，请他帮忙把餐送上楼。
保安大叔接过一包烟，乐呵呵满口答应，好说好说，举手之劳。
施慕程来到练车场时，天还大亮，好多天没看到爱车还挺想的，在休息室换好带来的赛车服出来时天就已经暗了下来。
七点刚过，练车场内巨大的探照灯把赛道照得如同白昼，令夜空中的月亮和繁星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空气里的喧嚣嬉笑和着机车发动机的轰鸣，鼓噪得人热血沸腾。
这样的野赛不是经常有，玩票的选手和看客都像是憋久了般，乌压压来了很多人。明面上是切磋娱乐，报名费和奖金是小头，大头在围观看客下的赌注上，不论输赢，压的金额流水都要被做为组织者的老六抽一成，稳赢不赔。
既然是野赛，就没那么多讲究的赛制，简单粗暴以终点线论名次。至于你怎么开，开什么车，都随意。不确定因素越多，结果就越难琢磨，恰是这一切皆有可能的不确定让参与者为之着魔。再加上下午老六在群里一宣传，今晚有厉害的新人，这次下注参与的金额空前。
当然，为了杜绝发生不可控的后果，下注金额设有上限。选手为了钱拼命也犯不着，更不用说玩车的就没有穷人，命都贵着呢。
比娱乐多一点刺激，比拼命少一点理由。这也是这个练车场安安稳稳开这么久的生存法则。
老六在沙地缓冲区找到施慕程的时候，他刚绕着场地跑完几圈热身。
探照灯下，施慕程捧着专业级厚重全面盔，夜风吹拂过汗湿的发梢，被黑色赛车服裹紧的长腿支在摩托车两侧，语气漫不经心，“晚上人挺多啊。”
如果他自己不说，没有人会将医生这两个字跟他扯在一起。
老六嘿嘿一笑，露出经年抽烟而有些发黄的门牙，“托你的福。”话里话外的感激，随手抽出一支烟递上。
施慕程熟练地接过烟，老六拢住风替他点燃，“今晚李严在，你也别太拼，差不多得了。不会亏待你的。”
李严是个富二代，在玩机车的圈子里小有名气。倒不是因为开车技术有多好，说白点他就是个氪金装备党，几十万买辆车改装费是车价两倍多，起点就不一样，这叫别人怎么跟他玩。
施慕程拉开一点又厚又闷的赛车服，露出饱满的喉结，因为说话共振着，“嗯，有数。”
一支烟抽完，施慕程把头盔扣了回去，“我再去溜两圈。”油门转把拧动的瞬间，排气管喷出浓重尾气。
老六笑着摇摇头，“我看你是最近没过够隐，来玩来了吧。”话音没落，眼前就没了人影。
比赛在八点准时开始。
高马尾穿着包臀紧身裙的美女将黑白格子旗举过头顶，“三，二，一，GO!”
黑白棋应声而落，十多台机车同时冲出起点的轰鸣声淹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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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总，这个时间过去您家里......会不会有些......不妥？”Tracy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心里天人大战几百回合后仍十分纠结，不知道婉拒会不会丢掉工作。
她做为晏遂安的助理多年，对晏遂安不可谓不知根知底，男女通吃走肾不走心的老板向来公私分明，怎么今天突然对自己身边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助理下起手了，不应该啊......
晏遂安压着火气，又重申了一次地址，“学院西路8号，西江悦，我男朋友的家。如果近期你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在我还没有决定扣你年终奖之前，马上带着调查资料出现。”
误会老板可还行？还好只是在心里。一秒钟令打工人大梦初醒，松了一口气，“好的，晏总，马上到。”
做为助理Tracy是专业级的，雷厉风行效率那叫一个高。从城东到城西施慕程家门口，不过半小时，两大牛皮纸档案袋资料抱在手里。
晏遂安开门将她让进来，“拖鞋自己找一双。”
在进小区时Tracy就很意外，这分明只是个很普通的老小区，直到进了家门，更是刷新了她的震惊，这房子还没她家一半大，装修也谈不上有品味，在普通的水平里也只是中规中矩的程度。这样的房子主人，怎么看都跟他出手阔绰眼高于顶的老板不匹配。
但她也就仅限心里嘀咕，脸上是波澜不惊公事公办的表情，“这是上周您让我调查的部分资料。”她看着客厅仅有的一张双人沙发，已经被老板占去了一半位置，不敢坐只能杵在一旁。
晏遂安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档案袋，却问她：“你之前年薪多少？”
“啊？”Tracy不明所以，刚才电话里没有表露什么不该说的啊。
晏遂安耐心告罄，“啊什么啊，问你年薪多少。”
Tracy举着档案袋的手已经开始有些抖了，胆战心惊，“三......三十万。”
晏遂安面无表情地说：“好，给你加到五十万，在我眼睛还没康复的这段时间里，你来当我私人助理，包括但不限于处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情。”
加薪来得太过突然，还是一下加这么多，惊喜将Tracy砸晕，“好.....没问题。谢谢晏总，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绝不......”
晏遂安扬了扬手阻止她表忠心，“现在把调查资料拣重点读给我听。”以他目前的视力，确实还没有达到能轻松阅读打印资料的程度。
到底有着多年助理工作经验，不过半小时，两大叠厚厚的资料，Tracy言简意赅通读一遍。
这是晏遂安醒来后的当天，就让她去调查的有关施慕程近期状况。也是系统提供的资料中完全没有的信息。因为他自己的介入，事情已经朝着原著小说完全不同的走向发展了。
“那这样说，施医生目前因为我而被医院停职，并且之前我昏迷期间所有的医疗费住院费都是他付的。”晏遂安说到这里，心疼的无以复加，自己对于施慕程来说应该是糟糕又麻烦的存在，如果他再知道被停职也跟自己有关......
刚获得加薪的Tracy试图从老板的角度出发，眼一闭心一横，昧着良心以老板切身利益来分析问题，“是的，但这是他做为一个肇事者应该承担的责任吧，也没什么可夸赞的。”
眼看着老板蹙起眉，Tracy觉得自己还没说到点上，又努力往深层挖掘了一下，“医院高层决定停他职也正常，他如果知道被自己害得眼睛都看不到的人是你，肯定自己都没脸在医院继续工作下去了吧。”
Tracy看着老板肉眼可见的眉头越皱越深，尴尬地笑笑试图缓解气氛，又拼命环顾四周想要转移话题，在看到客厅边柜上的立式相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您男朋友是个赛车手啊，真帅哈。”
相框里施慕程穿着赛车服站在摩托车旁，笑得灿烂。
晏遂安终于好心提醒：“你再往旁边看看。”
挨着这个相框的旁边，是一个奖杯，那奖杯她可太熟了，这不是他们嘉信年会上颁发的优秀员工奖杯嘛！
带着不好的预感她走进两步，这才看清上面烫金的刻字，分明写着：心胸外科施慕程。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颜色十分精彩。
这.....这......这，晴天霹雳！这房子的主人是施慕程，施慕程是老板的男朋友！而她刚才一个劲说施慕程的不是。
Tracy心里拔凉，觉得刚到手的加薪可能不保了。
晏遂安瞥了她一眼，“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她紧紧抿着唇，呆若木鸡，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敢拼命摇头。
晏遂安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不影响造成这场车祸，导致我眼睛暂时失明的直接原因是我自己。”又问：“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她用力点头。
晏遂安看她仍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好心把话说得更明白：“院办这次处理问题确实有失公允，你周一先去医院把施医生复职的事情处理了，然后带着嘉信自建立以来所有的资料来这里上班。”
没有被辞退，也没提不再给她加薪，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得，Tracy终于找到声音，“好的，晏总。”
晏遂安点开手机，将屏幕凑得很近，才能分辨出屏幕上已经调至最大号的字体，“八点了，其余的事周一再说。你赶紧走吧，施医生快回来了。”
逃也似得行至玄关，Tracy正换鞋，被老板叫住，“那个，关于我们的事情你不要声张，就当自己不知道，周一处理的时候也别在院办面前露出端倪。”
Tracy很懂地做了一个把嘴巴当拉链拉上的动作，又比了一个OK。
晏遂安咳了一下，又补充道：“施医生这个人脸皮薄，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刚在一起就同居了。”
Tracy地铁老人问号脸，搭电梯时仍十分不解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她。
隔着半个城区的施慕程打了个喷嚏，对自己直男名誉又被诋毁了一次这件事一无所知。